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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女花不弃/不弃》作者:桩桩(出书版+第8页网络版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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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金牌写手Lv.Z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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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冒险者排名: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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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侵地月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08:44:19 |只看该作者
    雨夜来客
        傍晚时分下了起了雨。淋淋漓漓打在梅花上染出几分冷香来。
      “咚咚咚!”有人叩响了大门上的铁环。
      此时陈煜不弃与小虾正在茶室叙话。小六心里嘀咕,今天怎么这么多事。午时来了郡主,来了小虾。现在是什么人来敲门。
      他隔了门大声问道:“谁呀?!”
      门外传来一个斯文的声音:“在下与书僮赏梅误了时辰,主人家行个方便,容我主仆二人避避雨。”
      小六暗悔自己找了个冬天风景好的宅院。梅花开上一冬,这院子就没办法清静了。他透过门缝望出去。外面依稀能看到一个穿青色长袍的书生。身侧站着个书僮打扮的人,努力地替书生撑着把油纸伞。
      小六松了口气,拉开了门栓。瞟了眼书生与那个书僮道:“我家院子小。府中是女眷,不太方便请公子入内。两位就切刳廓下避雨吧。我去禀报我家小姐一声,顺便给公子端点热茶吃食来。”
      那公子拂了拂淋湿的半边衣袍,拱手斯文地说道:“有劳小哥了。”
      小六赶紧避开,不受他的礼:“公子客气了。公子请稍候。”
      他转过倒厦,脸上神情变得紧张万分。小六努力控制自己不用轻功,尽可能加快脚步。转过正房,小六提起轻功直冲进茶室:“少爷,白渐飞来了,说是避雨!他身边的书僮一双布鞋半点泥浆都没沾上,是个高手。”
      来的这么快?一个月都没有过完呢。陈煜心里暗叹,温柔地望向不弃。
      她坐在毛毯上,仰着脸望着他,浅浅笑着。似乎并没有把白渐飞放在心上。
      小虾皱眉道:“我中午才到,他傍晚就找了来。是跟着我来的。对不起,小姐。我太大意了。”
      不弃拍了拍她的手道:“别内疚。不是你大意,跟踪你的人是高手罢了。”
      小六急道:“少爷,现在怎么办?”
      不弃伸手握住了陈煜手,微笑着说道:“皇帝要你去查碧罗天,你却带着我住这里逍遥,他不高兴了。白渐飞既然去过朱府……皇帝用我威胁你是吗?在石城我见白渐飞的时候就知道啦,皇帝要朱家的银子。他要银子就不会为难我的。你走吧。只有我在这里,皇帝就不会怀疑你。”
      她的手不冷,柔软纤细。一握之下却带给陈煜巨大的力量。他看了眼桌上那幅寒山钓雪图,图上歪歪扭扭的题诗唇角勾起一抹笑来。这是他握住不弃的手写的。她的手这么小,环在怀里的身体那么瘦,怎么可能抵挡风雨?
      她也很聪明,自己没说也猜到为什么想带她私奔的原因。皇帝是用她威胁自己了。而自己怎么能让她为质。
      “我答应过你,不会扔下你的。皇上不会大张旗鼓调兵来,白渐飞带几个大内铁卫来罢了。我还应付得了。”陈煜缓缓说道。他松开她的手,拿起了长剑。
      不弃静静地看着他,限眸分外清澈:“你不杀他们,皇帝就不知道你的真实想法。他还会利用你替他办事。你一动手,就是公然抗旨了。你杀了白渐飞带我走,皇帝一怒之下会拿朱府的人出气。我放心不下老太爷,还是要回来的。结果都一样,你就先离开吧。”
      小六着急的望着陈煜道:“少爷,小姐说的对。白渐飞是跟着小虾姑娘来的,他不知道你在这里,皇上就不会怀疑你。我会保护小姐的。”
      陈煜欲言又止。
      他的目光不弃明白,她轻轻摇了摇头。朱八太爷重新给了她一个家。几位总管待她如珠如宝。她怎么能扔下他们不管?
      小六匆匆说道:“我去前面守着。少爷,马在后院。”他一溜烟出了茶室。
      陈煜捞起一旁的厚毛披风披在了不弃身上,细心替她结好带子。他轻轻说道:“皇上想要朱府的银子,不会为难朱八太爷的。不弃,你跟我走。天涯海角,总会有咱们的容身之地。”
      他转身拿起长剑,背好长弓,伸手欲牵不弃的手却落了空。陈煜猛然回头。
      不弃已经退到了小虾的身后。她轻轻说道:“我不会有事的,别担心。小虾.拦住他!”
      小虾默默的抽出了匕首拦在不弃身前道:“郡王,我听小姐的。我武功不如你,但是他们已经来了。你与我打,没有带走小姐的时间了。”
      陈煜脸色骤变厉声说道:“不弃,我没时‘间给你解释!你必须跟我走!皇帝不会让你平安的呆在朱府,你不明白?”
      他的眼神像极了那个雨夜在王府叫她妹妹时的眼神。杂夹着哀伤和心痛。他膈着小虾向她伸出手来。不弃慢慢后退,脸上笑容灿烂无比。她对陈煜扮了个怪脸,满不在乎地说道:“等你查到了碧罗天,皇帝就不会怪你了。到时候你来接我就是了。”
      院子里传来小六故意提高的声音:“我家小姐不方便见客,请公子二l手就一下在廊下避雨。”
      “麻烦小哥向你家小姐通报一声,朋友来访。”
      小六详装怒道:“这位公子,你方才不是说贪看风景忘了时辰前来避雨?怎么又冒充我家的小姐的朋友?你究竟是什么人?”
      白渐飞呵呵笑道:“孤山野梅令人留连。在下一路跟着小虾姑娘前来是真,看风景误了时辰也是真。”
      小六大声说道:“喂,都说了府里是女眷,你怎么还敢往里闯?!”
      隐约传来打斗声和小六的大骂声。
      “跟我走!晚了就来不及了。”陈煜眼神焦灼。他走向不弃,小虾手中的匕首挥出一道完美的光环,挡住了他的脚步。
      “放心吧,我在朱府赚钱,你去找碧罗天。交给你了,小虾!”不弃冲他一笑,轻盈的走向门外。
      陈煜心里着急,纵身跃起,不顾小虾的阻挡,伸手抓向不弃。
      不弃背对着他,猛的推开了茶室的门,扬声说道:“小六,抱床被子给客人。雨这么大岂有撵人走的道理!”
      风雨声从门外灌进来,扑上陈煜的脸。他停住手,望向门口打了个寒战。外面传来来人道谢的声音,他心里泛起股酸楚,扭头推开茶室窗户,一跃而出。
      小虾轻叹了口气。她走出房门,见不弃站在廓下,满脸凄然。小虾心疼的低声问道:“为何不跟郡王走?北狄和大魏军在于州开战了,皇上不会让江南动乱。他不会动朱府的。哪怕找不到你,老太爷也不会有危险。”
      不弃轻声说道:“我不会武功,我怕会拖累了他。我在,皇帝会相信他没和我在一起,他去找碧罗天了。东方家太强,只有皇帝相信他,他才不会腹背受敌。走吧,随我再去会会白大人。”
      她没有回头,只盼着陈煜能早点离开。不弃隐隐又觉得奇怪。陈煜费了那么大的力气设计谋反的罪名,诈死。不就是为了方便去找碧罗天吗?为什么他突然不想查了呢?为什么他要带自己私奔?
      不弃顾不得再想下去,看了眼小虾。
      小虾自她身后直冲进前院,冷笑道:“白大人的鼻子灵得很嘛。”
      白渐飞身边的书僮收了手。
      小六揉着胸口大声说道:“姑娘,这两人不是好人!”
      小虾冷冷说道:“小六,你退下照顾好白大人。白大人的书僮功夫不错。我手痒了,想领教几招。”
      那书僮见白渐飞微点了点头,倨傲的说道:“你是男是女?”
      小虾目中闪过寒意,轻叱了声,冲了过去。
      雨幕之中两条人影霎时在天井之中斗到了一起。
      小六看到白渐飞悠然自得的模样,怒由心起,暗骂道我照顾你,我这就照顾你!他阴险的瞟着白渐飞,对准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小心!”不弃正踏进院子,看到一枝箭射向小六,吓得大喊了声。
      小六也看到了。他收脚不及,翻身在地上打了个滚。廓下先前站着的地方钉着一枝余势未消的羽箭。白渐飞还带有人来!小六心里发寒,暗暗替陈煜担心起来。
      白渐飞负手望着不弃,唇边笑容越来越深。他回头得意的看着狼狈不堪的小六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古人诚不我欺也。”
      小六爬起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飞快的跑到不弃身前站定。
      不弃暗叹,堆了满面笑容道:“小六,别杵在我面前当挡箭牌了,沏壶好茶来。白大人,请你的书僮保镖们都住手吧。天寒地冻的,当差也不容易!”她转身进了正房,点燃了灯,坐在正堂左首。
      白渐飞对外喊道:“咱们是来作客的,又不是来比武打擂台的。住手!”
      东厢房跳下一个手持弓箭的中年男子,站在廓下,面对正房目无表情地站着。
      院子里那个书僮打扮的小伙子闻声收了拳,翻了个白眼道:“我家大人叫停手了。”
      小虾眉一挑,匕首脱手而出。那书僮骂了声无耻,翻身躲过。眼前突然冒出个拳头,他的手下意识抬起招架。小虾拳头突收,飞起一脚踹在他胸口。众人听到咚的声巨响,那书僮被小虾踢飞撞在倒厦的墙上。
      他揉着胸口怒道:“我家大人都说不打了,你怎么不讲规矩?!”
      “我家小姐可没叫我停。这一脚是替小六踢的。顺便告诉你,我是女人。和女人讲规矩,你傻了吧?”小虾淡淡的说完。返身走进了廓下。
      不弃心疼的看着她。小虾身上的衣裳被雨淋湿完了,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滴落。“白大人在这里,没人会伤得了我。换衣裳去。”
      小虾没有动。
      不弃怒道:“没听到我说话?”
      小虾淡淡的说道:“听到了。等一会儿。”她突然出手,掐住了白渐飞的脖子冷冷问道,“元崇知道吗?”
      廓下那个中年男子手中的箭指着小虾喝道:“放开我家大人!”
      白渐飞并不慌张,艰难却平静的说道:“你放心,他迟早会知道。我是陛下的臣子,问心无愧,无不可对人言。何况他是我的朋友。”
      小虾扬手将白渐飞摔进了院子,那书僮抢前一步接住白渐飞,低声说道:“大人,这娘们如此无礼,不如……”
      白渐飞摇了摇头,推开他,整了整衣衫,笑容可掬地站在小虾身前道:“小虾姑娘别生气。跟踪你的人一共有七个。每一个都是高手。你没发现不是你的错。 ”
      黑色劲装贴服在小虾身上,雨水顺着美丽如雪后晴空的脸淌下。她冷冷看了眼白渐飞,扭头走进了西厢房。
      不弃笑呵呵的说道:“她就这脾气,白大人别和她一般见识。请来饮杯热茶吧!”
      白渐飞施施然进了正房,掀袍坐在不弃右首,摇头叹息道:“元崇怎么会喜欢上这头母老虎!”
      “元崇眼光不错。”
      “非也。我觉得元崇眼光很有问题。在你的及笄礼上,我就发现了,小虾再美,也夺不走你的光彩。”
      不弃愣了愣,哈哈大笑:“多谢白大人夸奖。白大人动用七名高手跟踪小虾来见我有什么事吗?”
      白渐飞认真的答道:“听闻小姐在回苏州的府中被白玛劫走了。渐飞心急如焚赶到朱府,朱八太爷说小姐走亲戚去了。不亲眼看到你平安,渐飞放心不下。
      不弃笑声顿止,板着脸道:“你现在看到了?男女有别,夜已深了,我不方便招待你们。白大人想避雨,可以带看你的书僮保镖在倒厦歇一晚。我要休息了“o白渐飞站起身道:“好。我便在倒厦歇一晚。明日请随渐飞一起回苏州吧。
      朱八太爷很想念你。”
      他走到门口,正遇着换了衣裳的小虾和小六走来。白渐飞微笑着回头:“我带了十七个人。你最好劝小虾别再动手,我不想伤了元崇的心上人。早点歇息。
      不弃轻叹了口气,对小六说道:“找机会离开去找你家少爷吧。别再跟着我了。走得一个是一个。”
      走进茶室后,不弃对小虾说道:“皇帝看样子要盯死朱府了。明天回去吧。
      小虾沉默了会儿道:“小姐不用担心老太爷。你离开,郡王才会安心。”
      不弃平静的说道:“不,我不在他身边,他才更自由。只要他能查到碧罗天,皇帝就不会对付他。朱府家大业大,对皇帝来说,是会下金蛋的鸡。他不会杀鸡取卵。我是朱府的继承人,我不会有什么危险。”
      “你错了,不弃。”窗户被推开,陈煜站在窗下幽幽的看着她。

      碧罗天的预言
        他没有走!不弃惊喜的同时又惶恐的往外张望。
      小虾迅速出了茶室,守在了门口。
      陈煜手指轻弹,熄了房中烛火。他翻窗进屋,将她拥进了怀里,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不弃,走不了啦。白渐飞调了杭州府的府兵,把这里全围住了。”
      “怎么力、?”
      陈煜狡黠地笑了:“他不知道我在,我就躲在茶室里不出去。你忘了,这间茶室你建了的榻榻米是空心的。”
      茶室铺有地龙,冬天烧起火来,暖意弥漫整座茶室。不弃硬逼着小六和陈煜做了几天木工,将茶室一分为二,里间比外间高出两尺,搭起了一层榻榻米。
      白渐飞绝对想不到陈煜还在这座小宅院里呆着。不弃松了口气,懒懒的偎在他怀里。明天她随白渐飞回朱府,兵撤走,陈煜也会离开。这是最后一个晚上了。她环抱着他的腰低低说道:“为什么说我错了?”
      陈煜轻吻着她的鬓发叹道:“傻丫头,皇上要银子找朱八太爷就行了。为什么白渐飞一定要找你?皇上要的是我埋在柳林里的东西。他是要用你来要胁我交出那东西。皇上既然已经知道了,我只能逃了。我又不能扔下你不管。思来想去,还是带着你私奔的好。”
      不弃纳闷地说道:“把东西给他不就行了吗?”
      陈煜沉默了半晌道:“不弃,我不能给。谁也不能给。皇上,东方炻,我都不能给。那东西是邪物,能逆天。”
      陈煜总不可能埋了颗原子弹在朱府吧?不弃嗤笑了声道:“我可不信什么邪物。这世上哪有什么能逆天的东西。多半是什么神棍胡口乱掐的。”
      陈煜的手指自她脸颊上轻轻滑过,双臂收紧,将她紧紧压在怀里。黑暗中,他的眼眸闪烁着一丝惧意。他将看到那东西时的恐惧深深的埋进了心底,轻声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不弃好奇的问道:“究竟是什么呀?”
      “父王幼时跑进冷宫,见到了碧罗天的圣女张妃。他听到了一个预言,说大魏国五世而乱,拥有碧罗天圣物之人将承大统。”陈煜斟酌了会儿,轻声告诉不弃,“父王一时好奇,偷偷收留了张妃的哥哥,我的师傅老阿福。他相信了这个预言。自从他离开冷宫之后,皇上就疑心他了。借口太后舍不得父王,将他圈在了望京。最是无情帝王家。父王只能紧守着这个秘密,半点风声都不敢透露。他过世后,那东西就留给了我。他希望我能找到碧罗天,获得力量,让预言应验。”
      不弃忍不住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预言。说不定是哪个王爷想谋反夺江山想出的把戏罢了。”
      陈煜轻叹了口气道:“你说对了一半。先德仁皇后宠冠后宫,皇位却没有传给她的嫡子诚王。先帝登基之后,诚王才到荆州封地就病死了。都说诚王没有后人,我一直在想,东方炻没准是他的后代。陈字拆开可不是尔东之意?他单名一个炻字。和我同辈的皇室嫡宗名字里都有一个火字。太子名烁,二皇子名烨,三皇子名烃。皇上只知道那东西能破五世而亡的预言。东方炻想要那东西,自然是为了夺江山。也许当年皇位旁落,先帝是使了些手段的。也不知道东方炻怎么活下来,他背后还有些什么人。”
      “除了年年北狄骚扰边境外大魏国很太平。皇上倒也不是个坏皇帝。把东西给他,破了预言,让东方炻不能造反。岂不是皆大欢喜?”
      陈煜沉默了。
      不弃突然警觉,怜惜的对他说道:“对不起,我想得太简单了。你把东西给了皇帝,他也不会放过你的,是不是?”
      陈煜抵着她的头闷声说道:“是啊,你就当我自私好了。我不肯用自己的性命换取天下太平。”
      不弃哎了声笑道:“改朝换代早晚都会有的事。皇帝得了那东西不见得天下就不会乱。东方炻没得那东西,以东方家早几十年前就开始敛财,发展势力。他一样会造反。他们想争江山就争去好了。咦,你刚才说得碧罗天圣物之人将承大统。你父王私心藏了那东西,不会是希望你去当皇帝吧?”
      陈煜忍俊不禁:“现在才反应过来?你说我交出那东西,皇帝会放过我?坐江山的人只有一个,谁想坐那把椅子就打呗。如果我估计不错,离东方炻起兵造反的日子不远了。不弃,你答应我。一有机会就跟我走,别的什么都不要管。”
      “可是朱府呢?”
      “放心吧,历来皇帝都不会动世家大族。朱府一倒,江南就陷入混乱。所以,皇上是会保住朱府的。”
      不弃明白了,东方家在几十年前就扶持朱府,等到今天,只要拿走朱府的银子,江南不战自乱。可是她又疑惑地问道:“东方炻为什么摆出一副不要银子要人的架式?当年东方家的老怪物上门下聘,也是要母亲不要银子。怎么也说不过去呀?”
      陈煜身体僵了僵,随即笑道:“傻丫头,飞云堡是他家的,明月山庄是他家的。销金窟,一两赌坊,还有你曾说过的苏州河上最红的妓舫。东方家不缺银子,当年想娶你母亲。现在东方炻想要你,不外是想获得江南世家的承认。没有世家大族的支持,江山打下来,皇位也坐不稳。”
      不弃觉得他说的有理,压根儿没注意到陈煜的异样。她的心思又被飞云堡吸引过去了。云琅的身影浮上心头,心里隐隐浮起无奈与哀伤。难道那个爽朗热情的云琅也将被东方炻卷进战争?
      飞云堡如果是东方家的,飞云堡主的女儿嫁给了望京莫家。两者是姻亲,那么莫若菲呢?与自己来自同一个世界的山哥,他又会在这场古代的皇位争取战中扮演什么角色?
      不弃越闲亟头痛。陈煜的手指搁在她脑门上,轻轻的揉着:“扁舟泛湖,看花饮酒。任他心高,我自逍遥。不弃,我只想与你离了这些事非。”
      不弃捉住他的手,交叉而握,盈盈笑道:“好。”
      她的眼睛像天际闪烁的星辰,灰蒙蒙的天光里,陈煜觉得此时的不弃美丽的让他心醉。

      莫若菲来了
        雨下了一夜,至天明时方止。
      小虾闭上献努一夜未睡眼睛有些酸。她再睁开眼里,簿薄单眼皮里闪过一如既往的冷静。
      身后茶室的私语声渐渐低沉,她轻舒了口气。心头不自然闪过元崇傻呼呼的脸,情不自禁的想,元崇在望京做什么呢?
      “白渐飞走了!”奔至二门报信的小六高呼一声,惊醒了小虾。
      “走了?”小虾和推开窗户的不弃同时惊问道。
      小六点点头:“我打开门看到外面的帐莲没有了。在梅林里溜了一囤一个人也没看到。”
      宅子小,不弃不欢迎他。白渐飞倒也识趣,并没有在倒厦里呆一晚,而是带着那个书僮和持弓箭的人在院门外搭了座帐篷。
      不弃疑惑道:“他不是说想让我和他一起回苏州?他怎么就走了?打草惊蛇,然后引蛇出洞?小六,你去门口盯着,你家少爷还没走呢!”
      小六啊了声,见陈煜移开一块木板,从榻榻米下钻了出来。他喊了声少爷,急急的跑前院守门去了。
      榻榻米下的地上铺了床棉被,陈煜没有半点不舒服的感觉。他伸了个懒腰笑道:“我想明白了。白渐飞书读得多了,喜欢不战而曲人之兵,总以为自己谋略过人。他认为带大批士兵围了宅院上门惊扰,咱们就会有顾及。然后玩一招突然失踪,叫咱们看不适他的心思。再留两个眼线在暗处守着。普通人先惊后慌之下总会有一些举动。他便可以从这些举动中看出秘密来。皇上怎么可能让他知道那些秘密,最多让他联系我,诓我回望京罢了。至于朱府,他也不敢动。他很聪明,感觉到中间有他不知道的东西。只不过,帝心难测,他想探得个中秘密,是在替自己找死。”
      不弃抿嘴笑道:“那你还躲着他干嘛?”
      陈煜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偏不想让他知道我在这里,急死他。让他想破脑袋也找不到我。”
      不弃心里暖呼呼的,故意叹道:“哎,外面就两个眼线,那你可以悄悄离开了。”
      陈煜握住她的手,温柔说道:“不是我,是咱们。不弃,白渐飞以为你不敢抛下朱府。皇上不好明着拿我,咱们可以趁机走了。”
      听到两人对话,小虾轻轻一笑,返身出了茶室。
      正在这时,小六又奔了回来说道:“又有人来了!”
      陈煜看了看小六拿来的名刺,头痛的说道:“莫若菲来做什么?”
      小六说道:“和昨天那个郡主一起来的。”
      不弃想了想问陈煜道:“咱们现在走可以吗?”
      陈煜摇了摇头道:“至少要等到晚上,白天不方便摆脱白渐飞的眼线。”
      不弃为难的说道:“可是我现在不想见他啊,懒得和他解释半天。”隔了这么远,他还是来了。她限里有着浓浓的忧郁,她和他再以死相隔,似乎也摆脱不了纠缠的命运。
      小虾说道:“我去吧。他们并不知道小姐和郡王在这里。莫公子与那个郡主一起来,是冲着我来的。”她拿了陈煜的剑,和小六镇定的出去了。
      不弃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看着屋子里的布置心渐渐的沉了下去。这里的一切别人看不出端倪,莫若菲一定能。他能因为自己喊他一声山哥失态,他一定能看出茶室布置中透出的异样味道。
      陈煜好笑的看着她道:“他最多吃惊你怎么会成了朱府的孙小姐。”
      不弃心里很乱,其实她现在已不太害怕莫若菲知道她了。但心里仍然慌乱。
      她苦笑道:“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你又不方便让他瞧见的。我不想一个人面对他。”
      陈煜以为她对从前的经历仍然介怀,轻轻拥住她道:“如果他闯进来,咱们一起躲了就是。”
      不弃轻轻叹了口气,环抱着他的腰喃喃说道:“我这一生都不想和他再有什么纠葛。到了晚上咱们就走吧。随便到什么地方都好。”
      她身上透出的浓浓忧伤让陈煜心起怜意。他抚摸着她的头发,淡然的说道:“好o”
      小六打开门,莫若菲一袭锦衣长身玉立。
      他身后的华敏郡主在看到小虾的瞬间眼睛一亮,她把莫若菲往前一推道:“我说过不来的,可是我这位朋友非要来领教你的剑法。他硬拉着我来的。”
      小虾淡漠的看着华敏郡主,目光慢慢移向莫若菲:“对不住,我没有和人比剑法的嗜好。”
      她示意小六关门,莫若菲笑了:“姑娘不欲有刳下比剑,走得渴了,能否请我们喝杯茶?”
      “姑娘?”华敏郡主失声惊呼,看了小虾几眼,娇俏的脸涨得通红。
      莫若菲了然的看了她一眼,对眼前脸似冰雪的小虾产生了浓浓的兴趣:“在下的表弟云琅曾说过,江南朱府孙小姐身边有位武艺高强,性情冷漠的女保镖。
      不弃.她还好吗?”
      小虾冷冷说道:“我家小姐姓朱,莫公子认错人了。”
      莫若菲愣了愣,望向门内宅院心情复杂。她的保镖在这里,她在吗?突然想见到不弃的心让他失去了冷静。他偏过头对华敏郡主道:“郡主,你不是想讨回你的殊钗?”
      华敏郡主啊了声,又羞又气的望着小虾道:“还我珠钗!”
      小虾下巴扬了扬:“好象插在那边梅树上。”
      华敏郡主几时爱过这种奚落。将小虾认成男人已经很丢脸了,定情的珠钗还被她随手扔在梅林之中。
      还没等她说话,小虾便道:“各位请。关门。”她回转身欲走。
      华敏那主一跺脚道:“她敢抢本郡主的珠钗,给我檎下!”
      跟来的王府侍卫闻声拔刀,冲过去将小虾和小六围了起来。
      耳旁听得刀剑叮当,莫若菲微微一笑,提声喊道:“不弃!大哥来了!”他身形展动,目光在空旷的院里一扫而去,直奔后院而去。
      小虾心里着急,见华敏郡主轻咬着唇满脸委屈。她恨华敏无中生事,击倒两名侍卫之后奔至华敏身侧。
      华敏郡主冷哼了声,扬剑便刺。
      一招,她还没看清小虾的招式,手里的剑就被打落在地。
      小虾毫不留情的说道:“以后莫要带剑出杭州府。”她收了剑扬声说道:“小六请那主正堂奉茶,王府侍卫们都请住手吧。”
      黑袍晃动,追进了后院。
      莫若菲呆呆的站在茶室之中。日式的榻榻米,散落扔在上面的心型抱枕都让他心里涌出一种极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他的腿极沉重的移动,目光突看到书桌上那幅寒江钓雪图。“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他喃喃念着画上的诗句,脸上哭也似的难看。
      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和他一样,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便只有她了。和他一起坠落山崖的小不点。
      她没有死,她和自己一样穿越到了这个异世。莫若菲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时光回转,他还会不会为了几千块钱逼着她去骗婚。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他回到前世,他一定会对她好,宠她护她。
      他也曾经惧怕过,因为她的出现会毁掉自己现在的一切。可是现在,他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想与她相认,想和她说会话。
      小虾此时冲进茶室,没看到不弃与陈煜,心知他二人躲进了榻榻米下。心中一定冷声说道:“莫公子,擅闯我的内室是大家公子所为?”
      莫若菲指尖颤抖,回过头看向小虾,眼睛渐渐的红了:“你,你可想吃碗奶汤面?”
      小虾本来就是清冷之人,听到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并无太大反应,只把头转向一边。
      莫若菲见她不理不睬,神情冷淡之极。他心里又是激动又是酸痛,拿起那幅画低低说道:“你别否认。难道这首诗是小六写的不成?”
      院子小,只有小六与自己。不是小六写的,只能是自己了。小虾淡淡地说道:“是我写的又如何?我与你索不相识,不知莫公子何以对一首诗如此介-怀?”
      她越是这样说,莫若菲越是肯定。他扔下画上前两步急声说道:“这么些年你怎么过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小虾戒备的看着他,沉默片刻后道:“我怎么过的与你无关。我叫司马小虾”
      o“司马,江南赌技世家司马家。怪不得,随州一两赌坊的风水大轮盘是你做的。怪不得。哈哈!小虾,小虾,我终于找到你了!”莫若菲想得明白,竟放声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中带着股释然的兴奋,又有种莫名的悲怆。
      小虾冷静的看着他,一动不动。
      追来的华敏郡主被他的笑声惊愣住,大喊道:“莫公子你别笑了,你替我教训她!”
      莫若菲收了笑声,温柔的看了眼小虾,对华敏郡主拱手道:“郡主,小虾得罪了郡主,我替她道歉。郡主若不嫌弃,我教郡主几招绝妙剑法可好?”
      他此时心里痛快之极,多年缠绕于心的石头落了地。绝美的脸上隐隐散发出一层淡淡的光华,纵是小虾,也被他的绝色美貌震憾了心神。
      华敏郡主看着莫若菲,心里还在别扭着,嘴里已轻轻吐出一句:“哦,好啊“o“郡主,在下遇到了故友,想叙叙旧,郡主可否先行回府,在下回头就来王府。学到这几招绝妙剑法,郡主的剑技将更上层楼。”莫若菲温温柔柔的哄着华敏郡主,他知道华敏好武成痴,便以绝妙剑法相诱。
      谁知华敏郡主脸色一变,盯着小虾,越看越觉得她美得不染尘埃。见莫若菲为了她道歉,称为故友,要私下叙旧,心里莫名的难受。她冷哼了声道:“你废了她的武功,本郡主就饶了她!否则我定叫父王治她藐视皇室宗亲之罪!”
      莫若菲目中寒光闪动,笑容越发和熙:“小虾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妹。郡主看在下薄面,饶过舍妹吧!”
      华敏吃惊的看着冷漠的小虾,再看看莫若菲,讷讷说道:“她,她真是你的亲妹妹?”
      “如假包换。当年我兄妹二人失散,约定以诗相认。我若没看到这首《江雪》,又岂知亲人仍在世间。请郡主原侑合妹!”莫若菲半真半假的说着,对华敏郡主深揖一躬。
      小虾知他是替自己解围。她也不愿招惹华敏郡主,索性不开口站在旁边看戏。
      华敏那主见莫若菲满脸诚挚,侧过身不受他的礼,轻声说道:“你说过教我剑法,你可不能食言。”
      莫若菲温柔的看着她道:“在下绝不食言。郡主大度,若菲铭记于心。”
      华敏那主瞟了眼小虾,想起自己昨天还在为选哪个为夫婿发愁,竟卟的笑出声来。她摆了摆手道:“好吧,我在王府等你。小虾姐姐,你的剑法好,你也来王府教我剑法吧!”
      小虾勉强地嗯了声,算是回答。
      华敏走后,莫若菲极熟埋怨她来:“傻子,你多说几句好话哄哄她不就成了?从前你见人说人话,一张嘴比抹了油还滑,怎么连性子都变了?”
