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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女花不弃/不弃》作者:桩桩(出书版+第8页网络版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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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兴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22:48:34 |只看该作者
    失手被擒

      苏州城小巷纵横交错,近水园林众多。东记最近买下了一座叫抱石居的园林。匝额新制,墨汁淋漓改了固名,新命名为藏珠楼。落款正是东方炻。
      若以字论人,单看其豪放潇洒,东方炻怎么也不像是个小肚鸡肠阴险卑鄙的小人。他看着左臂被利箭划出的那道血痕就生气。
      “小虾没有回朱府,她既然被莲衣客救走,必定和他在一起。令苏州府所有的暗桩都出动把人找出来!找不看也要惊飞他们。去靖王孙的别苑,把那位假冒莲衣客的元公子带回来!”他冷声下了今。
      黑凤单膝跪地,比他还咬牙切齿:“我亲自带人去。黑凤一定将莲衣客碎尸万段!”
      东方炻卟的笑出声来,他摇了摇头道:“你不是他的对手。要杀他,也要等公子我和他打过再下黑手!”
      黑凤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不太明白这么危险的人物留之何用。
      东方炻沉吟片刻后道:“你回家去一趟,告诉老爷子,我要在苏州留些日子。就说……朱府孙小姐颇为有趣,我打算和她多接触些日子。有元崇在手,我不信莲衣客不出来。大侠,不都是喜欢舍己救人的沽名之辈?他若不救憨到傻的元公子,他还枉称什么大侠?”
      他说着说着神态渐渐变得自然,悠闲的趿着绣花拖鞋哼着小曲走进了水榭。
      夜色中,无数暗探出现在苏州府的街头巷尾。藏珠楼水榭中”向起了温婉悠扬的评弹声。
      东方炻虽然没有完全猜对,误打误撞地却找到了小虾和元崇。
      元崇不肯放过英雄救美的机会,更没有想到东方炻的人会闯进靖王孙的别苑抓人。几乎没费多大功夫。他,小虾还有倒霉的白渐飞三人束手就擒。
      被绑送到藏珠楼时,水榭里的评弹还未唱完,东方炻仰天长笑。觉得莲衣客不过如此,事情简单得叫他兴趣骤减。
      他赏了唱评弹的爷孙俩十两银子,端着盘刚出笼的魔晶虾饺进了地室。隔了铁栅栏边吃边看着绑在木桩上的三人。
      “这里条件不太好。你们两个大男人没什么关系,这位小虾姑娘带着伤。伤口化脓恶化就不大好了。”
      地室近水,很潮,墙壁上生出了暗绿的苔藓,墙根被水浸出灰白的水诟。白渐飞没练过武功大家出身娇养看,绳子一绑就去了半条命,有气无力的垂着头。
      元崇自被抓进来嘴里就骂个不停。小虾很冷静的看着东方炻,一声不吭。
      东方炻吃完虾饺怜惜地看着小虾道:“你是朱珠的人,我不想这样对你。这位元公子武功不行,包扎伤口倒也利索。小虾,我不是要找你。我找的是莲衣客。你稍等片刻,元公子只要说出莲衣客的下落,我马上送你回朱府。”
      小虾眨了眨眼睛,脸色淡漠。她知道是莲衣客救了自己,可是晕过去之前,她分明看到自芦苇丛中走出来的人是元崇。元崇那一箭让她着实疑惑。明明他的武功不行,箭法却太传神。她抿紧了嘴,心里暗自猜测着元崇与莲衣客之间的关系。难道这世上的莲衣客并不是一个人?
      元崇大笑起来:“少爷我就是莲衣客。箭法好了点。武功差了点。你这么仰慕我,难不成是想嫁给我?少爷对小白脸没兴趣。”
      东方炻叫下人搬了张椅子,又泡了壶好茶,慢悠悠的喝了。他看着元崇笑了笑道:“充英雄很傻。你不告诉我另一个人是谁,我先拿他开刀。这位白公子满腹经纶,听说在望京城也是有文名的才子。少了舌头,不知道将来他是否能当个哑巴宰相?”
      白渐飞成功的被这句话吓醒了,哭丧着脸道:  “元少爷,你当英雄我就成哑巴了!还有比咱俩更铁的哥们儿?相交十来年,穿开档裤我就认识你了,你是什么莲衣客啊?!”
      元崇瞪他一眼,心想我保了你,不就卖了陈煜?你这软性子,难怪陈煜打死也不敢让你知道他的秘密。他昂起头啐了一口道:“没劲!有本事自己找去,拿我们做人质有什么意思?你杀了我们伤了我们,他会替我们报仇。动手吧!”
      小虾的眼风轻轻在元崇身上一转,开了口:  “我不知道莲衣客的下落。知道一定告诉你。你可以慢慢问元公子。他肯定知道。”
      东方炻一愣,哈哈大笑起来:“小虾,你真有趣。我可以替你向府上带个话回去。现在我不能放你。我看这位元公子要开口,只能对你下手。元公子,我说的可对?!”
      元崇大怒:“你为难一个姑娘有什么意思?好,你要去寻死,很简单。明日午时你绑我了去咋天那片芦苇滩,莲衣客会出现。看他怎么收拾你。”
      东方炻笑道:“这不就结了?元公子,希望莲衣客能如你的愿出现。我是不轻易杀人的。但是他要是不出现,我可就不保证小虾和白公子的日子会不会好过’i。”
      小虾突说道:“你这么卑鄙,你觉得小姐会喜欢上你?”
      东方炻想了想道:“她喜欢与否不重要。我只是不喜欢未来的老姿给我戴绿帽子。男人最不能容忍这点。明白?”
      他背负了双手,慢条斯理的走了。
      元崇见地室无人,这才轻声说道:“小虾,我知道你本来不会被捉住的。你有本事逃出去你就走吧,走得一个是一个。”
      “怎么找他?”
      元崇眨了眨眼,费劲的挪动了下身体偏过头用唇语说道:“朱府柳林。”
      小虾看了他一眼,嘴里突吐出一片薄薄的刀刃。刀光闪动,已割断了绳索。
      她替两人松了绑道:“我走了。”
      她走到墙边一掌将窗口的木栏杆击得粉碎。轻轻巧巧的翻了出去。她回过头,轻声对元崇说道:“你跟我一起走?”
      元崇看着白渐飞嘿嘿笑了:“我不能扔下他。这事和他无关。”
      小虾眼里闪过一丝暖意,慢慢滑进了水中。
      白渐飞蜷坐在一旁,没好气地说道:“说吧,莲衣客究竟是谁?从小到大没见过你有什么江湖朋友。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个神秘人物?”
      元崇站在窗边,望着小虾远去的方向只笑不语。
      “你不说也无所谓,我跟着小虾姑娘就是了。”东方炻的笑声突从身后传来。元崇惊惶的把脑袋伸出窗外大吼道:“小虾,有人跟着你!”
      东方炻呵呵笑道:“她已经走远了,再说了,她听见也没关系。我都看到了。虽然你没说出口,但是我忘了告诉你,我能看懂唇语。来人,送元少爷白少爷回去。”
      “你为什么要放了我们?”
      东方炻挠了挠头道:“留着你们看热闹呗!我现在就去朱府的柳林会会莲衣客。敢守在我老婆屋外,看我不打他满地找牙!”
      他大笑着离开了地室,不多时,进来几个人,恭敬地说:“元公子白公子请,马车在外面等候。”
      白渐飞跳起来,扯了扯元崇的衣袖说:“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出去再说。
      元崇笑道:“既然要放我们走,自然没有留在这里的道理。怕什么,我就赌他不会杀咱们。他还没找到莲衣客呢!”
      那几人突对他们一笑,撤出了把迷烟。见二人软倒后才笑道:“公子放你们回去.可不想你们惊走了莲衣客。这药保证你俩安睡到天亮。抬走!”
      月色凄迷,朱府静心堂外的柳林很平静。
      陈煜半躺在一株枝杈上默默的想着心事。他在苏州府停留的时间太长,需要快马加鞭才能赶上慢吞吞前往东平郡的队伍。他想到了那幅得之不易的地图。
      七王爷被明月夫人以金针渡穴救得之后曾派八名死士前往明月山庄打探消息。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那次打探唯一得到的东西就是这幅地图和碧罗天的名字。
      明月山庄就在西楚州。江心白瓷窑就建在与东平郡和南昌郡交界处。那里的水质与陶土造就了天下闻名的江心白瓷。
      七王爷临终前告诉了皇上。陈煜心里也清楚,柳青芜曾亲口对他说出了碧罗天。他不能再在苏州府停留,天亮之后他就要离开。
      林中突响起飕飕的风声,机关被触动。陈煜机警的坐起身,自-“不中取出了张人皮面具覆在脸上。他调整着呼吸,紧紧靠着树干倾听着前方的动静。
      眼里微露出惊讶之意。机关发动的声响不绝于耳,他却没有听到来人中招的声音。触动了机关还能灵巧闪避,来人是个高手。
      盏茶工夫后,林中奔出一个人来,月光映在他脸上,陈煜认出是东方炻。
      “小玩意儿不咋样,就是太多,麻烦!还不如走正门方便。”东方炻嘀咕着,经过陈煜藏身的柳树,没有发现他。
      陈煜盯着东方炻心里涌起了阵阵疑惑。
      这个人先掳了不弃,再完好无损的送她回来。他是什么人?
      不弃悬赏一万两银子硬说是莲衣客掳了她,难道东方炻和自己有仇?这才让不弃用这种方式叫自己藏匿行踪?
      东方炻在醉一台追问莲衣客的下落。紧接着就找到了他合弃的朱府前门和后门的小吃店和书斋两个据点。这个人的手段并不简单,心思细密。
      在芦苇滩他也一副对自己感兴趣的模样。他为什么要找他?
      他究竟是冲着自己还是冲看不弃来的?陈煜回想了很久,也想不出自己化身为莲衣客时得罪过姓东方的人。
      那么,东方炻是冲看不弃来的?
      朱府的家产巨大,不弃成朱府的继承人就威了靶子。陈煜紧皱着眉,想起花九,心里又一阵叹息。他万万没有想到收养不弃的花九竟然是朱府的九少爷。他显然把不弃托付给了朱八太爷。以不弃对花九的感情,让她合弃朱府显然不可能。他原本想不弃能在朱府平安的生活,等着他做完手里的事情再来找她。但是突然冒出的这个东方炻让他觉得不弃突然变成朱府孙小姐的事情有些不简单。
      湖鱼跟随东方炻而去,没有回来定然是死了。
      陈煜慢慢的回想,脑子渐渐变得清明。
      东方炻大摇大摆的往前走。到了木屋前,他警觉地停了下来,聆听了听周围的动静没有进去,反而在屋外大声说:“莲衣客,你再不出来,我就一把火烧了这里!再掳了她!别每次藏着躲着放l音箭。她说你武功好得很,我偏不相信。”
      陈煜暗咬了下牙。东方炻嚣张的模样让他很想下去揍他。听他的语气,仿佛知道了不弃认识自己。他想起为了让不弃相信,他曾拿过一枚莲花铜钱交给侍卫湖鱼。
      一定是这枚莲花铜钱叫东方炻发现不弃认识自己。如此一来,东方炻在醉一台对莲衣客紧追不问就有了合理的答案。
      陈煜眼里闪过一抹狠意,他已经能确定东方炻是冲着不弃而来。这个人武功高强,出手歹毒。自己现在没办法把不弃带在身边。陈煜有些担心,他走了之后,小虾与朱府的力量不能保护不弃。
      他盯着东方炻,心里起了杀机。他正要出手的时候,前方白影一闪。小虾赶了回来,正巧和东方炻碰了个正着。
      “你来得正好,我正愁找不到他。你不是我的对手。不过,如果他在的话,我想他一定还会救你。”东方炻呵呵笑道。
      “你来了就走不了。我要擒了你换元公子和白公子平安。”小虾淡淡的说道。
      陈煜又是一惊,东方炻为了找他竟然擒了元崇和白渐飞?
