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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狐舞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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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贤内助》作者:萌吧啦(正文完+3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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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芬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05:54:48 |只看该作者
    第122章  无情弃不能羞六


        “你倒是大方,人家司徒姑娘还想着嫁人呢,是以她不好去跟外头人辩驳此事,若辩驳了,此事只会越描越黑。司徒姑娘的意思,是求你做做好人,替她洗去这污名,下半辈子做牛做马,她再报答你。”
       
         石清妍枕着手臂点了点头,笑道:“这事委实难办,我从没见过她,她又有孝在身,若乍然见她,难免惹人生疑,若径直给她许亲,又叫人以为我这是要除之而后快。她那婶娘叔叔早先她要跟人退亲的时候不出头,如今反倒冒出来,可见是个脸厚心黑难缠的,不好对付呀。”
       
         楚律也枕了一只手臂,侧着头,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石清妍:“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你没没在弄清楚青红皂白之前,就给本王去势吧?”虽说昨晚上餍足了,但他总觉得自己身强体健,今儿个见到石清妍穿着那妖精的衣裳自己该按捺不住地扑上去才是,还有方才,在榻上、在床上自己也该有点反应才对……莫非,石清妍当真听到点风声就给自己下药了?
       
         “你心虚成这样?”
       
         “……你不觉得本王今日有些无精打采?有些心神恍惚?有些体力不支?”
       
         “你原本不就这样嘛?”石清妍脱口道。
       
         楚律一怒,撑着手臂怒道:“本王原本怎样?”
       
         石清妍愣住,说道:“原本不就十天半个月一次……”
       
         楚律眉头紧锁,心里恨不得石清妍承认给他下药了,说道:“那是本王不贪花好色,点到为止就够了。”
       
         石清妍扑哧一声笑了,说道:“那你那句体力不支又从何而来?”说着,也坐起身来,顺便将楚律还塞在她衣襟里的手拿出去。
       
         楚律思量再三,终于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今儿个你一连勾引本王三次,可见你是在给本王下了药之后要试探药性。”
       
         “那是闹着玩,原本就没指望你有反应……”石清妍这话说出口,就连自己也愣住,忙拿了手捂着嘴。
       
         楚律的自尊心被这句话深深地伤到了,疑心石清妍在借着这话暗示他不中用了,于是冷着脸,勒令石清妍:“去将你那身妖精装穿来,本王叫你见识见识本王中不中用。”
       
         “谁说你不中用了?”石清妍讶异道,此时觉得自己还有些臃肿,就不肯去换了那身衣裳。
       
         “你去穿了。”楚律沉声道。
       
         石清妍心道楚律当真火气大,于是一拉被子,将自己一蒙,就趴到楚律身上。
       
         楚律只觉得某处忽地被纳入温热之处,不由地心里一动,随即就觉自己这一日终于有反应了。
       
         良久,石清妍憋红了脸钻出来,下了床去漱口,随即也不上床,就在床边坐着,说道:“王爷,你新近火气很大,臣妾疑心你是带孩子带烦了,自打贤淑三个生下来,你就没离开过锦王府,今儿个跟小篾片说话的时候语气也冲得很。你后头几日出去转转,外城墙那边,寺庙那边,各地转转去。”这男人不能常拘在后院里头,精气神就不如早先了。
       
         “胡说八道,本王疼爱贤淑三个还来不及,怎会烦?”楚律话音才落,隔壁就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地哭号声,眉头不由地紧锁,原本并未将自己火气大的事往贤淑三个身上去想,如今想来当真要怪在他们头上,原本怕奶娘们不经心叫人安置了贤淑三个在耳房那边养着,如今夜夜要被那三个此起彼伏的哭声搅醒个两三回,他又是习惯了每日早起的人,难怪他新近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大有精神了,日日头昏脑胀的。
       
         “王妃不觉得心烦气躁?”
       
         “父爱如山,母爱如水。水滴石穿,母爱要比父爱高一筹呀。”
       
         “胡说,母爱如水就是任凭外头哭得再凶,也能一夜无梦?”楚律嗤笑道,又有意吹嘘道:“十天半个月一次?本王也有过夜夜*的时候。”
       
         “可惜我来晚了,没赶上趟王爷就老了?”
         楚律闻言,拿了手向石清妍肋下掐去,冷笑道:“本王眼下就能夜御数女。”说完,见外头忽地传出那谁有些尖利的哭声,心道莫不是那谁被奶娘掐了?想着,就忙起身去看。
       
         石清妍撑着手臂,想了想,暗道不能被贤淑三个把她折腾老了,于是翻身就睡了。
       
         等楚律抱了那谁回来,就听到石清妍酣睡的呼吸声。
       
         楚律伸手在石清妍脸上拍了拍,见她不醒,先将那谁放下,随即也躺下,暗道上回子石清妍整治得自己半夜奔向王家,既然眼下自己在她眼中是个因为孩子心烦气躁的人,自己就浮躁给她看,也逼着她跟他一般亲自照料儿子,不对,应当是既要照看儿子,又要关心他。
       
         翌日,石清妍睁开眼醒来,手臂刚刚向旁边一旁,因摸到软绵绵的一物,就愕然地扭头,心想往日里自己醒来的时候床上不就自己一人嘛,扭头一看,见是楚律搂着那谁在床外边躺着,心想楚律这是要将那谁惯上天了。
       
         悄悄地下床去洗漱,就听沉水低声道:“昨晚上王爷过去,叫人举着蜡烛,烧热了炕,将三公子脱光了从头到脚检查了一下,连头囟子也看了,没看到针眼、指甲印才放心叫人给三公子穿上衣裳。”
       
         石清妍愕然地说道:“那奶娘呢?”
       
         “奶娘惶恐的了不得,如今大公子、二公子哭闹了,奶娘们连拍都不敢拍一下。”沉水低声道,鼻子微微皱着,早先觉得楚律很是慈爱,她心里很是欣慰,只觉得石清妍苦尽甘来,如今这楚律这么每每小题大做,又叫她觉得楚律太磨叽了,少了男子气概。
       
         “叫奶娘们安心,哄孩子的人难免烦躁,反正她们人手多,轮番歇息,歇息的时候,也别叫她们惦记家里的孩子,免得两头哄孩子,越发心浮气躁。”石清妍心说楚律也不怕弄巧成拙,叫奶娘们当真背后掐了孩子——只是有这么不时检查一遍的爹,奶娘们也不敢下手。
       
         “是,眼下就已经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们呢。”
       
         石清妍嗯了一声,洗漱之后,便去看了贤淑、贤惠两个,挨个抱了一遍,最后叹道:“老大、老二吃亏在这辈分上了。”
       
         祈年恰进来,就笑道:“王妃又胡说,大公子、二公子是做哥哥的,将来好东西都要他们论遍了才能到三公子手上。一大早,七舅爷就说,他昨日跟古家捎信说了出燕回关的事,古秀才、古娘子的意思是舅爷一去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可否请王妃先给古姑娘、石舅爷主婚。如此……便是石舅爷有个三长两短,古姑娘要给舅爷守寡也是名正言顺的,毕竟这一去艰险的很。”
       
         石清妍心知石漠风是必定不会告诉古家燕回关的蛮子、土匪大多已经成了贺兰辞的人的事,因此这古家担心也实属正常——至少这原本想找个给他们养老的女婿的,如今没为了自己那要人养老的心思就劝石漠风别出关。又想石漠风定亲的消息捎到京中,京中石夫人回信模棱两可,看着就是不敢跟她撕破脸,于是叫她自己掂量着办的意思,且如今已经到了十月末,石漠风再心急出关,也要等到明年开春,既然如此,自己与其做了坏人,不如叫石漠风自己领着古家三口回京成亲去,若石漠风当真一心要娶古暮月,他自有法子处置;且石夫人必定是要劝阻石漠风出关的,就叫石漠风回去看一看他意志是否坚定,这事原本就是要意志坚定一走到底的人才能办成,若是石夫人三言两语下,便能动摇了石漠风的心志,那也不必浪费了人力财力叫石漠风去了。
       
         想着,石清妍便道:“叫了舅爷来,我有话跟他说。”
       
         “是。”祈年忙去请了石漠风来蒲荣院前厅。
       
         石清妍待祈年出去,拿了手指来回点了点,最后点到了贤惠,就抱着贤惠去前厅。
       
         到了前厅里头,等了一会子,石漠风就过来了。
       
         石清妍将自己的意思一一告诉石漠风,又说道:“漠哥哥若不是怕母亲不答应,也可不回京城。不管是出关还是娶暮月的事都担在我身上。”
       
         石漠风心说石清妍这般说,他哪里敢不回去,瞅了一眼贤惠,心说这孩子开始长奶膘了,忙道:“这两件事都是我的主意,哪里能叫妹妹枉担骂名?只是明年三月就要走,这一来一回的,只能在成亲后将暮月他们一家三口留在京中,母亲还好,就是家中大嫂子她们……你也知道她们的性子,虽没有坏心,但……”一时间,想不到怎么来形容家中的女人们,只能怪石将军太过能生,轮到他家中就有了六个嫂子,古暮月小家碧玉,到了那qun性格各异的大家闺秀堆里,怎会不受了排挤?虽知古暮月不是妄自菲薄因听了旁人两句话就顾影自怜的人,“自祈年告诉了妹妹我的话后,转念一想,哥哥又觉得还是不赶着成亲的很,不然我若有个万一,留下她,咱们家又是那样的门第,怎能容得她改嫁?”
       
         石清妍点了点头,心说石漠风说得有道理,又看石漠风目光灼灼地看她,忙道:“哥哥这又是要说什么?”
       
         “妹妹替我劝劝她?叫她等我两年,两年后,我不回来,她就改嫁了吧。”石漠风说道,心里也不知道自己两年后能否回来。
       
         石清妍笑道:“你这又是叫我来做坏人,罢了,总是我做的媒人,你叫了她来,我问一问她的心思,看是她自己想嫁的,还是她迂腐的好爹逼着她嫁的。”
       
         “是。”
       
         石清妍打发走了石漠风,又看贤惠张着嘴向她胸前拱,于是就一边轻轻掂着贤惠,一边说道:“对不住了,这就是个摆设,里头没奶。”
       
         听到一声嗤笑,石清妍看去,见是楚律醒了过来了。
       
         “孩子虽小,却也不能在他面前胡言乱语。”
       
         “可是王爷不也屡屡叫他在众女人面前赤身*的吗?指甲印?王爷当真闲着了。”
       
         “这也不是假的,就是静乔幼时也被奶娘气急之后掐过。”楚律说道。
       
         “你哪听来的?没见白菜跟她奶娘生分呀?”
       