      小虾淡淡的说道:“我什么性子关你什么事,莫公子,多谢你替我解围。你走吧。”
      莫若菲全身如坠冰水,冷得打了个寒战。他盯着小虾,轻声说道:“我知道,你还在怨我。怨我把你卖给一个傻子。你可知道,你跳崖的时候,我有多么害怕?我醒来后总是梦见你摔下山崖的情景,夜夜噩梦不复醒。”
      他伸手去拉小虾的手。小虾眉心微皱,侧身避开,转头就往走。
      她不想让莫若菲继续留在茶室,引他离开才是上策。
      “站住!”莫若菲被她的冷淡激怒了。“你怨我我知道,我打过你,骂过你,可是我也养大了你!没有我,你能长大?你不去偷不去骗,咱们怎么活下去?!”
      小虾冷笑:“有手有脚只有偷骗才能过活?莫公子,我不认识你。你也别对我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莫若菲倒吸了口凉气。什么时候小不点敢这样顶撞他?什么时候她敢看不起他?他望着小虾美丽出尘的脸冷笑着想,装圣女?她敢在他面前装!
      他突然出手,手势如鹰,大擒拿手施展开来,一心想檎得小虾好好教训一番。
      小虾并非不会武功的不弃,眼睛微眯,身体腾空翻起,往后掠开。
      莫若菲眼中只有前世那个被他打怕的小不点,见小虾躲避,轻功高明,竞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怪不得你敢对我这样。原来是学了武功有持无恐!也罢,我就试试,看你现在是不是真的能逃开我!”
      小虾不发一言,只往梅林中奔去,一心要引开莫若菲。两人一前一后眨眼工夫就奔进了梅林。
      听到外面动静全巫努陈煜着急地推开木板,将不弃拉了出来,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别孔努不弃。我在呢,别怕。我不会给他机会,再不会给他机会伤害你。 ”
      她全身酸软,簌簌发抖,泪水淌了满脸。手还咬在嘴里,已沁出血来。
      陈煜心痛的去拉她的手,不弃咬得紧,一时竞没有拉开。她的模样像极了梦魇中的人,陷进深深的泥淖拔不出腿来。陈煜长叹一声,抱紧了她,轻声在她耳边一遍遍地喊着她的名字。
      不弃猛抽了下鼻子,低头就看到那幅寒江钓雪图。
      陈煜抽出她的手,摸出块绢帕襄住咬破的伤处。他知道现在不是问她的时候,坚定的说:“此处不宜久留,我们现在就走。”
      不弃张了张嘴,终于颤抖看吐出两个字:“小虾……”
      “放心.她会照顾好自己。”
      陈煜抱起不弃,翻出了院子,直上孤山。她的身体在他怀里轻轻颤抖着。
      莫若菲进茶室之前,他拉看她躲进了榻榻米下。她那会儿还冲他调皮的笑。
      明明听到脚步声,却对着他的耳朵呵气,手不老实的在他胸前摸来摸去。他不看她也知道她在偷偷的笑。黑暗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甜蜜。
      然后,听到莫若菲对小虾说第一句话时。不弃就变了。
      陈煜记得清楚,上一次听莫若菲说奶汤面的时候,是在莫府凌波阁。那一次,莫若菲当自己的面脸色大变,把不弃逼哭奔进了院后的松柏林。
      莫若菲又说起了奶汤面。
      他看不见不弃的脸,却也知道她在害怕。她的身体颤抖,手慢慢的冷下去。
      他从来不知道莫若菲和不弃之间还有这段往事。莫若菲竟然曾经要把她卖给一个傻子。陈煜心酸得愤怒。
      孤山的山路泥泞。未化的雪浅浅铺在山上。一片苍茫。
      直奔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回头已看不到山下庭院。陈煜放下不弃喘了口气。
      不弃靠在他身上,抬起头怯怯地望向身后。
      他露出笑容柔声道:“好了,这里无人,咱们歇会儿再走吧。”
      不弃回过神来,歉然的看了他一眼道:“我没事了。我只是早把那些事情忘了。乍听到他说出来,我有些吃惊。”
      陈煜轻声问道:“你怕他?”
      不弃打了个寒战,想挤出笑来,努力半天终于放弃。她转开头,山间静寂,前尘往事纷涌而至。莫若菲会因为她夜夜噩梦?他为了小虾向华敏郡主赔礼。他心里是真的想护着她吗?如果相认,他不会像前世一样对她了吗?
      陈煜拉过不弃,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什么时候的事情?他什么时候卖过你?什么时候你跳过山崖?”
      不弃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该怎么告诉陈煜?她该怎么说才好?!
      陈煜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道:“你咬我便是,咬自己的手做什么?很好吃吗?我试试!”
      他解开绢帕,嘴唇落到那排牙印上,轻轻的舔着。
      不弃眼H青又是一红,低声说道:“我再不怕他了。别担心我。”
      陈煜将她的手包扎好,笑道:“我知道。不过,如果我有什么事,你也不要担心我。”
      不弃重重的点了点头。陈煜限眸中闪过一丝温柔,手指自她颊边擦过,轻轻摁住了她颈边血脉。她眼前发黑,只来得及看到他微蹙的眉就软倒在他臂弯里。
      “出来吧!”陈煜弄晕不弃,淡淡的冲身后树林说道。
      白渐飞闪身而出,呵呵笑道:“长卿。你果然在这儿。”
      他自得的笑着,兴奋于自己的神机妙算。他身后慢慢走出十个大内铁卫,飘起一股肃杀之气。
      陈煜恍若不见,抬手道:“披风拿来。”
      白渐飞解下自己的披风,却不敢走近,扬手抛给了他。
      陈煜用披风襄住不弃,轻柔地将她放在地上。宽大的披风挡住她的脸,那双亮若星辰的眼睛紧闭着,将她看向他的震惊疑惑通通关在了外面,只余下宛若睡熟的脸。
      “东平郡王接旨。”白渐飞从怀里拿出圣旨,眉微扬,语气严肃。
      十名大内铁卫,还有七名是在前院吗?陈煜心里盘算着,跪下接旨。
      “着东平郡王回京觐见,不得有误,钦此!”
      陈煜接了旨笑道:“渐飞,我这就回望京。朱府小姐就劳烦你送她回去了。”
      白渐飞点头:“这是自然!”
      陈煜俯身抱起她,认真的说道:“她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个孩子,你别吓唬她了。”
      白渐飞扬手放出一枚烟花,不多时,山下奔来数匹马。守在前门院外的七名大内侍卫牵了马上山。
      陈煜抱起不弃上马正要走,白渐飞止住了他,他微笑道:“郡王回望京耽搁不得,咱们兵分两路。我送朱小姐回去。”
      “好。”陈煜伸手将不弃递给他。
      一切都正常而平静。环绕在陈煜身边的十七名大内铁卫眉宇之间的紧张不知不觉也放松了。
      就在这时,陈煜手势一变,一手将不弃横置马前,一手已拎过白渐飞,掐住了他的咽喉喝道:“下马杀了,往西走!”
      白渐飞咽间被拿,仰起脖子只觉得下一刻陈煜的手指就将捏碎他的咽喉。手乱挥着逼出话来:“退,退后。”
      陈煜轻轻一笑:“没听到白大人的话?他可是钦差。他伤了一根头发,你们都要掉脑袋的。”
      那十七名大内铁卫不发一言,下马杀马,往西速奔。
      陈煜眼里闪动着寒意,提掌将白渐飞打晕,抱着不弃纵马往东急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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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子陵★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08:59:01 |只看该作者
    一厢情愿的莫少
        孤山之上烟花炸响的瞬间,小虾悚然回望。她手腕被莫若菲敲中,酸麻之时,长匕掉落在梅树之下。
      也就这么一愣神,莫若菲已欺身近前。他掐住了她的腕脉,拿住她的双手反剪于后,牢牢将她锁在胸前。
      那张绝美的脸上带着丝满足得意的笑,他空出一只手自小虾的脸上轻轻滑下,感慨了声:“真没想到,上天给了你一副冰雪容貌。”
      小虾使不出力,目光在莫若菲脸上扫过,忍不住的心急。陈煜肯定是趁自己引开莫若菲带着小姐从后院上了孤山,那信号会是谁的?白渐飞撤了府兵,大内铁卫却没有走吗?现在会是什么情形?
      她自然而然的挣扎,莫若菲手握得更紧。他悠然的看着她道:“司马家的小姐,冰雪般美丽的脸,一身好武功。这些就是你对我冷淡的砝码?”
      身体酸软,无力可使。小虾平静下来,淡淡的问道:“你闲仵样?”
      简单的问题却让莫若菲回答不了。
      初穿越到莫府公子身上时,他害怕过,恐惧过。对这个陌生环境,对突然变成了个几岁的小孩极不适应。渐渐的,他知道莫府公子意味着什么。盼望成长,盼望拥有前世无法拥有的财富权势的心便切了。
      他甚至觉得穿越重生对自己来说不比中了彩票头奖差。他曾想过小虾问的这个问题。如果那片山崖与这个世界有着某种空间联系,小不点儿是不是也和他一样穿越了。她会变成什么样?他这辈子还有机会在茫茫人海中与她相聚吗?如果他见到她,他会怎样?
      莫若菲当时告诉自己,如果她身世还和前世一样可怜。他会照顾她一生。如果她家世显贵,那么她也许能和他一起并肩享受这一世的荣华富贵。
      一晃十几年,小不点儿与前世慢慢的变成了遥远的记忆。像泛黄的老照片,尘封多年后再拿出来看时,只会感叹:“那时候啊……”
      他慢慢的放弃了这种可能。天地间只有他一个孤独的灵魂。他决定忘了山哥,做这一世莫府的公子。
      在接花不弃去望京的马车上,记忆因为不弃会偷技在霎那间泛滥成灾。他无比惊惧的以为她是小不点儿。又无比心酸的发现,他只是在花不弃的身上感觉到了曾经熟悉的影子。
      看到花不弃,他就会觉得心酸。为自己前世的流浪生活而心酸。
      母亲对不弃下了毒。他仿佛觉得自己中了毒一样。被人嫌弃,无人保护。但不弃不是小不点儿。她不过是个让他一度心生怜惜的小丫头罢了。
      种种思绪与万般感慨自心头一掠而过。被他擒在怀里的小虾看不到丝毫小不点的影子。那双薄薄单眼皮儿闪动的眼神是陌生而冷淡的。
      前世的小不点儿任他打骂,却始终粘在他身后。他和她之间有过不愉快,也有过相依为命啊!她摔下山崖的瞬间仿佛带走了他身体的一部份。瞬间的慌乱让摩托车也冲下了山崖,因为她,他才来到这个异世。而她,怎么能不认他?怎么能用这么冷漠的眼神看他?仿佛,她从来就不认识他,仿佛,他只是个陌生人。
      见他失神不语,小虾微蹙了下眉,平平淡淡地又问了一遍:“我落在你手中,你究竟闲仵样?”
      “我闲仵么样?”如果你喊我一声山哥,如果你能和我好好说说这些年的经历,该有多好!莫若菲松开手,有些伤心的看着小虾道:“你以为我想对你怎么样?!”
      小虾用脚尖挑起地上的长匕淡淡的说道:“你想对我怎么样我没兴趣。我有事,别再来烦我。”她说完施展轻功直奔孤山而去。
      愤怒,后悔,寂寞……种种情绪自莫若菲美丽的脸上一闪而过。他痛苦的靠着梅树喃喃说道:“小虾,你不肯原谅我。你为什么不肯认我?这世上只有咱们两个人啊!”
      莫若菲站直身体,望定孤山,一咬牙跟着追去。
      孤山之上大内铁卫已抬走了晕迷的白渐飞。有几人顺着陈煜与不弃离开的方向追去。其余人迅速的撤离了孤山。
      小虾仔细的看着地上的马蹄印,正想往前找去,身后又传来脚步声。她回头望见莫若菲,目中渐渐有了冷意。
      “小虾,咱们谈谈可好?”莫若菲离她三丈远便停住了脚步。
      “我和你无话可说。小六!”小虾招呼了声跑上山的小六。
      小六见莫若菲在,警惕的问道:“小虾姑娘,现在怎么办?”
      “把院子烧了,咱们先回苏州府。”
      “不准烧!”
      小虾奇道:“我的院子,我想拆就拆想烧就烧,关你什么事?”
      莫若菲凄然笑道:“你不就是想把那间茶室烧了?你真的连半点记忆都不肯留?”
      想起莫夫人下毒,想起莫老爷有负九少爷所托强占了小姐。小姐从小为丐,进了莫府还被毒杀。小虾暗下决心,她绝不会让莫若菲知道那首诗是小姐写的。
      她绝不会让莫若菲再去纠缠小姐。
      小虾哼了声道:“和你有记忆都是噩梦。莫公子,今天是我第一次见你。你别以为我武功不如你。刚才我心里有事,一是不察让你钻了空子。你现在想来讨打,我奉陪!”
      莫若菲被她的话气得脸色发青。他大笑道:“你也有敢在我面前嚣张的时候.我……”
      话还没说完,小虾已冲了过去,嘴里说道:“小六,你是不是不会打架?”
      小六闻声出拳,配合着小虾与莫若菲缠斗。
      莫若菲的武功不如云琅,比元崇好。最多与小虾在伯仲之间。小六这一加入,立时觉得应付起来困难。他不想伤她。小虾和小六下手却毒。
      十来回合后,小虾一个漂亮的飞腿踢中他的心窝,将莫若菲踢飞在两丈开外。她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拍了拍小六的肩道:“这人脑子有问题,教训一顿就算了。咱们走!”
      揉着胸口的英若菲眼睁睁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离开,终于破口大骂:“你居然连我都不认了!你脑子才有问题!”
      话骂出口莫若菲愣了。难道小虾没有保全前世的所有记忆?只依稀记得些零星片段?这样一想,他恍然大悟,脸色渐渐好转。
      莫若菲喃喃说道:“小虾,我一定会让你想起我的。”
      他揉着胸口往山下走,才走几步又回头,顺着山间的马蹄印一路往前。
      小虾上山想找什么人?莫若菲很好奇。她为什么看到山上烟花冲天就慌了神?
      地上的蹄印一直往前迁伸。他抓了把地上的泥土,又看到草叶间的血迹。紧接着,他看到了山谷中的死马。
      莫若菲围着十来匹死马转悠了半天,疑惑的自语道:“马身有大内印记,难道是大内铁卫的马?怎么会死在山谷中?小虾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仔细的辨认着地上的蹄印,终于看到一匹马的蹄印出现在路上。雨后山道泥泞,依稀又有几个人的脚印出现在蹄印的方向。
      莫若菲心里越发的好奇,施展轻功追过去。
      此时陈煜早已经弃了马,甩脱身后的大内铁卫,背着不弃下了孤山。
      傍晚时分,他抱着不弃进了杭州城里一座院子。
      放下不弃后,陈煜这才松了口气。
      柴门小院,一灯如豆。
      陈煜静静的看着不弃,拧了块帕子搭在了她额间。过得一柱香时间,她就会醒转。陈煜眷恋的看着她的睡颜,握着她的手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皇上是不会放过她的。也不会放过自己。该怎样做,才能不死,才能护得她周全?陈煜想得太阳穴突突的跳动得厉害。
      “哎。”不弃嘴里发出声音,睁开了眼睛。
      陈煜抬起头.笑容明朗:“你醒啦!”
      不弃嗯了声,盯着他没有说话。
      陈煜殷勤的问道:“要喝水吗?饿不饿?”
      “为什么要打晕我?白渐飞找你的事不能让我知道?”不弃不满的问道。
      陈煜抱起她坐在膝上道:“当他的面知道的越少越好。我现在告诉你不就成了?”
      “皇帝要抓你吗?”
      “嗯。”
      “那个东西真的不能给他?”
      “嗯。”
      “那给东方炻可好?”
      “不行。”
      “东方炻要是推翻了皇帝,他总不会杀你吧?”
      “不能给。”
      不弃转过头,调皮的挤了挤眼睛:“好,我听你的。现在咱们怎么办?还能躲多久?”
      “只要能躲过年节就好了。”
      “为什么?”
      “因为年节过后,如我估计不错,东方炻就要起兵造反。那时候大魏内乱,江山不稳。春苗播种不下,到了夏秋收成减少,大魏会更乱。皇上自顾不暇。只要知道东方炻也没有拿到碧罗天的那个邪物,他就懒得来找我们了。”
      不弃想象了下,担心的说道:“你不是当莲衣客做大侠的吗?怎么眼见苍生蒙难,起了战争也不管?”
      陈煜叹了口气道:“我现在管,等于让皇上一刀把我的脑袋砍了。命都没有,拿什么救天下苍生?不弃,别把我想得太高尚。”
      不弃松了口气道:“我也很自私,而且怕死。”
      听她说到死字,陈煜情不自禁收紧了双臂。他深吸口气转开了话题道:“莫若菲和那首诗是怎么回事?”
      一厢情愿的莫少孤山之上烟花炸响的瞬间,小虾悚然回望。她手腕被莫若菲敲中,酸麻之时,长匕掉落在梅树之下。
      也就这么一愣神,莫若菲已欺身近前。他掐住了她的腕脉,拿住她的双手反剪于后,牢牢将她锁在胸前。
      那张绝美的脸上带着丝满足得意的笑,他空出一只手自小虾的脸上轻轻滑下,感慨了声:“真没想到,上天给了你一副冰雪容貌。”
      小虾使不出力,目光在莫若菲脸上扫过,忍不住的心急。陈煜肯定是趁自己引开莫若菲带着小姐从后院上了孤山,那信号会是谁的?白渐飞撤了府兵,大内铁卫却没有走吗?现在会是什么情形?
      她自然而然的挣扎,莫若菲手握得更紧。他悠然的看着她道:“司马家的小姐,冰雪般美丽的脸,一身好武功。这些就是你对我冷淡的砝码?”
      身体酸软,无力可使。小虾平静下来,淡淡的问道:“你闲仵样?”
      简单的问题却让莫若菲回答不了。
      初穿越到莫府公子身上时,他害怕过,恐惧过。对这个陌生环境,对突然变成了个几岁的小孩极不适应。渐渐的,他知道莫府公子意味着什么。盼望成长,盼望拥有前世无法拥有的财富权势的心便切了。
      他甚至觉得穿越重生对自己来说不比中了彩票头奖差。他曾想过小虾问的这个问题。如果那片山崖与这个世界有着某种空间联系,小不点儿是不是也和他一样穿越了。她会变成什么样?他这辈子还有机会在茫茫人海中与她相聚吗?如果他见到她,他会怎样?
      莫若菲当时告诉自己,如果她身世还和前世一样可怜。他会照顾她一生。如果她家世显贵,那么她也许能和他一起并肩享受这一世的荣华富贵。
      一晃十几年,小不点儿与前世慢慢的变成了遥远的记忆。像泛黄的老照片,尘封多年后再拿出来看时,只会感叹:“那时候啊……”
      他慢慢的放弃了这种可能。天地间只有他一个孤独的灵魂。他决定忘了山哥,做这一世莫府的公子。
      在接花不弃去望京的马车上,记忆因为不弃会偷技在霎那间泛滥成灾。他无比惊惧的以为她是小不点儿。又无比心酸的发现,他只是在花不弃的身上感觉到了曾经熟悉的影子。
      看到花不弃,他就会觉得心酸。为自己前世的流浪生活而心酸。
      母亲对不弃下了毒。他仿佛觉得自己中了毒一样。被人嫌弃,无人保护。但不弃不是小不点儿。她不过是个让他一度心生怜惜的小丫头罢了。
      种种思绪与万般感慨自心头一掠而过。被他擒在怀里的小虾看不到丝毫小不点的影子。那双薄薄单眼皮儿闪动的眼神是陌生而冷淡的。
      前世的小不点儿任他打骂,却始终粘在他身后。他和她之间有过不愉快,也有过相依为命啊!她摔下山崖的瞬间仿佛带走了他身体的一部份。瞬间的慌乱让摩托车也冲下了山崖,因为她,他才来到这个异世。而她,怎么能不认他?怎么能用这么冷漠的眼神看他?仿佛,她从来就不认识他,仿佛,他只是个陌生人。
      见他失神不语,小虾微蹙了下眉,平平淡淡地又问了一遍:“我落在你手中,你究竟闲仵样?”
      “我闲仵么样?”如果你喊我一声山哥,如果你能和我好好说说这些年的经历,该有多好!莫若菲松开手,有些伤心的看着小虾道:“你以为我想对你怎么样?!”
      小虾用脚尖挑起地上的长匕淡淡的说道:“你想对我怎么样我没兴趣。我有事,别再来烦我。”她说完施展轻功直奔孤山而去。
      愤怒,后悔,寂寞……种种情绪自莫若菲美丽的脸上一闪而过。他痛苦的靠着梅树喃喃说道:“小虾,你不肯原谅我。你为什么不肯认我?这世上只有咱们两个人啊!”
      莫若菲站直身体,望定孤山,一咬牙跟着追去。
      孤山之上大内铁卫已抬走了晕迷的白渐飞。有几人顺着陈煜与不弃离开的方向追去。其余人迅速的撤离了孤山。
      小虾仔细的看着地上的马蹄印,正想往前找去,身后又传来脚步声。她回头望见莫若菲,目中渐渐有了冷意。
      “小虾,咱们谈谈可好?”莫若菲离她三丈远便停住了脚步。
      “我和你无话可说。小六!”小虾招呼了声跑上山的小六。
      小六见莫若菲在,警惕的问道:“小虾姑娘,现在怎么办?”
      “把院子烧了,咱们先回苏州府。”
      “不准烧!”
      小虾奇道:“我的院子,我想拆就拆想烧就烧,关你什么事?”
      莫若菲凄然笑道:“你不就是想把那间茶室烧了?你真的连半点记忆都不肯留?”
      想起莫夫人下毒,想起莫老爷有负九少爷所托强占了小姐。小姐从小为丐,进了莫府还被毒杀。小虾暗下决心,她绝不会让莫若菲知道那首诗是小姐写的。
      她绝不会让莫若菲再去纠缠小姐。
      小虾哼了声道:“和你有记忆都是噩梦。莫公子,今天是我第一次见你。你别以为我武功不如你。刚才我心里有事,一是不察让你钻了空子。你现在想来讨打,我奉陪!”
      莫若菲被她的话气得脸色发青。他大笑道:“你也有敢在我面前嚣张的时候.我……”
      话还没说完,小虾已冲了过去,嘴里说道:“小六,你是不是不会打架?”
      小六闻声出拳,配合着小虾与莫若菲缠斗。
      莫若菲的武功不如云琅,比元崇好。最多与小虾在伯仲之间。小六这一加入,立时觉得应付起来困难。他不想伤她。小虾和小六下手却毒。
      十来回合后,小虾一个漂亮的飞腿踢中他的心窝,将莫若菲踢飞在两丈开外。她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拍了拍小六的肩道:“这人脑子有问题,教训一顿就算了。咱们走!”
      揉着胸口的英若菲眼睁睁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离开,终于破口大骂:“你居然连我都不认了!你脑子才有问题!”
      话骂出口莫若菲愣了。难道小虾没有保全前世的所有记忆?只依稀记得些零星片段?这样一想,他恍然大悟,脸色渐渐好转。
      莫若菲喃喃说道:“小虾,我一定会让你想起我的。”
      他揉着胸口往山下走,才走几步又回头,顺着山间的马蹄印一路往前。
      小虾上山想找什么人?莫若菲很好奇。她为什么看到山上烟花冲天就慌了神?
      地上的蹄印一直往前迁伸。他抓了把地上的泥土,又看到草叶间的血迹。紧接着,他看到了山谷中的死马。
      莫若菲围着十来匹死马转悠了半天,疑惑的自语道:“马身有大内印记,难道是大内铁卫的马?怎么会死在山谷中?小虾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仔细的辨认着地上的蹄印,终于看到一匹马的蹄印出现在路上。雨后山道泥泞,依稀又有几个人的脚印出现在蹄印的方向。
      莫若菲心里越发的好奇,施展轻功追过去。
      此时陈煜早已经弃了马,甩脱身后的大内铁卫,背着不弃下了孤山。
      傍晚时分,他抱着不弃进了杭州城里一座院子。
      放下不弃后,陈煜这才松了口气。
      柴门小院,一灯如豆。
      陈煜静静的看着不弃,拧了块帕子搭在了她额间。过得一柱香时间,她就会醒转。陈煜眷恋的看着她的睡颜,握着她的手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皇上是不会放过她的。也不会放过自己。该怎样做,才能不死,才能护得她周全?陈煜想得太阳穴突突的跳动得厉害。
      “哎。”不弃嘴里发出声音,睁开了眼睛。
      陈煜抬起头.笑容明朗:“你醒啦!”
      不弃嗯了声,盯着他没有说话。
      陈煜殷勤的问道:“要喝水吗?饿不饿?”
      “为什么要打晕我?白渐飞找你的事不能让我知道?”不弃不满的问道。
      陈煜抱起她坐在膝上道:“当他的面知道的越少越好。我现在告诉你不就成了?”
      “皇帝要抓你吗?”
      “嗯。”
      “那个东西真的不能给他?”
      “嗯。”
      “那给东方炻可好?”
      “不行。”
      “东方炻要是推翻了皇帝,他总不会杀你吧?”
      “不能给。”
      不弃转过头,调皮的挤了挤眼睛:“好,我听你的。现在咱们怎么办?还能躲多久?”
      “只要能躲过年节就好了。”
      “为什么?”
      “因为年节过后,如我估计不错,东方炻就要起兵造反。那时候大魏内乱,江山不稳。春苗播种不下,到了夏秋收成减少,大魏会更乱。皇上自顾不暇。只要知道东方炻也没有拿到碧罗天的那个邪物,他就懒得来找我们了。”
      不弃想象了下,担心的说道:“你不是当莲衣客做大侠的吗?怎么眼见苍生蒙难,起了战争也不管?”
      陈煜叹了口气道:“我现在管,等于让皇上一刀把我的脑袋砍了。命都没有,拿什么救天下苍生?不弃,别把我想得太高尚。”
      不弃松了口气道:“我也很自私,而且怕死。”
      听她说到死字,陈煜情不自禁收紧了双臂。他深吸口气转开了话题道:“莫若菲和那首诗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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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风轻轻吹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09:06:02 |只看该作者
    白蛇传
        陈煜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不弃哆嗦了下。照他以往性子必不会硬逼问下去,宁肯绕着弯儿把事情弄明白。但现在又怎比得从前?他喟叹一声放柔了声音道:“不弃,莫若菲是在西楚州药灵庄认得你的吧?他当时一心想讨得我父王的好,又为何要把你卖与一个傻子?在天门关,我见他不顾性命回头来救你,他为何要那样做?”
      不弃怔怔的望着屋里那盏油灯,心情如平湖起浪,似在油锅里滚着。她低声说:“屋里闷.咱们外头说话可好?”
      陈煜放下她,携了她的手推开了木门。
      外间小小一处天井,地上铺满一层冷月清霜。
      两人并肩坐了,不弃抬起头望向天空。她委实不知该怎么说起。她也不知道陈煜能否接受她是寄居在这花不弃身体里的一缕魂。
      陈煜也不着急,只静静的望着她。
      “杭州府有西湖吗?”
      “嗯,杭州府的西湖风景绝佳。”
      不弃回过头,看到陈煜镇定清明的眼神,心渐渐的平静。她呵呵笑道:“我是头一回来杭州府,不知道这里是否有座雷峰塔?还有断桥?”
      陈煜摇了摇头道:“西湖周围没有塔。桥倒是不少,但我没听说过有座断桥。”
      果然……还是不同的。不弃想到这里,一股苍桑感油然而生。曾经她以为这里是中国古代的哪个朝代。大致的唐宋元明清是知道的,中间有没有别的朝代她就不清楚了。古代的州府她也弄不明白,只知道问及药灵庄下人时,北京南京西安洛阳这些大地方没有人知道。紧接着听说连长江黄河也没有,只有一条横贯大魏国中部的大江。
      如果没有了断桥,没有雷峰塔,西湖还是那个西湖?为什么偏偏云琅给她买的糖人却是八仙过海。
      不弃轻声说道:“传说中是有的。传说啊,有条白蛇儿躲在西湖中修炼。仙人吕洞宾某天游历人间,他被西湖的灵气吸引,就化成了老头在断桥上卖元宵。
      别人家的元宵一文钱三个,他的三文钱一个,还比别家的小,生意当然就不好了。这时当地有个许姓的富贵人家小少爷上得桥来嚷着要吃。府里的人就买了一个。结果老头的元宵把许少爷噎着了。许家的人便找老头麻烦。吕洞宾哈哈大笑,说小少爷无缘。他伸手在许少爷背上一拍,那粒元宵便从许少爷喉咙里吐到了桥下。那条白蛇本已修炼了五百年,一口吞下仙丹所化的元宵,平空又添了五百年法力,幻成了人形。白蛇是懂得报恩的,又过得很多年,她修练出关,带了婢女青蛇在断桥边遇到了许家少爷。”
      她的声音清脆,口齿从伶俐。将端午雄黄逼蛇现形吓死许仙,白素贞闯仙界夺灵芝,水漫金山寺与法海斗法,被压雷公塔底的段段故事娓娓道来。
      末了,不弃凝视着陈煜问道:“如果许仙不用一杯雄黄酒看到白素贞的蛇身,他和白索贞仍然是开着药堂过幸福平静日子的好夫妻。你说是不是?”
      陈煜放在膝上的手渐渐紧握成拳。
      “可是谁又说得清楚呢?许仙名仙,他却不是神仙。他怎么不好奇呢?他怎么能猜到将来会发生的事情呢?如果,我突然变成了一个蛇妖,你会不会像许仙一样被吓死?”