      东方炻歪着头看了眼小虾道:“本以为你就是个冰山美人,没想到你对那个憨大个儿挺在意。我早放他们回去了。我不杀他们,留着他们,迟早会让我知道莲衣客是谁。”
      小虾往屋后退去,大笑道:“好,放得好!省得我还担心他们。现在对你下手无所顾及了,你死也好活也好都无关紧要!你大概不知道。你的人进水榭时我就猜出,你的目标是找出莲衣客。对付你的那些手下并不是件难事。只不过,我想难得一个机会可以引你来,所以就和元公子说好了,骗你来柳林。实而虚之,虚则实之。你疑心太重,所以才会上当。莲衣客并不在朱府柳林。其实他和元公子说好明天中午在芦苇滩见面。可惜,你不相信。”
      东方炻一愣。树上的陈煜也忍不住笑了。元崇的确不知道他会来柳林,他和他约好明午在芦苇滩相见,来柳林是他临是起意想见不弃一面。也想在这里守她一晚。没想到竞有这样的巧合。
      见小虾胸有成竹,陈煜轻伏在柳树上,放弃了出手的打算。他很好奇,武功不敌东方炻的小虾有什么办法对付他。
      东方炻弹了弹手中的软剑笑道:“看你信心十足,你以为这里的机关能难住我?当我真的会怕么?”
      此时小虾手中突然闪过火光,紧跟着她跃进了屋后的水池中。
      东方炻呆了呆暗叫不好身体一掠而起。
      然而为迟已晚,木屋突然炸开。耳际轰隆隆连声巨”向,强烈的爆炸气浪震得陈煜差点被摔下树。他紧贴着树干苦笑着想,这个小虾居然把所有的火药全埋在木屋附近,实在太出人意料。
      东方炻只想着那些弩剑陷井一类的机关,根本没想到小虾竟是这般暴烈的做法。身体掠起的同时强烈的震荡直扑过来,撞击着胸口,他嘴里一口血喷出,想跑为时已晚,两眼一黑就荤了过去。
      声响引来了朱府的护卫家丁,最先赶到的是静心堂里的海伯。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木屋炸成了碎片,柳枝炸断,满地狼籍。地上趴着一个衣衫槛楼的男子,再听到水响,小虾浑身是水的从水池中走出来。白袍贴在她身上,包扎好的伤口裂开,白袍上点点血污,看上去甚是凄惨。
      “小虾!”
      “我没事!小姐早说过,有这方水池,炸不到我。”小虾眼里露出得意的笑容。
      不多时朱府的大总管朱福和三总管朱寿也赶了来。
      朱福翻转过东方炻的身体,伸手握住他的腕脉,长舒了口气道:  “还活着。”
      小虾撇撇嘴道:“杀了吧。”
      朱寿叹了口气道:“杀不得!”
      一行灯笼在林间亮起,被爆炸声惊醒的不弃披了外裳带着静心堂的丫头匆匆赶来。她听朱寿说杀不得,奇怪地问道:“为什么杀不得?”
      朱福面色沉重,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道:“此人心机沉重,进柳林前留书一封,道他家中长辈们已知道这事。如果他在苏州府有什么事,定是朱府所为。背信弃义在先再杀他于后,让咱们自己想后果。”
      不弃气得一脚踢在东方炻身上,见他呻吟了声道:“好啊,给我用十斤重的铁镣锁了他,我慢慢伺候他养伤。不把他养成太监,我就不送他离开!”
      风远远的把他们的话送进陈煜耳中。他心里疑惑更重。东方炻家中是做什么的?他在短短一个月内开了好几家东记商铺和朱府唱对台戏。难道他是朱府商业上的竞争对手?说朱府背信弃义又是怎么回事?
      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陈煜默默的想了半天,事有轻重缓急,处理不好东平郡的事,他就无力分心助不弃一臂之力。他觉得自己现在不露面为好。既然擒了东方炻,元崇会平安无事。东方炻重伤,短Ⅱ寸‘间内不会对不弃造成威胁。利用这短时间,他要马上赶到东平郡。
      陈煜深深望了眼不弃,悄悄的离开了柳林。
      人都有出错的时候,陈煜这时没有把东方炻放在心上,让他后悔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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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葵~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23:21:04 |只看该作者
    对敌人要像寒冬般无情

      朱府最美的院子不是静心堂,也非红锦地。而且靠近湖边的菊固。
      阳光灿烂,支开的窗户将满院菊色送进了屋里。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屋里靠墙摆看张雕花木床,垂着重重藕合色的纱帷。纱帷里面倚床靠坐着个身段苗条的女子。
      她怀里躺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公子。身上搭着床薄被,双手被铐在床柱上。
      那女子轻抚着他的脸,柔声说着什么。
      那声音既绵且软,似有似无的顺看风传到隔壁的厢房中。
      厢房门窗紧闭,不弃贴着墙听着,嘴里啧啧有声:“寿总管,房里春色无边,你说床上那厮是不是该叫兽兽才够贴切?”
      她满脸期待的回过头,一双限眸闪动着好奇和兴奋。
      三总管朱寿坐在桌子旁,手撑着脸摆出一副牙疼的模样,有气无力的说:“孙小姐,我可被你害惨了。”
      不弃瞪了他一眼道:“你是说我这法子不管用?要不要先在你身上试试?”
      朱寿对这个半是徒弟半是主子的丫头彻底整荤了。他讨好的说道:“小姐不愧在市井之中长大,所思所想大家闺秀实难相及!这法子好,好的不得了…
      …只要是男人就爱不了!”
      不弃满意的点点头。退回桌边坐着,端起一杯茶悠闲的喝着,抓了把瓜子悠闲的啃着,越想越高兴,一时间眉飞色舞,自顾自的笑得花枝乱颤。
      朱寿的脸色更难看。孙小姐说是已过十五,其实明年春天才及笄。要是老太爷知道孙小姐逼着自己找了苏州河上最有名的红牌姑娘去挑逗东方炻,他会是什么下场?
      朱八太爷给东方炻请最好的医生看伤势,一天五餐好吃好喝供着。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把东方家得罪惨了。不弃没有反对,却趁东方炻昏迷时叫朱寿用铁链锁了他。今天趁朱八太爷不在府中,去苏州河上重金请来了最有名的花船上最有名的红牌姑娘来侍候东方炻。不弃回想东方炻那天掳了自己的拽样就气不打一出来。今天终于可以报仇,她怎能不兴奋不期待不高兴?
      无声笑过一阵后,不弃偏过头看见朱寿愁眉深锁,脸逼?瓜还苦,这才恍然大悟道:“对不起啊寿总管,我忘了你也是男人了。你受不了就先出去吧,在院门外等着就行了。”
      朱寿一愣,脸苦得快要拧出苦汁来:“孙小姐,我不是!”
      不弃惊跳起来:“你原来不是男人?!”
      朱寿欲哭无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老太爷知道了,真不让我作男人了!”
      不弃哈哈大笑。也许她的笑声太大,让隔壁厢房里的东方炻听见了。他的骂声马隔了墙壁传进来:  “臭丫头!你居然这么记仇!”
      听到东方炻开骂,不弃笑得更开心。
      她推开房门站在院子里故作奇怪地大声说道:“我是在记仇吗?我明明是在报恩!试想谁家会对一个半夜翻墙的贼子这么好?给你治伤,让你住这么美的院子,还找了苏州河上最美的姑娘侍候你,你该感谢我才对!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哦,我明白了,难道你是觉得依依姑娘的脱衣舞跳得不够好看是吧?”
      纱帐轻轻拂开,走出来一个穿着粉红纱衣的妩媚女子。瓜子脸,春水眼,红唇如樱。扭着腰挥着绢帕媚声说道:  “奴家见过孙小姐。叫孙小姐失望了,依依还未作舞。方才只是陪着公子聊了几句家常。”
      不弃忍住笑道:“话说多了会口渴,倒杯茶替公子润润喉。”她挤眉弄眼地;中身后的朱寿招了招手。
      朱寿长叹,从怀里拿出一包春药哆嗦着倒进茶里。
      做了初一就不怕十五。上了孙小姐的贼船就甭想下了。他满脸不忍的将茶递给不弃,小心的说道:“这个……花了十两银子!”
      言下之意是好药!
      又扯了扯不弃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道:“孙小姐,还是避一避吧。传出去,老太爷怕真要阉了我!”
      “你不说我不说,小虾在外守着,四周无人,老太爷怎么会知道?万一声音太大被人听到,就说他伤势未好痛的!”不弃贼笑着亲自端了茶走了进去。
      依依垂下头挽起纱账。东方炻四肢被锁在床上,身上盖了床丝被,狠狠的瞪着她。
      “啧啧,瞪我干嘛?没对你用鞭子不满意?可惜姑娘我不变态!来,浩?水,润润喉慢慢骂!”不弃示意依依捏开东方炻的嘴。
      东方炻显然明白茶水有问题,咬紧了牙。
      “寿总管,你来——”不弃拖长了声音,把朱寿拉了进来。
      朱寿对东方炻一揖到底:  “对不住了,孙小姐也是好心。”
      一杯茶灌进去后,不弃眼瞅着东方炻眼神焕散脸色发红额间冒汗呼吸变得急促,手轻轻巧巧的捏着张银票塞进了依依的手里:“好好跳场舞给公子看。我在院外听你的好消息。”
      带着朱寿带没走远,就听到依依柔媚的歌声响起,紧接着听到铁链碰得咔嚓作响,东方炻的怒骂声如苏州河水滔滔不绝。
      朱寿小心地瞥了限不弃,她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无辜。他不由得想,九少爷究竟教了她一些什么东西?
      小虾安静地守在院子外,面容没有一丝波动。朱寿靠近她低声问道:“你不觉得孙小姐手法太……那个?”
      小虾淡淡的回道:“本来我说让我去,孙小姐不干。其实看也看不掉一块内。何必花银子去花船上找红姑娘?事后还要给银子封嘴,孙小姐这事考虑得不够周全。”
      朱寿被自己的口水成功的呛翻了。自己妹妹不比孙小姐差啊!这主仆二人在一起,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他回望了眼院子,不禁同情起东方炻来。
      隔了一个时辰,东方炻的声音变得嘶哑。不弃坐在湖边晒太阳也晒够了,便带着小虾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依依也不避她俩,慢慢拾起衣裳穿好。不弃又一张银票递过去,示意小虾送她出去。
      屋里没人,东方炻双目赤红,开口时声音破得像老牛拉的破车:  “奥丫头,小小年纪不要脸,不知羞耻!”
      “是啊,我是不知羞耻。可是有人不要脸的要入赘来娶我,相比之下,我脸皮薄多了。”不弃从怀里拿出一张纸,笑咪咪的念道,“吾见色起心,偷入朱府,企图冒犯朱府三总管朱寿,被当场擒下。自知罪大恶极罪无可恕罪有应得,无脸再娶朱府孙小姐,两家婚约就此作罢。东方炻字!”