         “过去的事了,白菜也是偶尔说了一句我才知道,她那奶娘早回家养老去了,奶娘有哺育之恩,时过境迁,为了这点子事跟奶娘计较也不好。”
       
         “王爷,你焦虑了。”石清妍看向楚律的脸色眯着眼说道,暗道难不成是自己太不靠谱,以至于矫枉过正,叫楚律焦虑了?
       
         楚律否认道:“本王没有。你以为每个看孩子的人都跟你这般沉得住气?听说你最爱将窦家丫头跟贤淑三个摆在一起,由着窦家那会爬的大丫头将贤淑当成个小玩意好奇地摸了又摸?还有,本王觉得这奶娘中的有几个十分不好,一个妖里妖气,一个太过呆傻,这孩子吃着奶娘的奶……”
       
         “……飞琼还不到一岁,王爷是在担心贤淑被人占了便宜?”石清妍心道不是自己不靠谱,是楚律太靠谱了,那奶娘个个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就是寻常人家的正头娘子也没她们端庄稳重,楚律哪只眼睛看出的妖里妖气跟呆傻,“王爷,你赶紧出去转一转,找些大事做吧。贤淑三个有我呢。”
       
         “你……”
       
         “有我呢,你去吧。这两日我叫人炖了补汤给你补一补。”
       
         楚律不放心地说道:“那你千万得看着奶娘别掐了孩子,也别叫飞琼再把三个小子当小玩意了。”叮嘱了许多事,才放心地转身,心道石清妍终于想到要给他补一补了,转身之后,恰遇上沉水进来,给沉水一个警告的眼神,就走了。
       
         沉水忙拿了手抚着胸口,心道自己没看错吧,方才楚律一转身露出的是一个得意的得逞的笑容?可是他得逞什么了?补汤每天都有,就是今天石清妍专门拿出来说了而已。
       
        石清妍上回子见甘棠见腻歪了,心里不乐意再去见她——况且才听说了甘棠这么大的事,若将这事说出,又有逼死甘棠的嫌疑;若不说出,又实在叫她憋得难受。 楚律心里没石清妍那矛盾的念头,于是先看出不对的地方来,怒道:“王家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胆子?王钰在时就已经跟甘棠一刀了断了,他们岂会不知?”
       
        石清妍闻言忙看孙兰芝,见孙兰芝顶着他们两人的眼神神色稍变,似乎是有些心虚了,便问道:“到底怎么了?无缘无故他们哪里来的胆量?” 孙兰芝拿了帕子遮住口鼻,心说楚律怎会火气这么大,原本他听说这这事该不当一回事交给石清妍处置才对,有些心虚地吞吞吐吐道:“……上回子母亲陪着婢妾一同过去看新房,母亲她……因十分满意王先生,见姨妈过来探亲,又觉王家如今没人,孙家人过去就是主人,于是就领了姨妈过去看。姨妈见王家宅子里什么金贵东西都不缺,又上没有翁媪,下没有小叔子小姑子,就含酸带醋地将妹妹陪嫁里连管家都准备了的事说出来了。”
       
        石清妍有些哭笑不得,心道原来是孙夫人迫不及待跟姐妹显摆乘龙快婿惹得祸,那些管家管事们听说孙家要换了他们,怎会不破罐子破摔,宁肯得罪人也要叫孙家不痛快。于是说道:“你哭什么?该高兴才是。”
       
        孙兰芝一怔,有些茫然地看向石清妍。 “你且记住,所谓挫折就是机遇。王先生心中,他是以为自己强迫了甘棠,夺了甘棠的清白身的,但实际上则不然。也便是说,王先生为人厚道,被人愚弄了,乃至于他如今对甘棠还心存愧疚。如今正好甘棠来了,你且将这愧疚从王先生心中拔出,如此你妹妹嫁了王先生后,也无后顾之忧了——你莫忘了,这愧疚并不是寻常的愧疚,一旦拔出,留下的坑,就会被厌恶厌烦堵上,这就是永绝后患的意思了。”
       
        石清妍缓缓地开口道。 孙兰芝福至心灵,立时明白了石清妍的意思,王钰与甘棠夫妻多年,一直将甘棠捧在掌心里,合该叫王钰亲眼瞧瞧甘棠的真面目,“……那,就叫她赖在王家里头?”
       
        “自然不能,你也不用说破,就领了小篾片过去。就说小篾片是领了贺兰大人的话过去的,叫小篾片过去了,当着甘棠的面,只说甘棠月下与人共饮那一节,甘棠是聪明人,听了这话自然就会回了她自己的家。至于剩下的管家等人,王先生不在,且等王先生回来了再处置。王家的东西一一登记在册,若到时候不见了损坏了,直接告官。”
       
        “哎。”孙兰芝定下神来,此时她母亲的人还等着她去回话,于是忙要告辞退了出去。 “等等,姓顾的还跟着她吗?”楚律忙问。
       
        “……听说有个十分潦倒的人一直守护着甘姑娘,这人大抵就是顾侍卫了。”
       
        孙兰芝告辞出去。 潦倒二字,说明了顾漫之的处境,也说白了为何顾漫之得了甘棠的身也没得了她的心,一个被家里撵出去,又不能跟夫人一刀两断的男人,甘棠怎会跟了他? “这孙姨娘未免太为她妹妹的亲事操心了。”
       
        楚律有些不解地说道,又觉得甘棠当断不断,就跟着顾漫之远走他乡就是了,换了一个地,二人虽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不知情的人也不会说什么。
       
        “孙姨娘大抵是将这事当成自己的亲事来操办了。”孙兰芝自是十分满意王钰的,虽没有什么爱慕之情,但显然,在孙兰芝心里,她是盼着自己也能嫁个王钰这样的人的。明知自己不能,便对妹妹的亲事十分的用心。
       
        楚律哼笑一声,暗道自己大抵算得上是最大度的王爷了,因又觉新近石清妍对自己不大上心,便有意说道:“你是自作孽不可活,上回子你激着我骑马奔出去,叫几个多嘴多舌的官差瞧见,如今满城人都说我包养了外室。外头人纷纷猜测本王的外室是哪个,新近这两日就有好几个人要送了本王女人,俱是倾城国色。”
       
        “王爷不说,臣妾还忘了打招呼了。王爷若是新近瞧见了哪位男子汉阳气不足了,那就是臣妾干的。”
       
        “你干的什么?”楚律听出了歧义,明知道石清妍是口误,却有意虎着脸用力抓了她的臂膀将她逼倒在榻上,拿了手去钳住她下巴,又向她唇上咬去,觉察到石清妍将腿夹在自己腰上,忽地有些觉得有心无力……
       
        “臣妾手上可是有好人楼、莲花楼、芙蓉楼、牡丹楼、醉梦仙、枫林晚,以及知己手上的酒楼客栈。是以听说那些初来乍到还没地落脚的人敢给王爷送女人,臣妾就叫人将知己配给臣妾免子的药丸下在了他们的茶水饭菜点心中。”
       
        “这有什么用?”楚律疑惑道,就算是药三分毒,这毒性也不大。 “臣妾虽没听人明确说过,但臣妾以为这专门给女人吃的药,药里阴气大,男人吃了,有损阳气。”
       
        石清妍说完,挣扎一下,见楚律捏住自己下巴她动弹不得,就含含糊糊地说道:“至于那倾城国色……”
       
        楚律拿了手堵住石清妍眯着眼睛嘘了一声,唇亡齿寒一般,只觉得下面一凉,“也就是说,你悄无声息地给人去势了?”
       
        石清妍点了点头。 楚律闻言有些沉默了,一言不发地起身,待沉水、祈年说热水准备好了,就去洗漱。
       
        石清妍心里纳闷楚律这是怎地了,洗漱之后上了床,待看见楚律那若有所思的模样,就骑坐在他身上,笑道:“又没要去了王爷的势,王爷担什么心?”
       
        楚律见她使坏地正坐在自己某处,便唏嘘长叹道:“听了你的话,总觉得下头凉凉的。”
       
        “要热乎一下?”石清妍腰部一动,听到楚律闷哼一声,就伸手解开上面夹袄,露出里头高耸的胸部来,“要热乎一下不?”
       
        说着话,就只管扭动自己的腰肢,叫楚律那感觉有些凉的地方来回在自己身下摩擦。 楚律伸手扶住她的腰,见如今她那曾藏着三个小子的小肚子只有微微突起了,心说这女人就是狠,对自己也狠,“……你这去势的法子……”
       
        “断了药就又成男子汉了,况且也不是立时见效。”石清妍翻身躺下,躺下之后将夹袄拉好。 楚律将手探入她领口,似乎是常吁了一口气,随即忙对石清妍坦白道:“司徒尚父亲早年以少胜多立了一次功,奈何上头统领不肯叫他抢了风头,拿了莫须有的罪名责罚了他,日后也不再重用他父亲。于是他父亲抑郁不得志,就借酒浇愁,醉了就指天骂地,早早地就将自己的身子糟蹋坏了,抛下司徒尚兄妹二人就过世了,如今他妹子一十七岁尚未许亲……”
       
        “怎会一十七岁还未许亲?”
       
        “她原许过亲,是她父亲立功那会子定下的。原本司徒家等着朝廷奖赏后就能跟那家门当户对,谁知她父亲在小人算计下无功反倒有过,于是就配不上那户人家。这司徒姑娘也有骨气,见那家撑了两年就叫媒人含含糊糊地拿了她自幼丧母没有母亲教导的话来说事,又见她父亲只管着借酒浇愁不问事,她哥哥那会子只管练武,家中又无其他长辈,就自己找了媒人将聘礼原封不动地送回去。那姑娘又极懂得人情世故,退了亲后,也没跟那家反目成仇,反倒被那家又爱又怜,成了那家老夫人的干孙女儿,被那家老夫人疼爱的了不得,两家人情也没断过……”
       
        “夸奖她的话说完了?正题呢?”石清妍心道楚律的意思是这司徒家的姑娘很是大方识大体。
       
        “这司徒姑娘因司徒尚迟迟不娶妻,便只能留在家中照看。自从司徒去了亘州府后,听说亘州府大捷,给她说亲的人就多了。尤其是她那昏聩的祖母临终前,竟被她婶娘鼓动地留下一句将她许配给她婶娘娘家表哥的话。这也就是这个月的事,司徒来信请我照看司徒家,我又听闻那司徒姑娘硬气的很,因那表哥跟她父亲一样也嗜酒如命,就不肯嫁。
       
        如今司徒家里闹翻了天,婶娘那边坚持她不答应,就不叫司徒家老夫人入土,司徒姑娘又不肯被逼就范……想着此时若向旁人家借了冰块冰着她家老夫人,又会被她婶娘造谣说她与谁家男子有来往,于是司徒姑娘就请人跟本王借冰……” “为何跟你借冰她婶娘就不敢造谣?”
       