      她将脸凑近了他,沐浴在月光下的眼H青将清辉收拢在眼底。眸底深处闪烁着粼粼波光。他像跳进大海的采珠人,朝着那点光斑奋力的游去,想将那团光撷于手心。然而胸腔里的空气一点点被海水挤压出去,让他喘不过气来。寒意浸透了他每一丝毛发,身躯无力的沉进深海之中,寸寸冰凉。
      不弃笑了,像顷刻间绽放的花,霎时调谢。亮若星辰的眼眸瞬间被乌云掩没.一点点黯淡。
      缓缓低下的头被他的大手捧起,陈煜脸色苍白,双唇抿出一线棱角。他的声音从牙缝间一字字蹦出,铿锵有力:“花不弃,你给我记住,我不是许仙!”
      他的手指掐痛了她。泪水肆意淌下她的面颊。不弃颤抖着闭上了双眼,再多看一眼陈煜,他眼里的火焰会把她焚为飞灰。
      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双唇焦灼的印下。他抱得那么紧,她的骨头几乎快被他勒断了。他强悍的堵住了她每一次开口,让她渐渐的软倒在他怀里,直至忘记自己要对他说的话,忘记身在何处。直至晕倒在他怀里。
      陈煜低头看着她,闭上双目喃喃说道:“如果你是逆天而来,顺天而亡。我便是把天掀翻了也要留住你!”
      “小姐果然醒了!”
      是梦,还是真醒了?不弃下意识的嗯了声。
      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睁开了眼睛。甜儿与杏儿惊喜的看着她。杏儿对外喊了声:“打热水来。”
      不多时,两名丫头端了铜盆进来。甜儿扶了她起来,蹲下替她穿鞋。又拿了件锦绣灰鼠皮袄替她穿上。
      杏儿绞了块热帕覆在她脸上。暖呼呼的热气扑’过来,不弃浑浑僵僵的脑袋清醒了。帕子拿开时,她呼吸了口新鲜空气,狐疑的看了看四周,两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黑檐白墙的院子,四方天井,远处干枯的柳树。
      她倒退了一步喃喃说道:“我什么时候回府的?我怎么回来的?陈煜,小虾……”不弃猛然回头,大声问道:“我怎么回来的!”
      屋内一片静寂。甜儿是大丫头,胆子壮些。怯怯看了眼不弃道:“小姐是被辆马车送回来的。已经七天了。”
      他送她回朱府了?他为什么要送她回朱府?
      杏儿也道:“小姐昏迷着,老太爷可着急了。听小虾说七天准醒,老太爷这才放了心。他嘱三总管还守在楼下呢!”
      朱寿在楼下?不弃大步往门外走。心里被疑团塞塞结结实实。
      她才下楼就看到小虾正和朱寿在说话,小六站在天井里百无聊赖的望天。不弃看到小虾喉间不知为何哽住了:“小虾,他送我回来的?”
      小虾扬起脸,眼神澄清:“是。郡王送小姐回来的。”
      “他人呢?为什么甜儿说我是被辆马车送回来的?”
      小六这时见着不弃嘟囔了一句:“少爷回望京了。他非要留下我保护小姐。”
      陈煜为什么送她回朱府?他为什么回望京?不弃怔立了片刻,不发一言直奔柳林而去。
      众人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纷纷跟了出去。
      不弃站在柳林入口处深吸了口气,回头道:“我要静一会儿,不要进来打挠我!”
      她扭头跑进柳林,冰冷的空气刺激着她的肺部,她努力回想看上一次在柳林里和陈煜躲甜儿她们的那个地方。
      柳树的枝条干枯的在寒风中轻拂。地上的灌木枝条上挂着枯黄的草叶,不弃仔细的观察着,不多时就找到了那棵柳树。
      她围着树转了几圈。树下没有被翻动的迹象。不弃诧异的想,难道陈煜埋的东西还在?她心里充满了不解。蹲下身体,用手慢慢摸索着树下的地面。摸了一固,她的手终于停在一处地方。这里的土明显比别处更为松软。
      “就算是逆天的邪物,我也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她喃喃说道,下定决心用力刨开土层。
      没费多大劲,她的手就触到一处硬物。不弃眼睛一亮,加快了速度。刨开浮土,露出了一只尺许长的铁匣子。
      她如获至宝的将它拿出来,屏住呼吸打开。
      盒子里放着一块绿琥珀,下面还有一封信。
      不弃拿起绿琥珀,左看右看除了漂亮一点没看出任何特别之处。她把绿琥珀放到旁边,拿出了信。
      “不弃!”
      完了?不弃拿起铁匣子抖了又抖,再无别的东西。不弃把信纸看了又看,也没再多看出一个字来。
      她再一次拿起绿琥珀。这玩意儿不会就是碧罗天的啥邪物吧?不对呀,这不是皇帝赐给信王爷,再送给母亲的东西?信王爷在遇到母亲之前就从阿福那里拿到了,不会是这个!陈煜把东西拿走了!
      不弃心乱如麻地想,陈煜不是说不能给皇帝,也不能给东方炻?他说过最好这东西不要面世。为什么他要取走?
      他留下不弃二字是什么意思?小六说他回了望京。他把东西交给皇帝了?他为什么突然间改变了主意?
      不弃一屁股坐在地上,茫然的看着手里的信,只觉得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
      那个邪物是什么东西?
      她努力回想着那天晚上和陈煜说的话。他刚开始不还好好的想知道莫若菲和那首诗,怎么听了白蛇许仙的故事就弄晕了自己?
      仿佛触碰到了什么,眨眼间又飘走。
      “花不弃,你给我记住,我不是许仙!”
      声音犹自在耳。不弃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弹跳起来,失声低呼:“他猜到我是个妖怪!”
      不弃!他是在说,哪怕她是妖怪也不会抛弃她?可是他为什么要回望京?不弃把绿琥珀挂在脖子上,揣了信,将铁匣子埋好,失魂落魄的走出了柳林。
      见她平安无事的出来,候在外面的人全部松了口气。
      朱寿笑道:“孙小姐,老太爷一直惦记着你。”
      不弃嗯了声道:“寿总管,你去告诉老太爷,晚上我去他院子里吃饭。”
      她平静的逼视着小虾和小六没有说话。
      小虾安静如昔,小六却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嘀咕道:“北方传来消息说东方炻和北狄勾结起兵了。少爷说他正巧找到了碧罗天,回望京给皇上一个交待,助皇上一臂之力。让小姐好生在府里呆着,别跑去拖他后腿。”
      为什么在她说完白蛇许仙之后,他就找到碧罗天了?他不是对东方炻造反不感兴趣?
      不弃摸着胸口那块绿琥珀说不出的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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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炮司令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09:26:03 |只看该作者
    墙头遇见芜贵妃
        世事难料,风云诡变。
      就在陈煜与元崇才出望京十日。东方炻的二十万大军如神兵天降,已绕过天门关,在望京城外二十里扎下大营。荆州水军逆江而上,封锁了中州与徽州之间的江面。
      陈煜和元崇得知前方荆州水军封了大江,陈煜想赶回江南,元崇却放不下做守备的父亲。去路被拦,陈煜知道东方炻现在没时间理会不弃,心里念着元崇的好。他拨转马头,随元崇又悄悄回转望京城。
      兵营密密麻麻将望京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二人无奈,绕道上了兴龙山。
      夜色中,军营里点着的篝火如漫天繁星延绵至了天边。望京城青黑色的城墙像灯海里的一块礁石,随时会被拍成齑粉。
      元崇面沉如水,眼里泛起了红丝。想起父母亲人仍在城里,焦燥不安。狠狠一掌拍在小春亭的亭柱上骂道:“莫非东方炻真得了天助?”
      陈煜想起碧罗天大巫的预言不由得又深信了几分。他喟叹一声道:“自从莫若菲投了东方炻,他研制出的杀器闻所未闻。烟花能被他制成威力巨大的炮。几炮下去就能将城墙炸开豁口。从前真小瞧了莫若菲。一个商贾之子,竞知晓地理,研制出百般巧器,还知晓攻城之法。你看望京城边。”
      元崇望去,远远的看到星点火把在城边移动。万人齐力纷涌至一方。城头上不时有火箭射出,却奈何不了下方人多。他不由奇道:“这是在做什么?”
      “筑高台。望京城坚,东方炻的炮也轰不开。若是死守不出,拖上一年半载也不是难事。掘地道又有护城河相阻。长时间强攻不下,江南军队与关野大军渡江的话,东方炻会受夹击。他想在短时间内攻破望京,想出的这个办法倒是极妙。高台筑得比望京城墙还高,从高台之上居高临下往望京城投石射火箭,另听说莫若菲研制出一种可爆炸的东西称为炮。你想想,居高临下投出,望京城会是什么情形?”
      元崇越听越惊,费尽心思去想对策,片刻之间急得满头大汗。“咱们得想个办法破了他的高台!”
      陈煜摇了摇头道:“高台以土石相筑,又不是粮草堆,能放把火烧光。白天我见高台筑得不过两丈,傍晚时公便已垒成了六丈高。我仔细看了,运送石料土包并非完全靠人力。另有机巧相送。照这种速度,五日之内,高台必定筑就。元崇,望京城会在南方军队赶到之前被攻破。”
      他的话元崇向来深信不己,此时听到,手足一阵冰凉。
      陈煜伸手按住他的肩平静的说道:“我知你担心父母。我有办法进城。只是元崇,我怕你爹不肯舍城离开。”
      元崇一咬牙道:“无论如何,先进城见了爹娘再说。”
      陈煜理解的看着他道:“九龙宝座谁坐都一样,元崇,我只是希望你莫要有什么忠君舍命的想法。帝王家最是无情,我已经看得淡了。”
      元崇自嘲地说道:“从前我一直想做将军,去打北狄。今日诚王孙争天下,我却没有上阵杀敌的欲念。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你这小子的影响。皇上圈了你两年,我心里总是不太舒服。帝王家果然是不念亲情的。”
      陈煜心中微暖,拍了拍他道:“走吧,四座城门堵的兵多。咱们不走城门,找个薄弱的地方进去。”
      元崇跟着他走,惊疑道:“不从四门进,望京城墙咱们怎么翻得过去?”
      “宫墙能翻,城墙也一样。你轻功不行,要费些周折才行。”
      两人趁夜下了山,绕过军营一路摸索。终于在北城一带寻着段驻军少的城墙。
      陈煜悄声对元崇道:“等会儿游过护城河,你持弓箭替我掠阵,我上得城墙拉你上去。”
      夜色中护城河水泛着幽光。洇过河水,陈煜与元崇背靠在漆黑的城墙上休息了会儿。陈煜手中绑得一架小巧的弩弓,将革囊缠于腰间。他取出一根铁钎,施展轻巧一掠两丈,运足内力将铁钎插进了墙城石缝之中。
      这是他上回在十万大山追踪明月夫人后想出来的登城办法。城墙以青石垒成,中间以糯米石灰浇灌,坚固异常。他自忖一箭射出也没办法射进去。用尽内力刺进,铁钎已只进墙两分,又不能用铁锤打进去弄出声响。
      他一手抠得石缝,借着这两分力身体又自拔高,再运内力狠狠刺入。望京城墙高数十丈,饶是他武功好,也费了半个时辰才接近城头。
      元崇持了弓箭,紧张的盯看护城河对面的军营。只要陈煜上得城头,亮出印信,守城士兵自然不会挡他。最怕是陈煜攀在中间,被东方炻的军队发现,万箭齐发,就钉死在这里了。
      陈煜翻上墙头,一士兵发现张口就喊。他担心元崇,顾不得别的,扣中机弩钉死了这名士兵,迅速将绳子往下一扔,嘴里发出一声呼哨。
      元崇接过绳子就往上爬。
      城头上呼声响起,士兵举着火把扑过来。陈煜亮出印信大喝道:“我乃南下钦差,东平郡王!”
      一名守城的校尉喝道:“钦差南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杀了一名士兵?定是奸细!”
      陈煜急声道:“才出城就闻望京被围,本王是回来救驾的!守备公子正在墙下,待拉他上来再说。”
      恰好这名校尉认得元崇,举了火把往下一望,照亮了元崇的脸,不由得惊道:“属下无礼,郡王见谅。快点拉元公子上来!”
      城头异动早惊了护城河对岸的士兵,几乎同一时间,数声箭响夹着风声射来陈煜大惊,匆匆说了声:“我下去!”
      他劈手抽出一名士兵腰间的刀,攀绳而下。
      城头士兵反应过来,也纷纷张弓搭箭射向对岸。陈煜坠至元崇身边,搂住他的腰把刀塞进他手中道:“你拔箭,我带你上去!”
      元崇:将刀轮圆了,陈煜低声骂道:“重得像猪!”说着拉住绳子奋力往上一跃,眼前城头在望,扬手将元崇抛了上去。
      这时一箭射中了绳子,陈煜手中脱力,身体直往下坠。他暗叫不好,脚尖突碰到先前刺进墙中的铁钎。身体下坠的瞬间,握住了它。耳边听得箭声嗖嗖。如果坠下城墙,被对岸的箭非当靶子射死不可。此时也不容他再做考虑,用尽全力借力往上跃起,心里暗骂,元崇你再不扔根绳子下来,我就死定了。
      力气正尽时,一根绳子抛向了他。陈煜握住绳子被一拉二拽,好不容易翻上了城头。张口就骂:“你他娘的再慢点,我就死定了!”
      耳边响起轻笑声:“长卿,我倒是头一回见你爆粗口骂人!”
      陈煜一呆,望过去看到一张清丽的素颜。她穿着淡青色的宫装,高挽云髻,插了枝金风攒丝钗,出尘之中又显华贵。惊疑的问道:“柳青芜,你怎么在这儿?”
      柳青芜嫣然笑道:“东方炻弃我如草履,他想得天下,我偏偏要和他对着干!皇上封我为芜贵妃。望京城被围,我自请代天子巡城以鼓士气。”
      陈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离开望京不过半个月,他怎么不知道宫里多了个贵妃娘娘。他现在才看到那枝只有贵妃品级才能插戴的金凤钗,回望她身后低眉顺目站定的两名大内铁卫,总算相信她说的不假。
      元崇给陈煜使了个眼色,转头离开去寻父亲。
      城下停止了射箭,城头又恢复了平静。
      柳青芜挥了挥手,让那两名大内铁卫止步不前。她缓缓往前走出数十步,周围无人时,她才悠然说道:“我养好伤找到了白大人,一直躲在他府里。望京被围,自大人就引我入了宫。皇上很喜欢很欣慰。白大人举荐有功,现在已经是兵部侍郎了。”
      淡淡的光照在她身上,青衫如雾,云髻如烟,面容佼好,纤腰不足盈握。城头轻寂,晚风吹来,她似乘风而去的仙子一般。
      高傲的明月山庄大小姐,进宫做了贵妃。望京城破,她又何去何从?陈煜只要一想到她比自己高出一辈来,就像吞了只苍蝇般恶心。
      他默默的消化着白渐飞藏起她的消息。重新审视起白渐飞来。
      柳青芜轻声说道:“多好啊。我从来不知道当皇族的滋味。有权与无权真的不一样。”
      陈煜讥讽的说道:“你看轻了皇上。我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皇上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还要多。”
      柳青芜悠然回头:“你信不信,你离开望京才半个月,你现在再看到皇上,怕是认他不出了。”
      “什么意思?”
      “你听说过一夜白头吗?皇帝再英明神威,这时候也怕死呢。呵呵!”柳青芜抿着嘴清脆的笑着。“皇上说我就像黑夜里的太阳,我要什么他都肯答应。我说代天子巡城以鼓士气,他感动得差点落泪。呵呵,他只恨我出现得太迟了。他还说如果我能替他生下儿子,就立他为太子呢。”
      陈煜脸上露出震惊。皇帝一向是深藏不露,城府隐忍深沉之人。怎么会在短短数日工夫就被柳青芜迷成这样?他毫不客气的说道:“如果城破,我赌二皇子和三皇子会在江南登基。怎么也轮不到你肚子里还不知道有没有的儿子。”
      “我不在乎!”柳青芜高抬着下巴道,“我要权力,能和东方炻对抗的权力!你不是武功被废了吗?天天嗅着我的噬骨香,你还保着武功。是阿石动了手脚对吗?”
      陈煜不否认。阿石是他埋在宫里的棋。他曾经是皇帝的眼线,后来把忠心给了他。药量下得少,他才能凭借元崇的壮阳酒驱去噬骨香的阴寒。
      柳青芜脸色一变,冷笑道:“你应该感谢我才对。白渐飞本来是想直接穿了你的琵琶骨让你成废人。是我劝着他才肯对你用香。东平郡王,你瞒过皇上就是犯了欺君大罪。如果我现在揭发你,皇帝会砍你的脑袋。如果我出卖你,相信东方炻会很高兴看你成为他的俘虏。你可出现得真不是时候。”
      陈煜不慌不忙的说道:“娘娘威胁臣,想要臣做什么?”
      他穿着黑色的紧身衣,闲闲的站在她面前。头发湿漉漉地粘在面颊上,染得他面如冠玉,眼眸褶褶发光。
      他的语气让柳青芜想起了当年天门关时的莲衣客。她下意识的抓着衣袖,宫装的纱袖被她揉成了一团,软软的使不着力。
      柳青芜失神的看着他,想起为救他被明月夫人打断肋骨时陈煜的细心温柔。拒绝扔下她的强势。
      如果他心里有她,如果他能带了她远走高飞,浪迹江湖。她心口蓦然涌起酸涩。他心里只有花不弃。南下坊他宁肯替花不弃挡上一箭。王府中抱着晕倒的花不弃眼里透出的无奈。小春亭假作情侣,他望定花不弃背影时嘴角噙得那抹苦笑。对自己呢?冷峻有之,狠辣有之,利用有之。现在,假以辞色有之。
      她轻声笑了:“难道我们共同的敌人不是东方炻吗?国有大难,本宫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为难你。我要你去杀东方炻。”
      陈煜笑道:“娘娘不是为难臣?二十万大军之中取主帅首级,大罗金仙也办不到。臣还没靠近帅营,就会被围攻而死。你当有武功就能穿墙遁地?”
      柳青芜冷冷说道:“怎么杀是你的事!天意叫我今晚遇到了你。刚才那小子是守备公子对吧?看你奋不顾身差点被射成刺猬也要救他,他对你一定很重要。我给你三日。你若取不到东方炻的人头,我就杀了他!”
      陈煜一怔,苦笑道:“你莫要把我想得太强。千军万马中我杀不了东方炻。我救不了元崇。左右他是死,还不如我自己逃命。柳青芜,你这个想法实在无可取之处!”
      “那好。”柳青芜哼了声道,“明日你出城迎战。我给你三百兵马,不胜不准回城。我会绑了那小子在城头给你掠阵。你胜不了,我就一刀砍了他的头!”
      她说完拂袖而去。剩下陈煜独自一人站在城楼上暗自咬牙,想扑过去一把拧断了柳青芜的脖子。
      那两名大内铁卫似感觉到了他的杀气,目光阴冷的瞟过来,蓄势待发。
      柳青芜也感觉到了,冷冷说道:“你不肯定能不能杀我。如果你敢对替天子巡城的贵妃动手,你就是叛国投敌。你想投靠东方炻吗?他会比我更想杀你!花不弃射了我三箭,我现在拿不住她,你悉数替她受着吧!我得不到的,我绝不会让花不弃得到!我会在城上观阵,相信我,我的箭术也不差!”
      陈煜呵呵笑了:“哦?我家不弃变这么能干了?居然能够射得你三箭!丫头的准头还是不行,三箭都没射死你。以后我再多教教她。”
      柳青芜背影一僵,手攥得紧了,指甲直刺掌心。
      陈煜又不阴不阳地补了句:“娘娘千万别气歪了嘴失了皇上的宠爱。明日煜定不负娘娘所望,一定阵前杀敌,以一敌二十万,保管叫东方炻闻风丧胆,撤兵投降!皇上就更爱娘娘了。”
      柳青芜身体气得发抖,头也不回的下了城头。
      陪元崇回望京真……馊得不能再馊的主意!陈煜恨恨地目送着柳青芜离开,大踏步去找元崇。
      才下城楼就听到一个更坏的消息。元崇被他父亲绑了。陈煜诧异的想守备大人脑子进水了?
      他来到守备府外,东平郡王的印信亮出,顺利的进了守备府。
      府里正厅中望京守备元朗大人颓然坐着,屋里一群守城将士围坐在厅前面面相觑。
      他见到陈煜便愤愤地骂道:“郡王莫替小儿担忧。这个不肖子竟然当着众人面说望京城定破。这个挠乱军心的逆子!”
      陈煜来迟一步,不由得暗骂柳青芜与白渐飞这对奸夫淫妇。他压着火气陪着笑脸道:“本王和元崇回来的时候,他还直说上阵父子兵,定会杀东方炻片甲不留。中间定有什么误会了。本王去看看他。”
      元守备啪的将茶盏重重往桌子上一顿,冷着脸道:“老夫当场就想一剑捅了他。白大人与郡王说的一样,想着中间是有什么误会这才让人先把他关起来。这个逆子!明天我就让人绑了我父子去向皇上请罪。”
      周围将士又围着元守备轻声劝解。
      陈煜暗骂元崇白痴,当众人面说什么望京城会被攻破。他堆满笑容道:“元崇怎么可能是奸细?他这些日子马不停蹄的赶回望京,六月天热,他上火失心疯了。本王前去看看。”
      元守备一筹莫展。忠君还是弑子,两头都舍不得。发够了火气做足了样子才引了陈煜去看元崇。
      进了后院,元守备亲自开锁引陈煜进去。他挥退左右后火气也没了,满面愁容道:“不瞒郡王,我这儿子性子憨直,被白渐飞一激就嚷着说出城破的话来。老夫堵他的嘴都来不及!老夫就这么一个儿子,求郡王想个万全之策!那白渐飞枉为元崇好友,老夫瞧着他眼里的神色甚是诡异。怕是明日金殿之上难应付了。”
      白渐飞是想捏着元崇对付自己罢了。陈煜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道:“大人放宽心。无论如何我也会保住元崇性命的。”
      他低声又道:“麻烦大人速速去我外公家和忠信侯府通传一声。另外,交好的大臣不妨请托一下。金殿上好说话。”
      元守备大喜道:“交好的臣工已经去了信,有郡王相佑,得诚国公与忠信侯相助自是最好。老夫先行谢过!”
      元守备亲自叮嘱亲兵在外面守着,不准任何人靠近。又匆忙赶去正厅与将士商议守城应对去了。
      陈煜推门走了进去。走进内室便看到元崇被绑成棕子似的扔在床上,堵了嘴对他闷声叫唤。
      他沉着脸走过去翻转元崇的身体,巴掌狠狠落在他屁股上,也不解开他的绑绳,扯出他嘴里的布团气呼呼的坐下说道:“你和白渐飞斗什么气?这下被捏着把柄就好了?明日你爹是肯定要自绑了进宫的,我看你怎么办?”
      元崇喘着气脸红筋涨地嚷道:“你,你居然打我屁股!陈煜你不是人!你知道我回守备府时那厮说什么吗?他要我爹开城门迎战。望京城只守不攻,坚持到江南军队来才是上策。城里好歹还有五万士兵。就算兵力不如东方炻,但我们有城啊!还有城中百万百姓。城哪有那么容易破的?白渐飞这不是让我爹去送死?他非得说围城十余日,一战没有,士气低落。他懂个屁!喂!你还不替我解开?我这就打上侍郎府去!不把他揍成猪头,我就不姓元!”
      陈煜啧啧摇了摇头道:“瞧你这脾气!放了你去侍郎府闹事,明天皇帝就把守备府全抄斩了!你回来送死的?实话告诉你,柳青芜要绑你上城头,明天换我带三百士兵出城迎战。你就消停点吧。你再闹,我再赌了你的嘴替你爹大板子打烂你的屁股!”
      元崇吃惊的说道:“那娘们这么狠?果然女人狠起来比男人还毒!我原以为她对你颇有情意!”
      陈煜拍了下他的脑袋,这才动手替他解开绳子。他严肃的说道:“元崇。你若是想死,就留在望京城与你老爹一起。你如果不想死,明天你就给我装疯!”
      元崇一愣。
      “你只要装疯卖傻,给皇上一个不追究的理由就行。现在皇上绝对不会杀你,更不会动守备府。等明天一过,再让你爹放你出城。我看你爹是不会走的。他已经存了尽忠殉国的心思。但他会让你走,你是元家的独苗。回来,不过是拜别你爹娘罢了。你别反驳我。你想留下同死,你爹还想为元家留香火呢。”
      元崇望着陈煜,眼里突然就落下泪来:“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我舍不得他们。你明天带了兵出城,凭你的武功逃吧。三百士兵打什么呀,不摆明着让你送死嘛。”
      陈煜顺手从他床上拎出酒坛苦笑道:“谁叫咱们倒霉,偏偏翻城墙遇到了柳青芜。喝杯酒吧。明天我还要向皇上解释,我怎么恢复功力呢。”
      元崇抹了泪,端起酒坛一阵牛饮。
      陈煜见他郁闷,附耳低声说道:“皇上现在要借助你爹守城,不敢杀他乱了三万守备军的士气。既然装疯,你若是在殿上揍了白渐飞也是白揍嘛。”
      元崇不防听到陈煜出这个歪点子,一口酒呛住喷了出来。

      为爱而战
        第二天一早,元守备果然叫人绑了自己和元崇进宫告罪。
      元崇嘴被堵着拉上了金殿。皇帝皱眉不解,元守备赶紧道:“小儿得了失心疯,满口胡言,臣怕殿前惊挠皇上。”
      皇帝示意内侍扯了塞嘴的布团,元崇张嘴就是胡话。他本来长得粗眉大眼,一装傻,就像个傻大个儿。
      皇帝微叹道:“小儿胡言岂能当真。朕自然是相信爱卿的。恕卿无罪。战事要紧,爱卿不必为这些小事烦忧。”
      根本用不着臣工帮忙说情,皇帝还没到糊涂的地步。元守备谢了恩,牵着元崇的手就要走。
      白渐飞出班奏道:“皇上,东平郡王回来了。武功一出望京城就恢复了。东平郡王武艺超群,臣奏请皇上让东平郡王出城一战。灭诚王孙威风,长我大魏士气!”
      皇上目光微闪,咀嚼看武功一出望京城就恢复了。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元崇甩开父亲的手,走到白渐飞身前傻傻一笑:“小白脸,跟了我回府可好?”
      白渐飞被他轻浮的捏住下巴,脸涨得通红下手推他,吼道:“金殿之上,你敢辱我!”
      元崇借势被他推倒在地,大喝一声扑过去,一脚踹中自渐飞心窝,怒气冲冲地说道:“少爷看得起你才带你回府。不知好歹,老鸨子呢?多少银子买下他?!少爷废了你!”
      元守备吓得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道:“皇上恕罪。臣就这么一个儿子。同东平郡王出京南下,听到望京被困,急得失心疯了!”
      皇帝心知个中端倪,却只能任由元崇发疯。他深呼吸挥手道:“小儿胡言怪不得他。带他回家好好调教!白爱卿受惊了,无需与个傻子计较。宣东平郡王上殿。”
      一身紫袍的陈煜平静的上殿,三呼万岁之后脸上喜气洋洋:“回禀皇上,臣功力已复。大江被封无江南行,臣心忧皇上安危,便立即回转望京!”
      皇帝淡淡的说道:“你的武功恢复的倒也及时!”
      “禀皇上,臣出了望京正遇上一位赶来救驾的江湖人士。他道臣是中了噬骨香才封了功力。臣大吃一惊,什么时候中了毒都不知道。臣还一直以为是受伤后调理不当所至。那侠士听说臣要回望京救驾,慷慨解囊,赠了臣一颗丸药。臣这才恢复功力。那侠客已得臣嘱咐,火速赶往江南,道是召集武林豪杰,共同对付叛军!”
      这番话堵得皇帝无话可说。所谓的江湖侠士南下了,自然无人可对证。他更不能说噬骨香是他默许下的。他早听得柳青芜之言,对陈煜起了戒心。让他领三百士兵出战。若胜,能灭东方炻威风。若败,就当去一个心病。他缓缓道:“准奏。东平郡王务必扬我大魏国威!”
      “多谢陛下!臣定不负陛下!”陈煜磕头站起身,见白渐飞龇牙咧嘴揉着胸口,嘴角隐有血迹,知道元崇果然在金殿下了手,不觉闷笑。
      又听得有臣子上奏三皇子烃会合关野大军已至随州,欲与二皇子率的江南水军在徽州会合,以渡江来援云云。
      他的目光上移,心神微颤。半个月,皇帝突显老态,连那双眼睛都变得混沌,再不复昔日犀利。人比他离开时瘦了不止十斤。陈煜眼尖,看到皇帝放在龙椅两端的手颤颤发抖,心想,柳青芜难道是习了媚术?短时间内就掏空了皇帝身体?陈煜禁不住脱口又道:“皇上保重龙体,莫要太过担忧。只要江南军队渡江北上,望京解围指日可待。”
      皇帝的心瞬间流过一丝温暖。看着殿下英姿勃勃的陈煜,突想起看着他长大。不免有些不忍。斟酌着说道:“你就领三…”
      白渐飞怨毒的看了眼陈煜,大声说道:“三百士兵即可!皇上,如果东平郡王以三百士兵能胜诚王孙三千先锋,诚王孙必定心寒胆战!”
      皇帝一愣,龙椅背后传出细不可闻的声音:“郡王知道噬骨香,他却一直瞒着皇上。”
      是啊,是他默许废掉陈煜的武功。陈煜原来是知道的。他藏得真好。如果不是水路被封,他不得不回望京。自己怕也被他瞒过了。他还圈禁了他两年。不可不防。皇帝被触动的亲情瞬间消散,挥了挥龙袍道:“准奏,东平郡王,朕等你的好消息,都退了吧!”
      众臣送了皇帝离开。陈煜默默的看着他,虔诚的行了大礼。他伤感的想,父王,不是我不忠。是皇叔想杀我。他一直疑我,今日更要杀我!连丝留恋也无。
      皇帝走下龙椅时,脚步虚浮踉跄了半步。
      龙椅背后的屏风中伸出了只白生生的手,稳稳的扶住了他。一霎时,陈煜看到皇帝脸上闪出丝神采,像蜜蜂看到了糖。竞不顾朝臣还未散尽,失口说道:“爱妃体贴。”
      众臣傻了眼,屏风后面居然有后妃坐着?