      她拿起印盒狞笑着走近东方炻,抓起他的手要按手印。东方炻攥紧了拳头,任不弃怎么掰也掰不开。她累得直喘气,一巴掌拍在他脸上说道:“你不画押,明天我就找个小倌来侍候你!”
      东方炻愣了愣,大笑起来。他的笑声难听得像老鸹叫:“好,朱丫头,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他松开了拳头,不弃哼了声,上前抓起他的手指清楚的按下指印。她得意洋洋的说道:“你这个好男风的淫贼还想娶我?有字据为凭。你敢乱来,我就叫书斋刻印了遍天下的散发!”
      东方炻咬着牙看着她,眼里闪动着奇怪的光:“你为何不把朱府的欠银一并销了账?”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家当年还出手帮了朱府渡过难关。我绝不拖欠你家一两银子!”不弃理直气二陋的说道。她将字据小心纳入·}不中,偏过头一本正经地对他说道,“今天只是对你伤了小虾的回报!别以为本小姐有心情对付你,要知道依依姑娘的出堂费很高,一百两!说起来你还赚了。寿总管说,平时要看依依姑娘跳舞,一百两还瞧不见。送她缠头的恩客海了去了!惜福吧!”
      她眉梢眼底闪动着一种光,整个人变得极为生动。
      看着不弃转身就走,东方炻喊道:“你总不能一直锁着我吧?我府上的人看到你锁着我,我担心他们发作起来朱府会遭殃。”
      不弃回过头想了想道:“这倒是件麻烦事。”
      东方炻笑了:“字据已经到手了,你还不放开我?”
      不弃撇撇嘴道:“我还没想好,你府上的人也没来朱府,着什么急呀!老实呆着吧!没准儿我家老太爷放心不下你,回来就会放了你。”
      “朱八太爷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呢。也许看上哪家姑娘想取个三十一姨奶奶回来也说不准哦!你这么着急想干嘛?”
      东方炻终于破功:“我他妈的要出恭!”
      不弃惊叹:“真的?嘘——”
      东方炻一愣,气得脸涨得通红,竞不知道该哭该笑还是该骂。她竟然发出哄小孩子撤尿的声音。
      不弃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她像翘着尾巴的骄傲孔雀沭着满身阳光走出了房门,东方炻痴痴的望着她,嘴角渐渐泛起了笑容。
      他的手腕用力一挣,箍着手腕的铁囤就扭开了。仔细看才会发现,手上的镣铐断口崭新,显然是才被锯断的。
      东方炻忍着身上的伤痛坐起身,从枕边摸出一根铜丝几下捅开了飘上的镣铐。他喃喃说道:“丫头,你脸皮还不够厚。若是你守着依依,她就没时间锯了。
      你怎么就这么乖,偏偏就找到了苏州河上最大的花船呢?”
      东方炻活动了下手脚。伤口被包扎得极好,胸口还有些闷痛,也亏得他发现及时一掠而起,否则没准儿真被小虾炸死在柳林中了。
      他撑着下巴坐在床上想了半天,又用镣铐锁上自己,闺上双眼静静的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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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龙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23:49:56 |只看该作者
    公堂之上

      更声敲响:“天干物燥,防火防盗——”
      菊固外守夜的小厮耷拉看脑袋睡意蒙胧。东方炻拧着眉想,朱八太爷替他治伤,不敢得罪他,却又放任那丫头锁看他,这又是什么意思?他脑中转了转就气得挣脱镣铐坐起身来。低声咒骂道:“老狐狸,你表面做功夫,暗中却巴不得朱丫头整残我是吧?”
      他气了半H向再也等不及看明天不弃如何收拾他。-悄悄下了床,活动了下筋骨决定不陪她玩了。
      东方炻轻而易举的避过打瞌睡的小厮,-n!i无声息的潜到了湖边。月亮悬在半空,飞虹桥架在一湖碧波之上恍若架在天上,美丽静谧。
      他凝神看着那座桥,又看了看身上的浅色袍子,暗骂了声,施展轻功如壁虎般贴着桥栏小心的过去。
      远远望去,像是一片轻云自桥上滑过。东方炻的轻功令人咋舌。
      过了桥,他并没有自屋檐而上,而是绕到后墙处一跃而起。东方弃舒展了眉,他不信静心堂里住的全是高手。
      撬开窗户,他勾着屋檐翻进了屋。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半丝儿声”向都没有弄出来。他不禁得意的想,他颇有偷香窃玉的能耐。
      望着秋香色纱账里那个熟睡中的人儿,东方炻开始心痒痒。朱丫头,白天用春药美人整我,今晚上少爷要全部找回来!
      依依美人倒是脱了衣裳卖力的挫镣铐,但他毕竟被不弃和朱寿强灌下价值十两银子的上好春药。依依雪白的朐颈身上的脂粉香叫他忍得血脉贵张,叫得声嘶力竭,没渗半点水分。
      东方炻越想越鹤努飘步轻移,手拂开纱帐,一个纵身覆压下去。他的身体压着锦被,手捂上床上姑娘的小嘴,扳过了她的脸。
      淡淡的夜色照进双薄薄的单眼皮,东方炻一愣,床上怎么会睡着小虾?
      锦被嘶啦一声被小虾藏在被中的匕首划开,刀光自下而上掠起。东方炻双手一撑翻开,小虾大喊一声:“淫贼,还想跑?!”
      她提了内力,声音传得极远。
      窗外一声锣响,传来丫头的尖叫声:  “抓采花贼!有采花贼进了小虾姐姐的房间!”
      东方炻站在一旁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怎么在她房里?!”
      小虾淡淡的说道:“小姐觉得东方公子一夜未归,府中竞没有人来找,太奇怪了。她还说,公子被锁在床上,依依姑娘的眼神太平静,寻常人的好奇心她半点也没有。实在奇怪。这么多奇怪加在一起,今晚菊固没动静,小姐住的静心堂也会有动静。我合不得让小姐涉险,只好在她房里等着了。”
      东方炻呵呵笑了起来:“我倒是小瞧了那丫头。不过,你栏得住我?”
      小虾退后一步,站在屋角道:“虽然你的伤还没好,但我的伤也没好。我武功不如你,拦你作甚!公子请便!”
      东方炻眼里又露出奇怪的神色,反而在屋子里坐了下来:  “外面肯定有危险.我不出去。”
      小虾平静的说:“你不出去,我就出去了。”
      “你也不准走!”
      小虾听话的也坐了下来。顺手点亮了灯。
      这时,屋外一片嘈杂声。不弃在院子里高声叫道:“小虾,你没事吧?!”
      小虾大声说道:“小姐,东方公子不准我离开房间!”
      东方炻也大声说道:“外面你布置了弩弓对着我,找了高手来对付我,我才没这么笨!”
      不弃转过身对苏州府衙门的捕头大人福了福道:“大人,你亲耳听到了。东记的东家东方炻不好好正经做生意。来了苏州府以低价打压苏州本地的商家们,又请得吴老虎使卑鄙手段威胁。商人们敢怒不敢言。我朱府生意做的大了点,他竟然闯进我的闺楼企图不轨。大人明察!一定要替小女子作主。”
      她的声音不大也不小,隔了窗户东方炻仍听得清清楚楚。他苦笑着想,这丫头竞把衙门的捕头请了来作证。
      此时小虾的手猛然挥动,窗户被悉数推开,东方炻迅速的回头,撕下一片衣襟蒙住脸,自房间里一掠而出大声喝道:“我东方炻定报此仇!”
      事先得了不弃的令,没有人追他,任他离开。
      衙门的捕头早被不弃用银子喂饱了,狠狠一跺飘道:  “这等奸商淫贼定不能轻饶,朱小姐放心,在下一定捉拿他归案。”
      不弃斯文的说道:“如此有劳大人了。海御送李捕头。”
      衙门里的人走后,底楼厢房中走出朱八太爷及大总管朱福和三总管朱寿来。
      朱八太爷眉飞色舞的说道:“丫头,干得好!我正愁请神容易送神难,留着他养伤总觉得留了只老虎在府中。又不敢对他怎么样。东方家的人这回不可能理直气壮地来朱府要人了。”
      朱福也呵呵笑道:“惊动了衙门,只等李捕头索他归案。这事一旦传扬开去,东记的生意就没那么好做了。”
      朱寿也笑道:“苏州府的商贾们早不满东记压价销售货物。听到这事,定能团结起来抵制东记。孙小姐这一招连敲带打,东记不关门,也没办法抵着咱们的朱记做生意。”
      不弃被他们夸得满脸堆笑,自怀里拿出那张字据塞给朱八太爷道:“如何,他娶不成我了吧?”
      朱八太爷看着字据嘴角抽搐了下,无语的递给了朱寿。
      朱寿哀号一声:“孙小姐,这这这……小的还未娶谱努正相中张秀才家的小姐,这字据,这字据可不能传出去了!”
      不弃脸一黑:“你先成亲,反正两年后才用得着它!”
      朱福轻咳了声道:“孙小姐,没有第三人在场作保,这字据不作数的!”
      啊?不弃急道:“这可是他按了手指印的!”
      “你在何时让东方公子按的手指印?他不认怎么办?”
      不弃疑道:“难道老鸨买姑娘时都要请个中人?”
      “正是!有牙人作保。”
      “那咱们家的字据呢?!”
      朱八太爷叹了口气道:“祖父用了私印的。再说了,咱们家欠东方家的,哪-怕没有字据,也要君子一诺。”
      不弃气得将字据撕成碎片,气鼓鼓的想,费了这么大力气,叫小虾写了字据,居然不作数?难怪那厮痛快地按了手指印。
      折腾一晚之后,事故又生。
      衙门里的人跑来朱府说,东方炻怒斥吴捕头胡言乱语。苏州河上最大的花舫老鸨小厮和红牌姑娘依依都出面作证说,东方炻昨晚在花舫喝了一晚上花酒今晨才离开。现在东方炻告朱府孙小姐攀诬于他,一纸诉:i足告上了苏州衙门。请朱府孙小姐前去应诉。
      “不要脸!”不弃泼口大骂。最终的结果大不了是有人冒充了东方炻,但不去应诉却是不行。她拉过小虾一阵耳语后,带着静心堂最擅长吵架的丫头玲儿坐着轿子,在大总管朱福的陪同下赶去了苏州府衙。
      朱府的孙小姐与城里新来的商家东记的东家打官司。苏州府的闲人们纷涌而至,将衙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苏州知府升了堂,惊堂木一拍,杀威声一喝,四周清风雅静。
      东方炻向知府大人举手一拱,却是不跪。
      不弃照足规矩向知府大人行了礼。见知府大人面色不善,心里暗笑。士农工商,商行地位最低,你居然不向知府大人行礼,还不几板子打掉你的威风?
      被银子喂得心情大好的知府大人自然不会为难朱府的孙小姐,请她起身后脸色一沉喝道:“大胆东方炻,见了本官竟然不行礼!来人呀,给我拖出去先打.
      ,,
      “学生是崇德二十一年的秀才,请大人恕学生无需行礼!”东方炻一开口吓了不弃一跳。他,居然还是个秀才?
      知府大人也愣了愣,摆了摆手举起惊堂木一拍道:“东方炻,本官问你,咋晚你自称在苏州河花舫上饮了一夜花酒,为何李捕头亲眼所见你出现在朱府?”