        “……因为有你。”
       
        楚律有些郁闷地说道,心知自己不是好风流的人,但被人时时提醒石清妍厉害这件事,却也不甚痛快。
       
        “不,是因为王爷是正人君子。”石清妍靠在楚律身上,心想他觉得下头凉,定是还有话没说,“借冰的事我知道,还是我开口准的呢。”
       
        “……一次听说她婶娘要逼着司徒姑娘在司徒夫人入土前成亲……”
       
        “不是要守孝吗?”
       
        “司徒姑娘年纪大了,也有这百日内抢着成亲的规矩。她婶娘想着生米煮成熟饭,等成了亲,司徒姑娘的心就安定下来了,司徒打完仗回家,也没旁的话说。于是就跟司徒姑娘的叔叔叫人仓促地弄了花轿请了媒人,要叫司徒姑娘嫁人。司徒姑娘一时无法,身上有孝又不能躲到旁处,跟你也没什么来往,一时情急就一边叫人送信给本王,一边逃到城外慈航庵。本王又叫人去慈航庵里接了她一回……”
       
        “于是乎?”
       
        “于是乎,有些长舌之人,便造谣说这司徒姑娘便是本王养在外头的外室。”楚律有些郁闷地说道,若是司徒姑娘会成了他的外室,早几年就成了他的妾侍了,哪里会等到熬成这个年纪。
       
        石清妍哦了一声,笑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人家是正经的叔婶,见她父亲过世长兄在外,替她定下亲事来也实属正常。顶着你外室的名,也能叫司徒姑娘免了被强嫁给不堪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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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章 无情弃不能羞七


        总算让楚律出去了,石清妍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看贤惠小嘴在她胸口鼓动个不停,就笑着拿了手指去逗他,“别找奶了,只有个壳子。
       忽地心中一动,抱着贤惠进了卧室里,解开衣裳将贤惠凑过去。
       
       贤惠将小嘴凑过去,用力吸了两下,没吸出什么来,脸上慢慢涨红,张嘴就哇地哭了起来。
       
        “王妃?”沉水忙跑进来看。
       
        石清妍一愣,背过身去,将衣襟拉好,没事人一般地问:“出什么事了?”
       
        “二公子怎地了?”沉水看石清妍背过身去拉衣裳,心说该是她问怎地了才对。
       
        “没事,闹脾气呢。”石清妍镇定地说道,不肯将自己拿了个假壳子戏弄贤惠的事说出。
       
        “王妃,古娘子、古姑娘来了。”祈年领着奶娘进来,叫奶娘将哇哇啼哭的贤惠抱走,心里纳闷石清妍做了什么,能叫最老实的贤惠哭得这么伤心。
       
        “请进来吧,贤淑、那谁喂过了也抱过来。”
       
        “哎。”
       
       不一时,贤淑、贤惠、那谁吃过了奶就被抱了过来,三个孩子一排地摆在榻上,石清妍坐在榻边,仔细看了看,只见三个孩子的模样还是像石家人的多,其中贤淑、贤惠还有个男孩子模样,那谁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个女娃娃。
       
        一边想着等那谁再大一些就能将他打扮成女孩子玩了,一边见古家人进来了,便等她们施礼之后请她们坐下。
       
        古家人还没坐下,就见窦玉芬、董淑君、萧纤妤过来了。
       
        石清妍见这三人来了,心道定是董淑君要见古暮月撺掇其他二人一同过来的,“兰芝呢?”
       
        “她领着耿篾片去王家去了。”窦玉芬说道,跟石清妍见了礼,被赐座之后,暗暗打量了古暮月一眼,见古暮月气质依旧脱不了小家碧玉的模子,但一瞧就是被疼爱着长大的,娇滴滴的,不曾吃过什么苦头,转念心想,大抵就是这等没吃过苦头的女孩儿,才有那胆量野心要嫁了石家。
       
        董淑君恰坐在古暮月对面,深深地打量了古暮月一眼,抿了抿嘴,又收回眼神。
       
        古暮月瞧见石清妍歪坐在榻边,榻上摆着个三个啊啊叫唤的婴孩,心里有些艳羡,落座后,就开口道:“王妃,漠哥哥明年开春就要走?”
       
        “嗯,他的意思是怕留下你去了京中受苦,想叫你等他两年,若等不来,你就另行改嫁。若进了我们石家的门,再改嫁就不成了。”石清妍开门见山地说道。
       
        古老娘心里一急,在她心中关外都是些茹毛饮血的野人,再往外走就是荒无人烟的地方,去那地方岂不是等于送死,于是忙堆笑地看向石清妍:“王妃,你跟石少爷是亲兄妹,你怎能送了他去死?这差事,叫旁人……”
       
        “娘,”古暮月打断古老娘的话,开口道:“王妃,像民女这等身世的女子,一辈子难得遇上一个像漠哥哥这样相貌、人品、家世都无可挑剔的人,且他又肯随着民女将戏词里唱的话本里写的才子佳人的风雅之事做一遍,只看这,说句难听的,便是进了你们石家门给他守寡民女也愿意——”
       
        “糊涂孩子,怎地就说了这话。”古老娘心急地说道,有些怨恨自己早先一时糊涂急着就给古暮月、石漠风定下了亲事。
       
        “娘,我进了石家,石家自会护着你跟爹的家财,不叫你们老了家财被人抢去没人给你们养老送终。如此也算我对得住你们了。至于其他的,就由着我吧。”古暮月说道,因石漠风这一路实在危险,就也红了眼,有心劝慰自己道:“得漠哥哥相伴了小半年,已经比得上人家所谓相敬如宾地白头偕老一辈子的好了。”
       
        “古姑娘,一辈子远着呢,不像是你以为的日日回忆就能挨过去。”董淑君听了小半会,此时忍不住出声了,明知道自己没资格,却忍不住想要替石漠风考校一番古暮月,仿佛是心里巴不得能够向石漠风证明古暮月配不上他一般。
       
        古暮月看向董淑君,待要说句什么,又住了口。
       
       石清妍看了眼董淑君,说道:“古姑娘,你当真要嫁了?你可要知道,我们家有六个嫂子……”
       
        “应当是一十三个嫂子,虽分了家,但因老祖宗还在,分开的东西两府来往密切的很。”董淑君一时情急,竟然抢了石清妍的话。
       
        “我倒忘了这事了。那董姨娘跟古姑娘说一说我们石家的糟心事吧。”石清妍说道,心想这石漠风有这么好嘛,董淑君念念不忘,古暮月死心塌地,还有那势利眼的叶家姑娘,细算算,石漠风的桃花当真不少。
       
        董淑君对石家的事知之甚详,虽碍于石清妍在,说话时有诸多忌讳,但也极尽所能地将石家里头人多口杂描绘了一通。
       
        古老娘是心生退意了,古暮月却敏感地察觉到董淑君提起石漠风时,称呼的也是“漠哥哥”三个字,于是细细看向董淑君,待董淑君说完了,才说道:“这些个原本就听漠哥哥提起过,只是他说时却不是这样。在漠哥哥口中,嫂子们疼他的很,伯母也因他是顶小的,对他很是宽容。暮月虽懂得董姨娘的真心,但是暮月原就没什么家世,琴棋书画等等,想来在伯母嫂子们眼中也不值一提。以暮月看来,伯母嫂子们心地不坏,当是有个怜弱惜贫的善心。有道是苦尽甘来,暮月若能耐得住寂寞,这就算是我的长处了,伯母嫂子们见此,也会高看我一眼。若能等到漠哥哥回来,那就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若等不来,那就是上辈子我欠漠哥哥的,与人无尤。”
       
        “你是铁了心要跟着漠哥哥回京成亲?”
       
        “是,只是不好连累了父亲母亲,还请王妃待民女走后,叫人照拂他们一二。”古暮月说道,心知眼下仓促成亲,石家来不及分家,不好接了古秀才、古娘子去。
       
        “这自是当然,既然你也知道这是你自己个选的路,那就好好走吧。”
       
        “还请王妃赐下一个对石家十分熟悉的下人给民女,民女对王妃的恩情感激不尽。”
       
        “也无需你感激,只愿你后悔的时候别怪到我身上。”石清妍说道,这一成亲就要守活寡,还要被一qun出身尊贵的大家闺秀们小看,若换做她,她定然不做这样没趣的事。
       
        “也不用什么下人,我们三个来,正是有事要跟王妃请示。”董淑君说着,便于窦玉芬、萧纤妤一同站了起来,福身道:“婢妾与萧妹妹离家也有些日子了,王妃生产之时,我们姐妹就商议定了若王妃平安无事,就请王妃准我们回京探亲。如今婢妾觍颜跟王妃开口,还请王妃恩准。”
       
        石清妍笑答:“准是准,只是你们知道如今局势尚不明朗,回京算不得好事。仔细被人扣住回不来。”
       
        萧纤妤鲜少说话,此时因回家心切,就开口道:“不是有王妃吗?况且婢妾们原就是无足轻重的人,不至于有人要对付我们。”
       
        “是呢,如今过去,明年开春就回来。再者说,陛下我们都是见过的。”窦玉芬心道既然见过了面就有两分交情,她们原就是可有可无的人,怎会有人要对付她们?中洲府那边她们都去过了,还怕去了京城?
       
        “你们都拿定了主意?”石清妍又问。
       
        “是。”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心道这过去时是随着石漠风去的,还能出事?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下了吧,你们随着漠哥哥一同出发,多带了银子走,出门在外莫叫人小瞧了。侍卫也多领一些去。”石清妍说着话,有些艳羡这三个,心想南国的冬天该是温暖许多的吧,这三个能去,她就不能去;又想起来昨晚上楚律说过司徒尚妹妹的事,心道她不好露面,等会子叫武言晓娘子去瞧瞧。
       
        “多谢王妃。”窦玉芬三人高兴地说道,窦玉芬在心里盘算着借着这次出游,又能多捞了多少好东西——还有京城王府里头的东西,不能叫楼晚华一个人占了。
       
        董淑君、萧纤妤二人则是想着总算能够回家见父母双亲了。
       
        “既然这事就这般定下,那就不打搅王妃了。”古暮月与古老娘忙跟石清妍告辞,窦玉芬三人见石清妍难得有闲心坐定了哄孩子,就也不打搅她,退了下去。
       
        出了石清妍的屋子,古暮月又跟窦玉芬三人又寒暄一番,见窦玉芬为人热情、萧纤妤又是讷言的淑女,独有董淑君,看她的眼神总带着两分考校。
       
        彼此说了几句,就散开了。
       
        古暮月、古老娘出了蒲荣院的门上了轿子,待轿子出了仪门,听到轿子外石漠风的声音,古暮月隔着轿子说了一句“已经与王妃说好,过两日就一同回京城。”
       
        “苦了你了。”石漠风叹息道,心说古暮月又固执了,合该等上两年再说的,说着,又叫人小心地抬着轿子出门,自己个驻足沉吟一番,暗道出关一事势在必行,待他回京之后,多多劝说石夫人两句,看在古暮月在京城无依无靠的份上,石夫人也要偏帮她一些。
       
        “漠风,你当真要出关?”不去外城墙外分饭了,如今无所事事的何探花问道。
       
        石漠风点了点头,说道:“父兄如今都在战场上,若是不做些事,岂不是显得我太无用?”
       