      诚国公涨红了脸大声嚷道:“后宫不得干政!皇上此举太荒谬!”
      皇帝蓦得回过身,竟一把将屏风后的柳青芜攥了出来:“诚国公此言差矣。芜贵妃虽进宫不久,却晓得自请上墙头替天子巡视,以鼓士气。尔等食君之禄,除了在朝堂上鸹噪外还能做什么?”
      诚国公几时听过这种话,气得脸红脖子粗,跺了跺脚一头就往龙柱上撞去。
      陈煜大惊,伸手拉住诚国公,急声道:“外公莫急!”
      诚国公双腿一软,脸红似血,软软地倒在了陈煜怀里。
      皇帝看也不看诚国公,哼了声道:“东平郡王,午时出战!朕亲自上城头掠阵!”
      他带着柳青芜拂袖而去。把一众惊得不知所措的朝臣凉在了金殿之上。
      陈煜连声喊着诚国公,替他抚拍着胸口。诚国公红着脸瞪圆了眼睛,几乎一声不吭就气死在金殿上。陈煜突然想起父王病倒的时候,不由悲中心来。
      周围没散尽的官员莫不哀凄。几名老臣更是扑上来放声大哭。
      这些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陈煜的心一点点冷透。他怜惜的看着诚国公,慢慢松开了手。心里对皇帝最后一点忠义之心都散了个干干净净。
      内侍抬了诚国公回府,经过陈煜身边时,他跪下对诚国公恭敬的磕了三个头,眼中一丝泪意也无。
      朝臣尽散,他站在高高的玉阶上望定天空无语。
      白渐飞摇着头走出金殿,喃喃说道:“皇上变了。”
      他的声音很低,陈煜听得分明,他回转身盯着白渐飞冷冷地说道:“你知道柳青芜是什么人?你知道她自明月夫人处习得多少邪术?皇上是被你害了!你要升官掌权,你可知道皇上如此,大魏必亡。你就是祸害之源!”
      白渐飞眼中瞟过怒火,不屑地说道:“不是!她了解东方炻,她恨东方炻入骨。她会是击败东方炻的奇兵!”
      陈煜气得举拳要揍,心头突然平静下来。他放下拳头无谓的耸了耸肩道:“算了。和你实在无话可说。我这就吃饱了肚子领三百士兵出城打仗去。白渐飞,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和元崇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直不明白,为何你这么恨我?恨不得让我马上死。”
      白渐飞后退两步离他远了一点,冷笑道:“朋友?你与元崇有秘密从来避着我。你心底里压根没把我当朋友!你从来看不起我,认定我只是会吟两首酸诗的文人。我不会比你差。你揍过我两次。欺我不会武功是吗?我不用武功照样置你于死地!你不是有本事做江湖大侠,有本事洞悉一切吗?你今日可有本事领得三百士兵击退东方炻的三千先锋?”
      他再不理会陈煜,拂袖而去。
      陈煜轻轻叹了口气。朋友也要看是哪种。元崇可以替他守得秘密,他可以为元崇赴汤蹈火。这才叫朋友。
      天空万里无云,六月的太阳已经升起。辰时已过,午时出战。时间太紧了。
      陈煜懒得再想下去。他匆匆去了诚国公府给诚国公烧了柱香,磕头告别。又赶到了信王府。望着熟悉的王府大门,陈煜眼里涩然。想起父王的那些酷似薛菲的侧妃夫人,想起最小的妹妹婉若,城一旦被攻破,她们怎么办?
      陈煜匆匆写就一封书信,嘱人面递甘妃。他没有进王府,毅然转头去了守备府。
      元守备挑选的三百士兵整齐的站在他面前。
      陈煜换了身黑色的软甲,腰间悬着柄宝剑,长弓与箭壶挂在鞍旁。黑色的头盔护着脸颊,露出双冷静的眸子。
      元崇换了士兵服饰站在队伍中。元守备眼圈微红,守备府大门里隐隐露出一角裙裾与难以压抑的哭声。
      “请守备大人放心,我们一定会平安。”陈煜对元守备拱了拱手道。
      “郡王保重。”元守备话里有话道,“这三百人是我的亲兵。个个都是忠心之人。”
      陈煜明白他的意思。三百人敌三千人是送死。这三百人不外是要护住他和元崇逃走罢了。他心里有些不忍,却看到那三百士兵个个脸上都布满了坚毅之色。元崇身边站着的数十人面露苍桑。一看就知道是有过战场经验的老兵,专为保护元崇。
      他翻身上了马。
      三百士兵对元守备单膝下跪行了礼。
      陈煜瞥见元崇红着眼睛,知他不舍。他接过一名亲兵递来的长枪轻声道:“战罢沙场天地寒,不知何处是故乡。走吧。”
      队伍走到城门口,吊桥慢慢放下。陈煜正要带士兵出城时长街之上却行来一队人马。
      “不准放人出城!”白渐飞一声高喝拍马赶来。他跳下马阴阴的望着送队伍出城的元守备说道:“守备大人,下官与令郎自幼交好。他失心疯踢了下官,下官不怪他。下官带了御医前去守备府替元兄瞧病,可是阖府找不到他。莫非元兄疯得厉害,以为打仗好玩,混在士兵里了?”
      元守备满脸堆笑上前,他是老将,一手揽紧了白渐飞的肩,看似亲热的笑道:“白大人,咱们旁边说话,别影响了出战将士的士气。”
      他使了个眼色,城门吊桥继续下放,陈煜懒得管白渐飞,长枪所指,带着三百人冲出了城门。
      守备府随行而来的几十名将士齐声高喝大魏必胜,拦在那队人马前,瞬间将白渐飞的呼声压得没了。
      等到元守备松开白渐飞的肩时,吊桥已经收起,城门关闭。白渐飞狠狠的对元守备道:“你是亲手送元崇去死!”
      元守备笑眯眯的说道:“崇儿由他母亲陪着在城中白云观求医呢。你当老夫也得了失心疯,让他混在三百人中去对付三千人?”
      白渐飞半信半疑,看不出元守备有半点惊惧之色。他哼了声道;“守备大人知道就好。我是对元崇好!”
      此时皇帝带了柳青芜到了。三呼万岁之后,御驾上了城门楼。元守备不再理会白渐飞,也跟上了城楼。
      城下元崇翻身上了马,听到陈煜喝了声:“别回头!”
      三百人的队伍凄凉的立在城下。对面一线黑压压的士兵。
      陈煜拍马上前喝道:“我乃大魏东平郡王。来将是谁,报上名来!”
      望京城居然敢出战?还只有三百人。东方炻坐在帅帐中卟的笑出了声。两年的战争让他的脸黑了不少。两撇秀气的柳叶眉飞扬入鬓,清秀的面容中带着股锐利的杀气。
      “何人出战?”
      “东平郡王。”
      东方炻兴趣来了:“哦?去看看。忆山,你也去。”他负手出了帅营,在一众将士的簇拥下往前方行去。
      队伍分开,露出着白色软甲披着明黄披风的东方炻。他身边一位身着宽大丝袍,容貌美若天人的正是莫若菲。
      陈煜眼睛微眯,大笑道:“东方兄,莫公子,咱们又见面了。两年不见,二位风采更甚从前。在下对莫公子犹为佩服。莫公子不造出那些武器,东方兄怕是没有这么快打到望京城。碧罗天大巫预言果然不假。得逆天之人得天下。恭喜东方兄了。”
      他以内力说出这番话,便暗暗埋下了离间的种子。
      东方炻听了眼睛微眯,目光似有似无的从莫若菲身上扫过。后者却愣了愣,眉头微皱,疑惑地想大巫的预言不是魏五世将亡,德仁皇后之子将坐江山吗?他突然想起小虾,莫若菲恨道,这丫头果然心狠,连这惊天秘密都肯透露给陈煜知道,难怪陈煜会知道他能造出武器。他不免有些担心东方炻能否接受。眼神所至,东方炻脸上笑意盈盈,半点诧异也无。莫若菲的心转念又安定下来。论自己与飞云堡的关系,也算是东方炻的亲戚。再者,陈煜怕也不敢真将他和小虾的真实来历泄露出去。他总要顾及小虾和花不弃的关系。
      莫若菲心定后,微笑道:“郡王谬赞!”
      城门楼上的皇帝听到这话更是伸长了头。他看到莫若菲长袍飘飘,身姿如仙,不由得哼了声,瞟了眼元守备。
      元守备马上站在城楼垛台前喝道:“东平郡王,皇上令你斩敌于马下!”
      东方炻哈哈大笑,马鞭指向陈煜道:“当初在石城,我并不知道你是东平郡王时便起了怜才之心。看你家皇帝只给你三百兵马,不是摆明让你送死?何苦再替他卖命?归顺于我,我封你为王,你想选哪块地做封地都成!”
      陈煜也笑:“人少是少了点。士气正旺。弟兄们,肯为皇上尽忠否?”
      三百人齐声答道:“死而无憾!”
      三百人的声音威武传开,气势雄壮。皇帝满意的坐了回去。
      柳青芜遥望东方炻,想起他令自己折手的事,恨得银牙紧咬。她招过一名内侍耳语几句。片刻后,内侍推出一名女子。直接以绳索悬于城垛上。
      柳青芜缓缓离座,走到垛口,扳转了那名女子的脸朗声说道:“东平郡王还不战么?东方炻,你只要赢了东平郡王,奔至这城门楼下。本宫便斩断绳子让你接了她去!”
      那女子清醒过来,张嘴便喊了声:“陈煜,你走!”
      柳青芜扬手一记耳光扇过去骂道:“两军交战,岂是花不弃你阻碍得了?!
      那一耳光扇得忒狠,女子顿时又晕了过去。
      陈煜瞬间明白了柳青芜的心计,扭头望了眼悬在空中的女子,转回头声音已冷:“何人出战!”
      东方炻痴痴的望着那名女子,喃喃说道:“不可能,她还在朱府。她不可能到望京来。”
      莫若菲两年没见过花不弃,一直听闻她在朱府,此时骤然听到她的声音,似是而非的自风中传来,眼前蓦得出现了不弃的影子。越看越像,越看越疑。低声道:“怎么声音这么像?”
      话音才落,东方炻已抽出一杆长枪奔向陈煜。
      他身边的将士急了,齐声呼道:“主公莫要中计涉险!”
      陈煜哪肯放过这个机会,目中笑容一闪即过,拍马便迎了上去。
      两匹马瞬间交错,长枪犀利对刺。
      两人都是在马背上一个错身,躲过对方的挺刺。然而这一个回合后,陈煜并不回头,他与元崇及身边的三百亲兵根本不理会东方炻,直冲进对方最薄弱的左翼。
      东方炻也没有回头,他拍马就往望京城下奔去。目光死死的盯着城门楼垛口处吊着的那名女子。这一瞬间,他眼中浓浓的思念。
      今年中秋,他记得对不弃说过,他要去朱府下聘。压抑已久的思念一经引动,自他心里喷涌而出,收不回来。
      “不弃,等我来救你。”东方炻喃喃念着。
      午时的阳光明晃晃的照看。他明明知道陈煜不顾这名女子逃走,她十有八九不是不弃。可是恍惚中,他看到那女子似有双明亮的眼睛。柳青芜那一巴掌让他回想起明月山庄前的那一幕。
      柳青芜的声音充满了怨毒,就像她打不弃的时候。东方炻的心在听到巴掌声落下时便忍奈不住涌起酸疼。
      他顾不得其它,只想跑得近一点再近一点,看清楚她的脸。两年了,他是这样想她。自从她被那个白玛在龙虎寨扛走之后,他就努力压抑着对她的思念。
      只要他得到江山,只要他当了皇帝,她还能拒绝得了他?陈煜还斗得过他?他要替祖父报仇,替早早病死的父亲报仇。他还要她。
      这样的信念让他等不及起兵。仗着东方家几代经营,仗着荆州十万水军投诚一路打着胜仗。
      马蹄溅起尘烟,一骑孤单的奔向城门楼。天地间安静得只听到他微微的喘息声与寂寞的蹄音。东方炻炽热的眼睛只望定城门楼上的女子,对垛口处站着的士兵视而不见。
      他身后的将士哪肯让他涉险,顾不得理会陈煜,纷纷涌上前追赶着东方炻。三千先锋呼喊着如潮水般涌向望京城。
      柳青芜眯着眼睛见东方炻已入射程内,玉手纤纤挥下,厉声喝道:“射!”
      城门楼上万箭齐发,黑蝗一般射向东方炻。
      她等这一刻很久了,以至于下令时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柳青芜望着箭雨下的挥动长枪挑飞箭枝的那个明黄身影,心中充满了复仇的快意。
      成片的叛军倒下箭下,因为主公独自在前而奋力前冲。一波接着一波不怕死的前涌。“原来你心里的女人是花不弃!”莫若菲喃喃吐出这句话,回头下令推出土炮,不管能不能轰倒城墙,全发射出去。
      城下烟尘弥漫。她的目光远眺,看着披着黑甲的陈煜长枪所指,叛军不敢靠近两丈之内。三百士兵像一柄锋利的开山斧生生砍出了一条道来。渐渐的奔向远方。
      “长卿,当日你在山中救我,我终于还是放了你。”她声音几不可闻,手捂住了心口。胸腔中那抹酸楚直冲眼底。她知道陈煜已经和元崇顺利逃走,她知道她永远也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在心底里存着一个由他携她走,仗剑走江湖的梦想了。
      长枪被东方炻轮成了圆。明黄的披风高高飞扬,像团光晕罩在他身上。
      箭太多太密,他护得住自己护不住马。跨下骏马悲鸣几声折腿摔倒。他仗着轻功一跃而起,一边拔打着箭,脚步却往前移动着。直到看清城垛上悬着的那个女子不是花不弃,东方炻这才放声大笑,长枪用力一点地面,身影似鬼魅一般往后退去。
      这时一箭射下了他的冠冕,黑发披散飘扬。又一箭擦过了他的背,锐利的箭头划开背上的衣衫,带出根血槽。
      东方炻并不在意,退得更急。渐渐的,射在他身边的箭枝越来越稀疏。嗖嗖的破空声中,东方炻哈哈大笑,声音清清楚楚传进城门楼:“我乃真龙之身,万箭之中也能全身而退,我有天神一直佑护!崇德,你射不死我,一月之内我必破望京城!”
      他终于退到箭的射程之外。诚王军莫不高呼真龙威武。看到因前来迎他的将士被箭射倒不少。东方炻指着这些被射死的将士道:“忆山,记得在城外替他们竖英雄碑!炻绝不会忘记这些英勇的将士!”
      竖碑是莫若菲想出来的。古人最爱留名立传。东方炻听了直笑。如果碑上有名,其后人指看上面的人名吹嘘番我家祖上当年随皇帝打江山如何如何。想想就觉得死了也值。所以每打下州府,东方炻便会立下一座丰碑。叫跟随东方炻的将士无不热血沸腾,争相杀敌。以这样的士气,大魏军如何能挡?
      果然,东方炻此言一出,万千将士吼出如雷一般的誓言。并不因他披头散发,背心淌血而气绥,士气反而高涨起来。
      皇帝先前还高兴。自渐飞与元守备都赞柳青芜替望京城赢得了漂亮的一仗。连相陪的众臣子都自动忘记了她出现在金殿屏风后的事情。
      转瞬之间城下呼声震天响,皇帝耳朵嗡呜。面色渐渐沉了。他站起身道:“逆贼叛党不知死活虚言唬人而己。可惜今日没有射死他。只要固守望京,等到江南来援,朕要将诚王孙活剐了!”
      大魏总算是赢了这一场仗,士气也高。众臣纷纷恭维皇上英明。
      只有白渐飞放低了声音悄悄斥责柳青芜:“引东方炻来城下射之是好计,可是为什么不等陈煜战死再用?”
      柳青芜挑起秀眉笑道:“东方炻听说陈煜出战,他那有不来之理?如果能射死东方炻,陈煜临阵脱逃,砍一千次头都够了。”
      白渐飞马上跟至皇帝身边低语数句。皇帝怒道:“传旨下去,东平郡王临阵脱逃,杀无赦!”
      柳青芜听到这句圣旨不由得失笑。皇帝傻了吧?望京城围得水泄不通,旨意往哪儿传啊?
      皇帝并不知道他所等待的江南援军没办法北上了。
      三皇子陈烃与西楚州关野带来的十五万人马汇合,星夜兼程到了随州。放过随州与领江南水军二皇子陈烨在徽州会合,渡江解围。
      岂料云琅的三万飞云骑由荆州水军突然送至随州,里应外合占了随州城严防死守。配合荆州两万水军生生将随州城变成天堑。阻断了三皇子与关野的去路。
      随州城不是攻不下来,但是望京被围,云琅受令只守不攻。摆明了就是要拖沿时间,让东方炻攻破望京。
      只要擒得崇德帝,魏国大势便去。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关野二十万大军留了五万在西楚州石城布防,以免西胡趁机进兵。十五万兵马先受皇帝之令去江南,根本没有想到东方炻速度如此快。要渡江只能靠江南水军,大军只能望定宽二百丈的大江长叹。不论是绕道越州经杭州再至苏州,到徽州,还是直接攻下随州,望京显然已等不得了。
      关野当即立断,带兵拥着三皇子烃直奔杭州。
      原先二皇子的六万江南水军一直盯着荆州出发的十万水军。荆州水军是大魏国的水军精锐。拥有楼船战船无数,江南水军在荆州在湖州交手数次敌不过对方船好人多,一直以守护江南为重。
      荆州水军压根没把江南水军放在眼里,分出一半兵力拖着江南水军,另一半赶至中州望京合围,再分出两万船艇助云琅守随州。如此一来,二皇子陈烨想赶到徽州会合,却一直被荆州水军阻击在湖州一线。
      七月,望京城被攻破。东方炻攻进皇宫,杀崇德帝登基。祭太庙告先祖,改年号为德庆。因他是前德仁皇后嫡子诚王之孙,又有遗昭在手。朝中大臣除忠心崇德帝者自尽以外,半推半就归顺了。
      而城破之后,柳青芜仗着自己的武功,带了玉玺,拿着崇德帝的遗昭,护着白渐飞悄悄的离开了望京城南下江南。
      听到这个消息,关野当即立断拥三皇子陈烃为帝,没多久又迎来了玉玺与遗昭,三皇子明正言顺的在杭州登基。定杭州为京,改年号为康明。任关野为太尉,加封天下兵马大元帅。任白渐飞为相,尊柳青芜为太妃,娶了关野的女儿为后,重建皇宫。
      关野再分兵十万攻打随州。云琅得旨意,撤出随州,与两万荆州水军返回中州。
      两个皇帝都自称是大魏国正统。因势力以大江为隔。百姓们便把江北称为北魏,江南朝廷称为南魏。官方则都自称大魏。
      西楚州因隔得太远,杜知州看不清南北对峙哪方会赢。他干脆拥兵自立,以龙门山为界,建了西楚国,自称楚王。
      大魏国自此一分为三。
      占了江北五州的东方炻收拢荆州水军,全力安抚百姓。他任用前朝官员,加封手下将士,并封了莫若菲为相。依莫若菲的主意攻固地盘,高筑墙,深储粮。待江山稳定再实施渡江作战计划。
      而二皇子陈烨领了江南水军疲倦北行至徽州后,又闻三皇弟烃在关野的拥护下已经登基为帝。长幼有序,虽事出从权,仍心中不忿。
      陈烃封陈烨为征北王。私下底对陈烨把持水军军权颇为忌惮。见陈烨仍摆着兄长的谱也觉得不太舒服。为了南魏国不再起内讧,康明帝诓了陈烨饮酒,备着刀斧手砍了陈烨的头。
      崇德帝有四个皇弟封地在江南。随州的安王被云琅杀了。杭州城有睿王,苏州城有靖王,湖州有清王。三王闻听康明帝杀兄,心头惴惴。康明帝百般安抚之下,三王各献了一个儿子为质,送到了杭州城。而睿王则改封地为徽州,带了王妃华敏郡主启程。
      三国鼎立的乱世之中,自望京城逃出的陈煜和元崇以及活着冲出来的几十名亲兵乔装打扮悄悄潜入了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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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耶罗灬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09:47:46 |只看该作者
    杭州城里的芜太妃
        事情在不弃的意料之中。
      刘公公的人早世子一步找到常都督。听说禁卫军统领被刺,常都督表面震惊,心里却又多一层不满。
      关野派人暗中要接了朱府孙小姐进宫。若让关野拉拢了江南世家,将来自己就更难立足了。手里握着十万江南水军,皇帝不猜忌,关野也会想办法削减自己的军权。
      常都督于是使用了拖字决。表面上下令关闭苏州城门,戒严捉刺客寻找朱府孙小姐。面子工夫做得足,实则暗中叮嘱亲信,寻找朱府孙小姐后不准声张。
      就在这时,世子与九姑奶奶登门造访。双方可谓是郎有情妾有意,一拍即合。常都督眉开眼笑。
      江南世家把宝押在了自己身上。得江南世家大族与靖王府支持,不论是关野还是皇帝就要重新审视他常宽了。
      第二天雨骤风停,阳光重现。常都督很为难的告诉了刘公公朱府孙小姐的下落。在刘公公如获至宝准备去王府索人的时候,轻言细语的说了句:“可是朱八太爷与江南世家们对关大元帅此举颇为愤怒。朱府乃江南世家之首,朱家孙小姐又是朱府的继承人。就这么被一辆宫车没名没份的迎进宫去,怕是不妥吧?”
      刘公公一呆。他本来就想借此机会攀上朱府,常宽此语正戳中他的软肋。
      人是他接回宫去的,江南世家将来必不容他。转而投靠关野吧,人家现在已位极人臣,女儿又是中宫皇后,对他能客气几分罢了。脚步就此停凝不前。
      常都督一笑:“关大帅在宫中朝中一言九鼎。刘公公是皇上近侍,情分不同。关大帅与皇后自然倚重。只是末将镇守苏州,并没得到皇上旨意。公公要去王府索人,恕末将不方便陪同前往。”
      刘公公心思转得极快,轻叹了口气道:“靖王爷与朱府是姻亲,关大帅秘密接人进宫怕是惹恼了靖王爷。咱家一个奴才怎么敢去王府索人?皇上圣旨已下,不接朱府孙小姐进宫就是违旨。咱家也难啊。”
      常都督又是一笑:“朱府孙小姐进宫是好事一桩。不过,被关大帅这般偷偷摸摸接进宫去,恐百信侯不服。”
      抬出百信侯来,刘公公便明白了。这个爵位是先帝因朱府散尽家财支援大魏军队赏赐下来的。新帝迎娶朱府孙小姐只以一辆宫车打发。且并没有定下朱府孙小姐的品级位分。难不成让江南世家之首的朱府孙小姐进宫当奴婢?
      现在硬接了朱府孙小姐回宫。只会惹得江南世家们心存怨怼。
      他心里有了主意,呵呵笑道:“多谢都督提醒。咱家就这迷人报讯。关大帅此举不是让江南世家对皇上不满么?”
      有了这番利益上的计较。刘公公便在驿站住了下来。仍嘱了禁卫军守住朱府。而不弃和小虾则安心地回了朱府。只等着看杭州皇宫里的反应。
      杭州城以昔日行宫改建的皇宫之中又是另一番情景。
      柳青芜与白渐飞才至杭州便知此事。
      柳青芜只是笑。她做了芜太妃,想起花不弃从此要叫她一声母妃。想起陈煜从此得不到花不弃,想着东方炻隔江跳脚,鞭长莫及。她就盼着早一天能将花不弃弄进宫来。
      “她如何肯进宫?明摆着不肯的。”
      白渐飞点头道:“关大帅估计也怕朱府不肯,所以才暗中行事。只不过,这样只会给朱府借口。”
      柳青芜抿嘴笑道:“收服江南世家人心的招,白大人原本是想自己去朱府求亲的吧?”
      一语道破心机。
      自渐飞目光沉静,斯文的笑了笑:“我从前的报负就是封候拜相。现在我已经是宰相了。此生目的不外扶持大魏,将来有一天能收复江北失地,名留青史。皇上既然愿以妃位相许,接她进宫。做臣子的理应成全。”
      柳青芜玩着手指上的一粒红宝戒指,青碧色的纱衣长长的逶迤于地。她靠着软榻,丝毫没有察觉这一姿态像极了明月夫人。她笑语嫣然的问道:“白大人不怕那花不弃进了宫与你为难?”
      白渐飞离她十步开外,背对小轩窗外的绿意,满脸恬然之色:“下官登门求娶必遭拒绝。下官得不到的,又舍不得让她被别人得到。花不弃屡屡辱我,下官很想看到她进了宫的下场。更何况,太妃娘娘别忘了,东方炻对她在意得紧。有她在手,与北边的战事或谈判东方炻也不得不退让三分。”
      他抬头望着柳青芜。她慵懒如猫的倚靠在软榻上,柔弱无害之极。但他绝不会忘记。这女人的心狠手辣与诡异行事。
      当初她负伤在龙门关外被他救起后,一直便以这种柔弱之姿迷惑他。如果不是他时时提醒自己,柳青芜在十五岁便掌管了明月山庄大小事务。他一定会被她骗了。
      她屈居于府中之时便伏低做小。一朝进宫后就敢和自己分庭抗礼。私下勾引二皇子,将曾经英明神武的先帝迷得六神无主。
      当初望京城下她以假花不弃诱东方炻近前,下令放箭时的果断阴狠他至今不敢忘。城破时,她带着自己逃出望京城时的狡猾叫他隐隐觉得受制于她。
      白渐飞冷冷笑道:“太妃娘娘不觉得奇怪幺?为何陈煜在望京城破前逃走,却迟迟没有到苏州府?也许太妃娘娘念着旧情想放东平郡王走,下官却不敢大意纵虎归山。”
      柳青芜的眼睛骤然掠过一丝凌厉。瞬间这缕光芒便又黯淡,她若无其事的说道:“你与陈煜自小玩到大,你当然比我了解他。但他行事你真的能事事了然于心?那天在城楼上你也看到了。逃得出去是他本事。被东方炻的大军杀了是他命薄。关本宫何事?”
      白渐飞他眨了眨眼道:“可惜,不论是太妃娘娘手下留情还是他本事高。他现在都没有在苏州府出现。你没说错,我是很了解他。我早就知道只要他一定会逃,借看出城一战的机会逃走。我本想用元崇控制他。但元崇混在了出城的士兵中,也跟着他逃了。我知道陈煜一定会去到江南找花不弃。所以,先帝遣他为使南下的旨意一出。我便提前把消息告诉了一个人。”
      “东方炻?”
      “不,云琅。”
      白渐飞得意的笑了:“东方炻没时间也没心思要抓陈煜。他不屑用陈煜威胁花不弃。但是有一个人却有这闲功夫去抓他。这个人就是云琅。从前的飞支堡少堡主曾在花不弃假死到来府之后,在江湖游历了半年,只为寻找莲衣客。我把陈煜是莲衣客的消息告诉了云琅。当时望京围城,陈煜往西而逃。云琅带着三万飞云骑和两万荆州水军正在随州一带。陈煜西逃正好遇到云琅。如今陈煜没有消息,没准儿就落在云琅手中。”
      柳青芜心里一紧。
      云琅的一位姑姑嫁给了诚王世子。虽然东方炻不是云家姑娘所生,云家也是保他登上帝位的功臣。他尊云铁翼为护国公。陈煜是大魏东平郡王,于公于私,云琅若擒得陈煜都不会放过他。
      “听元崇说太妃娘娘与东平郡王有故。当初东平郡王至西楚州时和明月山庄还做过邻居。想必太妃娘娘对东平郡王也关心得紧。臣要提醒太妃娘娘。不论陈煜生死,这花不弃都一定要捏在咱们手中。别忘了,她背后牵涉到的不仅是江南世家,还有江北的东方炻。”白渐飞朝柳青芜一揖手,折身直奔御书房求见康明帝。
      初登大宝的康明帝只比白渐飞大四五岁。年轻英俊,壮志满怀。正和关野在议论着战事。
      白渐飞向皇帝与关野行了礼,按捺不住担忧进言道:“关大帅此举太过鲁莽了。据臣所知,朱府小姐极可能逃走。而圣意未及江南水军都督府,常都督未必出手相助。臣恐生变。”
      关野被他当面驳斥心有不快。他是常年带兵打仗的人,也非无谋之辈。沉着脸问道:“白相何出此言?难道朱府还敢抗旨不成?本帅提议难道有错?”
      “大元帅的计策并没有错。臣只是认为行事不妥。皇上若要收江南世家的心,则要把事情摆在明面上。册封朱府孙小姐为一品贵妃,让江南世家知道皇上的诚意。暗中接人来,置朱府于何地?如今非太平时期,若整个江南世家大族都替朱府叫屈,反而辜负了皇上一片心意。”
      关野面上一红。细想白渐飞的话有理。当下也道:“请皇上再拟旨意。备仪仗去苏州府接人。”
      康明帝心里大慰。白渐飞在太子逝后就投靠了自己。若不是他指点,自己也不会在战起时投奔关野。没有白渐飞在先帝面前进言,关野的十五万人马也不可能直奔江南。也许在望京城和东方炻血拼一场,早打没了。而一直握着十万江南水军的二皇兄没准就被拥立为帝。得了江南。
      此时两位臣子都一心为他谋划。康明帝如何不喜?他想了想提笔重新拟了旨,又唤内侍吩咐礼部准备。
      关野担心常宽作祟,决定派三千士军护旨前去。
      启程之前,康明帝去了内宫芜元殿。
      看到软榻上慵懒倦睡的柳青芜,他再一次被她清丽如莲的容色震憾。
      挥退左右后,康明帝轻步上前,将一缕青丝替她挽起。
      柳青芜眼睛未睁开,唇角弯出抹笑容来。她握住康明帝的手贴在脸上,喃喃说道:“哪家的猫儿不老实伸爪子了?”