      东方炻笑道:“既然花舫里有那么多人都替在下作证,李捕头也许看花了眼。大人,在下是原告,告朱府孙小姐攀诬在下,有损在下声名。”
      李捕头歉疚的看着戴着面纱的不弃,见她摇了摇头,心里落下一块石头。他站出来说道:“咋晚小的亲耳听到朱府的人口口声声斥那淫贼为东方公子。房里冲出来的蒙面人也自称是东方炻。但是花舫里那太多人替东方炻作证。也不排除有人假冒于他。”
      不弃身边的丫头铃儿站出来说道:“李捕头说得很清楚,东方公子同意他的话吗?”
      东方炻微笑道:“李捕头说的在理,的确是有人假冒。不过,”他话锋一转,拱手对知府大人说道,  “在下告的就是朱府孙小姐,为了诬陷在下,竟指使人假冒在下,以达到毁损在下清誉的目的!请大人替学生作主!”
      知府大人哦了声道:“你有何证据?既然是假冒于你,朱小姐定也和李捕头一样认错了。”
      铃儿接口道:“大人英明,请大人明查此案,早日将那淫贼捉拿归案!”
      东方炻振振有词:“不知n乍晚李捕头如何知道有人会潜入朱小姐闺房,竟早早的守候在朱府?除了朱府自己安排贼子,又如何能清楚的知道有贼会来。况且,朱府的护院众多,难道竟然拦不住潜进府中的贼人?很明显,朱小姐安排了假冒在下的贼子,又请来李辅头作证,就是为了诬陷在下!请大人作主!”
      铃儿道:“前晚朱府柳林中突然有贼闯入,暗中机关而逃。大总管请李捕头前来府中查案,晚上守株待免,这才守来了夜入的贼子。东方公子口口声声道我家小姐故意设人诬陷于他,实在好无道理。”
      知府大人望向李捕头。李捕头赶紧答道确有此事。知府大人惊堂木一拍道:“全系误会所至,此案了结。退堂!”
      “大人请慢,我家小姐有:I_足纸在此,告东方炻不正当竞争!”铃儿递过:I是纸。
      东方炻听到李捕头之言愣了愣,再听得她备好:i足纸反告他,看向蒙着面纱的不弃眼神更为热切。
      此时堂前起了阵阵议论声,有人道:“东方公子与朱小姐究竟是什么关系?”
      “听说东方公子打算上门求娶!”
      “哦,原来是因私情起的官司。其实东方公子也一表人才,朱小姐为何不肯?  ”
      “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朱小姐前些日子被莲衣客掳了去,恐怕……
      .”声音停住,不怀好意的往不弃向去一眼。
      东方炻悉数听在耳中,笑咪了眉眼。这官司一打,恐怕官司本身不重要,朱府的孙小姐就与自己有着斩不断的关系。一个大家小姐毁了名誉,不嫁自己嫁谁呢?
      小虾不知何故没有陪在不弃身边,只有朱福和铃儿站在她身侧。
      知府大人正在研读状纸,心里想着后堂里摆着一箱朱府的银子,袖子里塞着张东方炻的银票,该如何和稀泥把两边的银子平安吃进肚子里。
      东方炻一不作二不休,身影一晃轻飘飘的绕过不弃的丫头铃儿,挡过了朱福的阻挡,一把扯下了不弃的面纱大声说道:“纵然你被那莲衣客掳去,我对小姐的心可鉴日月!东方炻定不负小姐!”
      堂前堂下一片哗然。
      先被莲衣客掳去,再被东方公子揭了面纱,朱府小姐若不能自尽以示清白,除了这二人,谁敢再去求亲?
      人群里突起了一阵骚动,一条绯色身影旋风般出现在堂前,一掌击向东方炻,大喝道:“你敢动她,你活得不耐烦了?!”
      来人长身玉立,相貌英俊不几。立时吸引了堂下看客们的目光。
      不弃呆若木鸡,差点站立不稳。她心乱如麻的想,云琅怎么会在苏州?
      东方炻闪避开,眼睛亮了。这不是在醉一台找莲衣客麻烦的醉酒小子?有意思,这个少年又是什么来历?
      云琅站在不弃面前,眼神炽热而温柔,心里一阵心酸又一阵甜蜜。大半年没见,她像是从前的不弃,又像是另外一个人。他喃喃开口道:“你,还好吗?”
      知府大人一拍惊堂木道:“何人敢挠乱公堂?!给我叉出去打二十大板!”
      他手里的签板尚未扔下,云琅蓦然转身,拱手行礼道:“大人打不得!在下是朱府请的诉师!有事耽搁来迟了一步。此人行为孟浪轻浮,在下一时紧急为了保护小姐这才出手。请大人见谅!”
      铃儿最先反应过来,替不弃拉上面纱,怒斥道:“大人,东方公子好不要脸,公堂之上敢冒犯我家小姐。见他行事,便知他平素有多么嚣张!朱府添为苏州府商界之首,受众位商家所托,告东记欺行霸市,以低价不正当竞争。:l足纸上有苏州商家们的签名支持,望大人为咱们苏州的商家们讨个公道,莫要被外来的人肆意欺凌!”
      她说完,堂下的看客们本地保护主义顿时‘抬头,纷纷支持朱府。
      此时人群一分,小虾领着元崇和白渐飞走进来。
      不弃刻意避开看向云琅。她对东方炻眨了眨眼,转过身把头埋在了铃儿肩上。摆出一副弱女子的可怜模样。
      元崇向知府大人一拱手,白渐飞更是自称是进士,自然也不用下跪行礼。
      元崇看到云琅,心里一惊,拱手道:  “大人,在下望京人士,来苏州府想做点买卖,结果东方家硬是威逼在下,不准行销北方货物。望大人替在下作主!”
      东方炻又好气又好笑的想,这丫头也不笨,知道找人作伪证。找的人还是自己没办法威胁改口的人。他限珠一转大声说道:“大人,既然朱府和苏州府各商家们都觉得东记是以低价抢生意。既如此,在下关了东记不就得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东方炻突然不应战了,而且是直接关门。做生意岂同儿戏.他难道就不怕亏吗?
      不弃也愣住,如此一来,她让小虾去说服元崇告东方炻威逼他岂不是没有作用?
      目光移动间,她突然和云琅的眼神触到了一起。不弃飞快的移开目光,却依然能感觉到云琅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暗暗叫苦,该如何向云琅解释发生的一切?她望向堂外,人群之中站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白裙飘逸,身影熟悉。不弃和林丹沙自小认识,她惊诧地想,为什么林丹沙和云琅在一起?
      “啪!”知府大人听到东方炻这么一说,惊堂木狠狠拍下:“东方公子已做出承诺,此案已了,退堂!”再不给朱府或东方炻及新进衙门的人机会,拂袖而去。
      云琅朝不弃走得一步,东方炻也上前一步。小虾下意识挡在不弃身前。
      白渐飞低声道:“呀,醉一台的小子!”
      元崇心想,难不成今天他还要和自己打一架?
      各人心思均写在脸上,不弃扭了铃儿一把,眼睛一闭头一歪,白试不爽的荤遁又使了出来。干干脆脆的懒得理会。
      铃儿心里清楚,尖叫道:“不好了,小姐晕倒了!”
      云琅想也没想伸手便想去抱她。小虾冷冷挡在他身前道:  “这位公子请自重!  ”
      她俯身抱起不弃,在大总管朱福和铃儿的随护下将不弃送进了轿。
      元崇扯了把白渐飞,两人快步跟上了朱府的车轿。只想着离云琅越远越好。
      公堂之下看客们带着今天的小道消息心满意足的离去,不知道明天坊间又有什么传闻。
      东方炻笑着对云琅道:“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云琅望着远去的朱府车轿,回过头冷冷说道:“你哪只手揭她的面纱?”
      东方炻晃了晃右手笑嘻嘻的说道:  “你想砍了我这只手?可惜……
      “
      “可惜什么?”
      “可惜,和她有婚约的人是我!看看我未婚妻子的脸,有何不可?”东方炻哈哈大笑,扔下目瞪口呆的云琅飘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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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金牌写手Lv.Z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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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想空间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7 01:10:01 |只看该作者
    相见之后

      不弃摆了摆手,一众丫头福了福,悄悄悄退出了水榭,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云琅略偏过头,看到水榭檐下的还站看个装男装白袍的淡漠女子。她静静的看着庭中桂花树,守在水榭外,并不对他们投来多余的目光。
      “她是小虾,我的保镖!”不弃笑着解释。
      她知道云琅肚子里肯定有无数的疑问。有些问题她能回答,有一些,她不方便告诉他。
      大总管和海伯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薛家庄灭门,莫夫人对她下毒,莫老爷有负朱九华所托占了她母亲。朱家抢了莫家的官银流通权。两家之间有太多的仇恨。消息迟早会泄露出去。莫夫人一旦知道她花不弃成了朱府的孙小姐,她会不惜余地的对付朱家。云琅和莫若菲是表兄弟,感情不错。他飞云堡现在当家作主的人是他父亲。下令让飞云堡助莫府一臂之力时云琅会怎么办?
      东方炻言明要让朱府亏本,莫府再加进来无疑是雪上加霜。
      不弃心里纠结,斟酌了会道:“云大哥,多谢当日你替我遮掩。我是朱府九少爷的私生女儿,朱八太爷唯一的血脉。以前发生了很多事情,但这是朱府的家事,我不方便告诉你。”
      云琅笑道:“你现在总算有自己的家了!看得出来,这些丫头,包括小虾都对你极好。不弃,我替你高兴。你过得好就行了,不用告诉我从前的恩怨曲折。”
      不弃不由得感动。她迟疑了下道:“我知道你一定很想问,为什么解了毒却没给你递个信。我本想忘记望京的一切,重新开始。我不知道你会这么意外的在苏州见到我。天下这么大,能遇上的机会并不多。”
      云琅心里微微酸涩。他找了她大半年,她却想忘了他。
      “公堂上大总管认出你来。他告诉我,其实一直迷人盯着你。知道了药灵庄向飞云堡提亲的原因。他们……心里很感激,我又留在了朱府,这才把人撤了回来。对不起,原本信了你,就不该再暗中监视你。四小姐她,她跟着你大半年。你对她……如果是为了我,我找她说去!”
      不弃吞吞吐吐把话说完,心里的歉疚越来越重。
      云琅勉强笑了笑,轻声道:“她今天已经回药灵庄去了。她娇纵了点,也不是胡挠蛮缠之人。”
      “可是药灵庄提亲之事……”
      云琅见她焦急,心情又变得好了。他微微一笑道:  “婚约作罢,你别放在心上。当时也是从权,我也不是迂腐之人。她当时以此相胁,我也只是从权。男儿一诺千金,也要看是什么情况。不弃,你不用太过内疚。对了,那个东方炻是怎么回事?朱
    八太爷替你定的亲事?你喜欢他吗?”