        “那也不必做了这事,这探路的事,叫个统领去不就得了?”
       
        “……眼下我连统领也不是。”石漠风说道,身为石家的公子,满门猛将,是以寻常不将小小统领放在眼中,如今细想,他自己个可连个统领都不是。
       
        何探花一怔,待要说石漠风妄自菲薄了,就见楚律、贺兰淳、何必问三人走来,此时已经是初冬了,这三人身上披着披风,风一吹,披风扬起,很有几分豪迈之感,尤其是贺兰淳,他虽站在左边,也碍于身份并未领头,但一身儒雅沉稳的气质叫人看见了就想到“海纳百川”四字,登时将何必问、楚律两个衬托得十分青涩。
       
       “我妹夫,你哥哥,啧啧。”石漠风嘴里唏嘘着,又看了贺兰淳一眼,随即就堆着笑脸迎上三人:“王爷,贺兰大人,何公子,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何探花因不肯出关与何必问生了两分嫌隙,有些尴尬地慢了石漠风一步上前,暗道难不成自己想错了,楚静乔看贺兰淳,是因贺兰淳这一身的气度?
       
        “今日阳光甚好,去城外瞧一瞧。”何必问说道,瞄了何探花一眼。
       
        “今日是出游的好日子,探花郎,咱们也跟去?”石漠风拉了拉何探花的衣袖,微微斜了身子凑过去,低声道:“跟紧了总有果子分。”
       
        何探花闻言,又看向何必问,见何必问点头,就小心地看了眼地上的影子,问道:“王爷,下官也跟去?”
       
        “你随意吧。”楚律冷着脸说道,又随着贺兰淳、何必问向前走。
       
        何探花摸了摸鼻子,低声叹道:“倒不如随着你回京算了。”
       
        “当真?”
       
        “牢骚话,连番抗旨,要回去也要过几年。”何探花看向前头楚律、贺兰淳、何必问的背影,不甘心跟在后头,就催促石漠风走快一些。
       
        待出了王府角门,几人纷纷上马,缓缓地沿着大街向城门走去。
       
        这一行人个个气质不凡,惹得路人纷纷注目。
       
        楚律不甚在意路人眼光,吸了口气,只觉得身上的担子一轻,耳边总算听不到小孩啼哭声了。
       
        才这般想,就莫名地在耳边回响着小儿呱呱的啼哭声,扭头四下里看了一遍,不见谁家小儿丢在路边,就又吸了口气。
       
        贺兰淳笑道:“王爷莫不是忘了要与老夫出城纵马奔腾的事?”
       
        “自然忘不了。”楚律笑道,缓缓地走过大街,一行人出了城门,便纵马奔腾起来,一路奔到外城墙处,才又停下。
       
        楚律只觉得神清气爽,何必问有些喘息,贺兰淳面色如常,三人互看一眼,便都仰头大笑。
       
        石漠风、何探花跟在后头,有些不明白这三人出来跑一下,有什么好乐的,他们见天这么跑。
       
        “必问,你莫跟着我们笑,你笑得一点都不豪迈。”贺兰淳与贺兰家老祖宗较劲,终于逼着贺兰家老祖宗不敢坚持叫老二继任族长,又因听耿篾片的话,心里越发原本对放弃贺兰家一部分人的愧疚荡然无存,因此只觉得无事一身轻,兴致大好。
       
        何必问悻悻地收了笑容,戏谑道:“这一路上世伯与王爷互诉养儿育女的苦,也不见得豪迈到哪里去。”
       
        楚律笑道:“第一才子,莫不是你有心插嘴插不上话,是以心里恼了?”难得与贺兰淳一同挤兑何必问,便看向贺兰淳,小小地期待贺兰淳再说一句将何必问逼着显出尴尬的模样,却见贺兰淳眯着眼,示意楚律向前看,只见前头是武言晓领着余思渡、余问津二人过来了。
       
        武言晓骑马过来,因人在马上,佝偻的身形被骑马的姿势掩盖,人就不那么显得猥琐,近了,就堆笑下马:“王爷怎地过来了?不及远迎,还请王爷莫怪。”
       
        楚律笑道:“公主呢?”
       
        武言晓笑道:“公主在庙里,今日来了两个有名的和尚要挂靠在咱们庙里,因此事重大,公主亲自去见人了。”
       
        此事之所以重大,乃是因这和尚言语里有意要做了这庙里的方丈,而一个庙里的方丈好不好,就决定了这庙里的香油钱的多寡,也影响着这庙的兴盛。
       
        楚律闻言,便说道:“她懂得个什么,咱们一同去瞧瞧去。”
       
       说着,就叫武言晓领路,又见余问津、余思渡在,就笑问:“你们二人如今领的是什么差事?”
       
        余问津恭敬地回道:“因如今建的是外城墙、和尚庙、尼姑庵、道观,人多口杂,我们负责叫人盯着看有没有人趁机兴风作浪。”
       
        楚律点了点头,领着一行人过去,还不曾走近,就听外城墙边,有人嘘了一声,随后是一句清晰的“分饭的探花郎过来了”。
       
        何探花脸上涨红,心说早知道是来这地,他就不来了,还不等他跟众人告辞离去,又听有人说道:“人家探花郎是一心要做了驸马的,除了驸马,他耐烦做什么?”
       
        “探花郎怎回来了?回来分饭?”
       
        “得了吧,八成是知道公主在外城墙外头才来的。”
       
        何探花忽地勒住缰绳,随即一咬牙,又跟着楚律他们走,暗道他堂堂探花郎,还怕人言?只是怎地他就成了攀龙附凤之人了?
       
        何必问扭头看了何探花一眼,摇了摇头,心说石清妍当真护短,竟是连名声上的一点委屈也不肯叫楚静乔受。
       
        到了外城墙边,就见这城墙已经大致修好了,城墙边已经有人早早地摆上了茶水铺子占住摊位。
       
        过了外城墙,并未走多远,就瞧见那依山而建仿佛凭空出现的庙宇qun。寺庙道观虽尚未修建好,墙壁尚未粉刷,顶上的琉璃也并未嵌上,但大气磅礴的气势已经出来了。
       
        贺兰淳赞道:“果然巧妙,一城之外还有一城。”看向那路边赶着车马过来的人家,看那赶车人的衣着似是南边的,就笑道:“南边的人已经赶来了,想来王爷的益阳城是不会冷清了。”
       
        楚律旷达地笑道:“益阳城从没冷清过,还请贺兰大人给这庙宇提个字。”
       
        贺兰淳点了头。
       
        一行人又驱马向那庙宇走去,因此时尚在施工,许多匠人抬着奇石向庙宇里去。
       
        寺庙里因在装巨钟,不时地响起击钟的清脆回声。
       
        迈向台阶,贺兰淳仰头看了眼,疑惑道:“怎地这道观在最上,寺庙、庵院在下头?王爷信道?”
       
        “不。”
       
        “王妃信道?”
       
        “也不是。”
       
        石漠风舒了口气,心想楚律总算这会子没听石清妍的话。
       
        “王妃说修道是修仙,离着天近了仙气才重。至于和尚庙、尼姑庵,这是因和尚庙对面总会对着尼姑庵,王妃说这两个摆在上头有些显得头重脚轻。”
       
        “……知己的话,很有道理。”何必问说道,眯着眼仰头看了下,忽地瞧见两个和尚被人绑了推着下台阶,后头又有四个小和尚也被绑了,心想这就是武言晓说的有名的高僧?
       
        众人皆是惊诧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待那两个和尚被推到楚律面前,楚律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等下人答话,就听一和尚不愠不怒地说道:“冤孽冤孽,公主重色……”
       
        楚律伸手啪地一巴掌打在那很是肥头大耳但看着又很是慈眉善目的和尚脸上,又拿了帕子去擦手上沾过来的油光,又问:“这是怎么回事?”
       
        下人答道:“公主与这两个和尚说了几句,见这两个和尚只会说些云烟雾绕的话反问她,装的就跟真的一样高深莫测,实际上只会打太极糊弄公主。公主恼了,又请了一位大师与他们说话,逼着他们露出了马脚。一番追问后,公主问出这两个和尚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要空手套白狼,他们先去至善寺说他们是咱们庙里未来的主持方丈,在至善寺里住了两月,叫至善寺的一个大和尚给王爷写了个问安帖子,又拿了帖子过来,妄想借了至善寺的名做了咱们寺里的方丈。”
       
        “好个狡猾的和尚。”何必问嗤笑道,看这两个和尚方脸大耳垂的,暗道这两个定是出家人中的斯文败类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公主污蔑贫僧,明明是公主重色,看上了……”
       
        “看上了谁?”楚静乔的声音忽地从和尚背后传来。
       
        这大和尚听到楚静乔的声音,先是一顿,随即又泰然自若地说道:“看上了一轻薄小人,是以这般折辱贫僧。”
       
        “放开绳子吧。”楚律负手说道,看向随着楚静乔一同下了台阶的一个年轻的俊秀和尚,见这和尚头上除了戒疤还有几道刮痕,心说这和尚在哪里剃得度?能把头皮刮成这样?
       
        楚静乔两步跃到楚律身边,嗔道:“父王,你莫听这肥头大耳的和尚胡说八道,明明是他们班门弄斧,连我都忽悠不住,如何能做了方丈忽悠旁人?做什么放了他们?”
       
        何探花看向那年轻和尚,终于明白了那一句“公主重色”是什么意思,深深地看了楚静乔一眼,待要说话,肚子上就挨了一下,却是何必问手肘向后一顶。
       
        “本王见这两个和尚也有些道行,骗些寻常百姓是能够了。这方丈轮不到他们来做,就叫他们做了庙里的大和尚。”
       
        “父王,该将他们二人送到至善寺交给至善寺的方丈惩戒。”楚静乔坚持道。
       
        “你留着个年轻俊秀小和尚在,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楚律反问道。
       
        楚静乔回头看了眼那小和尚,扑哧一声笑了,说道:“父王多虑了,这位是邻省的八步寺里头的胡云大师,胡云大师来说因战乱他们庙里有许多新近剃度的小和尚。僧多粥少,八步寺收容不下,请咱们收纳一些八步寺里的小和尚。”
       
        楚律一颗提着的心落在心坎上,不等他说话,众人先听到何探花重重地松了口气。
       
        “那就再绑着,送到至善寺去吧。至于收容和尚一事,说句冒犯的话,和尚不事劳作,不服徭役不纳税赋,益阳府虽建了庙宇,却一没打算广收和尚二没打算怂恿百姓出家三没打算给这寺庙大片田地做供奉。这偌大庙宇里日后大半是要留给孤儿借住,待他们学得一技之长后就要将人撵出去。因此不会广收小和尚,只能婉拒胡云大师了。至于八步寺那边,本王会叫人送些米粮过去,只是僧多粥少,此事不宜叫其他寺院听说,还请胡云大师保密。”楚律果断地说道,又瞅了眼那俊俏的和尚,心道什么法号不好叫,偏叫个胡言乱语。
       
        胡云略有些怔忡,随即便道:“多谢锦王爷慷慨解囊,八步寺定会保守这秘密。”
       
        何探花瞅了楚律一眼,心说楚律怎会有这念头?想着,肚子上又挨了一下。
       
        “仔细看着,莫叫这和尚寻了短见,到时候公主手上又多了两条人命。”何必问冲何探花戏谑道,随即看向胡云,心说自己在哪里听说过这名字,仔细看了看,随即讶异地说问:“你可是姓岑?”
       