      康明帝扑哧笑出了声:“敢奚落朕!”
      眉目之间荡起一片情色,目光只落在柳青芜襟口露出的那片羊脂玉般细腻的肌肤上。心头仿佛真有只猫儿在轻轻的挠爪。
      柳青芜面露幽怨道:“皇上有了皇后这个将门虎女,还来招惹我这个老太婆作甚?我可怕皇后的虎威!”
      康明帝抱着她,脸深埋在她的颈下,嗅得那缕体香嘟囔道:“是啊。皇后不愧是虎女。嗓门如同虎啸,行事虎虎生风。朕与之亲近,与赤膊博虎无异。第二日早朝便有半边耳朵失聪,手足酸软。朕得了你,方知原来的皇子妃乃是木头。青芜,世间绝没有比你更美更好的女人了。”
      听到皇帝报怨关皇后粗野如虎,柳青芜忍不住笑出了声,柔若无骨的倚在皇帝怀中闲闲说道:“皇上此话差矣。你可知道信王爷一生只迷恋一个女人?”
      “我知道。她叫薛菲。听说皇叔府中女人的相貌都与她有些相似。信王妃郁郁而终也是因为她。可惜我一直不知道她是怎么个天香国色法。”
      “皇上想得江南世家的忠心支持,决定纳朱府小姐进宫为妃。看到她,皇上就知道了。”柳青芜淡笑着说道:“朱府的孙小姐就是薛菲的女儿。长了双和她母亲一样美丽的眼睛。从前我见过她,那时她看上去长得不甚美,但站在人群里,包管能让所有女人失色。”
      康明帝微怔,喃喃道:“站在人群里,包管能让所有女人失色?”
      “唉,皇上还没见着人就开始思念了?”
      康明帝回过神来,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戏谑的说道:“吃醋了?”
      “是啊。不过只要皇上喜欢,青芜便替皇上求来。”柳青芜妩媚的笑了:“皇上,本宫以太妃之尊亲去苏州接朱小姐进宫吧。如此一来,可让江南世家大族们知皇上心意。同时还能替皇上探探常都督的忠心。”
      康明帝目中闪过一丝惊讶。他目光灼灼的望着柳青芜清丽的脸,心口微热,伸手持住了她的手:“青芜,你真的愿替朕去迎朱府小姐?你不是说她很美吗?你不担心朕从此移情别恋?”
      柳青芜目光幽怨,轻轻叹道:“青芜不在意名份。青芜是皇上的人,当为皇上分忧。皇上身边迟早会有各式各样的女人。青芜只盼皇上偶尔能记得,还有一个太妃娘娘。”
      她低垂下头的模样是这样柔弱无依,让他恨不得搂得紧了,护在胸口。
      太子逝后,她便告诉他,要为了他进宫,拿到父皇的传位给他的旨意。望京城被围,她进宫被父皇封为贵妃,她却为他保留看清白之身。拼死突围,只为了护住给他的玉玺和遗诏,让他怎能不感激。
      她牺牲了名节,年仅十八岁却要顶着个太妃头衔终老宫中。他不能明着立她为妃已经亏欠了她,如今她还愿意为了他的江山去替他去迎另一个女人进宫。康明帝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怜意,抱着柳青芜道:“委屈你了。”
      柳青芜脸上适时的闪过一丝黯然,又强作笑颜的嗔他一眼。拉着皇帝进了内室。
      第二天,柳青芜便坐上宫车,怀揣圣旨。在三千甲士的护卫下带着一品贵妃的半副仪仗与皇家的聘礼浩浩荡荡往苏州城进发。

      中秋依约而来
        一轮皓月当空。夜空幽蓝。深沉的蓝色静谧地压下来,让人越发看不透。
      湖水泛起银白的光晕,随风荡出涟漪,粼粼波光一圈圈的泛开。盯着其中一朵,把眼睛都看痛了,也数不清闪烁跳跃的波光究竟有多少。
      长长的柳枝低垂下来。风拂动,现出两个娇俏伫立的身影。一白一紫,一明一暗。紫衣如梦,白袍娴静。
      月光微移到白袍男装女子脸上,露出张雪后晴空般干净的脸来。美丽而薄的单眼皮中斜斜飞出抹寒光,警惕的关注看四周。
      紫衣少女有着一头浓密的长发,绾了一半轻巧盘成了髻,另一半松松肩后,长及膝盖处。云髻中斜斜插看只白玉雕就的长簪,簪头一朵重瓣梅,梅心镶着颗浑圆的东珠,玲珑华美。她手中提了根柳枝,百无聊赖的在水面晃荡着。她低着头,仿佛对柳枝点触水面泛起的水波甚有兴趣。
      “小姐,再过三个时辰中秋就过了。咱们该动身了。”小虾见不弃没有半点紧张跑路的意思,忍不住提醒了她一声。
      不弃扔了手中的柳枝,抬起脸去看天上那轮明月。白玉簪上的东珠散发出淡而柔和的光晕。浅浅的月光映在她脸上,肌肤如完美的玉,无暇润洁。
      还有三个时辰中秋就过了。不弃想着这个时间,一时间有些恍惚。所有的要求都得到了满足,康明帝很给朱府面子。
      传进府里的消息是芜太妃亲自奉了圣旨,带齐半副贵妃仪仗前来苏州接她进宫。队伍人多,走得再慢,明天也该到苏州城了。
      江南水军都督常宽坚定不移地站在了朱府一面。和贵妃娘娘联手,他就不再惧怕关野。能有人牵制关野一人独揽权势,康明帝顺道封了常宽一个爵位。
      靖王府也很满意。靖王孙任户部侍郎,这下宫里有个贵妃娘娘照应,日子会过得更顺心一些了。
      江南世家大族以朱府为首,在宫里有个自己人,就像吃了颗定心丸。开始谋划将来在朝中能谋取多大的利益了。
      让不弃窝心的还是朱八太爷。
      朱八太爷该隐居时乖得像孩子,被不弃一声令下就收拾包袱带着人去乡下养老。这会有事了,他老人家精神也来了。不弃足不出户就能知道杭州城里那座皇宫里发生的事情。知道柳青芜打算亲自上门来当自己的婆婆。
      朱八太爷吩咐不弃今晚必须离开。老头儿明天就会启程回苏州。他告诉不弃,万事有他扛着。康明帝要江南世家的忠心,只要是朱八太爷认定了的朱府小姐进宫,是不是不弃都没什么关系。
      然而不弃却在想,柳青芜和白渐飞不会这样认为。
      这两人,一人嫉恨于她,一人嫉恨陈煜。都恨不得把她推进火炕心头才会快活。但是她相信朱八太爷。能混成江南首富,绝不会是个任人宰割的傻子。单凭这些天传进府里的消息就知道府门外的禁卫军和水军都督府派来的士兵都成了木头人。
      不弃呆呆的望着明月出神。
      事情并没有朝理想的方向发展。朱府嫁女进宫做贵妃的消息传开了,再过三个时辰中秋节就过完了,她等了两年,陈煜还是没有消息。
      等到月至中天,不弃暗暗告诉自己。她的思绪纷繁杂乱,陈煜为什么没有消息?他究竟在哪儿?真的死了?为什么连元崇也没有消息?然而,她并非万能。她无法知晓这个世界每个角落发生的事情。她甚至不敢去细想。不敢去想东方炻派来的人说陈煜死了的话。她很怕,这个消息是真的。
      她又想起了东方炻。那个两年前曾斩草除根说今日会来朱府下聘的清俊男子,他曾经说要入赘朱府。
      不弃唇边涌出一点讥讽的笑容。两年前她的想法多么单纯。攒够银子还给东方家,从此再无干系。
      因为崇德帝的猜忌,顾虑着皇宫里的陈煜。她又不得不把朱府的产业全变卖了向崇德帝示忠。转眼之间崇德帝死在望京,东方炻登基为帝。两年前的隐患消除了,朱府没有银子还给东方家,东方炻也用不着娶她。
      就像康明帝,他原来的王妃死了,就娶关野的女儿,得了关野的支持。东方炻当了皇帝也不例外。为了收服北魏的世家大族,他自然会娶对他有利的女人。更何况隔了一条大江,他的手伸不到南魏来。欠着就欠着呗,还不起就还不起。不弃自嘲的想,自己本来就是个乞丐混混。吃霸王餐的事又不是没做过。
      江南不能留,江北不能去。南北魏迟早要打起来,她应该带着小虾上哪儿?不弃转而思考起这个问题来。脑子里首先冒出的想法却是顺着当初陈煜与元崇离开望京的路线去打探。
      不弃抬起脸时,湖水的波光凝化为两颗晶亮的星辰嵌在她脸上。不远处柳树上坐着的黑袍人情不自禁赞了声:“好亮的眼睛!”
      小虾眉心微蹙,偏过头喝道:“什么人?”
      不弃也是一惊,凝神望过去。心里既期待又紧张。伸手握住小虾的手,同她一般凉。
      黑袍男子扑哧笑出了声,自树上一跃而下,潇洒落在两人身前。
      他穿的不是黑色夜行衣,宽大的黑袍上绣着精关的暗色流云回色卷云饰。脸上露出痞子似的笑容,眼神定定地落在不弃脸上,眸中充满了惊叹与赞美,一开口却比往昔多了几分沉稳:“朱丫头,两年不见了。”
      东方炻居然会出现在苏州!不弃和小虾都有些发愣。
      战争将东方炻原本的书卷气磨没了,站在面前的人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渊停岳峙的气度。当了皇帝的人果然不一样了。往日的东方炻死皮赖脸,骄傲自大。从前一直让人觉得他像个贵公子,书生气重。隔了两年再见东方炻,不弃有种看不穿他的感觉。
      挺拔隽秀的柳叶眉掩不住风尘仆仆。不弃微微怔住,他是赶着今天来朱府的吗?她情不自禁想起陈煜。心里的失望蚕食着她的心,为什么来的人不是他?
      小虾下意识的挡在不弃身前,冷冷的对东方炻道:“深入虎穴,胆子不小。不怕招来禁卫军抓了你?”
      东方炻像没听见似的,微笑着对不弃道:“想知道陈煜的消息就让小虾姑娘别挡在中间妨碍我说话。”
      不弃心里叹气,东方炻一来就点住她的死穴。她堆出笑容说道:“我不想知道他的消息,你走吧。我马上就要进宫做贵妃了,不想被指供勾结叛贼!”
      东方炻扬了扬柳叶眉,喃喃说道:“真的不想知道?”
      不弃理也不理,抬腿就往静心堂走。
      东方炻眼睛微眯,滑过抹狡黠的光。他负手而立闲闲的说道:“朱丫头,这世上也就你不把我当回事了。我千里而来,你以为你不想见就可以不理睬?五湖边上的庄子风景不错,还种着两棵金桂。”
      老头儿被他制住了?不弃停住了脚步,回头笑道:“这时候桂花该开了。不过,东方炻,我得收拾包袱走人了。反正你也来了,顺便替我打发掉柳青芜可?”
      东方炻忍俊不禁:“跟着朱老头儿身边倒真成商人了!不理睬我就算了,还想利用我。朱丫头,你的算盘打得不比府上四总管差呀!”
      他转头看向湖面,不再说话了。
      不弃挫了挫牙龈,对小虾说道:“小虾你去林外守着。我陪陛下赏月。”
      小虾犹豫了下,狠狠剜了东方炻一眼道:“若你敢对小姐放肆,我定杀你!”
      东方炻微偏过头,好奇的打量着她,微笑道:“难怪我走之前莫若菲求我一定保你平安。小虾,能得莫美人青眼,你自有独特之处。”
      不弃闻言又是一呆。莫若菲真把小虾当前世的她了?她对小虾使了个眼色笑眯眯地说道:“莫相如此看重你,陛下又亲口许你平安。小虾,你以后在江北可以横着走了!”
      小虾心念转动,已明白了不弃的意思。如果要靠东方炻的人离开,仗着莫若菲的误解和东方炻的许诺,她放肆嚣张一点也行。她瞪了东方炻一眼道:“我在三丈外。不妨碍陛下赏月。”
      她果然在三丈外的树下候着。东方炻望着小虾的白袍哑然失笑:“你这个女保镖很有趣。”
      不弃缓缓上前,与东方炻并肩而立。身侧的男子有权有势,相貌俊秀,肯为她不远千里而来。为什么她觉得和他在一起很疲惫?“每次拿我身边的人来威胁我,陛下不觉得这样很无趣?”
      东方炻皱眉道:“别这么酸行么?朝中的臣子听到我要来苏州都以死相谏了!我快马加鞭赶到苏州府替你庆生,你就这态度?”
      月亮渐渐升高,不弃心头微黯。她苦笑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江南也不是你的北魏国。扔下朝廷事务不管以身涉险,你的臣子以死相谏都劝不住。这份礼太厚重,我爱起。你有个三长两断,我就成祸国殃民的妖女了。”
      东方炻被她担心的语气害得心脏扑扑乱跳。他微怔间唇角已展开抹笑容:“朱丫头,原来你也会担心我,我冒险前来也值了。”
      不弃老老实实的答道:“我没想到你会来。你才做皇帝,事情一定很多。跑苏州来是件很危险的事情。我不以为你会亲自来。而且这么狠,一来找的不是我,而是老太爷。东方炻,你能做皇帝,手段当然不比常人。老头儿要是在你手上,我肯定会顾及他的。”
      “我怎么会不来?我说过的,两年后的中秋,我会来朱府下聘娶你。我找朱八太爷,自然是送聘礼去的。我怎么会对他不敬?朱八太爷明日回朱府,嘱我好好照顾你。”东方炻微微上前一步,柔声说道。
      不弃叹了口气道:“你的意思是朱八太爷答应婚事了?可是我思来想去,还是想进宫做贵妃好。无论如何都谢谢你。”
      “你宁肯嫁给一个你不认识的男人也不肯跟我走?难道我对你还不够诚心?
      “我进了宫,大家的日子都好过。我要是嫁给了你,皇帝一生气,朱府就会死很多人。朱府在江南是世家大族,你现在带我一个人走可以,你没办法带走朱府九族宗亲。”
      东方炻闻言微蹙着眉,又轻轻散开。他笑道:“我明白。你放心,我有办法对付柳青芜。等我把江南打下来,就不用再担心朱家会被诛九族。”
      不弃脸上露出了笑容,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信任。仿佛在对东方炻说,真的能这样,婚事就绝无问题。
      东方炻傲然说道:“你等着我。等我打下江山就来娶你。”
      “好。”
      不弃干脆的回答让东方炻又疑惑起来。他看着不弃,想从她脸上眼中找出几分破绽。眼前的不弃双颊消退了婴儿肥,露出柔美的下颌线条。从前的小丫头长成了大姑娘。她的目光坦然,神情不见半点作伪,说话行事稳重而自然。
      想到从前不弃总是怕他讨厌他说话挤兑他,东方炻喃喃说道:“真像变了个人呀!”
      不弃微笑道:“是啊。从前是乞丐出身的野丫头。这几年在苏州朱府呆着,慢慢的也学了些礼仪,读了几本书。如果你心里想着念着的是那个野丫头。可不巧,这两年我真变成了大家闺秀了。你要反悔还来得及。”
      东方炻微怔,突然往前迈出一大步。不弃咬紧了牙撑着没有往后退,鼻尖几乎触到了他的胸。
      她希望他就此停住,转身就走。去忙活他的江山大业。朱八太爷的安排哪怕被人知晓,她也有办法和小虾离开。然而,东方炻没有让她如愿,伸出胳膊圈住了她的腰,用力抱紧。他瞬间感觉到不弃的脊背僵硬了下。东方炻低下头,眼眸冷静:“说起你时,莫若菲总爱回忆在雪山上与你相处的时光。你这个擅长伪装演戏的小骗子。”
      不弃霎时听到自己的心如擂鼓般咚咚狂跳,双手自然握成了拳头,脚毫不留情的狠狠跺下。耳旁听到东方炻吃痛的吸气声。
      他没有松手,胳膊揽得更紧,她的腰险些被他箍断了。他的手绕住她的长发往后一扯,迫着不弃仰起脸来。
      东方炻眼睛里充满了笑意,抵住她的额头低声说道:“丫头,知道你的破绽在哪儿?说了这么久的话,你一句也不问陈煜。”
      不弃想偏开头,又动弹不得。她恼怒的用手使劲的掐着东方炻咆哮道:“我脖子要仰断了,你放手!”
      怒气将她的双眼染得生动无比。东方炻松开手,咬着牙道:“我为你千里涉险,你还要哄骗我。你知道落在我手里连半分离开的机会都没有,你宁肯冒险自己离开对吧?我的人告诉你陈煜死了,你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等了这么久没有他的消息,你还不肯死心对吧?”
      不弃恼怒的扭开头。
      “你不问,我也要告诉你。他活得好好的。他现在是我的征南大将军!”东方炻冷冷说道。
      不弃骇极,脱口而出道:“你说谎!”
      “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他落在云琅手中,是降是死我让他自己选择。他怕死,就降了。他立誓效忠于我,做我的征南大将军,替我打下江南六州府。朱丫头,现在他是我的人,我叫他放弃你,他就不能传半点消息给你。这样的男人你何苦还留恋于他?”
      不弃倒吸口凉气。她哼了声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死了什么都没了。换成是我,你用生死相胁,我也会选择活下来。他的命捏在你手里,他不传消息来,我怎么会怪他?只要他活着就好。”
      东方炻诡异一笑道:“这你就错了。他是我的臣子,他如果要娶你,君夺臣妻的事我可做不出来。是他,主动放弃你。他做我的征南大将军后,主动说,他不会再找你。还求我好好对你!”
      “我不信!”
      “我南行是为了履行诺言,赶在中秋节向朱八太爷提亲,赶到朱府来见你。顺便亲自探巡江南军队的布防。此行我还想要水军都督常宽投诚。我的使者就是陈煜。”东方炻目无表情的说完,扭头对着柳林里说道,“长卿,出来吧!”
      东方炻一连串的话震得不弃脑袋嗡嗡作响。她机械的转过身,看到柳林中缓缓走出一个穿着黑色夜行服的男子。他背着张长弓,潇洒冷峻,一如初见时的莲衣客。
      那张熟悉的脸消瘦不少,望向她的眼神深遂得叫她心痛。不弃想也没想提起裙子飞奔过去。没等她扑进陈煜的怀中。陈煜在她面前对着东方炻单膝下跪,平静的行礼:“陛下!时辰不早,臣还要赶去水军都督府。”
      陈煜,他当着自己的面对东方炻称臣下跪。不弃的心猛然抽搐。一股疼痛与酸楚惊涛骇浪般卷来。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她对下跪始终觉得别扭。为了生存,她这一世做乞丐做丫头膝盖软得不能再软,向任何人都能下跪乞怜。可是他不行,见他下跪她受不了。鼻腔酸得难受,她狠狠的掐着自己,让指甲深刺掌心的痛压抑想喷涌而出的尖叫声。
      不弃猛的扭开头,深吸口气,将涌出来的泪逼了回去。
      东方炻得意的笑了:“平身吧。朱丫头,是真是假,他就在你眼前。你自己问他吧。长话短说,别耽搁了正事。”他转过身,悠闲的欣赏着月下湖景。
      “臣遵旨!不弃,我还有正事要办,时间不多。”陈煜站起身,目光复杂的看着不弃。两年不见,谁曾料到他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她相见。
      不弃张不开嘴,喉间肿起一个包块。她走到陈煜面前,眼睛一闭伸手抱住了他。
      陈煜没有看她,目光死死盯着东方炻的背影。怀里的不弃肩头耸动,胸口薄薄的衣料瞬间被浸湿。她的泪流进他心里,凉得让他哆嗦了下。他一狠心推开了不弃,自嘲的说道:“你等了我两年,是我对不住你。你忘了我吧。我走了。”
      他扬声对东方炻说道:“臣先行告退!”
      不弃身侧白影闪动,却是小虾掠身而至。她厉声喝道:“你怎么能这样对小姐?”
      陈煜没有回答,他再不看不弃,脚尖轻点,转眼就消失在柳林中。
      这么久的等待就等到了这个?不弃低下头,眼泪啪嗒掉在了地上。
      东方炻笑道:“你自己问过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用生死让他归降效忠,我可没有逼他不来找你。”
      不弃扬手一耳光就扇了过去,东方炻没想到她突然发怒,脸上实实在在挨了一记。他抚着脸叹道:“你这么生气做什么?他是崇德帝的人,落在我手中当然只有两个下场。要么降要么死。好吧,我不用他归降了。你去找他吧,看他会不会做背信弃义的不忠之人!”
      不弃提起裙子便奔进柳林,大喊道:“陈煜,你还在不在?东方炻不要你死了!”
      她不停的喊着,夜晚声音传得极远。
      陈煜坐在柳树上,望着天上的明月遮上了双眼。他嘴里苦涩一片,迅急自树上跃起,折身朝不弃奔来。
      不弃越喊越难受,见林中没有反应,蹲下身便哭了起来。
      东方炻和小虾赶到她身边,东方炻望尽柳林悠悠说道:“没关系,这几日他都在苏州府。你还有时间告诉他。”
      话音才落,陈煜已飞身而下,拉起了不弃:“别喊了。不弃,我还是和你说明白的好。我绝不会做背信弃叉之人。我既然立誓效忠皇上,就不会和皇上争女人。你愿不愿意嫁他是你和皇上的事情,与我再无关系。别再纠缠这事了,我还有正事要办。再见!”
      他干净利落的说完,转身就走。衣角被不弃牵扯住,转过身的瞬间,陈煜的鼻子突然就酸了。他飞快的抽出靴中的匕首,头也不回的割断衣襟。轻飘飘的掠起,消失在林中。
      不弃攥得死紧,衣襟断裂,摔在了地上。她捏着手里的衣料,呆滞的望着陈煜消失的方向。每一次她拉住他的衣角,他都不会走。唯有这次,不同。
      小虾伸手扶起不弃,瞪着东方炻道:“你用什么威胁陈煜了?”
      东方炻无辜的耸耸肩道:“你看他活蹦乱跳的,他真要传消息,我难道挡得住他?”
      不弃脑中嗡鸣声不断,她轻声说道:“滚!我会嫁给康明帝做他的贵妃。柳青芜恨你,我也恨你。从前我和她是敌人,将来我和她会成为朋友。你占了江北五州,江南富庶,有六州府。咱们战场见吧!小虾,回静心堂。”
      东方炻没有阻止她,微笑着看着她们离开。确定四周无人后,东方炻才负手走进柳林。
      高高的柳树上扔下一只酒瓶,东方炻接了,纵身一跃坐在了陈煜面前恨恨然地说道:“我在考虑是不是该把你宰了!”
      陈煜望着静心堂,淡淡地说道:“杀了我可划不来。我会替你打下江南六州,让你做天下之主。再说,杀了我她只会恨你。东方炻,说实话你以前是不是没有女人?”
      东方炻脸一红,忍不住磨了磨牙,发狠道:“我不会放元崇。我不要江山,皇帝给你做,我要她。”
      陈煜冷冷的看他一眼:“我对做皇帝没兴趣。她对你也没有兴趣。”
      东方炻盯着他,冷笑道:“那好。打下江南六州后,我就娶她!只要她在我身边,我总有法子要了她的心。”
      “如果我不顾元崇呢?”
      “你别忘了,除了元崇,我手里还有碧罗天留下来的宝物。那个预言骗得了崇德帝骗不了我。”
      陈煜目光森然,冷冷说道:“逆天之人是莫若菲!”
      “我外祖父可不会这样认为!”
      两人目光对视,谁也不曾后退半分。片刻后陈煜垂下眼眸道:“你用元崇威胁我,要我替你打江山。你何苦还要她?让她活得轻松自在一点不行?有个莫若菲挡着,你应该高兴才是。”
      东方炻仰头将一瓶酒灌下,擦了擦嘴轻蔑的说道:“我做事向来没规矩。你说我不择手段也好,说我阴险狡诈也罢。要我不说出她是逆天之人,你就不能去找她。我就威胁你了,怎么看吧!”
      陈煜的手才动,东方炻已退到两丈开外,哼了声道:“你的武功虽比我强那么一点,要想杀我却是不易。你以为我现在真的会一个人来?我要伤根头发,元崇明天就会被我外祖父活剐了!你还不去水军都督府?说服不了常宽,明天柳青芜就到了。”
      陈煜深吸口气,淡然地对东方炻道:“如果我说服不了常宽,不还有个柳青妍在?她和柳青芜长得一模一样。别告诉我你没准备这着后手。她若进南魏皇宫少根头发。我就挖了诚王墓把他的尸骨悬在望京城头!”
      他嘴里吐出的恶毒话句噎得东方炻半晌说不出话来。陈煜瞥了他一眼,这才离开。
      东方炻气得将酒瓶子往树下一摔,咬牙切齿道:“你狠,落在我手里还这么狠!你敢扒我祖父的坟,我就掘你父王的墓!”

    坐拥整片星空、却还会独自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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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企鹅爱上冰点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10:09:36 |只看该作者
    移花接木
        钦差与芜太妃亲临苏州城。长长的仪仗队伍蜿蜒两里长。八月的太阳还是明晃晃的,柳青芜坐在华盖宫车里已经极不耐烦。
      城门大开,甲胄鲜明的士兵顺城门一字排开。为保护太妃娘娘和钦差的安全,苏州城今日全城戒严。
      柳青芜挑起软帐往外瞥了一眼,远远看到苏州城门口立着一大群官员,大日头下毕恭毕敬的候着。她心里情不自禁涌出一种自得来。
      当年和柳青妍争明月山庄,不外也想得到权势地位财富。柳青芜拨弄着尾指上的翠玉指套微笑着想,小小的明月山庄庄主能有这样的威风?从前做皇商,看尽官府中人的嘴脸。费心打点,还是低贱的商贾。做到四大皇商,官府只要不满,你就什么都不是。哪比得上现在,能让掌管十万江南水军的都督大人站在城门顶着日头恭候。
      宫车在城门楼停下,宫婢挽起软帐。
      柳青芜享受着官员们眼里的惊艳,在一片恭迎太妃娘娘的呼声中,目光掠过车下跪倒一地的官员们,端庄的吐出二字:“平身!”
      手捧圣旨的钦差宣读了对常都督的嘉勉与封赏后,常宽请柳青芜先至都督府暂作休息。
      以柳青芜的本意是想直奔朱府,看看花不弃接旨谢恩时的模样。午时太阳正毒,常都督请她小憩休整后再至朱府。柳青芜觉得在车上坐着脸上出油着实疲倦,又听常都督道朱八太爷已经赶回苏州城,此时朱府上下正打扫庭院准备迎旨。她恶毒的想,让花不弃忐忑不安的心情久一点也好,便应了。
      队伍起行,至都督府歇息。常宽让夫人儿子与柳青芜见了面。恭敬地引着她进了后院。
      都督府的后院占地宽广,引了苏州河水入府。有曲廊直通湖面,中心建有座三层小楼。风吹湖面清风送爽,禁卫军尽职的守在曲廓上,安静凉爽,又是都督府后院,有禁卫军守护。柳青芜满意的点了点头。
      常宽一直陪侍在侧。他到了楼前便驻足不前,恭敬的对柳青芜道:“请太妃娘娘进楼歇息,香汤已经备好。未时末将再来请安。”
      “劳烦宁安侯了。”柳青芜端庄柔弱的回了句。满意的扶着宫婢的手进了水榭。
      常宽回转身,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进得楼来,都督府里两名婢女请柳青芜二楼沐浴。
      门窗均以透气薄纱糊了,柳青芜躺在木桶中望着远方湖景,片片香花浮在水面上。水汽氚氲中有清风拂面,燥热渐去,睡意渐来。她觉得今日宫婢揉捏的手法格外舒服,清丽的双眼缓缓阖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心里突生一丝警觉。正皱眉开口时,却觉得全身无力。眼前一片黑暗,惊得背上沁出一层汗来。
      柳青芜毕竟在江湖中长大,一惊之下又镇定下来,缓缓开口道:“何人敢对本宫下手?不怕被诛九族吗?”
      眼中蒙面黑布被抽走。刺目的光让柳青芜闭上了眼睛。等她适应之后再睁开眼时,她惊惧的发现自己不着寸缕躺在床上。浑身使不出半点力气。连说话的声音都显得格外虚弱。而这处地方与二楼极为相似。她大喝道:“常宽,你敢算计本宫,你不要命了?!”
      “呵呵,本宫好好的。常都督何罪之有?”
      柳青芜听到声音心里一凉。这才发现一个宫装女子背窗而立。她穿着自己的衣裳,那件碧绿的纱罗是她最喜欢的衣裙,这次特意打算穿给花不弃看的。她喃喃说道:“青妍,是你对吗?”
      柳青妍娇笑出声,她转过身来,梳着和柳青芜一样的团云高髻,插戴着柳青芜熟悉的钗环首饰。她的脸在刻意的妆容下和柳青芜一模一样。
      “你怎么,怎么在江南?”柳青芜像看镜子一样看着柳青芜。想起她的手段.心里惊恐不己。
      “姐姐,好久不见了。”柳青妍款款走到床前,细细的看着柳青芜。她啧啧两声后,手轻轻的抚摸上柳青芜的胸,“姐姐保养得真好,雪也似的肌肤啊,可惜有了疤。真没想到花不弃竞这么能干,居然能射中姐姐。”
      她的手像毒蛇的信,柳青芜肌肤上爆出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偏偏连抬根小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忍着恶心狠狠的瞪着柳青妍。
      随着柳青妍看似温柔的抚摸,柳青芜额头青筋暴出,恶狠狠地道:“你打扮得和我一样就想顶替我的身份进宫?”
      “是啊,姐姐真聪明。连衣裳都舍身,想必没有人能看得出来。谁叫咱们俩是双胞姐妹呢?”柳青妍掩口笑道,宽大的纱袖滑至手肘,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皓腕。
      “你不才说过,我身上有伤疤。你怎么冒充得了?”
      柳青妍惊诧道:“崇德帝已经蓖了,难道还有男人敢看姐姐的身子?谁敢这么大胆?难不成……姐姐沦落为崇德帝父子二人的玩物?老头子用了,儿子不嫌弃?呀,这消息传出去,康明帝敢认不?”