      “呸!我才不喜欢他呢!哼,我恨不得杀了他!什么婚约,狗屁!那厮一厢情愿的不要脸,谁理他!”一提东方炻,不弃的怒气便腾了起来。
      云琅轻松的笑了起来,仿佛所有的阴雨化作了太阳雨。他伸手握住不弃的手,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出来大半年,我也要回飞云堡了。不弃,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东方炻抢走你的。”
      不弃哆嗦了下抽回了手,不太明白云琅的意思。她记得自己清楚告诉过他,喜欢的人是莲衣客。
      云琅看了眼小虾,轻声说道:“听说莲衣客在苏州府出现过,你悬赏一万两银子要他的命。本来我还不能肯定是他对你下毒,现在我知道了。不弃,你现在能看清楚他的真面目就好。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你没什么心情,我会努力让你喜欢上我。”
      不弃目瞪口呆。她被云琅丰富的想象力打败了。瞪着他半响后苦笑道:“云大哥,你怎么会猜他对我下毒?他怎么可能对我下毒?”
      云琅犹如当头挨了一闷棍,声音不觉提高了:“你说什么?”
      不弃心一横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他,下毒的人不是他!”
      云琅倒吸口气凉气猛然站起,瞪着不弃道:  “如果不是他对你下毒在先,又掳走你,你怎么悬赏一万两银子要他的性命?不弃,你怎么还执迷不悟?”
      不弃突然觉得头痛。她不想向云琅解释她和陈煜之间的事情。她也站起身来说道:“云大哥,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原本,我可以装着不认识你,只当这世上有长得相似的人罢了。顾念着你对我的好,我见了你。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以花不弃的身份见你,以后,我不会是花不弃。你就当我是个陌生人吧!”
      她转过头想离开,云琅一把秣住她的胳膊,嘴皮嗡动,轻吐出一句:“不弃,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无情?”
      不弃对正欲冲过来的小虾摇了摇头。她勇敢的看着云琅的眼睛,终于把她想忍住不说的话一气说出了口来:  “因为莫夫人是你的姑姑。因为对我下毒的人是她。因为她灭了薛家庄满门。你满意这个答案吗?我不想说,我还想和你做JJ月友。莫府和朱府有仇,你飞云堡能置身事外吗?你夹在中间,你是帮着莫夫人对付我,还是帮着我对付你的亲姑姑?”
      云琅的脸霎时变得雪白:“不会是这样的。不弃,姑姑怎么会对你下毒?”
      “好,我全都告诉你。因为莫老爷爱上了我母亲。莫夫人是个可怜而疯狂的女人。她看着我的眼睛就会想起我母亲。想起我母亲,她就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不弃轻轻拂开他的手,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云琅呆立在水榭中,一激灵清醒过来。他正欲追出去时,小虾拦住了他,淡淡地说道:“小姐说过了,这是最后一次以原来的身份见你。云公子,你请吧!
      请你不要再来打挠小姐。她好不容易回到朱府,她也不打算找莫府报仇。她只是不想再和与莫府有关的人沾上丁点关系。”
      云琅闷声不响,一掌击向小虾。
      小虾蹙眉暗忖,这人怎么一味的胡纠蛮缠?也不客气的出了手。
      云琅犟起来拳风劲爆,逼退小虾的瞬间身形拔地而起,往不弃追去。他轻轻落在不弃身前,凝望着她低吼道:“我是是非不分之人吗?因为她是我姑姑,你就不能接受我?我会查清楚这件事。如果真是姑姑做的。我绝不会让她再伤害你!  ”
      不弃回转身喝住追来的小虾,平静的看着云琅道:“云大哥,世间的女子有太多,你总会找到一个对你好的。”
      “她们不是你。”
      “你,也不是莲衣客。”
      云琅喃喃重复着不弃的话,胸口腾起股愤懑与不甘来。他嘴里发出一阵惨笑:“我要瞧瞧他究竟是什么模样,叫你这般念念不忘!”
      他不再纠缠,头也不回大踏步的离开了朱府。
      不弃眼里噙着一丝伤感,低声对小虾说道:“让人通知在望京的二总管,做好防范。莫府恐怕马上就会知道我的消息了。”
      她转过身,挺直了背款款离开。
      小虾眨了眨眼睛,好奇的想,小姐真的喜欢那个莲衣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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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往事不可追

      明月夫人半倚在绣榻上,单手支着下颔,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粉色绸袍松松地罩在她身上,长长的裙据拖下来,衬得整个人弱不禁风。
      她身旁站着一个肤色黝黑,眼窝微凹的黑衣人。
      明月夫人惰懒地道:“黑凤,你去告诉公子一声。青芜和莲衣客交过手,曾射过莲衣客一箭,他武功也高不到哪里去。我这里有关莲衣客的消息就这么多。他从前一直在望京附近出现。公子若想找他,去望京做点儿恶事,没准莲衣客会主动找上门来。”
      黑凤向她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明月夫人坐起身来,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她推开房门,走进庭院,仰头望定夭上的明月,眼睛渐渐溢满了泪水。
      黑雁跟在她身后,阴沉地低声说道:“公子也许是玩心重了!”
      “他让黑凤专程来询问莲衣客的消息。他若不在意,怎会如此?我就知道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她声音微微哽住。如果不是语气中的怨毒,明月夫人此时的模样只让人瞧了可怜。
      黑雁眼中透出怜悯与热切,小心地掩住自己的情绪,轻轻说道:“夫人是不是去劝劝公子?”
      明月夫人抚着一株菊花,手指用力折断,咬着牙说道:“公子要娶谁难道我还拦得住?不过,我拦不住他,我却能帮着朱府!”
      她捡起地上那株断菊,怜惜地将它插进了花盆中,轻声说道:“我眼里心里只有你一个,为什么你要喜欢薛菲?当年你来薛家庄是为了看我,为什么从此以后你的眼里只有她一人?她有什么好?比得上我吗?我为你赚得大笔金银,她心里却只有信王爷没有你。”
      明月夫人脸色突变,长袖舞动,片刻花园内再无一朵花留在枝头。她深吸了口气,自嘲地笑道:“看来我该去苏州看看江南的秋色了。”
      已经是深秋了,早起能看到湖边的草叶结上了层白霜,明晃晃的,像轻雪洒了一地。花不弃独自进了柳林。
      远远地看到那一角黑袍,她轻笑着提着裙子奔了过去。
      陈煜靠在树上微笑着向她张开了双臂,花不弃扑进他怀里,终于忍不住把如何捉弄东方炻如何气走云琅的事说了。
      “淘气。我看啊,苏州城会越来越热闹了。不弃,如果碧罗天的势力大到我没办法对付,你想怎么办?”
      花不弃眨巴眼道:“我能还银。”
      陈煜惊奇地看着她,“怎么可能?你家不是欠了他家三千万两吗?”
      花不弃嘿嘿笑道:“以朱府之力还不了,以朱府和莫府加在一起的力量就能还。”
            “为什么莫府肯帮你……”
      花不弃掩住了他的嘴,狡黯地笑道:“你已经知道了,我是莫老头的女儿。这是他家欠我的。至于我如何叫莫若菲心甘情愿地给,这是秘密。”
      苏州城里的这个秋天着实热闹。
      明月夫人带着柳青芜来了苏州城,专程来朱府拜访朱八太爷。
      东平郡王大张旗鼓地出现在苏州城,打着和朱府茶行做生意的幌子也去拜访了朱八太爷。
      望京莫府的大公子莫若菲也来了。他听云琅黯然地说花不弃在朱府,成了朱府的孙小姐。可是她死了!他亲眼看到她吐血无救,他亲眼看着她下葬,他亲手给她立了碑。她不会是花不弃,不会是!莫若菲心里涌出一种极荒谬的感觉,决定到朱府瞧个明白。
      朱八太爷一味地笑,当即告诉莫若菲,他的孙女在苏州府的醉一台设宴专请他一人。
      醉一台今日被朱府包了场。莫若菲进来的时候看到四周安静,只有垂手肃立的朱府下人,不觉一惊。他脑中闪出了“鸿门宴”三个字。
      厅堂内只摆了一桌酒席,四面用鱿绢糊的屏风围了。灯光隐隐自屏风后透出,柳得屏风上的花鸟图案活灵活现,就像坐在花园里一样。这是莫若菲熟悉的灯箱制法。
      “莫公子宽坐,我家小姐马上就到!”一名相貌甜美的丫头沏了杯茶,软声软气地说完,拿着托盘退到了一旁。
      莫若菲微微一笑,掩住心里的震惊。他已经有八分相信花不弃真的活过来了,还成了江南朱府的第十代继承人。他绝美的脸上难掩吃惊,眼里更有一丝玩味。她想要惊鸿亮相让他吃惊吗?隔了大半年没见,他很想看到花不弃变成什么样了。
            他拒绝了母亲与朱府为敌的提议,亲赴苏州就是想要做个了断。
      花九原来是朱府的九少爷,难怪花不弃能当上朱府的孙小姐。朱八太爷膝下无子,爱屋及乌的心情他能理解。可是花不弃是他的妹妹,是父亲和薛菲的女儿。她死,让他的心空落了很久。如今她活着,莫若菲不希望她与他为敌。
      等待的时间里,他看着四面围着的屏风情不自禁想起了红树庄冬天放在暖阁里的屏风,心里掠过一丝不安,但他又说不出来具体是为什么不安。
      就在他优雅地端起茶盏时,朱府下人们将菜端上了桌子。
      龙苑六小碟,菜胆花雕醉香鸡,芙蓉松香鸭胜,天麻炖鱼头。
      望京多宝阁的名菜居然摆上了苏州酒楼的餐桌,花不弃是在提醒他当年利用她和信王爷达成协议之事吗?她是在告诉他,她已经不再是花不弃,而是朱府孙小姐了吗?
      “我最喜欢吃菜胆花雕醉香鸡了。鸡腹中填塞了拌好作料的冬笋、香菇,用酒、醋、姜丝蒸了。鸡呈浅黄色,带着淡淡的酒香,带着丝丝甜味。啃起来滋味无穷!” 花不弃边说边走进来,解开披风,穿着银缎绣绿缠枝花纹的大袖衫,淡绿抹胸配深色拖幅长裙,头发梳了个堆云髻,插戴着攒金丝八宝琉璃钗,双目含笑,盯着脸色发白的莫若菲。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见则已,一见惊魂。
      花不弃微微一笑,“莫公子,好久不见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场景,连衣服都该死地和当初花不弃在红树庄里穿得一模一样!心里本来肯定了八九分,然而看到花不弃时,莫若菲仍然心神大乱,怔立当场。
      莫若菲望着眼前的花不弃,发现她变得成熟美丽,她浑身的自信绝不是大半年前的花不弃所能拥有的。
      他烦躁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茶,借此稳定被扰乱的心神。她不再是从前的花不弃,她会找莫府报仇吗?
      花不弃坐下来把脸突然凑近了他,唬得莫若菲下意识地往后一仰。他终于也有不再自信笃定的一天?!花不弃乐得哈哈大笑,“哈哈!真被我吓住了!我没死呢,大哥!你真的希望我死了,看到我活着不高兴?”
      “不!我不想!”莫若菲脱口而出,他深了口气道,“不弃,你还活着我很吃惊,也很高兴。”
      “我可没告诉云大哥,下毒的人是谁。听说他一直认为是莲衣客,满江湖地重金悬赏呢。”花不弃敛了笑容,盯着莫若菲一字一字地说道。
      莫若菲的神经一下断了,心里哀叹,所有的猜测都变成了现实。她没有死,她回来了。她是回来找莫府报仇的!她知道是母亲下的毒,她知道!莫若菲眸光低垂,轻声说道:“对不住,不弃。我发现你时已救不得你了。她是我的母亲,我再想疼你,也没有办法。你既然回来,是要找莫府报仇吧?我只能应战。”
      他说完笑了笑,很完美的一个悲伤笑容。一个孝子为了母亲亏欠于人,不得已,真是不得已的笑。
      灯光将花不弃的眼瞳映得如猫儿眼一般流光溢彩。她伸手拿起一只鸡腿,毫无形象地大嚼,含糊地说:“你可知道,我没长得像莫老头,实在很幸福!”