        “往事如云烟,胡云也记不得了。王爷、公主,小僧要受人之托,还有事要办,告辞了。”胡云无喜无怒地说道,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就让开路,令楚律等人上山。
       
        楚律等人上山,待走开一些,楚静乔好奇地问:“干爹怎地会认识胡云大师?”
       
       “王爷大可以放心,这胡云定然不会跟公主有什么事。”何必问肯定地说道。
       
        “胡云原是堂嫂哥哥,他自幼聪慧,但不近女色,年纪大了,他家人唯恐他好男风,就一直挑了俊俏的丫头给他,可惜他碰也不碰。他家人为了逼他,就给他下药,又送了个丫头到他房中。药效过后,胡云又气又恼,摔了茶碗拿了碎瓷给自己剃了度,弄得是一身是血,他们家人见事情闹大,拦不住他,只能由着他出家。堂嫂便是因这事陪着她母亲去庙里看胡云受戒,恰遇上了哥哥与堂兄……”何探花开口说道,因见楚静乔没听,一时就有些讪讪的,心说今日怎就偏撞上这么些事。
       
        石漠风因自己也被人下过药,此时听何探花说这个,倒是十分的感同身受,骂道:“他们家人也糊涂,下了药又怎样?以为下了药就能留住人了?”
       
        “那丫头据说福气十分大,生下了一个儿子呢,看这就比叶家姑娘命好不少。”何必问静静地说道,心说这胡云要么好男风,要么就是真的一心向佛,负着手,却是要先向那尼姑庵去。
       
        “干爹,你去那边做什么?”楚静乔忙问。
       
        何必问笑道:“自然是去见识见识尼姑庵,往日里人家说必问是男子不能进去,今日必问要将那里头的厢房闺房绣房一一看遍……”
       
        “哎——”楚静乔喊了一声,见何必问自顾自地走远了,蹙眉冲何探花骂道:“都怪你多嘴多舌,不知道干爹就怕人提起他堂嫂,你还偏提?没眼力劲!”
       
        “叫他去就是了,反正里头没人……”
       
        “没人干爹就不难过了?”楚静乔冷笑道,随即就懒得再跟何探花说话,心想原本想趁着何必问高兴,跟他请教几件事的,如今她还没开口,何探花就将何必问逼走了。
       
        何探花待要再说,又讷讷地住了口,心道自从那事之后,楚静乔的气势越发足了,难不成她早先是近情情怯,如今是无欲则刚?
       
        “由着他去吧,这么大的人了。”楚律说道,又领着贺兰辞等人向前头的寺庙走。
       
        于是这么一qun人,就与何必问分开了路走。
       
        何必问果然因何探花的话失神,信步向那尼姑庵走,一路低着头,也不看路地乱走,到了尼姑庵前,已经没了兴致进去看,又没心思再去撵上楚律等人,便信步下了山,牵了自己的马,叫随从们远远地跟着向外城墙走去。
       
        一路上寒风飒飒,枯草瑟瑟,寒鸦身单影只,叫人忆起往昔越发觉得凄凉,何必问忆起胡云受戒那日,他因至交好友要收下一名新弟子,便去观礼,因见了胡云,就见到了堂嫂,今日再见胡云,不知又能见到谁……
       
        “在家从父,父亲没了,叔父也是一样!我倒要瞧瞧,我这叔叔能不能当得了那死丫头的家!喜事没办,这灵幡谁敢给我挂起来!你这出家的和尚果然多管闲事,我家老母虽过世,但还有喜事要办,用得着你去诵经?”
       
        一声尖利的叫嚣声叫何必问醒过神来,抬头就见前头的地上撒满了黄白纸钱,几道写了祈愿的白幡被揉成一团丢在地上,魂幡、幡幢悉数被踩烂。
       
        何必问原本要事不关己地绕开继续追忆往日,却见胡云领着七八个小和尚立在一旁老实地被那人指着鼻子骂,一时兴起想要弄明白胡云是真心要出家,还是好男风,就收敛了方才的心思,闲庭信步一般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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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流火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06:11:11 |只看该作者
    第124章 无情弃不能羞8



        正待何必问思量着要如何替胡云解围,就先见一匹快马向寺庙那边奔去,又见那位一直老老实实被人辱骂的大师忽地倒地不起,随着胡云的小和尚们个个拿了手背揉着眼睛哭起丧来。
       
         “我师父梦到自己要被小人逼死,给自己弄了灵幡纸钱……如今他果然被小人逼死了,我们要去报官!呜呜!”一个小和尚一边揉着眼睛哭,一边指着方才气势十足骂人的男子说道。
       
         何必问走近,踢开地上灵幡,看见上头写的是胡云二字,心道胡云这唱的是哪一出。
       
         兴许是何必问看着不大像好人,于是那骂人的男人拉住他评理,说道:“这位公子,你瞧,果然出门就碰上碰瓷的花和尚了,这花和尚觊觎我家侄女的美色,想趁着我家老母出殡做些不堪之事,你说说……”
       
         “不必说了,锦王爷就在那没建好的庙里,你不去跪求他评理?”何必问善解人意地指点道路,一个小和尚机灵地向那边山上奔去,半路又被骂人的男人领着的人拦腰抱住。
       
         “这可了不得,你们是要杀人灭口呢!”一个小和尚叫着,就从地上站起来,掐着腰弯着身子向骂人的男人身上顶去,“我跟你拼了。锦王府舅爷被人下了药都能告状?我们师父被人逼死告不得状了?”
       
         那骂人的男人冷笑一声将小和尚推倒,随即冷笑道:“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家?如今锦王府正在打胜仗,我们家哥儿就在领兵替锦王爷打仗呢。”又踢了踢地上的灵幡,暗道自己被人算计了。
       
         “贵姓贺兰?抑或王?”何必问插嘴道。
       
         “……敝姓司徒。”那人因看何必问穿着华贵,且何必问的随从已经跟了过来,就又道:“单名一个简字,敢问公子是?”
       
         “何必问。”
       
         “原来是一家人,”司徒简满脸堆笑地说道,“何公子如今也为锦王爷效命了?我们家尚儿也是。”
       
         “原来是司徒的家人。”何必问说道,随即在随从里看了看,然后挑个最清俊的小厮,“你去瞧一瞧胡云大事有事没有。”
       
         “何公子也认识这花和尚?”司徒简诧异道。
       
         “胡云大师出身名门,谁人不知?锦王爷才跟他说了话呢。”何必问淡淡地说道,瞧见胡云一点动静也没有,又见何探花独自一人骑马过来,心知何探花当是在楚律、楚静乔那边碰了一鼻子灰才回来的,就对何探花道:“探花郎,你来瞧瞧胡云大师怎地了。”
       
         何探花忙翻身下马去看,司徒简不曾料到一直跟司徒灵有来往的胡云大师这般有名,脸唬得苍白,忙也看过去,却见何探花伸手试了试了胡云大师的气息,又拿了手按了按胡云大师的胸口,终于这胡云大师有了反应拿了手按在何探花手背上,眼皮子翻了翻,就睁开了眼。
       
         司徒简心道这花和尚要做戏也不做全套,这么会子功夫就醒了,笑道:“胡云大师既然醒了,那就……”话未说完,就见胡云大事握着何探花的手,又闭上了眼睛。
       
        “哥哥,这?”何探花蹙眉。
       
         何必问心里吓了一跳,原只是试探一下,不想……只能委屈何探花了,拿了手按在何探花肩头,说道:“莫管闲事,你只握着胡云大师的手就是了。”
       
         何探花莫名其妙地看向躺在地上的胡云,左思右想,没想明白这是怎地了。
       
         “我师父又死过去了,你赔我们的灵幡,还有请大夫给我们师父看病,还要亲自去八步寺给主持方丈赔罪,不然我天天在佛祖面前诅咒你。”方才撞向司徒简的小和尚说道。
       
         司徒简待要冷笑,又顾忌何必问在,就对何必问埋怨道:“都怪家中侄女不孝,才惹出这事,家中老母临终留言叫侄女嫁人,侄女不肯,于是惹出这么些是非。”
       
         “你家侄女为何不肯听你老母的?你老母为何不早给她定亲?”
       
         司徒简脸色稍变,原来司徒尚的父亲自暴自弃后,司徒老夫人就随着他们夫妇居住,待司徒尚父亲过世,司徒老夫人更不曾管过司徒尚兄妹二人的事;他们夫妇二人唯恐沾上司徒兄妹,日后少不得要替司徒尚出了娶媳妇的银子、给司徒灵出了嫁妆,于是就也远着他们兄妹。司徒老夫人日渐昏聩,死前一年多连他们两口子都不大认得,哪里还记得司徒灵,“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那丫头就是脾气倔才找不到人家,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
       
         “……你我二人去那边树下慢慢说?”何必问见路边有棵大树,又见胡云躺在地上不急也不躁,于是就优雅地示意司徒简去树下慢慢聊。
       
         司徒简家根基浅薄的很,司徒尚跟随锦王爷之后,他们兄妹二人的境遇好了一些,但旁人都知他们叔侄关系淡薄,不肯照拂他们家,于是他们两口子也没跟着司徒尚鸡犬升天,不然此时他们夫妇二人也不会急着趁司徒尚不在将司徒灵嫁了出去。此时见何必问屈尊降贵地跟他说话,忙激动地道了声请,就随着他去树下将自家侄子侄女种种不孝不肖行径说了一通。
       
         何必问慢慢听他说着,何探花一直蹲着却有些受不住了,将手臂拉了一下,又被地上的胡云用力地拉了回去,见司徒简的人走得远了一些,就低声道:“胡云大师,可否放手了?”
       
         “放与不放,有何区别?”胡云闭着嘴,说了句腹语。
       
         “放了小生舒坦一些。”何探花蹙眉说道。
       
         胡云道:“舒坦是活着,不舒坦难不成就是死了?”
       