      “来人啊!”柳青芜被她的话气得胸口烦闷,几欲吐出血来。她看清室内应是水榭的三楼。想到禁卫军就在外面,不顾一切的喊了起来。
      柳青妍慢条斯理的玩着指间的宝石戒子,不慌不忙的说道:“姐姐怎么还没发现,你的声音虚弱得像猫叫?喊上几声没关系,让我听烦了,我就让你这辈子也说不了话。”
      柳青芜喘了口气,如果她能动,她会扑上去吃柳青芜的肉。她瞪着她,心头微动,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常宽是不是和东方炻勾结了?”
      “那叫弃暗投明。一个敢杀自己亲哥哥的皇帝,一个敢冒犯父亲妃嫔的逆子。常都督说起就脸红心跳,要对他称臣忠心,实在无颜去见先帝。”
      “落在你手里我无话可说!柳青妍,你用不着再戏耍我。要杀就杀吧!”
      “谁说我要杀你?我还要把这丑事捅出去呢。没有你这个人证怎么行?”
      柳青芜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咬牙道:“青妍,你真是我的好妹妹。别忘了,要冒充我的人是你!顶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千夫所指,万古臭名,你的日子也不好过!”
      柳青妍笑得浑身乱颤,轻言细语的说道:“我是大义灭亲,是有功之臣。主上可不会让我身败名裂。至于你么,到时候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我让你保留全尸,不会游街示众的。”
      柳青芜眼里露出一丝绝望,闭上眼睛便想咬舌自尽。
      下颌被一双优美的手托住,柳青妍拿出只瓷瓶来。一股香甜滑腻的味道在柳青芜嘴里漫开,她想挣扎又无力阻力,吞咽下那股液体后,她哑着嗓子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傻姐姐,你现在的力气最多咬痛自己罢了。你现在可死不得呢。好了,我现在要去朱府宣旨接人了。姐姐保重。哦,那是我研制出来的媚药。好歹姐妹一场,妹妹想让姐姐一偿心愿。姐姐可不要辜负妹妹的心意。把握好机会!”
      柳青妍柔声说完,腰肢款摆,径直去了。
      两行清泪从柳青芜眼中淌出。她真是恨,恨上天为什么生了自己还要生个柳青妍出来。她想喊人,声音细若游丝。浑身绵软无力。媚药?她额头青筋暴起,柳青妍让她一丝不挂躺在床上,她难道要找个又老又丑的男人来羞辱她吗?
      她闭上眼想运内力,是迷药总有失效的时候。让她捉住一丝机会都行。
      随着她的运功,她突然感觉心跳加速,热浪席卷而来。麻痒自脚尖升腾而上,难受得她浑身冒汗。
      不用想,柳青芜也知道是媚药起了作用。那股酸麻的感觉刺激着她想哭。清明的脑子渐渐变得晕沉。不知何时,她竟然能动了。
      就在这时,一床丝被盖上她的身体。柳青芜嘤咛出声,迷茫的睁开了眼睛。
      床前纱帐拂落,一个黑衣男子背对着她站着。
      “冒犯了,我也不知道柳青妍如此对你。”陈煜清冷的说道。
      “长卿……”她惊喜交加。努力想坐起身来,身体依然绵软,手却扯住了纱帐。她脑子里在叫嚣,想扑进他怀里。
      这一声柔媚入骨,陈煜皱了皱眉,这才转过身来。
      纱帐被掀开一角,柳青芜嫣红着脸半撑着身体望向他。丝袍自她身上滑落,露出粉红微颤的娇躯。清丽无双的脸,完美的身材,天下间有几个男人能抵抗得住这样的香艳?
      陈煜呆了呆,随手拎起桌上的凉茶浇上了柳青芜的脸:“你们两姐妹都不省事。”
      片刻的清凉让柳青芜恢复了些许神志。她惊呼了声,再也无力撑起身体,滑躺在床上嘶声哭了起来:“你杀了我,杀了我!我难受死了!”
      她像猫儿一般呜咽,说是哭,不如说是在撩动人心。陈煜苦笑。让他带走柳青芜却扔给他一个烫手山竽。东方炻吩咐柳青妍这样做的目的他再清楚不过。
      他推开窗户,深吸了口气道:“得罪了。”
      抱起丝袍卷起的柳青芜纵身自楼上跳进了湖里。
      柳青妍带着禁卫军走后,常宽后园小楼把守严密,四周空无一人。隔得半个时辰,柳青芜脸上潮红褪去。裹在丝被里紧闭着双眼轻声说道:“多谢。你不记恨我了吗?我逼你带三百士兵出战?我在城墙上那般羞辱于你。我来接花不弃进宫,是存了心想让你们分开。”
      陈煜低下头道:“我该感谢你。你当时如果不以假的花不弃引东方炻前去,我没有把握能护着元崇冲出东方炻的大军。说起来你又救了我一回。”
      柳青芜一怔,突然反应过来:“你难道投了东方炻?你和他是死敌!”
      陈煜避开了这个问题问道:“媚药解了?”
      “嗯。”答出这个字,柳青芜的脸又似火烧一般红了起来。
      她无力的靠在陈煜胸前,任他接着她跃上了岸。
      正在此时,一楼水榭的雕花木门被推开。东方炻站在不弃身侧笑嘻嘻的看着他们。
      “我赢了。朱丫头,你得跟我回望京!”东方炻笑逐颜开的说道。
      湿透的丝被下露出雪白的脚丫子,柳青芜柔弱无力的将头埋在陈煜胸前。
      门推开的瞬间,陈煜下意识的裹紧了她身上的丝被。颊边肌肉却因牙咬得紧了,隐隐抽动。他看到了不弃的眼神,平静如湖。这种平静让他心悸。他很想扔开柳青芜,拉了不弃离开。哪怕前面是刀山他也不惧。双脚却似钉在了楼板上,难以移动分毫。
      “臣见过皇上。恕臣不方便行礼。”陈煜觉得自己不是人,声音不带丝毫情绪。他看到东方炻幸灾乐祸的表情。却刻意避开了不弃的眼睛。
      那双明亮的眼睛已经在他身上烧灼出深深的伤,火辣辣的叫他难以承受。
      不弃盯着陈煜,目光落在他身上的黑衣。衣襟缺了一角,他还穿着昨晚的衣裳。他为什么对她这么绝情?他为什么还要抱着柳青芜?亏她还和东方炻打赌说陈煜绝不会对柳青芜有半点怜意。她转过身对东方炻道:“移花接木的招不错。可是宫里还有白渐飞,他会认出进宫的不是我。”
      “康明帝只要朱府的小姐进宫,得到江南世家的支持。有朱八太爷代表江南的世家大族表示忠心,进宫的人是不是你就无所谓了。人已经接进宫了,康明帝会将错就错。别担心自渐飞。我手上还有他写给云琅的书信。找人模仿笔记使个反问计很容易。”
      “愿赌服输,什么时候起程去望京?”
      东方炻柔声说道:“现在就可以走了。船已经备好了。”
      两人自顾自的说着,当陈煜和柳青芜不存在。
      陈煜默默的等待着,手卡在柳青芜腰间深深陷了进去。
      柳青芜吃不住痛,嗯咛一声。陈煜这才反应过来,放松了力道。他看到柳青芜虚弱地对他眨了眨眼,唇边禁不住漾开一抹苦笑。
      瞧在不弃和东方炻眼中,却像两人在眉目传情。
      小虾瞥见不弃的手指握成了拳。她抬起头,冷冷的看着陈煜和柳青芜,突然抽出长匕刺了过去。
      陈煜转身避开,瞪了东方炻一眼。
      东方炻恍若没有看到,忍着爆笑转开了头。
      “陈煜,你真的要护着柳青芜?”小虾喝道。
      “皇上留她有用,煜遵旨而己。我不能让你杀她。”
      东方炻落井下石的说道:“我可没下过这道旨意。青妍已经替了她进宫做太妃,我留着她不是个祸害?”
      小虾闻声冷冷说道:“陈煜,你再护着她,后悔晚矣!”
      她深知不弃心意,听到她答应渡江北行,便决心杀了柳青芜。免得两人莫明其妙断绝关系时又多个心结。
      不弃这时开口道:“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反正我和他没关系,他要娶多少女人都与我无关。”
      东方炻顿时露出灿烂之极的笑容,讨好的说道:“朱丫头,你如果嫁给我,我保证连通房丫头都不找。六宫唯你独尊。”
      有什么用?她要六宫独尊干什么?不弃已然气极。
      她顾不得得罪东方炻,哈哈冷笑了声道:“陈煜,你是为了元崇对吗?你自负侠义,上要对得起天,下要对得起地,怎么也不会弃兄弟于不顾。但我只要一个对得起我的男人。你选择了元崇,弃了我。所有人都会赞你一声义气。我偏不会。还有你,东方炻。别以为我跟着你去了望京,就是你砧板上的肉,你想宰就宰,想剁就剁!你要用强,我就当被狗啃了。我是讨饭出身,不在乎什么名节。那些被男人看了身体就要上吊寻死的戏码你在我身上看不到。哪怕你强要了我,我也不会拿你当回事。你替我解围,我更不会感谢你。送柳青妍进宫,杀了康明帝,你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夺江南六州府。你安排这场戏实在没有皇帝的胸襟气度,我瞧不起你。小虾,咱们走。”
      小虾收了长匕,对陈煜深揖一礼:“这一礼是为了元崇谢你。也多谢你没有让我伤心。但是你伤了小姐的心,我不会原谅你。”
      她转过身,看到东方炻满脸苦意,不屑的哼了声。望向不弃时,单眼皮里却流泄出一丝笑意。
      小虾走过东方炻身边时,细若游丝的低语道:“小姐没武功,别以为她就是病猫。你手段越多,她越看不起你。”
      东方炻一愣,哈哈笑道:“朱丫头,我从来就不是好人!我只有一件事情不用心机,就是对你一片真心。”
      不弃回过头连珠炮似的问道:“爱一个人爱到肯让自己卑贱,你做得到吗?爱一个人爱到肯为她舍弃一切,你做得到吗?”她瞟着陈煜又道:“可是我不要!我不要你硬逼着我要,我只会恨你!”
      她握着拳头,眼泪突然涌了上来。扭头就往外走。
      一声声敲在陈煜心头,东方炻已然呆住。
      那抹想得能梦见的娇俏身影一阵风似的远去了。陈煜搂紧了柳青芜道:“戏演完了,皇上究竟是想杀她还是要臣带走她?”
      东方炻眨了眨眼,狡猾的说道:“青妍进宫后别让人发现坏了计划就行。随你处置吧。最好你看牢了她,让她跑了唯你是问。”
      怀里的柳青芜身体先是僵硬,再轻轻颤抖。陈煜暗叹一声,直跃上二楼,将柳青芜放在床上道:“我找人给你换衣裳。”
      “长卿,如果不是东方炻下旨,你也不会让小虾杀了我对吗?”柳青芄看着浑身滴水的陈煜期盼的问道。
      陈煜脑中只有不弃泪盈的双眼,他回想着她说的话,半晌才回答道:“他下了旨。没有如果。”
      多么好的男人,却不是她的。柳青芜鼻子泛酸,想起从小到大只有陈煜待她这么好,不觉悲从心来。
      她望着陈煜,嘶声问道:“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都爱花不弃。东方炻要什么得不到?做他下属,忤逆一句他都能要人的命。他在花不弃面前屡屡碰壁却若无其事。”
      “东方炻喜欢犯贱。”
      “你呢,你又为什么喜欢她?为什么我对你好,你不为所动?比美貌比才智比武功,我哪样不强过她?你初见她时,她不过是个野丫头!”
      “不弃,”陈煜目中泛起温柔,唇角情不自禁绽开一抹笑容,“我只知道,她在我心里和别的女人不一样。你硬要比,我也说不出她有多少好来。我父王说得对,她只是她罢了。”
      柳青芜喃喃念着这句话,一时间万念惧灰。她自负美貌聪慧,却没有一个人能全心全意的爱她。争来权势有何用?表面风光罢了。
      她突然想起康明帝来,这个大魏国的三皇子是她第一个男人。却是她想利用的人。他对她又有几分真情?他发现柳青妍不是她,他会紧张她担心她吗?
      陈煜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心里还想着复仇,忍不住打消她的念头:“你如果想回杭州揭穿柳青妍的身份,我劝你还是算了。柳青妍喂你吃的迷药不仅仅是迷药。你的武功已被她废了。纵然你回到杭州,手无缚鸡之力,你能斗得过她?康明帝贪恋你的美色,我相信柳青妍会比你做的更好。”
      一个废人,她还能做什么?柳青芜脸色霎时变白,她把头埋在枕间不由得放声大哭。天下将变成东方炻的天下,她还有翻身的机会?“柳青妍,我恨你!我得不到幸福,你也别妄想!”
      陈煜疲惫的听着她不停的咒骂柳青妍,对这姐妹二人厌烦之极。这样的女人,纵有关貌才智武艺又如何?金钱权势已经玷污了她们的心。让人何从喜爱?他不想再和柳青芜说下去:“世事无常,能平安的过日子就是幸福。如果你没有去处,我可以送你到一个地方。”
      柳青芜抬起头来,哑声说道:“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做,花不弃只会更生你的气?哪怕你是为了兄弟不得不投靠东方炻,哪怕你是不忍心下手杀我,但你总对不住她。你没听到她要随东方炻渡江北上?”
      陈煜沉默了良久后道:“我可以为她死,她也能为我拼命,但只要她能活着,比什么都强。除非当皇帝的人是我,否则我没有和东方炻对抗的能力。”
      “有!碧罗天有!”柳青芜眼睛一亮,脱口而出。
      陈煜自嘲的想,以为他没有找过碧罗天吗?派出去的侍卫将湖州荆州翻个了底朝天,也没找到碧罗天的所在。东方炻的外祖父在很多年前就靠着碧罗天大巫师的话准备造反。也不知道碧罗天的所在。白白送去了薛菲的魔晶棺木,念了一世。连自己父王都不如,好歹还留下一副画对画思人。
      他和东方炻一样,都不再相信碧罗天还有人。留下东西与预言的大巫自先德仁皇后时期算起,有一百五十多岁了。除非成仙,否则早成白骨。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听从碧罗天敛财造反的东方炻全家从来没有见过碧罗天来人。
      “大江入荆州百里,溯苍溪而下。有桃林如彤,杏花似雪。”柳青芜一字字的说道,“这是师傅醉后想寻碧罗天时念的话。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不过,东方炻也应该知道。”
      陈煜喃喃重复了一遍。蓦然想起那幅图来。难道当年装薛菲的魔晶棺就是顺这条水道运至碧罗天?东方炻的外祖父一路跟踪,在桃林杏花村还跟掉了?他的眼中露出希冀的光来。解铃还需系铃人,如果碧罗天有人,如果那个预言不再有效。东方炻拿什么来威胁他?
      “知道你走不开。也不能让东方炻怀疑。如果你信得过我。我替你去找。”柳青芜咬了咬唇说道。
      她的话还有人会相信吗?陈煜会相信她不是为了脱身而找的借口?
      陈煜转身对她深深揖下:“多谢你!我会让我的侍卫护你前去。东方家早就派人去找过,只是没找到而己。也许你的运气比他们好。”
      柳青芜眼睛一亮,激动得看看他:“你为什么要相信我?你不知道我恨花不弃?”
      “我愿意相信你。至少,你已经救过我两次。就算你想逃走,日后我自己去找就是了。”陈煜微笑着说道。转身下了楼。
      身后传来柳青芜压抑的哭声,陈煜这才放轻松了。
      人心总是难测,要收服一个人的心何其难。留着柳青芜,就多一个对付东方炻的人。他凭什么要杀了她?她愿意去找碧罗天,对自己不是件坏事。
      东方炻做了皇帝,凭一己之力对抗能运用举国之力的人,何其难。
      他怔怔的站在楼梯口,湿透的衣裳被体温慢慢烘干,湿热交加,难受之极。然而,比起将来要走的路,又算得了什么?
      “不弃,他日你还肯回头对我笑么?”陈煜心头浮现出这句话来,深邃的目光闪动着落寞的光。她不要他为她做什么,她只想他能带她走。哪怕死,也不惧。他不想她死,不想。“活着,就好。”
      陈煜慢吞吞的走下楼梯,留下串串沉重的湿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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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谷子先生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10:54:51 |只看该作者
    第六卷 舍南舍北皆春水
        渡江
        江水如碧,击在船头。白色的帆鼓足了风驶向江北。
      江面上楼船林立,两边水军营寨隔江相望。只是南魏朝廷此时并不知晓,江之南的水军都督常宽已暗中投了北魏。
      一路换乘车马到徽州之后又换小船,在江心登上了北魏楼船。
      三层高的楼船四周环绕着数十只小舰,站满了北魏将士。
      东方炻更换龙袍,出现在楼船甲板之上时,四周响起了震天响的恭迎声。他面西而立,被一群甲胄鲜明的将士拱卫看。金色的夕阳中洒在他身上,俊美如天种。
      不弃站了船舷边,隔了数丈远望看背立的东方炻,心里升出种荒谬的感觉,像前世看电影的场景,极其不真实。然而就在她眼前发生,她看到东方炻偏过头时的柳叶眉挑起的骄傲,听到他朗声对将士们说话。
      他说了些什么她都记不清楚了,欢呼声一遍紧接一遍。楼船上的将领们挨个跪在他面前大声领令,站起身时满脸兴奋与激动。
      不弃的目光紧盯看人群中的黑甲将军。黑色的头盔护住了他的脸颊,侧面望过去,他像是个剪影。偏偏她一眼就认出了陈煜,还认出了站在他身后的小六。换了甲胄的两人像变了个人似的,再没有轻袍的潇洒,身上自然流泄出肃杀之气“真没想到,小六换身衣裳就不再像小孩了。”小虾懒洋洋靠着船舷,抱着双臂说道。
      不弃下意识的回道:“就数他最帅。”
      “小六?我怎么觉得东平郡王穿了甲衣还不错呢?”
      东平郡王四字入耳,不弃便回了神,恨恨的说道:“我怎么不知道他和我们是一道走的?”
      “他放心不下小姐你,当然要跟着走了。否则被东方炻占了便宜,他哭还来不及呢。”
      “胡说。你看东方炻不是在下令么?他不是当了他的什么征南大将军,这会儿是来效忠领命准备攻打江南了。”
      小虾疑惑地说道:“说变就变啊?小姐要不要试试他?比如今晚打扮好了上东方炻的床。”
      不弃被噎得转过头瞪着小虾,恼怒的说道:“送货上门,你当东方炻是圣人?真把我咔嚓了怎么办?”
      小虾耸了耸肩道:“小姐不是说当被狗啃了一口?试不出来就假戏真做好了。反正东方炻对你也不错。做皇帝能为一个女人做到这份上,极其难得了。也省得小姐盯着东平郡王,口水流了一江。”
      不弃被她说得脸红,转过头又狠狠的瞪着陈煜。直到眼瞪酸了,也没见陈煜回头看她一眼。她顿时火大。
      正巧东方炻的作战宣言发布命令都做完了。明黄的袍袖拂了拂,转身示意会议结束。不弃便扬起下巴喊了声:“东方炻!”
      回答她的是众将领的怒目而视,甚至有人当场拔刀。还好东方炻见机得快,挥挥衣袖示意这群忠心护主的人退下。
      “小姐,直呼陛下名讳是要被砍头的。”小虾细若蚊蚋的提醒不弃。
      不弃可管不着会不会被砍头,她失望的发现,陈煜已经带着小六从船的另一侧离开了。仿佛没听到她大不敬的喊声。
      在东方炻走过来之前,不弃细声细气的对小虾说道:“不用爬东方炻的床也试出来了。他是个极品闷骚。不死在他面前,他绝对不会露半点破绽的。”
      “等久了?饿了没?”东方炻走近她俩柔声问道。
      不弃眼中的沮丧和气恼早已消失不见。换上了副极狗腿极谄媚的笑脸,微抬着头望着东方炻道:“第一次觉得你是皇帝,太威风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再喊你的名字了,皇上。”
      东方炻忍俊不禁,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记道:“少来这套。我在舱里等你.一起吃饭。”
      他转过身,嘴角情不自禁的扬起。显然被不弃恭维得极高兴。
      不弃在他走后脸就垮了下来,明亮的眼睛冷静异常。她轻声说道:“小虾,你有机会就找小六套套话。别被他身上的衣裳骗了。”
      “嗯。可是小姐,为什么一定要随东方炻北上?留在苏州,他也不敢动你。甜儿已经替你进了宫,咱们想办法离开就是。”
      不弃微微一笑:“为了元崇啊!陈煜如果为了元崇弃我。我自然要解决这个麻烦。”
      “小姐不怪他了?”
      “我也没原谅他。我会一一讨回来的。”不弃邪恶的哼了声。
      小虾嘀咕道:“东方炻有这么大的权势,我看这次是羊入虎口。”
      不弃打趣道,“那你不拦着我?弄晕我把我藏起来,或者抱着我的大腿哭着要我不北行?”
      小虾翻了个白眼不吭声了。
      不弃恍然大悟:“哦,原来小虾也想北行去救元崇啊?你什么时候对元崇动心你不是说终身不嫁,要保护我?”
      一抹红显悄然浮上小虾的脸,她顶着那抹娇羞大方地说道:“我觉得他傻的挺可爱的。我并没说我要嫁给他。只是不想他傻呼呼的死了。不过,东方炻要拿元崇威胁陈煜的话,他怎么可能轻易放了他?”
      不弃望定北面微笑。她还有一张底牌,这是她和莫若菲共同的秘密。她曾经想,山哥有山哥的命运,她永远不和他相认,永远不去打挠他的生活。可是,这秘密现在成了她的武器。只因她的山哥太聪明,和云家的关系太深厚,已经成了北魏的相爷。位高权重,深得东方炻信任。莫若菲已经从那首独钓寒江雪中发现了端倪,何不顺水推舟?
      “你还记得莫若菲吗?小虾,我告诉你该怎么做。”不弃悄声在小虾耳边说完,笑眯眯的看着她道:“你有武功,行事比我方便。东方炻会关注打江南六州府的战况,他的目光会盯着我。而你,就可以便宜行事。”
      小虾欣赏的看着不弃,轻声说道:“小姐不会武功也很厉害。”
      我不是厉害,我只是知道一些你们不知道的事情。只是和莫若菲拥有一段难以斩断的孽缘。不弃长叹一声道:“如果可以,我宁愿拥有一身好武艺,可以飞檐走壁,不轻易被人欺负。”可以让陈煜不这么辛苦,可以和他并肩仗剑走天涯。不弃没有说出这后半句心里所想,清亮的眼眸里蒙上了层重重的忧虑。
      她偏过头看小虾。她脸上浮起层绯红色。平时淡漠的脸上多了抹娇羞,显露出另一种美来。就像冰山在阳光下幻出七彩光晕。
      这是爱情中的女人吧?她郁闷的想,为什么她谈个恋爱就要死要活要多心酸有多心酸呢?
      “小姐,你那会儿跟着九少爷做乞丐的时候就认识莫若菲了?”小虾好奇的把这个盘旋在心头已久的问题抛了出来。
      不弃沉默了会道:“很早以前的缘分吧。你照我说的去做就行。我没说过的,你就当失忆记不清了。”
      她不会让小虾知道这具身体的灵魂来自遥远的现代。她也不想解释和莫若菲之间的纠葛。只要莫若菲相信小虾丧失了记忆,模糊的留着一些片段的回忆就好了。
      不弃怅然的想,也许这也是莫若菲所希望的。他不必担心害怕有一天会有人揭了他的老底,清楚的视他为透明人。这种模糊的记忆在不危害到他的情况下,不弃相信,莫若菲肯为小虾付出得更多。不管是觉得亏欠她也好,还是记着前世的情份也罢。只要触动了莫若菲心里的那根弦,她就有把握救出元崇。
      这时一名内侍匆匆走来,作了个揖后道:“朱姑娘这边请。”
      不弃想起东方炻说吃饭,笑着回了声有劳,带着小姐进了船舱。
      内侍推开舱门吓了不弃一跳。船舱里站满了人。四名娇声迎上前来,两名看服侍高一等的内侍恭敬的候着。
      不弃被四名宫婢围着英明其妙:“干什么?不是吃饭么?”
      “奴婢侍候姑娘沐浴更衣!”
      小虾好笑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潇洒的抽出长匕横在了宫婢面前。吓得四个少女花容失色。
      不弃佩服的看着她手里明晃晃的长匕,得意的说道:“吃个饭还要洗澡,太麻烦。省了吧!”
      一名内侍使了个眼色让宫婢退下,堆着谄媚的笑容轻咳了声道:“就照朱姑娘意思办。只是侍候皇上用膳有些规矩,小的要亲口告知朱姑娘。”
      不弃哭笑不得的看着他。顺势坐下端起茶盏抿了口道:“说吧,有什么规矩。”
      那名内侍便理直气壮的说道:“皇上未动的莱,姑娘不能动。每道菜不能超过三匙。姑娘不能自己挟菜,会有布菜的内侍。皇上停箸后姑娘便不能再吃。皇上问及,姑娘不能说没吃好没饱之类的话语,皇上离席,姑娘要叩谢皇恩,,.
      不弃忍笑忍出了内伤。放下茶盏哎哟一声,撑着太阳穴揉着装头痛道:“我在船头吹了风,头晕目眩,恶心想吐。麻烦公公去回禀皇上,我身体不适,请皇上恕罪。小女子无福消受他的晚膳。哎,小虾,我要吐了要吐了!”
      她捂住嘴做干呕状,小虾赶紧说道:“我扶小姐进去躺会儿。万一用膳时冲撞了圣驾,可就不好了。”
      不弃借机靠在她身上进了内室。小虾二话不说将宫婢和内侍连哄带骗的弄出了舱房,关了房门舒了口气道:“终于清净了。”
      不弃跳下床头痛的说道:“小虾,东方炻一会儿保管来。肯定是他身边的内侍出的馊主意。你守好门,别放他进来。说我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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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驻站写手Lv.S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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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涯在线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11:05:38 |只看该作者
    东方炻输了
        内侍回报说不弃头痛犯晕欲呕,不能奉旨前来。东方炻什么话也没说,瞥了眼立在一旁的黑凤。
      自打下江北入望京登基,黑凤自然就成了禁卫军统领。此越过大江进江南,细节处都由黑凤打点。包括这艘接应楼船上这些从宫内带来的人。
      黑凤跟了东方炻十五年。哪有不明白他的心思。黑凤也没觉得自己错,往前一跪道:“是属下吩咐公公去教她进膳的规矩。”
      东方炻一双眸子渐渐的变得幽深。他淡然说道:“规矩倒也该教。”
      家中主次分得极清楚。护卫为主子舍了命也只能叫尽责尽忠,当不得赞的。难得听到赞他一声,黑凤黝黑的脸上有一丝激动与羞涩。
      “什么时候起你可以自作主张了?”然而东方炻下一句话如雷轰顶,吓得黑凤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他是东方炻的贴身护卫,东方炻与花不弃之间的纠葛也没避着他。黑凤知晓了东方炻心意,把花不弃也当威半个主子看待。不弃在甲板上直呼东方炻名讳,黑凤见东方炻当着众将领的面也不肯责罚不弃,心里就有了隐忧。黑凤认为,公子已登大宝为帝,将来要一统江山做霸主。宫里规矩多,府里的规矩也不少。花不弃从现在起学一点,对她将来也是件好事。所以黑凤也是想替东方炻分忧,才叫宫婢与内侍教不弃规矩。
      此时听东方炻语气不善,黑凤是东方炻自府里带进宫的家臣,自小养成的习惯不改,并不为自己辩解,反而沉声道:“属下自作主张,照家规自领三十鞭。
      “不必了。”
      这三字入耳,黑凤脸上浮现出一层死灰。他朝东方炻磕了三个头,哽咽道:“黑凤拜别公子。”说完反手一掌就击向头顶天灵处。
      东方炻摇头叹息,袍袖挥动,一缕劲风卷向黑凤,叱道:“你就不能向黑雁多学点?蠢得要死!”
      黑凤一呆,眼里泛起亮色。木枘的脸上竟有些激动:“属下知错了。”
      府里规矩,护卫就是护卫,是主人手里的剑和护甲。几时轮得到护卫不得命令自行其事。黑凤见东方炻骂他自作主张,又不肯让他领罚,以为他要弃了自己。他自晋升黑组护卫,便以能成为东方炻贴身护卫为荣。凤乃百鸟之首,黑凤二字便是府中护卫头一把交椅。被主人相弃,只能自决才能维系尊严。东方炻不让他死,就不会弃他。所以黑凤感激涕零。
      东方炻沉吟片刻后道:“事是你惹出来的。朱丫头定是害怕内侍说的进膳规矩才托病不来。你自去解释,把人请来吧。”
      “是!”黑凤干脆应下,起身就走。
      “回来!”东方炻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乐呵呵的想,要是拟一道圣旨去,不弃该如何办?心里起了捉弄之心,当即起身起草了一道旨意,“黑凤,你带内侍去传旨。违抗旨意……可是要杀头的!”
      黑凤领了旨,带着内侍就去不弃的舱房。
      小虾见了圣旨心里一惊,为难的看着里间道:“还请回禀陛下,我家小姐不是不奉旨,真的病了。”
      不弃就是不想去。在床上听到外面说话便做干呕状,有气无力的说道:“小虾,替我梳妆。违了旨意可不行!”
      小虾拖长了声音慢吞吞地说道:“小姐,你要是陪陛下进膳,恶心呕吐冲撞了圣驾,御前失仪一样有罪。”
      不弃长叹一口气道:“那可怎么办啊?不去是抗旨,去了会御前失礼。如果陛下不怪小女子御前失仪,多好啊。”
      黑凤这会儿要戴罪立功,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是不肯奉旨。心里哪会不明白两人所想。他再木讷也知道不弃是在装病,此时只想把人带到东方炻面前再说。脚步便往前踏了一步。大有进里间捞人赴宴的意思。
      小虾厉声喝道:“我家小姐卧病在床,衣容不整。你敢无礼?”