           莫若菲心里又是一阵惊疑,难道这事还有回旋余地?他柔声道:“天注定我们是兄妹。不弃,我母亲她……你若不能原谅她,我也无话可说。”
      花不弃摇了摇头,“别打亲情牌了,我不想认莫府这门亲。薛菲是老太爷的女儿,我九叔的亲妹妹。我很同情你母亲。我既然没有死,她当然也没有杀了我,谈不上找她报仇,但是我母亲的债我却是要讨的。薛家庄的人命,大概值八百万两银子吧!”
      莫若菲脸色一肃,冷笑道:“你没有证据!”
      花不弃将啃得干干净净的鸡腿随意往桌子上一扔,顺手用桌布擦了擦手,这才笑道:“就这样让你出八百万两银子,你当然是不肯的。如果我把四海钱庄的五成股份转让给你呢?”
      四海钱庄的五成股份?价值四百万两银子!最关键的是可以让他完成莫府一家独大的金融王国梦想。莫若菲的血管又突突地跳了起来。今天这顿饭太刺激了,他再想镇定也镇定不了。
      瞟着他微微颤抖的衣袖,花不弃第一次有了战胜莫若菲的快感。前世的山哥叫她怕,这一世的莫若菲她望尘莫及。但是今天,她有了全胜的把握。
      “你也知道,朱府这两年在卖股筹银,我需要银子做别的事情。正巧莫府想开天下第一钱庄,你家又欠了我母亲一家上百口的人命。五成的股价大概是四百万两银子,我多要一倍的银两销了这桩血仇不算过分吧?”
      莫若菲渐渐在她的话里平静下来,恢复了一个商人的精明狡猾。他微笑道:“不弃,你把底牌都泄了出来。你这么急,我拖一拖,四海钱庄的五成股连四百万两都值不了。你真不是谈生意的料。薛家庄的事,你没有证据。我母亲对你下毒,你人还好好活着。你说,我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答应你的条件?”
      花不弃的神色变得极为古怪。她盯着他,眼里浮现出悲伤,“这个世界上,你哪怕和我成了敌人,我也不想要你的命。因为莫夫人是你母亲,所以我愿意把所有的仇恨都让风吹走。死者已矣,咱们还活着。你若是死了,我会很孤单。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会了解,仰望星空时无法解开时空秘密的心情。再没有一个人会明白,身处人群之中,却像全世界孤独得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感觉。我做我的事情,永远不会再和你有半分交集。江南朱府永远也不会在望京城和你抢生意。你必须答应我的条件,不是为了薛家庄的上百条人命,也不是为了你母亲所造的罪孽,而是你欠我的!你前世欠了我,这辈子你要还我。山哥!”
      她的声音仿佛来自亘古,穿越了时空,穿越了重山,毫无预警地直刺莫若菲心底。一股血直冲脑门,他张大了嘴,呆若木鸡。
      马车上她那一手偷技,她身上总让他感觉到熟悉的味道,他对她莫名其妙的怜惜。她不肯告诉云琅是谁下毒的理由,她中毒身死后心里的恐慌和害怕……原来如此!
      “小,小不点儿……”莫若菲哆嗦着喊出一句。
      “我是朱珠,也是花不弃。这世上没有山哥,也没有小不点儿!”她突然笑了,清脆的笑声在宽敞的厅堂里久久回荡。
      那种自信不是前世的小不点儿能有的,也不是乞丐出身的丫头花不弃能有的,是江南朱府继承人理所当然的气度。
      莫若菲在这种气度面前愤怒了,美丽的脸一阵扭曲,他咬着牙道:“你早知道了,在接你来望京的马车上你就知道了。装得好哇!”
      花不弃微笑道:“装?呵呵,是啊,我是在装。我曾经希望真的能够做你的妹妹,在你真情流露的时候还能拥有一份温暖。我曾经希望永远不说破这个事实,在佛前祈求保佑你拥有前世所不能拥有的一切。可惜,一碗燕窝粥葬送了一切。不弃?
      你本来有机会可以不弃。莫公子,现在是我弃你。我要你用八百万两银子买断前世今生,买断所有的罪孽。这个价不高吧?”
      她缓缓起身,俯瞰着他道:“从此,我们是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的陌生人。”
           花不弃自怀中拿出契书,缓缓推至他面前。
      莫若菲只看着她,目不转睛。他眼里突然有了泪,一把拉住花不弃的手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多银子?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不用钱庄的股份,我给你!”
      花不弃使劲抽出手,扭过头高傲地说道:“在商言商,咱们只是在谈生意。这笔生意你不亏,莫府从此是大魏国唯一的金融世家!画押吧!别让我瞧不起你。”
            彻底被震碎了心神的莫若菲望着她,毫无知觉地签名、盖印章、按下手印。花不弃轻吐出一口气。不用这种连续的手段,她也没有把握如今的莫若菲是否会顺利地拿出八百万两银子。
      她耸了耸肩,将契书放进了怀里,毫不留恋毫不迟疑地要走。
      “别走!给我一个机会……”望京城的莫公子神情激动语无伦次,“我无数次梦到那座山崖,无数次想起你。小不点儿,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我们相依为命。这里没有人和我说同样的话,没有人能知道莫府十岁的小公子拼命地读书,拼命地想变得强大。我很累,真的很累。你来了,我是真的想保护你。我想对你好,我想照顾你一辈子,我不想和你变成陌生人,我不想让你这辈子还怨我……”
      然而花不弃还是走了。她在心里对薛菲,对薛家庄的人说对不起。为了自己的赎身银子,她放过莫夫人,放下了仇恨。
      靖王府的九姑奶奶给足了花不弃面子,今晚在醉一台的全是朱府的下人们,照花不弃的吩咐在上菜之后就离开了。小虾亲自守在醉一台外。没有人听到她和莫若菲的对话,没有人看到缓步走出醉一台的花不弃满脸是泪。
      楼下传来莫若菲的哭声。重生二十年后,他第一次哭得这么痛快。

      十天之后,朱禄将四海钱庄的一切都移交给了莫府,接过八百万两的巨额银票,核实印鉴画押后,心里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
      “恭喜莫公子。方圆钱庄和四海钱庄并为一家,莫公子从此是大魏国最大钱庄的东家。”
      脸色苍白的莫若菲脸上没有半分喜色,轻轻说道:“若你家小姐还缺银,可至莫府任何一家钱庄调银,无论数额多大。”
      朱禄道:“ 在下替孙小姐谢过莫少爷好意。孙小姐临行前嘱咐在下转告莫公子,人活一世不容易,要过得开心一点儿才是。”他从怀里取出一只荷包放在桌上,深揖一躬离开。
      莫若菲木然地看着桌上的那只荷包,轻轻一抖,里面掉落数枚黄灿灿的金瓜子。他仿佛又看到马车上,花不弃偷走他怀里的小金橘,狡黯而得意的笑脸。
      苏州靖王府的别院内,陈煜正亲自动手煮茶。
      水是从杭州运来的虎跑泉水,茶是他嘱人自东平郡运来的特产高山大叶茶。茶汤深重,香气馥郁。
      他的出现叫靖王爷吃了一惊,却在看到皇上密旨之后襟了声,让出了靖王府的别苑给陈煜和随从居住。
      想起花不弃对他打算摆明身份出现时的大惊失色,陈煜忍不住低低笑骂了声,“傻丫头,我不还是个小郡王?真以为我会用莲衣客的身份出现?”
      他惬意地嗅了下茶香,浅浅地抿了一口。
      柳青芜进了别苑,俏立在花园门口怔怔地看着他。
      她想起初见陈煜时他着一身宝蓝色的衣袍,贵气十足地出现在明月山庄于南下坊灯节设的花楼上。
      陈煜不及莫若菲美,但只要把他和莲衣客的身影重合,一个温柔贵公子,一个冷峻侠客,合在一起带给她的感觉是那样奇妙。天门关莲衣客的不屑与威风,眼前的陈煜温润而深沉。她下意识地深深呼吸。早晨的清冽空气直入心肺,让她慢慢冷静下来。
      “柳小姐这么早来有何事?”
      陈煜转过头,阳光照在他脸上,纤毫毕现。柳青芜似现在才发现陈煜眉骨微高,浓黑的眉下那双眼睛微微凹陷,难怪无论何时总觉得他的眼神深邃。
      柳青芜款款走过去坐在陈煜对面。
      他倒了杯茶给她,用的不是江心白。“江心白轻薄如玉,适合江南绿茶。宜兴紫砂煮出来的高山大叶茶比江心白好。”
      “是江南的东西好吧。”柳青芜不无讥讽。
      陈煜并不否认,笑道:“她什么都好。”
      一股酸胀直冲心底。他此来苏州是为了花不弃,为什么没有人这样爱她?柳青芜左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入口微苦,喉间回甘。
      “明月夫人跑到苏州来做什么?柳青妍失踪了,你已经没有了对手,我俩之间的协议就此作罢吧。”
      柳青芜沉默了会儿道:“ 师父让我来告诉你一声,你感兴趣的碧罗天少主正是东方炻。”
      
      陈煜眼里涌出浓浓的兴趣,“明月夫人为什么要告诉我?”
      柳青芜眼里流露出一丝失落,“她不想让花不弃嫁给东方炻。”她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这是四百万两银票,希望能替朱府还了欠银。”
      陈煜眼睛微眯,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明白了,明月夫人便是当年想娶薛菲那老怪物的妾室对吧?有趣!原来如此!”
      柳青芜轻哼了声道:“那东方炻可不是简单人物。碧罗天极其神秘,你替花不弃还银可以,你想查怕是不行。”
      “是吗?”陈煜收好银票,笑容可掬地替柳青芜又倒了杯茶。

      朱府后院书房中,朱禄噼里啪啦拨打着算盘,报了个数。
            所有人长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花不弃暗中将朱府的丝绸、茶叶、米粮行以及越青窑产的青瓷拆分细了。自朱府十个姑奶奶开始,花不弃将每一行都进行了股份制改革。除了四海钱庄,别的产业朱府只占三成股份。十个姑奶奶联合凑份子也好,单独吃下也好,用现银买下了七成股份。
      能夺得经营权,把朱府的产业变成自家的产业,姑奶奶们哪有不肯的道理。靖王府的九姑奶奶就把朱记丝绸行的七成股份一口气吃下,让朱记丝绸行变成了靖王府的产业。白纸黑字写得明白,产业换了主人,但牌子永远不能倒。这一点姑奶奶们也是极为赞同的,毕竟是自己的娘家,自己的根本。朱府小姐的身份是一世不能变的。纸上又有说明,如果不想经营了,股份也只能卖给朱氏族人,又得到了宗族族人的赞同。
      这么一分,朱府相当于把产业全部拱手送了出去。朱八太爷急得吹胡子瞪眼道:“她们懂个屁,这些产业到她们手里迟早会被败光!”