         何探花将自己的手用力地拔了出来,然后揉着被握红了的手腕,盘腿坐在地上,支着头说道:“不舒坦比死了还难受。”
       
         “探花郎有烦心事?”
       
         “关你一个出家人何事?”
       
         “问世间情为何物,探花郎将手递给贫僧,贫僧便能替探花郎看清楚探花郎的真心。”
       
         何探花蹙眉,又看围着胡云的一圈小和尚目光炯炯地看他,心道又不吃亏,且听他如何胡诌,就狐疑地将手递了过去。
       
         才将手递过去,却听一阵马蹄声传来,扭头,就见楚律、贺兰淳领着人匆匆赶过来。
       
         何必问忙从树下走过来,迎上去,只见楚律方才还因出来放风神采飞扬,此时却眉头紧皱,忙道:“王爷,不是要参观庙宇吗?这么快就参观完了?”
       
         “那老……太后气性真大,”楚律咬牙切齿地说道,暗道那老贼婆,当真下得了手,“小篾片出京那日,陛下跟太后说了几句,起了争执,太后一怒之下就触壁绝食……如今是陛下来信请我与五弟大度地上书奏请开启父王墓室,叫那老……太后过世后挪进去。如今是定要叫人回京探望她了。”不然太后就这么故去,少不得他要落下一个不孝的名。
       
         “王爷如何能回了京?”何必问忙问,随即不禁了然,暗道瑞王妃已经进了京城,太后三番两次被打脸,若不狗急跳墙来一次狠的,她就不是太后了。
       
         “胡云,你起来。你师父如今云游到哪里去了?先帝过世时是他给先帝祈福宣经的,如今就叫你师父去说先帝的墓室万万不能开启。”何必问忙扭头对地上躺着的胡云说道。
       
        楚静乔在马上看见何探花还握着胡云的手,哭笑不得地说道:“胡云大师,如今还有急事,不必再替我将话转给探花郎了。探花郎,胡云大师要告诉你的话是你是个看似洒脱,实际上步步拾人牙慧,处处东施效颦,被人惯坏了的东西,这话是我忽悠你的。你快叫大师站起来跟父王、干爹说话。”
       
         何探花蹙紧眉头,心里一喜,暗道楚静乔也并非对自己全然无心,待要说话,又见楚静乔别过脸,放开胡云大师的手,就站起了身子。
       
         胡云大师从地上站起来,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司徒姑娘那边还要小僧调虎离山,好方便她对付她黑心的婶子呢。”
       
         “调虎离山?”司徒简吃惊道,随即待要动,又看楚律在,不敢对胡云破口大骂。
       
         “你是司徒尚的叔叔?”楚律眯着眼问。
       
         “是。”司徒简颤声道。
       
         “司徒姑娘的亲事交给王妃处置,你家老夫人赶紧入土为安,若叫本王再听到你们家的破事,本王就发配了你们。”楚律此时再也顾不得跟司徒尚的妹子避那什么嫌,一来淑妃再不好,也是他母妃,况且又是开启先帝陵寝、惊动先帝魂灵的大事,不能不重视;二来,贤淑三个还小,石清妍若是去了京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司徒简心道难不成司徒灵跟楚律确有其事?不敢多想,忙道:“小人遵命。”
       
         “胡云,你快说,你师父哪里去了?”何必问又催问胡云。
       
         胡云略想了想,说道:“不在南边就在北边。”
       
         “屁话!”楚律气急道。
       
         贺兰淳忙道:“王爷莫急,开启先帝陵寝,不只是皇家的事,此事牵扯重大,一要皇家宗族一团和气地答应,二要僧尼道士勘定风水运势造声势,三要朝臣争先恐后奏请,不是太后一人说开就能开的。若惊到大魏龙脉风水,那又给了贼子契机作乱。且太后一旦故去,又要进了国孝期,老夫也要回京处置一些事,待老夫回去瞧瞧。”
       
         胡云接着贺兰淳的话说道:“先帝过世后,太后就有心将给先帝看风水定墓室方位的人都驱出京城了,只怕如今京中看龙脉的人都是太后的人,只要朝臣那边答应了,宗族里又无甚意见,太后便能开启了先帝陵寝。”
       
         楚律心里矛盾起来,若是此时不叫楚徊开,朝廷威严何在,内乱又要不休——自然,这内乱指的不是他们兄弟五个作乱的事;若开了,未免又显得他与楚恒无能了一些,毕竟这可是先帝看重淑妃、贤妃的表现——这些还罢了,最要紧的是,他与石清妍必定要有一人回京去。头回子,楚律心里巴不得太后能活个千八百岁。
       
         “胡云,你知道这事?”何必问讶异道,随即心道难怪胡云不在京城里待着,反要挂靠在这北边的寺庙里;开不开先帝陵寝跟他没多大关系,但太后行事实在恼人,他站在石清妍这边也不想叫太后得逞。
       
        “略知一二,师父说,太后在京城一日,有些名望的和尚道士就要远着京城一日,不然定要被牵扯其中。”胡云打了个佛号。
       
         何必问看向楚律,迟疑地说问道:“……王爷是不是想要知己去京里?”瑞王妃已经去了,石清妍怎能不去?
       
         楚律沉默不语,此时他是万万不能进京的,不然贺兰辞、王钰等人都要受制于人,闭了眼吸了口气,没有言语。
       
         楚静乔忙道:“父王,我去……”
       
         “你只是孙女,去不去也没什么用处;你那益阳府少主人的名头,自有你三个弟弟,京里就没人信了。”楚律说道,这给太后奔丧的事,他与石清妍夫妻一体,势必要去一个的。
       
         恰在这时,又见一人骑着骡马奔来,那人越过了楚律一行人,又拐过头来,滚下骡马,就对司徒简喊道:“老爷老爷,姑娘趁你不在,拿了些律法律条吓唬夫人,逼着夫人失言承认了表少爷早先定过亲,此时那边的姑娘虽病得快死了,可亲事还没退干净,表少爷就要跟姑娘成亲算是停妻再娶。夫人叫老爷赶紧回去管管姑娘,劝姑娘莫将这事闹出去。”
       
         “停妻再娶呀?这是重罪。”何必问说道,看了眼楚律,又道:“万幸民不告官不究,大事化小就够了。”
       
         司徒简闻言面目狰狞起来,心恨这下人有眼无珠,瞧见了外人在还喊出这事,干笑一声祈求地看向楚律:“王爷……”
       
         “滚!”楚律简洁地说道,暗道好日子没过两天,太后又出来兴风作浪。
       
         司徒简忙领着下人牵着马向益阳城滚去。
       
         此时夕阳西斜,寒风吹来,叫人不禁瑟缩起来。
       
         “父王,回王府再说吧。”楚静乔忙道。
       
         “王爷,此事必问再叫人打听打听,若京里未将这一消息宣扬开,王妃便可不回去。”何必问说道,心道此时贺兰辞、王钰大有一股作气拿下亘州府直到金陵的大片山河,楚徊怎能不心急?
       
         “先将这事瞒着王妃,待探明究竟后,再告诉她。”楚律沉声道,随即有些失神地驱马向前。
       
         “王爷还是告诉知己吧,知己定然会察觉出异样,瞒着她反倒不好。胡云随着必问等人进城,若要回京,就算你师父不在,你也得找了与你交好的和尚道士四处宣扬不宜开启陵寝。”何必问说完,心想这世道当真是百妖qun集,连和尚、道士都一个个“死道友不死贫道”地躲起来了,寻常人家的老太爷的墓穴也不是说动就能动的,更何况是先帝的,少不得要寻了道士和尚去宣经做法说些安抚人心的话。这些和尚道士不是逆了太后、皇帝的心思就是悖了锦王、瑞王的意思,若是他,他也躲起来。
       
         楚律有些恍惚地点了点头,心里不住地咒骂太后老贼妇,就驱马向城里走去。
       
         进了城,已经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胡云一行去司徒家做法。
       
         楚律瞧见路边摆了些灯笼,想到明年正月十五便是一家人看花灯,也要少了石清妍一人,于是吩咐随从道:“将这些花灯全买了带回府。”记起陆参一家三口一同看花灯的情景,不由地眼睛一酸,心道明年十五终不能一家团圆。
       
         “王爷——”贺兰淳看楚律如此,安慰道:“老夫也回京,定不会叫王妃受了委屈。”
       
         “指不定她还不用回了呢。”石漠风插嘴道。
       
         楚律摇头笑道:“是本王杞人忧天了。”
       
         何必问见楚律好不可怜,一时也说不出旁的,待到了锦王府门前,见自己的人迎上来,听他们说了两句,便苦笑着对楚律说道:“王爷,太后见前两次干打雷不下雨没什么效果,这次来真的了。”
       
         楚律有些木然地点头。
       
        何探花心道太后竟然被逼到这份了?进了锦王府大门,又见众人散去,便追上楚静乔,问道:“公主想叫胡云大师劝诫我什么?”
       
         楚静乔要追上楚律,因此脱口道:“母妃说叫我哄着你隐姓埋名试试,看你没了探花头衔,没人知道你是何必问的弟弟怎么过活。”说完,就忙去追楚律。
       
         何探花怔住,见众人散去没人理会自己,就去留客天走去。
       
         楚静乔追上楚律,父女二人一同进了蒲荣院,待见祈年、沉水满脸欢喜地迎了出来,就强笑地随着楚律进了屋子里。
       
         还没进屋子里,就听孙兰芝眉飞色舞地说道:“早先姓顾的堵在门边还耀武扬威,待见到小篾片,姓顾的就不敢再说话了。姓甘的原拿着架子不见人,后头小篾片叫人捎话给她原封不动地说了那入梦不如梦的话,姓甘的就服软了,立时出来见人,然后搬了出去。”
       
         楚律走进屋子里,心道太后若过世,便是国孝,贺兰辞也要跟闻天歌匆匆成亲了,“叫你妹子赶着先成亲,成亲之后就将王家的管事们赶出去。”
       
         “……王爷,也不用这样急,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跟公鸡拜堂,总有些……”孙兰芝心里是想要她妹妹跟吴佩依一样风光大嫁的,她那会子一顶轿子就抬了她来,此时想想就叫她心酸,心知自己这辈子再嫁不得,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妹妹身上。
       
         “事急从权。”楚律说道。
       
         石清妍笑道:“这会子也没什么急事,不用这样操之过急吧?”
       