      室内只一道屏风隔开里外间,床上纱帐垂落,看不清不弃模样。黑凤听到这句衣容不整不免踟蹰起来。要是让他瞧到不该瞧的,冒犯了未来的主母,东方炻不杀他,他都只能自尽了。黑凤黝黑的脸闪过怒意,又无计可施。他心中微动,手里长剑拔出,压在了手捧圣旨的内侍脖子上,冷冷说道:“皇上令你传旨,但朱姑娘不肯接旨,要你何用!”
      小虾长叹,这主仆二人咋一个德行?正不知所措时听到不弃软绵绵的说道:“小虾,你进来替我按摩脑袋,头痛呢。”
      “小姐,黑凤他要杀传旨的公公!”
      “他要杀你?”
      小虾不忍的看着瑟瑟发抖的内侍道:“不是,是传旨的公公。”
      不弃懒洋洋的说道:“哦,他是你亲戚朋肥还是情人啊?”
      小虾忍着笑道:“小姐,我不认识他。”
      不弃声音一变,怒道:“那你还不关门进来!我头痛得要死!理会一个陌生人,还不如侍候好你家小姐我!我没被砍头,头就要痛死了!什么破船!要翻了似的,荡得我酸水都吐干净了!”
      杀东方炻的人关她屁事,当她是陈煜第二啊。
      黑凤眼中闪过愤怒与凌厉的光。
      小虾对他一笑,抱歉地说道:“我家小姐晕船伤风,实在没办法接旨。”说罢关上了舱门,彻底不管。
      黑凤无奈的收了剑,心道现在传她吃顿饭也不理睬。将来呢?朝中大臣容得了她无视公子威仪?那名手捧圣旨的内侍吓得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听到黑凤冷冷对他说道:“我懒得杀你。”
      内侍一颗心才悠悠荡荡落到实处。他摸了摸脖子,哭丧着脸跟着他回去,原样把对话转述给了东方炻。
      原本只想戏弄下不弃,这会儿倒激起东方炻好胜地脾气了:“黑凤,着人守在她舱房外。告诉她,一天不学会宫里的规矩,一天不准吃饭!饿了自然就懂规矩了。”
      听了这句话,黑凤的心情变好了。他遣了宫婢端走了不弃房中的点心果子。调了侍卫守在舱房外,将东方炻的话又原样传达。
      不弃和小虾眼瞅着舱房里只剩一壶凉茶,顿时郁闷起来。
      “小虾,这回不是我做错了吧?”不弃有些疑惑的想,是不是自己太拿自己当回事了?东方炻现在是皇帝了。天天去掀龙的逆鳞,他能忍你掀一次两次,能忍你天天让他痛?
      小虾冷若冰霜的坐着:“现在陪他吃饭讲规矩,以后陪他睡觉也要讲规矩。听说陪皇帝睡觉得脱光了从他脚底下钻上去。小姐,你能习惯?”
      不弃没想到小虾能冒出这种话来,嘴里的茶便喷了出去。
      小虾正色道:“我知道小姐以前和九少爷讨饭,比这些规矩更为难的事都做过。小姐不是不能委曲求全的人。只是,小姐应该想到,东方炻为何要用圣旨来催逼。他毕竟是北魏皇帝了。他是想让小姐熟悉宫廷礼仪。他的心思昭然若揭,小姐真的看不出来?”
      不弃的神色渐渐变得黯然。这已经不是从前和东方炻斗气的游戏了。她叹了口气道:“以东方炻的脾气,他不会退让的。你想的明白,他难道想不明白?哪怕他不想让我饿死,他也会坚持到最后的。”
      “那怎么办?守那些规矩陪他吃饭?小姐,他可是会得寸进尺的!”
      “撑不过去再说。小虾我告诉你饿了怎么办。喝水睡觉。”
      早早的,两人便睡了。好在这日午时登船之前吃过,这一晚便过去了。
      第二天早晨,小虾敲开门要洗脸水。没过多久,有宫婢端了一铜盆热水进来。小虾说沏茶时,先前奉旨前来碰了一鼻子灰还差点被黑凤砍了的内侍恭敬地说道:“皇上说,朱姑娘想明白了就请随小的前往前舱用早膳。”
      “砰!”小虾已关了门。
      不弃若无其事的看了看铜盆里的水道:“无茶有水,还这么大一盆。”
      小虾吃惊的说道:“不是吧?这是洗脸水!”
      不弃拿起茶杯舀了一杯灌下道:“泔水我都喝过。这水挺好,还带着甜味。
      小虾翻了个白眼,也用茶杯舀了杯喝下道:“江心水,煮茶甚好。”
      时近午时,响起了敲门声。内侍再一次重复了东方炻的邀请。依然听到砰的一声门响,以示绝决。
      东方炻烦燥的想,怎么事情就变成这样了呢?明明他也不喜欢这些吃饭的规矩,怎么突然变成他要不弃照做?
      “饿一天死不了。明天再说吧。”
      就此服软,将来呢?他想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入夜,不弃和小虾对坐无语。不弃趴在桌上有力无力的说:“小虾,我明天要投降了。”
      小虾大惊失色的说道:“此消彼长。小姐,你可要坚持住。没准儿明天先投降的是东方炻。”
      不弃嘟着嘴道:“他?别指望了。他恨不得我现在就跪他面前认错呢。东方炻好强,他才不会轻易投降呢。”
      正说着,门被轻敲了几下推开,东方炻端着盘东西笑容可掬的站在门口。

      沙棘果与鸡腿
        东方炻换下了明黄的龙袍,穿着件紫色的纱袍,发髻上简单插了根白玉簪。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帝王专用的物件。如果没有看到上船那一幕,不弃想,她一定想不起来,眼前这个俊秀的年轻公子是北魏皇帝。
      小虾心想,好了,东方炻投降了。不会再挨饿了。
      东方炻瞟了眼她微笑道:“外面星光灿烂,小虾姑娘何不去看看江景?”
      知道他想和不弃独处,小虾大方的走出了舱门。她需要填饱肚子,顺便找小六聊聊天。
      东方炻把东西放在桌上道:“朱丫头,听说你晕船了?”
      不弃恹恹的说道:“陛下恕罪,小女子实在没胃口。加上怕御前失仪,那可要掉脑袋的。”
      东方炻知道她还在生气,也不多言,把盘子上的白纱揭开笑道:“晕船肯定胃口不好。吃这个包管好。”
      他服了软,岂不意味着她用不看守什么规矩陪他吃饭了?不弃心里早高兴得什么似的,忍着大笑出声的冲动懒散的转过脑袋,一下子傻了。
      白瓷盘里装着才洗好的桔黄色的果子,果实饱满,小巧玲珑。灯光下宛如粒粒宝石,闪动着诱人的光。这不是沙棘果是什么?东方炻在船上居然备着这个!
      东方炻满意的看看不弃震惊的表情,想起西楚州戈壁上不弃灵巧摘着沙棘的模样,心里一片暖意。他放柔了声音道:“八九月正好果实成熟,我令人快马加鞭送到船上备着。酸酸甜甜的味道正适合晕船的人吃。”
      他还记得这个!不弃心里翻天滔天巨浪,对抗宫廷礼仪的决心和火气顿时消失不见。东方炻用心良苦,说不感动是假的。
      东方炻的柳叶眉舒展开来,他总管是找到了通往不弃心灵的路。他忍不住想,如果他一直这样待她,她会不会淡忘了陈煜?
      回想和陈煜灭沙匪前说的话,东方炻目中闪过一丝得意,笑容越发和熙。他拈起一颗沙棘果送到不弃嘴边柔声道:“尝尝。”
      不弃嚼着沙棘果,一时之间竟不敢看东方炻的眼睛。她心里酸楚无比。她想对东方炻说,别对我好,我爱不起!又想求他放了元崇,别再威胁陈煜。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嘴里泛开,有沙棘果特有的酸甜,又带着淡淡的涩感。
      如果东方炻对她凶一点,如果他还是从前那样,也许她会拒绝得毫不犹豫。但看到沙棘果的瞬间,情不自禁软了心。想到陈煜,不弃禁不住黠然。
      她苦涩的想。在陈煜为了元崇割断衣袍弃她的时候,在看到陈煜维护柳青芜的时候,在同乘一条船,他连半个眼神都吝啬投过来的时候。东方炻这招真狠!
      “吃了这个不晕船,就有胃口吃饭了。”东方炻柔声说道。
      不弃闷闷的嗯了声。
      东方炻斟酌了下说道:“黑凤让内侍给你说规矩也不是件坏事。毕竟和从前不一样了。那是做给别人看的,摆摆样子也行。你如道我的本意并非如此。”
      不弃猛然清醒。方才的一点感动与感慨,瞬间烟消云散。他还是要她服软的,只不过拐弯抹角换了种方式罢了。
      她微抬起的眼眸触到东方炻的眼睛,他含笑的注视着她。仿佛她真的晕了船,他只是碰巧想到船上有沙棘果,带来给她罢了。
      不弃舒了口气。他还是原来的东方炻。只是在征战两年后,心机更为深沉。把嚣张藏进了骨子里。他甚至让陈煜也留在船上,让陈煜眼睁睁的瞧着。让她眼睁睁的瞧着。他刻意让两人相见如不识,刻意让她看到陈煜与柳青芜,刻意让她意识到,没有权力的陈煜夺不走她。
      是的,他是故意的。一面用权势为矛。在她和陈煜之间划开深深的鸿沟。另一面以柔情为盾,挡住她所有的拒绝。
      他脱了那件明黄龙袍,他依然是北魏皇帝。依然是扣住元崇威胁陈煜的皇帝“我知道,我用元崇要胁长卿落了下乘。我设计他和柳青芜那场戏实在很卑鄙。”东方炻深深注视着灯光下不弃流光溢彩的眼睛,坦然地说道,“可是朱丫头。我从不曾强要过你。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我来得太迟。我不得不用这种方法隔开你们,好让我有机会趁虚而入,让我有时间得到你的心。长卿是我长这么大遇到的第一个劲敌。他和我同样出身皇室,他一样有勇有谋,他的武功与忍耐力甚至比我还好一点。但是他除了牵挂你,还会牵挂元崇,还会对曾经救过他的柳青芜下不了手。他比我善良,侠义。但是如果换了我处在他的位置,我不会顾及元崇,我会直奔江南带了你远走高飞。打下江南六州府前,他绝不会破坏誓言来寻你。丫头,你何不给我一个机会?别急着否定我的一切。也试看接纳我。,’
      这是东方炻第一次正经地和不弃说话。柳叶眉下那双眼睛真挚的看着她,丝毫没有平时的嚣张。他的声音里带着丝求恳,让不弃恍惚起来。
      她怎么忘得了南下坊陈煜不顾自己的性命翻转身体替他受的那一箭?她怎么忘得了在王府以为和陈煜是兄妹时的痛彻心菲?不弃想起远至西楚州石林中陈煜带伤引走沙匪的那一刻,想起两人躲在孤山梅林中欢悦的时光,想起他以身为质被软禁在望京皇宫里的两年。
      “我不想像从前那些皇帝高高在上做孤家寡人。我打江山是为了我祖父。为了我母亲。父亲身体并不好,想着传宗接代,不能断了香火,他娶了很多女人,只有我母亲为他生下了儿子。他过世得早,我母亲生我时身子受了损,没几年也过世了。我是外祖父一手带大的。母亲年幼时总不忘叮嘱我报仇,夺回江山。从小我身边就有婢女照宫里的规矩侍候我。我喜欢外面的世界。喜欢在外面不拘言笑胡来。我知道咱们赌气不外是因为讨厌那些宫廷礼仪。我并不想你对我下跪行礼,不想你喊我一声皇上。那些俗礼就做给别人瞧瞧,咱们私下不那样可好?”
      她真受不了他的温柔。不弃低着头轻声说道:“你一统江山做了皇帝后随便你挑。当了皇帝会有很多牵绊。就像不得不去守一些礼仪规矩。虽然心里不愿意,但不得不去做。做皇帝会身不由己。”
      东方炻淡笑道:“你不想我做皇帝是吗?我能打下大魏江山,足慰平生。这辈子总算没有平凡活过。你不喜欢当皇后,我不做皇帝又何妨?”
      不弃吓了一跳,讷讷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东方炻心里微微泛起酸意。他当然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在拒绝他罢了。目光扫过桌上的沙棘果,那颗骄傲的心被刺痛了。他忘不了,所以嘱人摘了快马送来。他不见得爱吃,却喜欢回忆她给他摘果子的时光。他是用力在讨好她,虽然他同样用元崇,用碧罗天的预言威胁陈煜。
      “胃口好些了吗?陪我用膳吧。”东方炻站起身道。却不等不弃回答又补了一句:“现在你不用守那些规矩,但进了宫,就不同了。早点适应也好。就当是我强迫你好了。我不会放你走的。陈煜易容掳走你带了你在孤山逍遥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除非我能强到用权势隔开你们,否则,我总是得不到了。我要留着你,哪怕比他多用心十倍。一年不行,我用十年。十年不行,我陪你耗一生。”
      他一直都是这么坦白。就像当初他出现时,坦白的告诉她他不会让朱府攒银债。他哪怕是威胁,都会放在明处。不弃绝不怀疑东方炻是个坦率的小人。也绝不怀疑他对她的真情。她轻叹了口气道:“天底下比我好的女孩子很多。你是皇帝,可以不止拥有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我,除了肖似母亲的眼睛,其实只是个普通的人。你是得不到罢了。如果我让你得到,你也不会这么热心了。”
      东方炻嘴角牵动扯出股自嘲:“我自己的心思我自己还算明白。你就别瞎猜了。所以,我才不顾朝臣死谏突破江南水军布防也要在中秋前赶到江南。我说过话绝无反悔。”
      不弃沉默了会儿道:“我不打算守那些宫廷礼仪陪你用膳。也不打算摆出副皇后的端庄样子过日子。”
      “随你吧。反正我不做皇帝更得不到你。不如做着皇帝守着你滴水穿石。你知道我好胜,我有这个耐心。明早我在前舱等你用早膳。今晚我也没胃口了。”东方炻淡淡的说完起身离去。
      舱房外的足音静静的消失。没有人守候,东方炻看来并不怕她逃走。不弃无奈的想,他手里有元崇,他怕什么呢?如果自己想跑,根本就不会随他北行。
      她头痛的看着那盘沙棘果,觉得被东方炻爱上实在很无奈。
      一阵风吹来,烛火立灭,舱房里一片黑暗。不弃没有动,坐着懒洋洋的想,小虾吃什么好吃的去了?鼻端突嗅着股肉香,心弦猛然被拨动。不弃颤声喊了声:“陈煜。”
      她伸手去摸火石,黑暗中一只手拉住了她。不弃听到那声熟悉的叹息,眼泪哗的涌了出来。她无声的轮起拳头一阵猛打,他默默的受着。突然捉住了她的手拉了她入怀,紧紧的抱住了她。陈煜把头埋进她颈窝闷声说道:“那果子有鸡腿香吗?”

      笛声飞醋意
        听到陈煜闷声闷气的话,不弃的心顿时漾起股温柔之意。转念想到可气之处,便沉默着没有回答。
      “有人来了!”陈煜低呼了声,放开不弃紧紧贴在了舱房门口。
      舱门外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不弃也是一惊,难道东方炻去而复返?她沉着的摸着火石点燃烛火,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油纸包。她才把东西藏在身后,舱房门就被推开,两名宫婢提着食盒进来对她福了福道:“皇上令婢子送饭菜来。”
      不弃垂下眼帘淡淡的说道:“转告皇上,多谢了。不用侍候了,回头我叫小姐唤你们。”
      两名宫婢把食盒里的饭菜摆好,对不弃一福,折转身走了出去,顺手将舱房门拉上。
      不弃这才瞪了陈煜一眼。她见他仍紧贴舱壁满脸警惕,知道陈煜正在听外面的动静,一时半会儿不会过来。她贼贼的眯了眯眼,干脆一眼也不瞧他,将包鸡腿的油纸包随手放在桌上,自顾自的吃起来。
      陈煜听着两名宫婢的脚步渐渐消失,舱房外并无人等候,这才松了口气。他回头一看,胸口如中重锤。仿佛吃李子吃败了牙,不经意的吸了口气,酸得皱眉他在望京长大,从小就学会了忍耐。牙龈立时咬得死紧,一双手情不自禁的攥成了拳头,下意识的不让这股子难受劲流于脸上。而他却不知道,自己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此时流泄出来的目光比喷涌而出的火还要烈几分。
      包鸡腿的油纸包被不弃扔在桌子的角落里,像极了桌子上的抹布。不弃正挟着一片颤微微红彤彤的红烧肉满脸幸福的用嘴一抿,那块红烧肉便被吸进了嘴里。丁香小舌不知死活的在油光光的小嘴舔了舔,显然意犹未尽。
      不弃适时的表达了她意见:“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红烧肉啊!肥而不腻,卤香四溢。”
      她手中的筷子准确的又挟起了一块豆腐送进了嘴里:“高汤煨的豆腐,太嫩了!”
      “啊,好肥的蟹啊!真好,连壳都不用掰,太体贴了!”
      “豆茅里还塞了火腿?啧啧,手巧工细。”
      “新鲜松茸粥!哇,这么多好吃的,也不怕撑坏我了?他可真是的!”
      最后这声娇嗔出口,陈煜已气得手足冰凉,想也没想走过去拿起油纸包往窗外掷去。一言不发拉开舱门转身就走。
      不弃撇了撇嘴:“小气。”
      陈煜猛然回过头,又气又怒。
      “好走不送!”不弃喝完最后一口粥,拍了拍肚皮,悠然地瘫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他见不弃眼角微挑,清亮的眼睛里露出挑衅的神色。她摆明就是故意气他!陈煜忍不住挫了挫牙,有股摁着打她屁股的冲动。终究这里不能久留,陈煜瞪了不弃一眼,转身就走。
      陈煜的身影在舱房外一晃即逝,不弃这才走到窗边往外看。明月映得江面银光鳞鳞,她住的是二楼,陈煜那么用力,包着鸡腿的油纸包肯定被扔进江里了。不弃惋惜的叹了口气,怔怔的看着江面懊恼。
      她突然转过身,端起那盘沙棘果毫不吝啬的全倒进了江里。这才露出笑容喃喃道:“这下你总高兴了吧?”
      她头顶舱房中,东方炻正面窗而立,手里握着的那个油纸包被他抓变了型。陈煜用力掷出鸡腿时,他手中一道黑索已然抛出卷住了油纸包。他还没高兴多久,楼下窗口又有动静,点点沙棘果被不弃洒倒在了江中。
      黑凤眼瞅着东方炻唇边展开的笑容凝固如冰,身上散发出阵阵冰寒。黑凤垂下头轻声说道:“朱姑娘胃口不错,送去的饭菜都吃完了。”
      东方炻一怔,眼里的冰寒渐渐褪尽。他随手将那个油纸包扔向窗外,转过身接过黑凤递过来的热帕擦干净油腻的手,微笑道:“这丫头自己饿坏了猛吃,还怪我要撑坏了她。送壶女儿茶去。记得用江心水沏。”
      “是!”黑凤松了口气,转身就去张罗。
      等到舱中无人,东方炻脸上才泛起股淡淡的伤心。他喃喃自语道:“沙棘果还是不如鸡腿香的。朱丫头,你还会说些什么话来伤我的心?”
      他坐在椅子上,桌边立着根盘龙灯柱。楼下没过多久就传来小虾回来的声音。声音虽小,却仍清晰可闻。东方炻伸手握住灯柱转动,关闭了声音出口。他的手指轻弹,熄灭了灯火。月光自窗户洒进来,静静的照在他身上,耳旁唯有江水拍打着船只的水声。
      隔了良久,东方炻睁开眼睛,轻声呼道:“黑凤,掌灯。”
      早候在舱门处的黑凤应声而入,点亮了灯。他看到东方炻神采奕奕,脸上没有半点不豫,不免诧异起来。
      “出宫前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备好了?”
      “都备好了。”
      “去请朱姑娘。我在船顶相候。”东方炻吩咐道。
      “是。”
      中秋过去不过几日,明月仍圆,高悬于夜空中。
      楼船船顶是方平台,中间竖有粗壮的旗杆,高高飘起黑色龙旗。此时船已经接近中州地界,进入了东方炻的势力范围。除先前环护楼船的数十只小舰之外,又有数只自中州水军大营赶来的舰船前后相护。岸边禁卫军随船护翼。
      带着小虾登上船顶之后,四周空旷,江风烈烈。不弃不解的远眺,看到岸禁卫军点起的火把如长蛇飞舞。周围舰船上灯笼星星点点,衬着明月大江甚是美丽。
      一只响箭射出,吓了不弃一跳。紧接着她瞧见无数孔明灯在四周冉冉升起。一串串一行行像吹散了的蒲公英,飘洒出柔弱的羽状种子。繁星点点美不胜收。
      “真漂亮!”不弃仰着头啧啧称赞。
      小虾轻叹了口气,注视着缓缓踏上船顶的东方炻。
      他披着白色的纱袍,披了件软缎的披风,玉冠扣顶,脸清秀俊彦。他看向不弃的目光如此深情,让小虾难以出口破坏此刻的气氛。她禁不住想,如果看到这一幕,陈煜会做何感想?
      “朱丫头,想放烟花不?”东方炻笑眯眯的对不弃说道。
      不弃眨了眨眼睛,再笨的人也知道他脑子里想什么。
      东方炻根本没有给她拒绝的时间,接过黑凤手里的香道:“很漂亮是不是?我小时候特别喜欢,总要过年的时候才能看到。他们还不让我动手,实在无趣得很。”说话间,他已拂开用油布盖着的烟花,俯身点着了引线。
      乍红乍绿的光影耀亮了夜空,银花如雨缤纷洒落。江水倒映出绚丽繁华,不弃微偏过头悄悄的看东方炻。他仰着头,脸上的笑容纯真如孩子。
      东方炻对她眨了眨眼睛:“当皇帝也有一些好处。”
      不弃忍不住笑了。
      天上的璀璨都溶进了她的眼中,黑夜中清亮无比。东方炻轻声说道:“本来是想在五湖上放给你庆生的。我来得迟了,苏州城还不是我的地盘。只好现在补过。”
      不弃感动得连声说道:“谢谢你。这样很好,在五湖上这么大手笔,总会提心吊胆的。”
      东方炻眼睛一亮:“你真的喜欢?”
      不弃坦然说道:“没有人会不喜欢。”
      他想听到的并不是这样的话。他想要的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的喜欢。东方炻心头微黯,脸上笑容半点不减,声音越发柔了:“朱丫头,明天陪我一起吃饭可好?别怕,我不会再逼你守什么规矩了。”
      不弃诧异的看着他。东方炻洒脱的笑道:“我本来就不喜欢,只不过和你赌气罢了。你真的依着什么规矩来陪我吃饭,我肯定吃不下去!唉,也只有你敢这样顶撞我。不过,若世间女子都对我唯唯诺诺,又有什么意思?你看,那朵烟花可美?”
      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半空中绽开一圈圈光晕,此消彼现,似银花怒放在黑天鹅绒底上。令人惊艳。
      东方炻把香交给黑凤,负手陪了不弃观看:“忆山道你初进莫府时过年放烟花,最后一个财神送财变成了财神催命。今儿给你补上。”
      说话问黑凤已抱起只箱子凭空跃起,顺着中间旗杆柱子往上,绑在了三丈高的地方,点燃了引线。
      “你不会是想落钱雨吧?”不弃疑惑的抬起了下巴。
      一声炸响之后,那只烟花炸开,结成莲银雨洒开。一股沁香悠悠,无数柔软的花瓣劈头盖脸飘洒下来。不弃惊喜的叫了声,却见东方炻展开披风抖散,让那些花瓣随劲风激荡而上,久久不能落下。
      他的手掌结印如莲,潇洒无比的拍出。花瓣听话的围着不弃旋转起来。
      她呆呆的被花瓣笼罩着。看落英飞舞,见东方炻唇角含笑,不弃眼里情不自禁地露出丝惊艳来。
      这时,船下一缕清越的笛音响起。恰如其分地配合着东方炻的掌舞,如锦上添花。东方炻因笛声清越潇洒兴致更高,清啸声中,扬起花瓣围绕在自己不弃身周。眉眼含情脉脉注视着不弃。
      笛音便在此时突变,像一个人每一步踏下都正好绊着跟绳子似的,想要避开,又因惯性收不住腿。东方炻眼睛微眯,掌风突变,不再随着笛声作舞。
      笛声又变,变得低沉呜咽,沉凝无比。让东方炻原本潇洒的身形变得凝重起来。
      不弃也感觉到了不对,抬眼望去,见小虾全神戒备,手中已握住了长匕。她想走出花瓣围成的圈,只觉得双腿沉重无比,四周劲风越来越烈。繁花越转越急,看着她恶心欲呕。不弃闭上了眼睛,心里的烦恶这才渐渐退去。
      只听东方炻大喝一声,怒骂出声:“何人在吹笛!”
      不弃峥开眼睛,正看到东方炻被花瓣扑了满头满脸。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东方炻抖动衣袍拂去花瓣,脸上那层绯色还未褪去。他微喘着气,额间有细汗沁出,头发上还沾着数枚花瓣,狼狈不已。
      随着他的怒骂声,一道黑影腾空掠上船头。陈煜手持竹笛懒洋洋的说道:“皇上没有说今晚臣不能吹笛。皇上也没喊停,臣便吹下去了!皇上不喜欢,吩咐一声,臣怎么也不敢抗旨的。
      东方炻原本正欢喜笛声来得好,等他踏进了笛子的节拍后,便被笛音引得突快突慢,不能自已。这些花瓣被他自己的掌风引起,已带了些劲气。最终引得万千花瓣向自己袭来,纵然躲避,仍被扑了满脸都是。
      看到不弃和小虾强忍着笑,东方炻咬牙切齿的看着陈煜。煞赞苦心的安排被他破坏得一干二净。当着不弃的面,他怎么也不可能指责陈煜。东方炻目光闪动,忍了又忍。语气一变,温柔的说道:“朕只是意外罢了,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不必请罪了。明日就至中州水寨,朕决意走运河从水路回望京。长卿,你下船与水军会合行动吧。”
      “臣遵旨。”陈煜懒心无肠的回道。他正要离开,似想起了什么,又回头道:“既然皇上不怪臣吹笛。臣再吹一曲可好?”
      东方炻恨不得一脚将他踢进江中,却听到不弃笑咪咪的说道:“好啊,月至中天,有陈大将军吹笛助兴,雅事一桩。”
      东方炻的话便堵在了嘴边只得点了点头。陈煜唇边涌起了笑容,一缕笛声如泣如诉。东方炻眼珠一转,伸手解开了披风披在不弃身上,柔声道:“江上风大,小心着凉。”
      耳边笛声似一滞,东方炻便笑了。他伸手握住不弃的手道:“站久了累不累?我们去船头坐会儿。”
      黑凤轻轻拍了拍手掌,候着的宫婢内侍鱼贯而入,倾刻间已摆好桌椅小几,砌好香茶,奉上点心。
      不弃顺从的跟着东方炻走向船头坐下,心里乐翻了天。她悠然的想,要看到陈煜这个闷骚吃醋,真不容易啊!如果再和东方炻亲热一点,他会怎么样?她拈起一块黄金酥送到东方炻碟子里:“这个味道很好。”
      东方炻一呆,微笑着侧过了头,示威一般挟起黄金酥。
      陈煜眸光一冷,手指弹出一枚铜钱将黄金酥打落,人已掠至二人身前:“皇上,臣怀疑这块黄金酥有毒!”
      东方炻气得拖长了声音道:“是吗?”
      陈煜翻了个白眼道:“臣岂敢冒犯圣驾,无故出手?小虾,我与皇上有话要说,你家小姐累了,送她进舱休息!”
      不弃闻声正要说话,却被陈煜眼里的怒气骇住了。见东方炻也未阻挡,她心虚的起身一福道:“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慢慢聊。”
      说罢她提起裙子便和小虾逃离了船顶。
      “黑凤,你也下去。”东方炻冷着脸吩咐道。
      等到两人相对,陈煜毫不客气的坐下来,拈起一片黄金酥塞进了嘴里:“味道不错。”
      东方炻咬着牙道:“不是说有毒吗?”
      陈煜眼都不抬的说道:“那块有,这块没有。”
      东方炻猛的一拍案几低吼道:“长卿,别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陈煜抬头毫不退缩的望过去:“东方炻,我记得清清楚楚。你要时间,我答应给你时间。但她你一根头发都碰不得。”
      东方炻闻言冷笑道:“我知道你明天就要下船出征。看到我替她弄的烟花,你心里害怕对吗?”
      陈煜眉一扬道:“是,我心里不安。我正在想是不是牺牲元崇算了。做见色忘友之人。我管不了那个预言了!你有本事就对你外祖父说好了。大不了我陪她一死。”
      东方炻想了想,叹了口气道:“长卿,你是我生平遇到最强劲的对手。要我为了什么狗屁预言杀了她,我的确下不了手。不到最后一刻,你绝不会轻易放弃活命的机会,所以才会和我约定。但是,不到最后一刻,我也绝不会放手。所以,就算咱俩互相威胁好了。”
      陈煜听罢长身而立,对东方炻拱手一揖道:“多谢。如果你真的心狠一点,我其实没有半点办法。哪怕没有碧罗天大巫的预言,凭你的权势,我也不可能带走她。你愿意公平竞争,纵然受你威胁,我也会遵守誓言,替你打下江南。江山一定,但愿你能想明白,肯遵从不弃的心意。煜这就下船前往水军营寨。告辞。
      灯光照看他的身影像鹰一般掠下船头。东方炻抬头望着明月,自语道:“长卿,你看错我了。我想得到的,我绝不会放手。打下江南,我会放了元崇。你想带她走,那是不可能的。”
      他回想着不弃看到烟花的表情,莞尔一笑。不弃喜欢这些玩意儿,他现在有的是时间与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陈煜再怎么着也远在江南,他不着急。
      下了船顶,不弃拍拍胸口得意的对小虾道:“等咱们利用莫若菲救出元崇,陈煜绝对不会再受东方炻威胁了。我今天肯定把他气得够呛。”
      小虾眼里透出一股古怪来,她低声说道:“小姐,为何你这么笃定莫若菲肯帮咱们?就因为你教我说的那些话?”