      花不弃叫朱禄一算账,卖出了七成股份,收回几百万两现银。她淡淡地对朱八太爷说:“咱们不动钱庄的官银,需要还三千万两银子,缺口有一千七百万两。现在只差一千万两。官银可做救火急需,真要动,只要漏了风声,皇上查账叫朱府还,就是抄家灭族的结果。朱府不可能在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内赚一千万两银子。你真想让我嫁?”
      朱八太爷哑然。
      花不弃紧接着又对他说道:“朱府的产业在两年内靠着余威是倒不了的。姑奶奶们再蠢笨,也不会故意败光自家的产业。她们做得好,咱们不费心神就有三成红利可拿。她们做得不好,正合我的心惫。等到咱们真想收回这些产业时,价可就不是我卖出的价了。高卖低纳,不过就是现在让姑奶奶们心甘情愿地拿了些银子凑来还债罢了 。”
      说到底现在她需要银子,就卖股份卖产业。将来还清了欠债,想要再拿回产业,姑奶奶们经营不下去,转卖也只能卖给朱府。
      这番话说得朱八太爷连连点头,又疑惑地说:“怎么以前就从来没想到过这一招呢?”
      花不弃微笑道:“那是你们的想法有问题,生怕祖宗产业断送在自己手里。做生意劳心费神,真不如暗中投资拿股分红省时省力。”
      一席话之后,朱府就暗中开始拆卖股份。如今有莫若菲的八百万两银子,陈煜送来明月山庄的四百万两银子。三千万两银子筹齐了,还有余钱可供朱府周转。
            花不弃拍着装了银票的紫檀木箱子笑道:“不用等到以后了,去请东方公子,请靖王爷做中人。朱府现在就还银。”
      这一天朱府张灯结彩,一派喜庆。车如流水马如龙。道贺的宾客险些踏破了门槛,唱咯的小厮吼哑了嗓门。
      朱八太爷与三十位姨奶奶们穿上了最华丽的衣裳,笑迎八方宾客。老头仿佛又看到多年前朱九华过十七岁生辰的那一天。只是今天,他长舒一口气,银子已经筹齐了,他要理直气壮地还回去。
      宽敞的院子中宴开百席。四位总管笑容可掬地接待着八方客人,只从他们微微颤抖的衣领上可以看出,其实他们心里很紧张。
      正厅之中只摆了一桌,坐着靖王爷、陈煜和朱八太爷。
      东方炻如约而至。他穿着青碧色的长袍,脸上看不出半分端倪。
      他的目光从主桌上的人身上扫过,施施然~一拱手落了座。
      桌子中间摆着一口紫檀木箱子,他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装满了银票。
      “莫府八百万两,明月山庄四百万两,呵呵,好得很。”东方炻嘴角微翘,眼里蕴涵着一丝风暴前的恼怒。
      席间的人除了新来苏州的东平郡王外,他都熟悉。陈煜穿了郡王服饰,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清贵之气。东方坏盯着他,心里泛起丝丝敌意。
      “东方公子,百年前朱府欠了贵府的银子,今天终于筹齐了。你过目吧。”朱八太爷的声音略微发颤。
      东方炻膘了一眼紫檀木箱子,自怀里掏出字据给朱八太爷。
      朱府足足四代人背着这个沉重的包袱,自朱六爷到花不弃,已经百年了。朱八太爷的眼睛立即濡湿。他验过字据后,颤抖着手招来朱福,亲手将它点燃。靖王爷轻叹了声,推过写好的字据,大意是从此两不相欠云云。
      东方炻签了字画了押,收起一份放进了怀中。他施施然站起身,拱手行了礼,一言不发就往外走。
      朱八太爷一愣,喊了声:“你的银子!”
      东方炻回过头,柳叶眉轻展,邪魅笑道:“大魏国一年的赋税不过两千多万两。拿这么大笔银子,我怕皇帝陛下派兵来剿了我家!银子能带来灭顶之灾,不如不要!人嘛我倒是带走了。字据已签,东方家与朱府两不相欠!”
      朱八太爷惊愣住。
      只听东方炻哈哈大笑道:“老太爷请放心,小姐过十七岁生辰时晚辈和她拜堂成亲,会回来看你的!”
      陈煜眉梢微动,突见小虾自堂后奔出,头发散乱,目光冷冷地望向东方炻。不用再确认,他就知道东方炻必定掳走了花不弃。
      东方炻有意无意地看向陈煜道:“人我是带走了,也和朱府两清了。如果有人能从我手中把人抢走,那是朱府的本事。”
      他冷哼一声,身如鬼魅,如缕青烟飘走。
      出得朱府,东方炻翻身上马,扬长而去。走了一程他回头,对远跟在身后的两骑冷冷笑了笑,随即柳叶眉微微展开,眼底露出兴奋之意。他喃喃说道:“莲衣客,如果你出现,你真能赢得了我?”
      他大喝一声,鞭子狠抽在马身上,马奔得更疾,没多久便出了苏州府,直奔城外五湖而去。
      陈煜和小虾跟着他一直奔到湖边。
      深秋的五湖风景极美,丛丛芦苇绽开了白色的芦花,随风柔柔地飘起。一湖澄碧的湖面映着阳光像飞舞着成群金色翅膀的蝶儿,美不胜收。湖心的三座岛屿绿意盎然中夹杂着红枫黄叶,五彩斑斓。
      湖边一只大船已扬帆起航,东方炻早已弃马上了船。见那位东平郡王和小虾奔到,他哈哈大笑,脚尖轻勾,手中已拎起晕过去的花不弃,“告诉莲衣客!我在君山相候!”
      看到花不弃没有动静,陈煜面色变寒,目光盯着大船缓缓驶向湖心。
            小虾见追不上船,急声说道:“你刚才怎么不在府里出手拦住他?让他逃了怎么办?小姐怎么办?”
      陈煜淡淡地说道:“他抓了不弃正中我下怀。算他聪明,没拿那三千万两银子。江湖中总有些神秘世家存在,这是不可避免的。不过这样皇上也就放心了,不会再深究下去。”
      小虾不明白。
      陈煜目中闪过睿智的光,低声说道:“皇上哪怕暂时对碧罗天放心,我还是东平郡王。做东平郡王一日,就会像我父王那般过一世。我要做莲衣客带了不弃过逍遥日子去,他正好给了机会。小虾,你回去替我传个消息,就说我不敌东方炻伤重而亡。朱府如果不想惹人眼红,最好把三千万两银子全部用于修建大江堤坝。照顾元崇!”
      他说完用力打马,朝着君山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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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7
    文吉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7 01:38:45 |只看该作者
    第三十三章 俱往矣

      洞庭湖烟波浩渺,八百里湖水如明镜掉落大地,翠绿湖中一碧色小岛如青螺漂浮。白水绿岛,映衬蓝天白云,美如仙境。
      一只乌篷小船缓缓靠了岸,船中走出陈煜来。
      他没有蒙面,也没有穿黑色箭袖,没带箭囊。若不是他手中握着一柄长剑,一眼望去,像极了前来游山观景的书生。
      他自君山脚下抬眼望去,岛中古木森森,几树红叶点缀其间。
      “不弃,我会赢。”陈煜心里默念着花不弃的名字,缓缓拾阶而上。
      林中有鸟惆啾吵闹不休,更衬得山幽,脚下踩到几片枯叶,发出清脆的声晌。
            穿过丛林,迎面是密密的斑竹林。竹身修长纤细,上有如泪痕似的斑点,又称泪竹。看到这片竹子,陈煜的心禁不住变得温柔起来。只要一想起花不弃,他的心就变得酸软。
      多年在望京的闲散生活让他有种吃饭等死的无力感,他只在化身为莲衣客时才在江湖逍遥中感觉自由呼吸的畅快。信王爷告诉他,不要像他一样,深受帝宠的同时活得无比小心。这种小心之后的生活像苍鹰收了翅膀,只能缩着身体在地上行走。遥望蓝天,无法飞翔。
      如果只是自己要收拢羽冀,低调行事,他从小就这样活着,并不困难,但是他不能容忍花不弃和他一样。
      她能绽开比阳光还明媚的笑容,她眼底深处的小心翼翼是阳光背后的阴霆。她可以满不在乎地擦干满脸的茶水,她可以在王府门口忍了气平静地自侧门进府。但是那个雨夜叫他看得清楚,她内心的痛苦被压抑得何等辛苦,所以,他决定借东方炻的行径摆脱东平郡王的身份。
      陈煜沿看上山小道一路前行,终于在山巅凉亭见到了身穿青碧长袍的东方炻。
            四目相对,两人皆沉默不语。
      “东平郡王,莲衣客。若不是柳青芜说出这个秘密,有谁能想到,堂堂信王爷的嫡子、太后的嫡孙、皇上亲封的郡王竟然长年游走在江湖之中。”东方炻讥消地说道。
      陈煜微笑道:“你说得不对,东平郡王与莲衣客半点儿关系也无。东平郡王是在与你交手的过程中重伤而亡。莲衣客嘛,自然还活得好好的,继续是江湖中的神秘侠客。”
      东方炻一愣,放声大笑道:“原来你腻了朝堂,竟要借我脱身?”
      “正是。”
      “桌子上有灶香,她吊在崖下。一灶香尽,她就会坠入山崖。有把握赢我吗?” 东方坏不再废话,眼中透出兴奋来。
      陈煜眼神变冷,长剑出鞘,手中铜钱如天女散花般撒出。
      东方炻大笑了一声,凭空跃起,软剑蓦地刺向他。
      然而这一剑却刺空了。陈煜在他躲避之时,人已向山崖下跳了下去。东方炻大怒,人疾掠到崖边,只见陈煜手中长剑直刺进山壁,单手抱住了花不弃。
           “莲衣客,你不上来我就斩断绳子叫你们都死!”东方场狂怒地吼道。
            陈煜恍若未闻,自靴中取出匕首割断了花不弃身上的绳子,搂紧了她轻轻喊着她的名字。
      花不弃慢慢睁开眼睛,看清了眼前的陈煜,眼泪忍不住流了一脸,却粲然笑了。她抱着他的脖子喃喃说道:“我知道你不会扔下我。”
      “他弄痛你了吗?”
      花不弃点点头又摇摇头,似乎现在才发现身处悬崖之上。崖边山风凛冽,她抱紧了陈煜,想起前世自崖上坠落,穿越到今生,一时之间竟觉得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看到崖下两人旁若无人地相拥,东方炻咬紧了牙,大吼道:“你明明可以和我斗上一炷香也能救她,为何要现在下去?你难道不怕死吗?”
      陈煜一手抱紧了花不弃,一手持着插进山岩中的长剑,仰起头大笑道:“我舍不得让她多吃一点儿苦!你要斩便斩吧!你若不动手,我就要带她上来了!”
            花不弃搂紧了陈煜的脖子,狠狠地亲了他一口,仰起头笑道:“随便你!”