         “长痛不如短痛,该早早地断了甘棠的念想。她父亲毕竟是甘康,若是贺兰回来,又要为难,王钰定会误会贺兰,到时候又是一团乱麻,先将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王钰不肯误了孙姑娘终生,也会跟甘棠那边了断了。”楚律快速地说道。
       
         石清妍看楚律脸色不对,心想难不成自己叫他今日出去松散松散,反倒得罪他了?“也好,兰芝,就这么办吧。”
       
         “是。”孙兰芝很是遗憾地答应道。
       
         待孙兰芝走了,楚律又见石清妍有意坐在榻中间,一左一右露出贤淑、贤惠,恰将那谁挡住了,就向她身后看去,见石清妍扭着身子当着那谁,就将她稍稍用力推开,待推开石清妍后,就瞧见那谁裹着一个粉色的襁褓,额头上画着桃花,涂了胭脂,头顶上还顶着一个大红的模样奇怪的绢花。
       
         石清妍见楚律看见她给那谁弄个了个蝴蝶结戴在头上,就干笑起来,说道:“闹着玩的,我这就叫人给洗了。”说完,见那谁皱着鼻子嚎啕起来,就笑骂道:“小东西,鬼机灵,一下午都乖乖的,如今见到亲爹就要撒娇告状了。”
       
         楚律伸手见那谁抱了起来,笑道:“这么一打扮,越像姑娘家了。”
       
         石清妍心知楚律最疼爱那谁,见不得那谁受一点委屈,原等着被楚律劈头盖脸地骂一通,不想他还顺着自己的意思说笑,心里纳闷出门一趟楚律遇上什么事了。
       
         “母妃,你人在家中,没收到京城的消息吧?”楚静乔小心地问。
       
         “有个人说有要事,我吩咐翠墨叫他去城外找你们父女了。是什么事?”石清妍疑惑道。
       
         “没什么事,静乔回去歇着吧。”楚律说道,示意楚静乔回怡然楼去。
       
         楚静乔撅着嘴,却也善解人意地出去了,到了外头,瞧见沉水等人依着楚律的吩咐将新买的还有往年剩下的花灯都点起来挂在了院子里,仰头看了一圈,心里不胜感慨地慢慢走了出去。
       
        不一时,楚律牵着石清妍出来,石清妍出来看了这花灯,笑道:“又不是十五,挂这么些花灯做什么?”才说着,仰头就见天上挂着一轮满月,“是我糊涂了,今儿个果然是十五。”
       
         “王妃对回京如何看?”
       
         “王爷知道了?我今儿个答应了叫窦姨娘她们三个跟着漠哥哥回京。”石清妍笑道。
       
         楚律沉默不语,拉着石清妍在廊下坐着,静静地看着花灯,说道:“王妃可还记得你闹脾气留在慈航庵的时候非要本王去接你不可?好人楼那次也是,本王不去接你,你就不回来……”
       
         “王爷是要休了臣妾吗?不然回忆那些旧事做什么?”石清妍笑道,抱着手臂坐在台阶上,眯着眼支着头看向楚律。
       
         “老贼妇自作孽,演戏演过了,将自己弄得半死不活。陛下他来信通知你我前去侍疾准备奔丧,你知己也说这事在京城传开了。”楚律跟石清妍并肩坐下,就不禁叹气一声。
       
         “这次是真的了?”石清妍说道,事不过三,这会子楚徊不是下旨而是写信,只怕是确有其事了;即便没这事,京城里也已经传开了,不管真假,太后有恙,她这儿媳怎么能不回京看一看?
       
         “嗯。老贼妇还要开启父皇陵寝。”楚律咬牙切齿地说道。
       
         石清妍笑道:“王爷还有陛下们想来都跟先帝十分要好,不然也不会屡屡提起先帝,提起了,就要动情。”
       
         “……并非如此。”楚律说道,又接着被石清妍打断的话说,“你……”
       
         “我在京城等你来接我。”石清妍靠在楚律身上说道,“那谁少疼他一点,贤淑、贤惠要多抱一抱。”
       
         楚律不料自己为难的话石清妍这般干脆地就答应了,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却也不禁红了眼,“有了三个小子后,本王还想着能与你和那三个小子一同去看元宵节花灯,不想……那可恶的老贼妇!”
       
         “王爷放心,臣妾替你报仇,就算她这次是假的,我也要把她气个半死。”石清妍拿了手搭在楚律肩头,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别以为我走了,山中无老虎,猴子就能称霸王了。若叫我知道了什么,我就先将那些勾引你的妖精直接送到关外给人生孩子去,然后再不动声色地给你去势。京里又没洪水猛兽,谁怕谁?眼下我手上有个谁家的阴私都知道一把的小篾片,又有贺兰家、何家两大助力,正好去京里将跟石家的恩怨了结了,况且,我跟皇帝也有些交情……”
       
         “王妃,别提皇帝那晦气东西。”
       
         “我跟你家老四有交情,跟你家老四的媳妇神交已久……”
       
         “你忘了这次要折腾你的人就是老四了?要没老四的话,你怎需要回京?”楚律失笑道,心想这会子还能逗他笑的也就只有石清妍了,反手搂住石清妍的肩膀:“……你不会以为本王叫你进京是薄情吧?”
       
         “不会。”
       
         “……那你能不能跟你的身形一样表现的柔弱无助,靠着本王,叫本王宽慰你一二?”
       
         “我酝酿一下。”石清妍话没说完,眼睛一眨就落下眼泪来,哽咽道:“王爷,你千万不能始乱终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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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志坚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06:45:38 |只看该作者
    第125章 无情弃不能羞9


         石清妍这么一落泪,就再也止不住,惹得楚律不顾二人还在屋外,就搂着她清妍清妍地哄着,海誓山盟堵在楚律嗓子眼,偏又说不出,心里一急,只听他脱口道:“要不,你留下药,你走一日我吃一日,等你回来了再停药?”
       
         石清妍闻言破涕而笑,嗔道:“哪有当王爷的给自己下药去势的?万一好不了了呢?还不是苦了我。”
       
         “那咱们回房……”
       
         “嗯,回房去看贤淑他们。”石清妍说着,就站起身来向屋内去,见沉水、祈年一个个都红了眼,又安慰道:“别怕,姑奶奶回京是去回娘家,又不是龙潭虎穴。”
       
         沉水闻言哇地一声扑在石清妍身上就哭了,京城里从上到下的人都被石清妍得罪了遍,就是石家夫人那边,石漠风定下了古暮月这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妻子又要出关,石夫人能饶得过石清妍?
       
         祈年见沉水有些过了,忙拉了她出去。
       
         楚律微微蹙眉,方才他说的那句回房,是想着回房趁着还没走多“团圆团圆”,没有要去贤淑三个的意思,看沉水哭哭啼啼,就道:“成何体统,又不是一去不回了。”示意祈年拉着沉水出去,待沉水出去了,就拥着石清妍凑到床边去看贤淑三个。
       
         石清妍仔细看了又看,然后说道:“王爷,你可不能叫他们忘了我。”
       
         “不会。”楚律笃定地说道。
       
         石清妍拿了手去按那谁的鼻子,被楚律握住手,就冲楚律一笑。
       
         “三日后你就走吧,免得迟了……受累不说,还要担上骂名。”
       
         石清妍点头道:“就听王爷的。”
       
         一时间,屋子里静了下来,兴许是感受到爹娘身上的悲伤,不一时,床上贤淑三个又先后开口啼哭起来,惹得石清妍又是一阵大哭,待叫人抱走贤淑三个后,也不洗漱,就与楚律二人窝在床上。
       
         第二日天将将亮,楚律因自己不能叫石清妍不去京城愧疚不已,起来后,摸了摸石清妍的脸,心里觉得自己对不住石清妍,也对不住贤淑三个,因这惭愧,就立时起身躲到书房去了。
       
        石清妍一大早也起来了,起来后洗漱一番,就叫人将楚静乔姐妹三个,还有府里四个姨娘叫来,略吃了点粥菜点心,就见众人到了。
       
         石清妍便道:“太后那老贼妇又兴风作浪了,这会子她玩真的了。你们谁家有要出嫁要娶亲的,都得赶着一些了,不然遇上国孝,什么都得让步了。”
       
         楚静乔闻言,便知楚律告诉石清妍,哽咽道:“母妃——”
       
         石清妍挥了挥手,示意楚静乔等会再说。
       
         楚静迁不明所以,心里惊骇得了不得,心道大庭广众之下,石清妍称呼太后为老贼妇,左右看了看孙兰芝等人,见她们个个处之泰然,心道了不得了,难不成他们锦王府要造反?
       
         孙兰芝忙道:“王爷、王妃要回京?”
       
         “不,我一个人回去,你留在处理你妹妹的亲事,顺便看管锦王府。至于窦姨娘、董姨娘、萧姨娘,乐意去的,就都跟着我回京。”
       
       
         窦玉芬三人见楚静乔那模样就知道这回子回京当有些不妥当,稍稍思量,便觉若是不去,留下也会被楚律怀疑是贪生怕死、无情无义弃石清妍于不顾,于是忙异口同声地笑道:“婢妾们原就要去的,怎能不去?有王妃带着才好,有王妃在,京里哪一处我们去不得?”
       
         孙兰芝心说就留下自己一个,岂不是有“瓜田李下”的嫌疑,忙道:“王妃,妹妹的亲事轮不到婢妾来插手,有爹娘叔婶他们呢,而且只留下婢妾一个人在王府里多孤单,婢妾也不曾进过京,婢妾要随着王妃去……”
       
         “你留下,替我瞧瞧有没有狐狸精勾引王爷。公主是不用你费心的了,她大了,自己也有主意,又是干大事的人。”石清妍看向楚静乔。
       
         楚静乔眼睛一红,哽咽道:“母妃——”说完,就哭了起来,跪坐在脚踏上趴在石清妍腿上哭。
       
         楚静迁不明所以,心道不过是进京,于是低声道:“母妃,女儿愿陪母妃进京。”
       
         “可惜我不愿。孙姨娘,待我走后,将小仙子领去你身边养着,三位小公子你只看好了他们的奶娘们,其他的自有王爷处置。至于二姑娘,看好了她,叫她在怡然楼里莫胡乱出来。”石清妍说道,见楚静徙小小年纪似乎感觉到了离别之苦挤了过来,就揽着她,拿了手摸着她额头,又拍了拍楚静乔的脑袋,“快起来,京里的公主也没你位高权重没你有能耐,莫叫人看了笑话。”
       
         楚静乔哽咽着被祈年、祉年扶起来,拿了帕子不住擦眼泪。
       
         “母妃,小仙子想跟你一起去。”楚静徙被楚静乔吓住了,有些茫然地仰头看向石清妍。
       
         “这不好带了你去。”石清妍说道。
       
        楚静徙鼻子一皱,就哭了起来,搂着石清妍说道:“小仙子要跟着母妃走。”
       
         楚静乔忙道:“母妃,你就领了她去吧,路上也有人跟你逗乐。”
       
         石清妍心说这怎么那么像是离婚分孩子分家当呢,于是对楚静乔说道:“等我走了,你父王、弟弟们就要交给你了。”
       