      “小虾,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他。他一直觉得欠了我!他以为你是我,知道你喜欢元崇,他无论如何都会还这个人情。你失了记忆,却又隐约记得一些可以打动他的事情。对他无害时,他肯定愿意出手相助。”
      不弃说到这里,心里微微泛酸。往事再不堪,适得再苦,她再怕他。前一世她和他还是相依为命。她是他养大的。
      从马车上显露偷技他大惊失色,到他看到那首诗时的震撼。不弃至少有八分把握能让小虾完美的扮演一个失去大半记忆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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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涯在线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11:16:57 |只看该作者
    东方炻小番外
        我不相信缘。我相信,是缘是命都在我自己手里。
      我是诚王血脉,这是我的命。
      祖父在宫中受陷害时与碧罗天结缘。大巫说大魏五世而亡,要祖父忍耐。然而忍耐的结果是祖父去荆州被毒害身亡。
      幸亏父亲一早被云家带走。父亲娶了很多女人,其中一个便是我的母亲。也只有我母亲替他留下了血脉,就是我。
      大魏五世,我正好长大**。掀翻大魏王朝称帝的人便是我。
      我不能姓陈,也不能随外祖父姓。外祖父拆陈为东方二字,从此我姓东方,名炻。
      外祖父一家是个传奇。荆州鬼谷和碧罗天一样,都是不出世的神秘之地。碧罗天的神秘在于历届大巫精准的预言。荆州鬼谷的神秘却在于它从来都是隐于人后。任何赚钱的生意都会有鬼谷的入世弟子插手占股。鬼谷从不为人知。因为祖父意外得了碧罗天的大巫支持,所以他找到了鬼谷。我母亲,作为鬼谷唯一的传人嫁给了父亲。
      父母过世后,外祖父便教导我如何夺取天下。外祖一生只有母亲一个女儿。他这一生的心愿便是母亲的心愿:替祖父正名,夺取属于诚王一脉的大魏天下。
      碧罗天却沉默了。
      我外祖携了薛菲回到鬼谷后,无力回救。外祖很伤心,将她封在了魔晶棺中。这时,碧罗天却有了消息。有人前来索要薛菲的尸体。外祖如何肯给,碧罗天来人便留下了一句大巫预言。道我得天下后,诛逆天之人便能让江山永固,天下太平。
      为了继续得到碧罗天的支持,外祖按图送走了薛菲的魔晶棺。而碧罗天从此杳无音信。外祖相信,唯有合碧罗天之力才能得到天下。我却不这样认为。
      外祖是出世之人,因言而入世。他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奇门八术无一不晓。入世敛财将势力渗透大魏。他对坐江山不感兴趣,却对能在暗中掌控一国之命脉颇为得意。江南朱府,便是鬼谷选定的对象。一次设计让鬼谷与朱府定下了契约。进可让朱氏成为敛财之工具,退可娶朱氏之女,得朱氏忠心。结果其实都一样,江南朱府,注定将成为鬼谷掌控的傀儡。而朱府的人却不知情。这便是鬼谷的高明之处。
      只有给朱府助力,却不上门索取金银。朱府果然发展壮大成为了江南首富。而这时,外祖却爱上了朱八爷的女儿薛菲。
      那时,外祖已经年逾不惑。是个*倜傥的中年男人。为了得到名份,如明月夫人,玉夫人都甘愿为外祖敛财,都想找到碧罗天,得到外祖亲睐。而他,心里却只有薛菲一人。
      他希望我能娶朱府的女儿。只因为她长了双与薛菲一样的眼睛。
      外祖故意给了我三个月时间,和我打赌救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花不弃。
      床上躺着个瘦骨嶙峋只有一口气在的黄毛丫头。她服了鬼谷的灵药。这药是薛菲过世后外祖令人送到朱府。意思是为了薛菲,他会再救朱府一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能救。朱八太爷这只老狐狸暗中让几位总管折腾,其实他只是在等我出手罢了。
      救回花不弃之后,我走了一趟朱府。明白告诉朱八太爷,我不会娶那丫头,他也不认识我。只需要把银子准备好,从此两家再无干系。
      可是我错了。外祖硬说我没看清楚,把花不弃吹成了一朵花。我好奇得紧,再次去了苏州府。
      如果我没有对她好奇,如果我没有去苏州府,多好。
      我不相信缘,我只相信缘也好,命也好,都只能掌控在我自己手里。然而,生平头一回,命运和缘分都让我载了个大跟头。我喜欢她。喜欢得毫无道理。
      在鬼谷规矩的生活,都及不上在苏州与她纠缠的日子。她也许并没有十分的美丽,我却和外祖一样,脑子里只被她清亮的眼眸吸引。她像山里涌出清溪,自然而然展现着自己的美丽。我的阻碍于她只是座可恶的挡路山岩。她选择绕弯走,绝不会因我停下脚步变成平静的潭水。只是懒得理睬之余,还会泼我一脸水。让我恨不得变成最后的海,容纳她。
      我想我是来迟了。迟了一步,以至于她早已心有所属。我不相信她心里的男人会有我好。我是天之贵子,富可敌国。我的武功谈不上天下第一,能及得上我的人却如凤毛麟角。
      命中注定他是陈煜。
      论身份,同为皇室宗亲。连我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火字。
      论财富,银子够用即可,我总不能搬来银山与他斗富。
      论武功才智,不知道他身份时,我便想笼络于他,让他为我所用。
      他让我佩服,却又让我恨。
      上天生了我二人,注定我们俩都会爱上同一个女人。
      而她心里已经有了他。她选择的大海不是我。要让江河改道,选择方向不同的大海,何其难。
      再难,我也要试一试。
      我能胜过陈煜的只有权势。这一点他望尘莫及。
      荆州起兵,势如破竹。两年,我得了大魏半壁江山,登基为帝。我擒了他的好友,因为碧罗天对薛菲的重视,因为陈煜的紧张,我识破了被他篡改的预言。
      他打下江南六州府之前,他不能和花不弃在一起。我遇到她的时间迟了,我要把这段时间抢回来。
      我要的不多,我只要时间。至少相对公平。陈煜就算抛弃元崇,他也不敢陌视我外祖的力量。我笃定他会为了花不弃同意。
      陈煜沉默了会当即对天立誓,做了我的征南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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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涯在线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11:21:53 |只看该作者
    沙滩上的约会
        两人正靠着舱舷说话,小虾警觉的停住了:“有小艇靠近。”
      不弃低头看去,一只小艇慢慢驶近了楼船。船头站着个穿亲卫服饰的人,抬起脸来,不是小六是谁。
      他笑眯眯的望着她们,对她俩招了招手:“小姐,我们就要去水军营寨啦。走之前小六请你们喝酒可好?!”
      不弃抬起头,看到陈煜和东方炻还坐在船头。虽月至中天,却丝毫倦意。她笑道:“好啊,小虾,咱们玩去。”
      小虾搂住不弃的腰轻轻跃下。到了艇中才看到尾部有四名持浆的汉子,都穿了北魏军中服饰,眉眼甚是熟悉。是陈煜留在苏州的那几名护卫。
      那四个汉子并不起身,拱手笑道:“我们随少爷一块来了。”
      不弃便敛任福了福道:“多谢各位大哥一直在朱府守护小女子。”
      四名侍卫口称不敢,待三人坐定,便持浆荡开。
      小六自船舷边扯起一坛浸在江水的酒来,又扯起一个竹筐。将酒摆好,又倒出竹筐中的各色瓜果用盘子装了,眉眼前露出得意的笑容来:“味道很鲜的,小姐尝一尝吧。”
      那些瓜果在船头灯笼照耀下水珠还没拭干,晶莹剔透。不弃晚上吃得过饱,这会儿见着瓜果欢呼了声,捡了只梨,皮也不削直接咬了满口蜜。
      小六见她吃得香,高兴的说道:“少爷果然没猜错,小姐晚上吃太多,用果子消食最好。”
      不弃咔嚓咬下一块梨含糊不清的说道:“小六,别替他说好话了。你请我们喝酒吃果子,我自然高兴。你要是想替他说好话,我和小虾这就回楼船去。”
      小六嘿嘿一笑,涎看脸道:“不说便不说!小姐,大江中水产丰富,咱们去沙滩上烤鱼吃可好?”
      不弃望着江边微笑道:“好啊。”
      小艇往岸边划去,和楼船渐渐拉开了距离。一路经过护卫的舰船,小六掏出陈煜的牌子,对上口令,便再不受阻挡。没过多久便停在岸边礁石旁。
      那四名侍卫放下浆,跳入水中将船系好,又从船中搬下若干物事放在沙滩上,随即升起一堆篝火来。
      明月当空,耀得沙滩如银子般闪亮。不远处护卫舰与楼船上的灯光隐约照过来。耳旁江风过处,水声滔滔,卷起千堆雪。
      等到不弃四处一打量,便咦了声道:“小六,这地方选得不错啊。咱们能看到楼船,那边看过来却被礁石挡住。这里山里还有股溪水呢。”
      一道清溪浅浅自山林中泄出奔流入江。岸旁林木森森,绿叶抹上了层月光,林间有山花怒放,香气隐隐随八月晚风吹来,嗅之神清气爽。
      小虾坐在篝火边抱着膝望着天上的明月微笑道:“小姐,我想听你唱歌了。上次你唱的歌真好听。”
      小六脱口而出:“小姐原来还会唱歌啊!”
      不弃瞪他一眼道:“怎么,不相信?”
      小六扁了扁嘴埋头往鱼身上抹作料,不敢再接话。
      不弃哼了声.歌声在沙滩上悠然响起:“有些爱像断线纸鸢,结局悲余手中线。有些恨像是一个圈,冤冤相报不了结。只为了完成一个夙愿,还将付出几多鲜血。有些情入苦难回绵,窗间月夕夕成玦。有些仇心藏却无言,腹化风雪为刀剑。只为了完成一个夙愿,荒乱中邪正如何辨……半城烟沙,兵临城下。金戈铁马,替谁争天下。一将成,万骨枯,多少白发送走黑发。半城烟沙,血泪落下。残骑裂甲,铺红天涯。转世燕还故榻,为你衔来二月的花。”
      她唱着那首《半城烟沙》想起江南战火将起,一股凄凉感油然而升。清亮的眼眸轻轻闭上,仿佛不忍看战争带来的悲凄。她只是一缕误入这个世界的魂,她没有能力去影响改变这个世界。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何其残忍,不弃轻轻吟唱。她想起望京南下坊那枝射中他的箭,想起拔箭时满手的鲜血。她唱着与战争有关的歌,眼前仿佛能看到陈煜与千万士兵一起在血腥厮杀。这时,她只盼着陈煜能平安无恙的回来。
      鼻端突嗅到一丝香。不弃睁开眼睛,陈煜正对她拈花微笑。黑袍玉带,长身玉立。月光照在他脸上,眉目舒展,俊朗之极。
      不弃的心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她的目光往四周一看,不知何时,小六和小虾已上了船。她恼怒的扭开了头,心里却有丝甜意。
      “在石城我听你唱过一回,我一定会活着回来找你。”陈煜转动着手里那朵山花,轻轻簪上她的发髻。他缓缓蹲在她面前,勾起她的下巴道:“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还不肯理睬我么?”
      意思是他们在这里还能相聚两个时辰?不弃情不自禁的去看天上的月亮。
      陈煜心里微微发酸,他和她总是聚少离多。他轻叹口了气,双臂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抱坐在怀里。他的脸贴着她的颈项低声说道:“就这样让我抱会儿可好?
      指责负气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来,不弃叹了口气,回身抱住了他。一抱之下不弃这才惊道:“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陈煜低下头淡笑道:“心疼了?”
      不弃涨红了脸道:“我是吃惊!”
      他注视着她的眉眼,手指在她颊边滑动:“脸上的肉都没了,你真丑!”
      她丑?她还丑?不弃鼓起腮气鼓鼓的瞪着他。觉得就这样放过他,自己太亏了。
      陈煜气定神闲的又补了句:“我要就是了。”
      不弃被他气笑了,扭开头哼了声道:“你要我就答应?”
      身轻一轻,陈煜竟抱了她起来,大步往溪边林木中行去。
      “干什么?”
      陈煜诧异的说道:“你说的,我要你就答应。总不能当小六小虾和我那几个侍卫的面行事吧?”
      不弃大窘,捶打着他的胸气道:“谁要和你那个!”
      “那个?”
      不弃瞠目结舌,见陈煜唇边的笑容越来越盛,竟抱着她放声大笑起来,她知道受了捉弄,一口咬在他肩上口齿不清的说道:“你敢!”
      陈煜哎哟了声道:“别咬肩啊,伤还没好呢。”
      不弃一惊,陈煜她下来揉着肩满面痛楚。
      “是不是东方炻干的?!他檎了你对你动手了?”不弃伸手去扯他的衣领,踮起脚去瞧。
      陈煜握住她的手放在唇前一吻,道:“他对你钟情,你却疑他。他怕是要气破肚皮了!我吓你的,让你咬这么狠!渡河过江的时候运气不好,被几万从随州渡江回江北的飞云骑包围了。元崇像鱼似的被网捕获。云琅很厉害,我要不投降,他就一枪刺死元崇。眼不见心不烦,我既然在水里瞧得清楚,总不能让元崇死在我面前吧。不弃,我为了元崇答应东方炻打下江南前疏远你,你怪我也没办法。”
      不弃想想也是,如果对方用小虾威胁她。她也没办法看着小虾死的。她露出笑容道:“我不怪你了。我答应东方炻去望京,是因为我有办法救元崇出来。”
      陈煜戏谑的说道:“用美人计让云琅就范么?你肯对东方炻施展美人计就够了。”
      不弃张嘴便道:“我才不找他们俩呢,我找莫若菲帮忙!”
      陈煜沉下脸道:“原来我还漏算了一个。对你起心的人还真不少哇!”
      不弃见他生气,便讪讪的说道:“他对我没那个意思。”
      “不准和莫若菲好。”
      “我只想他帮忙救出元崇来。不管结果如果,咱们总尽了力,扪心无愧了。
      陈煜想起碧罗天大巫的预言,心里极为不安。他握住不弃的肩认真的说道:“不弃,自孤山下莫若菲见到那首诗神情大变时,我就想问你了。你和他没有很深的交情吧?”
      不弃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想了想道:“我只是有办法让莫若菲帮我而己。我和他,这辈子都只会各走各路。”
      陈煜松了口气,抱住她道:“此去望京,我并不是很担心的安全。我知道东方炻不会害你,云琅也会保护你。江南战乱,刀剑无眼,我在军中反而无暇顾及于你。你若留在苏州府,万一康明帝擒了你为质,我就会投鼠忌器,反而不美。你在望京等我回来。”
      “如果东方炻到时候不放我走呢?”
      “他只是不死心罢了。留一个不爱他的女人在身边,他其实更不高兴。人有时候是和自己在赌气。你瞧,他明知道小六接了你来。他也没过来影响咱们。他注定是个枭雄,要做这大魏江山的主人。如果当日我和元崇被擒,不论是利用我们要胁你,还是用你来威胁我们,都是无计可施的死局。纵你不愿,你也会答应嫁给他。纵我不肯,不答应放弃你,就是一死罢了。但他没有这样做。他只是和自己打赌,赌我不在的时候能否赢得你的心。”
      不弃望着陈煜,感叹的说道:“说实话吧,我今天才发现你也是个心眼多得不得了的人。你赶着来和我说这番话,对东方炻来说就是釜底抽薪。只要我不动心,他就拿我们没办法是不是?”
      陈煜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要走,当然不能这样留你在他身边。我要是真的不说这些话就走,就是对不起自己!我的女人不容他人染指!”
      不弃怔怔看了他半晌,忍不住笑了:“可是对他不公平。你明明答应过他,要疏远我的。”
      “我本来是不会上楼船的。我可以直接去水军营寨。有他这样的做的吗?逼着我上同一条船,当我的面对你献殷勤,当我的面弄些什么烟花花瓣讨你欢心。当我是瞎子?!哼!我一见黑凤端的是沙棘果,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像你这样的小姑娘还会不上当?他还敢当我的面牵你的手!你还敢吃他送的饭菜,还敢喂他吃点心!他逼我在先,害我受你的闲气!”陈煜回想在苏州朱府见到不弃的那一幕,想起在船上的事情就咬牙切齿。
      不弃扑哧笑了,抱住他忍俊不禁:“以前我怎么觉得你冷得像冰?能一口气听你抱怨这么多,还是头一回。”
      陈煜被她说得脸红,低头便堵住了她的嘴。
      月光在沙滩上投下相拥的影子,夜一下子变得安静了。

      重做乞丐去
        远处沙滩上那点篝火烤进了东方炻的眼里。他回过头看到黑凤也正在看那堆篝火,两簇光在黑凤瞳孔里闪动。东方炻拍了拍黑凤的肩道:“我还没恨到双目喷火,你这么气愤做什么?”
      黑凤呆了呆,嚅嗫道:“公子,东平郡王明明答应过你的。”
      东方炻哈哈一笑道:“连你都知道,他岂会不明白?我激他同船而行,布下这些小手段,叫他忍耐不住。”
      他望向陈煜和不弃相会的方向,眼底深处一丝落寞滑过。想过去指责陈煜负信,又觉得这样巴巴赶了过去不仅显得小肚鸡肠,还会被不弃当成打鸳鸯的棒槌,白白衬得陈煜多情英武。
      东方炻笑声停住,眼中蓦得寒光乍现:“好手段。他明明知道这一路上我是在激他,仍然敢接近她违约。哼,让我得意算计了他,却也让朱丫头对他深信不疑。说到底吃亏的还是我。”
      黑凤听得分明,忍不住说道:“既然陈煜负约在先,公子和朱姑娘又有婚约在手。公子何不干脆娶了朱姑娘。”
      “你知道什么?!他就是料定了我不要勉强得到!娶个对我无心之人有什么意思?再说,没难度的事我也无兴趣。”东方炻脱口而出后,卟的笑了,柳叶眉轻轻飞扬,潇洒之极,“很好。他负约在先,我就算勉强她一回又如何。小虾是莫相要的人,成天像只母鸡似的围在朱丫头身边让人心烦,你另安排人手快马送她进相府去罢。”
      黑凤听到那句勉强一回又如何,黝黑的脸上终于露出痛快之意。他向来视东方炻为神明一般,几时见他这么窝囊难过。他只道自家公子终于想明白了,当即转身就去安排。
      东方炻伫立船头,一直看到月影西落,东方泛起鱼肚白,那簇篝火不再烧得火旺。紧蹙的柳叶眉间染上层淡淡的倦意。他一掠而起,在船头打起拳来。等到收拳静立,神采奕奕,倦意消褪。眼神往前方瞥去,看到小艇回转,知道不弃终于回来,陈煜径直去了水寨。他的笑容一点点展开,喃喃说道:“长卿,你其实算漏了一点。我是不会让你再回来了。终我一生,我对朱丫头好就是了。难不成她会为你守一辈子不嫁?你没有称帝之心,却从良师从小教我帝王心术。你输在还是没有把我当威一个皇帝。”说罢施施然走下了船顶。
      中州水寨二十万水军集结待发,中州湛宁城内外随处可见南征大军。
      东方炻用人倒也不疑,陈煜为主帅,他把南征大军的兵权毫不犹豫的交给了陈煜。
      然而,陈煜心知肚明,军中还有一位监军。持了圣意,随时可夺他兵权。帅帐之中的将领也全部效忠于东方炻。他自己不过有几个当年忠心随他出信王府的侍卫罢了。
      打下江南,他并无二话。东方炻曾奇怪的问他:“你为什么不问我怎敢把南征大军交予你?将在外,君今有所不受。你反持了南征大军,要反戈一击也行啊?”
      陈煜当时笑着看着东方炻道:“如果我父王是皇帝,我也许可以利用下皇子的身份作乱。现如今是诚王孙与先帝皇子争位,名不正言不顺,我以何服众?以你的心机,用我的人,就足以今江南王侯动心了。信王之子做了你的征南将军,表示你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他们在江南归顺的话,城不攻自破。江之南岸是徽州。睿王爷好像一直和望京莫府在做生意。说服他把华敏嫁给莫若菲,当宰相的岳父,是笔好买卖。你已经许诺常宽封南候,世袭罔替,永镇江南。徽州与苏州便已掌控于手。宫里不是还有柳青妍在?你家的生意早就做到了江南六州府,暗中接应的也不少。这一仗只是对付关野的十五万兵马,并不难打。我只答应替你取江南六州府,至于到时候关野要保着康明帝逃走,追人赶尽杀绝的事,我就不管了。”
      被他悉数说中,东方炻也笑了,贼贼的对他说道:“你武功好,有智谋。可没上过战场打过仗。不过也不必担心,军中自有监军与幕僚们在帅营里替你合计。你挥挥手扔几块令牌就行了。”
      陈煜走进南征大军设在湛宁城中的帅府。迎面走来监军与几位幕僚对他拱手行礼,请他进大厅参详作战方略。他笑道:“昨晚本帅一宵未曾合眼,实无精神。劳烦几位参详周到后将计划报于本帅知晓便可。”
      一幕僚急道:“大战在即,大帅岂可如此轻心?”
      陈煜理也不理,带着自己的侍卫扬长而去。
      开口出声的幕撩脸上的着急瞬间烟消云散,轻笑遂:“这位东平郡王着实是个妙人。”
      第二日,万船扬帆渡江。船至江心,楼船帅字旗下的陈煜怅然北望。
      此时,东方炻带着不弃坐着辆轻便马车行走在前往望京的官道上。皇帝楼船仍缓慢的逆行在运河之中。
      “奇峰尽在北地。前面不远就是丹霞峰,咱们上山去玩如何?”东方炻一袭紫衫,作书生打扮。半撑着胳膊微笑地瞧着趴在窗口的不弃。
      不弃哼了声:“你把小虾弄哪儿去了?隔了一日她早已追不上了,你还不肯告诉我?你居然使迷药,犯得着吗?”
      “一夜未睡,怕你身体撑不住。让你多睡会罢了。”东方炻丝毫不觉得在船舱里迷翻不弃和小虾有什么不对。他坐起身,忍不住伸出手指卷着不弃垂至腰间的一缕长发,啧啧赞道,“过了两年不见,你的头发越长越好了。”
      不弃拽出自己的头发瞪着他道:“别动手动脚,你怎么这么色呢?”
      东方炻望着不弃嗔怒的脸心砰砰直跳。当初躺在床上只余一口气的黄毛丫头转眼之间拥有了少女的美丽。明眸善睐,巧笑嫣然。过了两年,打下了半壁江山。只在她面前,他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
      “好吧,我告诉你好了。小虾已经被送进莫若菲府中了。我南行时他一再求我替他带小虾回去。我一直很好奇,为何他对小虾兴趣这么浓。他真的在杭州城外对小虾一见倾心?”
      不弃挤出一个笑容,瞬间又板起脸道:“不告诉你。”
      莫若菲和小虾无亲无故,以前从来没有见面。只能用一见钟情的借口向东方炻讨人。小虾见了莫若菲如果照自己方法装成半失忆。莫若菲应该不会怀疑。再说,过了十几年了。从前那些习惯在一个失去大半记忆的人身上改了也很正常。
      她正想着小虾与莫若非见面后的情形,耳边一股热气扑来。不弃痒得抖了下脑袋,听到东方炻贴在她耳边亲昵的说道:“放心好了,如果小虾不肯,我就不让莫若菲娶她。”
      未等不弃回头,东方炻的双臂已自身后抱住了她,幽幽说道:“朱丫头,别推开我可好?我就想这样抱一抱你。我忍得心都疼了。”
      不弃叹了口气,心里涌起股歉意。还没等她开口说话,腰间一 紧,整个人嵌进了东方炻怀里。东方炻得意地笑了:“反正你也没几两力气!”
      不弃大怒,这厮张口就威胁,真当她是病猫?她软了身体,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他怀里柔声说道:“赶车的人武功高不高?你不会真的和我单身上路吧?”
      “我雇的马车,这样自在一点。”东方炻狐疑的答道。他甩开侍从,何尝不是想瞒住外祖父的视线。他当然知道黑凤会遣人跟随,只是不会打挠他们。凭自己的武功,应付些小刺客绰绰有余了。
      但是不弃的态度却让他摸不着头脑。印象中这丫头应该对他怒目而视拳打脚踢才叫正常。
      “你在想我为何不怒?你等着我挣扎好抱得更紧是吗?”不弃嫣然一笑。
      东方炻讪讪然,他打的本来就是这个主意。
      不弃坐起身,双臂便楼上了他的脖子,灿若星辰的眼眸飘起股笑意。
      她的主动让东方炻有些手足无措。想过万种应对,独独没想过不弃会对他笑语嫣然。她搂着他的脖子,小巧的红唇离他的脸只有寸许。温软的身体紧贴着他,他有些紧张。
      不弃跪坐起身,手臂微紧,咬住了他的耳朵,呵气如兰:“你脸红了!是不是很痒?痒得发抖?”
      耳垂被她含在嘴里,痒得他咬紧了牙。东方炻下意识的想扭开头,他吃惊的发现她居然在调戏挑逗他。
      这时颈后像被蚊子叮了一口,力气全无。他大吃一惊,正想开口,便发现舌头已经僵住。
      不弃松开胳臂,用小指头一推,他便无力的倒下。
      她趴在他身上,手中的戒指突出一根长针,毫不迟疑的在他的血脉处扎下,嘴里娇俏的说道:“公子英急,让人听到可不好。”
      东方炻苦笑。他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不弃,心里却没有半分气恼。仿佛觉得她如果就此要了他的命也不放在心上。
      不弃自他身上找出块玉牌,又找到枚私印。她拿着这两样东西笑眯眯的贴耳问道:“有玉牌可以出入宫禁,有这枚私即便可以写圣旨了对吗?”
      东方炻这才回神,目光中有些焦急。他有点怕不弃不知天高地厚做出他保不住他的事来。
      “别担心,我只是不会写张圣旨叫你的军队回撤的。”不弃收好这两件物事后,轻轻推开轿车门,掀起车帘一角往外瞥了眼。赶车的汉子丝毫没有注意到车厢内的动静。
      她坐在东方炻身边有些犯愁。自己没有武功,下一步该怎么办才好。小虾进了莫府,她会见机行事。元崇的安危自己和陈煜已经尽了力。小虾如果不能靠莫若菲救出他,她也无法。但她不想进宫。进去容易出来难。就算陈煜打下江南六州府,自己还是拘在深宫的人质。
      心中主意一定,不弃便对东方炻笑了笑道:“咱们打个赌可好?同意你就眨一下眼睛,不同意眨两下。从这里至望京要走一个月,我现在离开,会去望京。如果我提前到了望京宫门前你还没有找到我,就算你输。你如果输了,他日陈煜回来你便不能为难我们。如果你能找到我,我就答应给你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会好好考虑选择嫁你还是嫁他。前提是,你得让我三天。不能叫人跟踪。”
      东方炻想了想,眨了下眼睛。他本来要的就是一个机会。他不屑也不想要个对他无心的女人,纵然他再喜欢,他也不想要。
      不弃见他同意,呵呵笑了。她扶起他,往他嘴里灌了杯茶。过了片刻,东方炻便苦笑道:“你不怕我耍赖?”
      “你捉住陈煜和元崇时就可以耍赖了。我要是舍不得他,我肯定会答应你的所有要求。不过,这样不是很有趣?那药霸道了点。不过,两个时辰就可以解。你让车夫下车往南走,别让他跟着咱们了。”不弃笑呵呵的说道。
      东方炻照办。
      不弃掀开车帘,用东方炻的剑割断了缰绳,上了马笑道:“记着呵,三天。”
      车内传来东方炻的笑声:“我动弹不得扔我在这儿,万一有人要我性命咋办?”
      不弃点燃引线,手中竹筒里射出一莲烟花。“他们马上就到。我先行一步啦!”不弃说完扬鞭策马绝尘而去。
      她没有杀了他以绝后患,还顾及着他的安全。东方炻叹了口气,心里却暖洋洋的。眸子里流泄出一丝兴趣。她真的有把握让他找不到人吗?
      江北虽定,总有宵小出破。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孩子单身上路,遇到危险怎么办?东方炻又着急起来。
      半个时辰后,蹄音响起,车厢门被推开。东方炻看到黑凤后微笑道:“弄些水来解我的迷药。”
      不弃灌了他一杯茶,就能开口说话。他断定只用清水就可以解除。等他灌了水饱后,不到一会儿,力气便恢复了。
      “她竟敢下述药!属下这就派人抓她回来。”
      东方炻翻身上马道:“往望京方向寻。找到人别动手,三天后再带她来见我。记住,三天。”
      他微笑着想,朱丫头,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这不算违规吧?
      听到大队人马从官道上呼啸而过,不弃躺在树林里懒洋洋的想,我才不会去望京。元崇是小虾的事,不关我的事。
      她事先趴在窗口往外看,已选定了这处地方。这里已接近丹霞峰,树林越来越密。黄昏时分,不弃从树林中走出来,已变成个乞儿模样。
      东方炻的中衣被她用污泥和草叶汁染了。连脚上的绣花鞋也扔了,用树叶青藤绑在脚上。她手里拎着根树枝,径直往南。
      八月庄稼成熟,不弃记得来时就有片麦田。这一晚,她就睡在麦田地里,啃着从马车上拿下来的糕饼。
      起伏的麦浪遮住了她的身影。天上的星星分外明亮,田里的蝈蝈唱了一晚摇篮曲。连风也变得轻柔温暖。
      “九叔,我又讨饭了呢。”不弃衔着一节麦草枕着双手望着夜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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