      漫天阳光映进她眼中,那光彩瞬间刺痛了东方炻的眼睛。
      隔了良久,阳光已渐渐移进了山后,东方炻握剑的手暴出青筋,双目渐红,突然大喝一声斩断了绳子,整个人无力地颓坐在了凉亭地上。

      又是一年三月三。
      一匹白马慢吞吞地踏上了兴龙山的山道。山间春意正浓,马上坐着一位二十出头朗眉星目的紫衣公子。
      山间树木将阳光裁成数块,像一匹绣了金花的花布,被山风吹拂着抖动着。少年的脸时而沐浴在阳光中,时而遮掩在树荫下,唯有一双眼睛,装满了化不开的愁。
            小春亭建于一凸出山石之上。扶栏凭风,能远眺望京城,风景绝佳。本是踏春时节,亭中游人不断,连带着小春亭外的空地山道上也多出些小商贩来。
            卖山货的,卖小吃的,卖纸鸢的,路边搭了凉棚卖茶的,坏了一山清净,却许了游人方便。
      紫衣公子远远地勒住了马,眼睛微微往亭中一扫,眼里的愁思更浓。他慢慢放松了缓绳,任马随兴顺着山路缓缓前行。仿佛走得慢一点儿,离那座亭远一点儿,失望的时间便会短一点儿。
      他翻身下了马,进了凉棚。老板便笑着迎了上来,“公子今年又要小住三日吗?”
            男子正是云琅。每年春天三月三,他都会自北方飞云堡赶赴望京城外的兴龙山小春亭,等花不弃三夭。
      “不弃,你还好吗?”云琅自马鞍旁取了一羊皮袋北方烈酒,叫老板端了些花生、蚕豆、卤豆腐来,就着酒袋慢慢地喝着。
      这一袋烈酒足有十五斤,他喝得不多,一天喝三分之一,三天酒尽,他就微燕着骑马离开。
      但是今年,他很想一醉。
      因为药灵庄向飞云堡提亲之后,已暗示很多次两人该成亲了。
      从莫若菲口中知晓儿子思恋于一个失踪的女子,几年来日日思念,飞云堡堡主云铁翼毅然定下了婚期。云琅苦苦求了半天,把婚期推迟到四月。飞云堡的迎亲队伍已经出发至西州府药灵庄的路上了。只等着这个三月三一过,云琅便飞马赶上队伍,前去药灵庄接林丹沙。
      茶棚老板担忧地看了一眼脸上已沁出晕红色的云琅,心知他必定要醉了。他好奇地想,每年的三月三,这位英俊公子流连于在小春亭等的是何家姑娘?
      等到太阳落山,山谷一片金黄。小春亭踏青的游人踏上了归途。云琅提着酒袋踉跄地进了亭子,反手拔出一把匕首,在廊柱上刻下一首诗来,“又是一年三月三,高台悲风君不在。相思未断缘已绝,但求一醉入梦来。”
      他痴痴地望着那首诗,嘴里轻呼:“不弃,不弃……”心里一阵伤痛袭来,人竟然痴了。
      花不弃在几年前被东方炻掳走,东平郡王死在东方炻手中。神秘的东方家消失于江湖,无迹可寻。林丹沙对他清深义重,苦苦等候。他明知道花不弃必然活在这世间的某一处,却不能去找寻,眼睁睁地瞧着药灵庄上门提亲,直到迎亲队伍出发。五年,云琅想起等他五年的林丹沙,又一阵心痛。
      酒囊中的酒倾饮而下,他迷迷糊糊地跌坐在地上,靠着亭柱醉了。
      山间的暖色被暮色一点点侵蚀时,山上奔下来两匹马,想必是登高望顶的客人该返家了。马上两人都戴着帷帽,坐着一位黑袍男子和一个锦衣女子。走到小春亭时,女子嘴里发出一声轻轻的惊呼,她勒住了马。
      胯下的白马有点儿不安地刨着土,似乎也感觉到主人心情的激荡。
      黑袍男子轻声说道:“是云琅,要见他吗?”
      锦衣女子犹豫了下道:“他醉了。山风凛冽,怕会冻病。”她翻身下了马,径直走向亭中。
      醉得人事不省的云琅嘀咕着转动了一下头,惊得锦衣女子停住了脚步,她的目光上移,突然就看到了亭柱上的题诗。
      山间的晚风吹得帷帽上的面纱飘荡,她的手指抚过那句“相思未断缘已绝”,心里又酸又痛。她渐渐攥紧了拳头,解下身上的披风温柔地披在云琅身上。定定看了云琅半晌,她自怀中取出一个小木盒放在了他身边,轻轻说道:“物归原主了。咱们走吧。”
      黑袍男子揶揄地说道:“将来我要告诉朱府的十一少,他娘亲有多风流!飞云堡的少堡主、碧罗夭的东方公子,眨巴眼就迷倒一片。”
      锦衣女子嘿嘿笑了笑,翻身上马,怜惜地看了一眼云琅,掉头就走,风里隐隐传来她的声音,“我也要告诉十一少,明月山庄的柳大姑娘现在还等着他爹娶她做二房!”
      笑声被风吹散,两人消失在山道上。
      茶铺老板呆呆地看着两人远去,喃喃说道:“明明像是旧识,为何不多停留会儿呢?”
      转眼星辰铺开,夜色渐浓。云琅被山风吹醒,头痛欲裂,口干舌燥。他摇晃了下脑袋,扶着亭柱站起。
      身上飘落一件白色的披风,云琅目光一凛,是谁给他盖的披风?脚踢到一个东西,他满脸疑惑地拾起,表情骤然呆滞。这正是当年花不弃被蒙面老人带走时他送给她装着糖人的木盒,里面的八仙已经没有了,另放着两个糖人,一男一女。
            时光仿佛回到了那一年的元宵佳节。他挂了满院灯笼博她一笑,送了搪人向她赔礼道歉。只是盒中现在的两个糖人已换了姿势。男的头高高昂起,神情据傲;女的笑靥如花,低低一福。
      一颗心不受控制地咚咚直跳,云琅惊得奔出小春亭大吼出声,“不弃!花不弃!你在哪里?! ”
      山间回响着他的呼声,久久不绝。他拾起披风疯了一般奔到茶铺,老板正收拾东西准备关门了。少年激动的神情吓了他一跳,见他手中拿着披风已明白了几分,叹息着指着下山的路说道:“早走啦。戴着帷帽的一男一女,看不清面目。”
            早走了?她为什么不见他?为什么?云琅踉跄地后退了几步,脸上哭也似的难看。
      老板突然想起了什么,自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说是公子酒醒后把这个给公子。”
      一纸素笺草草写着两句诗:“相思已断缘未绝,替君解忧除丹沙。”
      相思已断,缘未绝。
      花不弃以为他不想娶林丹沙,要杀了她替他解围吗?云琅心头一紧,骇出满身冷汗。他飞快地解开缓绳一跃而上,匆匆地往山下急驰。
      小春亭静静地立在山风中,远处的望京城华灯初上,如繁星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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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跃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7 01:47:04 |只看该作者
    后记:花不弃的原型

      曾经有六个卖花的小孩没有卖够每天规定的花,挨了打。想回家,她们这才找到了警察。跟去采访时发现,她们住在成都红花堰。
      这里是城郊结合部。这里有三四层高的红砖房,违章搭建的棚,以及低矮的平房。因房租便宜,一间屋一个月二百元左右,所以这里住满了乞丐、打工者、小偷各色人等。
      六个卖花女孩最大的有十四岁,最小的八岁。她们被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带着,租住在一间不到二十平方米的房子里。房间里面摆放着一张木床和一张沙发床,乱七八糟的行李、衣裳挂满了屋子。你可以想象房间的拥挤与杂乱,而我们则难以想象她们是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住在一间屋子里。因为这个线索,我和搭档把目光移向了街面上的卖花小孩。
      记得那是个冬夜,地点在一环路上的某KTV外。
      吃烧烤的时候,一群孩子便抱着玫瑰花来了,站在旁边嘴甜地让我的搭档买下一枝玫瑰花。想了解他们的情况,就买了一枝。这群孩子纷涌上来,缠着再买。
      一朵是一心一意,两朵是两心相印。他们操着外地口音,熟练地说着与他们年龄不相符合的话。
      通过攀谈我们了解到,他们在下午四点左右会出来卖花,凌晨三点左右再回去。
      这些孩子特别机灵,撒谎时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告诉我,她是自己骑自行车来KTV的,还非常天真地指着另一个六岁的小男孩告诉我,她搭他一起来的,骑的是二八圈的自行车。
      五岁的小女孩搭一个六岁的小男孩骑二八圈的自行车?这样的谎言你不相信,她照样流利地说。撒谎的时候,小女孩的眼神平静淡定,没有丝毫闪烁,仿佛说的就像是真的一样。
      从红花堰开车到城南的KTV,凌晨马路上无人无车时,也需要三十分钟。至于骑自行车,没有一个小时那是不可能到达的。
      我掏了一块钱买下一枝花后,这些孩子就围上来要我买了。这样问话才能继续。如果不买,没一个孩子肯和你说话,非常现实直接。这些孩子的嘴很甜,我参加婚宴时听主持人说的祝福新人的话也莫过于此。
      他们告诉我每天他们吃两顿饭,下午出来之前会吃一顿饭,凌晨回到出租房后再煮一碗面吃。
      大的孩子每天最少要卖三十枝花,一个五岁的小男孩说,他的任务是每天六十枝。问他们如果完不成任务会怎样,都嘿嘿笑着不回答。
      他们中间有流浪儿童,更多的是被叔叔、阿姨、大哥、大姐们从贵州、安徽的偏僻山村以每年一千元至一千五百元的价格租出来的。
      有孩子认真地告诉我,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卖几年花,等到了七八岁,她就能挣够读书的钱了,但是这只是他们天真的想法。对于一些偏僻山村来说,一个家庭除了供自己吃饭吃菜外,收入不过是几百块钱,所以家里女孩多的就租出来一年能有一千多元的收入。哪怕这些孩子被警察遣送回家,第二年,他们仍会被村里的熟人租出来,带到城里继续卖花。
      有的孩子说他以后不会回去,大城市好,城市给了他们太多太大的诱惑。就算没有人租他们出来卖花,他们中有的孩子也会偷跑到城市成为流浪儿童。有个十三岁的小女孩说,她再大一点儿,就到城里的餐馆打工。
      这些租出来的孩子还算好。还有一些流浪儿童,他们没有父母,或者根本记不住自己来自哪里,只能跟着社会上的闲杂人混生活。偷东西,抢劫,什么都干。
      采访的时候,一个小女孩指着我手里的大半瓶橙汁要喝。我说:“我去给你买一瓶。”她摇头。原因是如果是全新的一瓶,她必须上交。我手里喝过的给了她,她现在就能喝。
      凌晨三点,马路上出现了七八辆自行车。这些孩子欢呼雀跃地奔了过去。一辆自行车上搭一个或两个孩子。
      我们开车跟踪,竟被这些孩子认出来了,不仅指给那些大人看,还把我们引到了死胡同里。我们眼睁睁地看着自行车从狭窄的路上一掠而过,听到那些孩子发出欢乐的笑声。
      曾问过警察这样的事情该如何解决。警察也很无奈,送他们回家,他们一样会出来。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那个撒谎时眼都不眨一下的小女孩。写《花不弃》时,我就想起了这些卖花的孩子。没办法为他们做更多,有时候也很无奈。就像很多读者反映的一样,买花吧,其实赚钱的是他们背后的大人;不买吧,又可怜他们。
      若是穿越了,以他们早熟的心灵及对社会的提前认知,在全新的环境里,他们会过什么样的人生?希望这本书里的女主角花不弃能带着我们所有人的祝福,有人爱有人疼,有家有美好一点儿的人生。

      ——桩桩


    ---出书版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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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r.罹魂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7 02:08:39 |只看该作者
    这文不错,桩桩文有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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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天浪漫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7 02:15:01 |只看该作者
    厉害啊,有时间看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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