         “嗯,女儿定不负母妃所托。”楚静乔一边重重点头,一边拿了帕子擦眼泪。
       
         “那窦姨娘负责去清点咱们带去的银两,董姨娘负责查看带去的衣裳,萧姨娘负责计算咱们带去京中的给各家的礼。孙姨娘负责清点府里剩下的东西,用不着的,全部收起来。祉年、醉月两个留下看屋子,沉水、祈年、福年、醉月四个随着我去。祈年去挑一下咱们要带去的小丫头、婆子媳妇,沉水去告诉西院没跟闻姑娘走的猛士,叫他们随着我们进京,福年、醉月收拾一下箱笼。”
       
         孙兰芝四人福身答应了,沉水六人又答应了一声是。
       
       
        正在这时,门外丫头进来说道:“王妃,耿篾片来了,他听王妃一早通知他跟着回京,就来回说他是奉旨来益阳府的,不好擅自回京。”
       
         “表哥怎这么磨叽?”楚静乔咬牙道。
       
         石清妍心想耿篾片就是以为他不会再回京城了才敢胡天海地什么话都敢说出来,这会子听说要回京城,自然就怕了,只是自己手上还用得着耿篾片,“静乔,你去告诉耿篾片,就说陛下将他给了你,如今你命令他跟着我办事。”
       
         “哎。”楚静乔答应着,叫醉月将耿篾片领到前厅,就去前厅跟耿篾片说话。
       
       
        楚静徙还腻在石清妍身上闹着要同去,石清妍想了想,终归不敢带了楚静徙去,若是万一被老贼妇等人软禁了,她养的好端端的小仙子就没了,“兰芝,小仙子就劳你照料你,她身上的仙气千万别给照顾没了。”
       
         孙兰芝正在配合着不住抽噎的楚静徙、楚静乔姐妹拿了帕子点眼角,此时听石清妍这话,眼皮子不住乱跳,偷偷觑了眼楚静徙,心道楚静徙身上有哪门子仙气?等石清妍回来,她从哪倒腾来仙气还给石清妍?虽这般腹诽,却也忙答应道:“婢妾定然好好照料三姑娘,三姑娘还小,公主又日日早出晚归,三姑娘就随着婢妾去住,婢妾每日看着叫人送了她去怡然楼读书,读完了书就再接回来。”
       
         楚静迁早先还觉得自己只是受到石清妍冷落,其他的倒还不差,此时听孙兰芝这般说,只觉得孙兰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不敢叫楚静徙跟她混在一处,心里堵得慌,也红了眼睛,待要再说一句跟着石清妍进京,又见石清妍开口了。
       
         “算了,都散了吧,我与王爷商议下了三日后就走。你们赶紧都去准备吧。” 石清妍说着,就站起身来,将楚静徙交给孙兰芝后就向外走,料到何必问必要随着她回京,便想去劝说何必问。
       
         这般走到了前院书房外,瞧见何必问的小厮领着个脸生的人走进了何必问的屋子,随即又领了人出去,待到了何必问的房门外,就笑道:“知己忙着呢?”
       
         话音落了,屋子里走出两人,一个是何必问,一个是何探花。
       
         石清妍看何探花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打扮的十分朴实,就问:“探花郎将自己折腾成这样是做什么?”
       
        何探花心道石清妍当真装得像,明明是她撺掇的楚静乔,说道:“还请王妃莫叫小生探花郎了,就叫小生何必说吧,小生决定隐姓埋名,去北外城墙分饭去。”
       
         “长得这么好看正该去分饭。”石清妍点头道。
       
         “分饭跟长得好不好看有什么关系?”何必问疑惑道,早先耿业也问过这话,他也疑惑了许久;眼下的问题还不是这个,而是他堂堂探花郎自愿去分饭,怎地石清妍一点都不惊讶。
       
         “秀色可餐……探花郎千万珍重。”石清妍虽没见过,却也知道那些工匠里头鱼龙混杂,兴许会有好男风的人……
       
         “还请王妃莫再叫小生探花郎了。”何探花又说了一遍。
       
         “放肆,你若不是探花郎,对着本王妃岂可用小生自居?”
       
         何探花一愣,扭头看向何必问,随即低了头说道:“草民见过王妃。”
       
         “做戏就要做足,拿了你的行李去工匠那边住着。梅花香自苦寒来,你是该好好磨练磨练了。”石清妍说道,就摆出一副嫌弃模样,叫何探花这草民快些走。
       
       
         看着何探花远去的身影,何必问叹道:“他这辈子也不曾吃过苦……就算被人擒住,他也笃定必问会去救他,是以被人擒住,他也只觉有趣,不曾觉得危险过。”如今长着那么一张小白脸的面孔,又去了那么一qun饥渴难耐的人qun中……“其实不必叫他搬出王府住。”
       
         “知己又心软了,不叫他当真害怕一下怎么行?”石清妍说道,身子靠在廊柱上。
       
         “知己亲自过来,不也是心软地为了顺道能去见见你家王爷嘛?不然在前厅里等着必问就是了。”何必问说道,姿态潇洒地靠在门上,低声道:“知己没想过若是你被皇帝软禁了,你家王爷兴许会……”虽说出这话叫人灰心,却也不得不防,拿了手在自己脖子上一抹,提醒石清妍多多留意身边带去的人。
       
         石清妍点头微微一笑,说道:“人要走了就是好,处置什么都干脆利落的很。”
       
         “也不全然是,甘棠的事就不能干脆利落。”何必问摇头苦笑,随即心道自己仁至义尽了。
       
         “她怎样?缺了银子了?”
       
         “她要堵了小篾片的嘴。”
       
         “正好,我走时领着篾片走。”
       
         “必问也随着知己回京,也知领了他走的事好办,奈何另一件事,却委实不好办。”
       
        石清妍听说何必问要随着她回京,便不急着追问甘棠的事,忙道:“你不能回京,你回去了,皇帝笼络不了你,就要毁了你。”
       
         何必问笑道:“知己都不怕回京,必问会怕?也并非全然是为了知己的事,必问许久不回京,也要回京料理一些事物。”
       
         石清妍笑道:“早先也不见你急着回京,你何必编了这话唬我。听我的吧,别去了。”
       
         “知己莫说了,必问是势必要回去的。”
       
       
         两人俱是沉默了,许久,石清妍笑道:“不知甘棠难办的事是哪一桩?她要嫁了王钰?”
       
         “她没胆子直接告诉必问她的心思,是替顾漫之求的一件事。”
       
         “什么事?”
       
         “顾漫之要与他夫人和离。”
       
         石清妍脱口道:“甘棠不是不搭理顾漫之了吗?顾漫之和离不和离,又跟她有什么干系?”
       
         “依着她的话,是受顾漫之一路照料,感激他,见他因被家族纠缠不得自由,便想助他一臂之力。”
       
         “抑或者是,她想着若是王钰回来,跟王钰实在不能破镜重圆,就退而求其次选了顾漫之?”石清妍说得太急,不禁咬到舌头了,拿了帕子遮住嘴擦了下舌头,瞧见帕子上有血丝,“知己要怎么着?”
       
         “不管她了。”何必问直截了当地说道,“这等有损阴德的事谁耐烦去做,就只当做必问对不住老师了。”
       
         石清妍点了点头,“有孙姨娘在,她是没胆子明目张胆地再跟王家亲近了。至于你师父,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不然坑了人家顾夫人娘儿几个,人家也无辜的很。”见甘棠的事说完了,又没了旁的话说,就说道:“知己还是别回京了吧,皇帝正等着抓咱们两呢,能跑了一个是一个。”
       
         “知己这是什么话,必问怎能舍了你?”何必问说道,站直了身子,见石清妍身子挡在廊柱之后,就不去管她,上前走了几步,看向自己快步跑来的小厮,问:“怎么回来了?”
       
         “果然不出公子所料,胡云大师怕事意图逃跑。”
       
         “那他跑了没有?”
       
         “……他从小的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小的们虽知道他藏在司徒家,但司徒家在办丧事,不好大张旗鼓地去找。”
       
        何必问心道好个见事就躲的和尚,胡云虽无甚名气,但他师父厉害的很,找不到他师父,只能拉了他这嫡传弟子去凑数,扭头对石清妍丢下一句:“知己,待必问去司徒家揪出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和尚。”说着,不待与石清妍多说胡云是哪个,就匆匆地领着小厮去司徒家去。
       
         “这点子小事,何公子也亲自去?”沉水嗤笑道。
       
         “他是怕我再劝他别回京,才亲自去的。”石清妍喟叹道,心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又在柱子上靠了一会子,便抬脚向楚律书房走去,翠墨忙替石清妍打了帘子,石清妍进去后,瞧见楚律脸色有些怪异地坐在里间椅子上。
       
         伸手将案上被撞歪了的笔架扶正,石清妍笑道:“王爷方才躲在门后偷听臣妾与知己说话?若不是,这连笔架都摆不好的小厮实在该打。”
       
         楚律方才门后只能看见石清妍的身影,哪里能听到他们说什么话,听得真切的也就是石清妍劝说何必问莫回京城的话,咳嗽一声,伸手揉着仓促间撞疼了的膝盖,抬头看向石清妍的眼睛,“本王无能……”
       
         “王爷怎又说这话。”石清雅说着,探着身子趴在案上,“既然总归要去,又何苦说这话叫你我心中不痛快,我只安心地在京城等你,你只记着还有个我等你就够了。”
       
         楚律握住石清妍的手,勉强一笑,将她拉到自己怀中,“本王原以为跟你分离的时候,该是闹得天崩地裂,不想却是……”
       
         “平淡如水?”石清妍笑道,头抵在楚律肩膀。
       
         两人就这么在书房里坐着虚耗了一日,晚间,石清妍就听说何家兄弟今日双双遭殃了。
       
         先是何探花隐姓埋名去北外城墙外分饭,因态度不甚随和,被个寻衅的莽夫给揍了,如今人还在工匠们住着的草棚里躺着;后是何必问去司徒家寻胡云,先是做戏去给司徒家老夫人上了香,随后由着一直阿谀奉承他的司徒简在司徒家转了转。跟司徒简表明心意后,司徒简明面上叫人四处寻找胡云,暗地里设局想令何必问冲撞了他家女儿,然后跟他家女儿成了好事,何必问虽机灵地躲过了司徒简的算计,但不巧又被人撞到他抓住胡云的一幕,因那一幕有些暧昧,是以何必问脸上就有些不好看。
       
         虽不好看,但没少块肉,石清妍又还没将贤淑三个看够,就在家里看贤淑三人,懒怠去宽慰何必问。
       
         如此两日过去,临到第二天就要出发的晚上,石清妍与楚律两个躺在床上,因才刚团圆过,此时石清妍香汗淋漓娇喘吁吁,看着楚律,见楚律不言不语,就推了推他,说道:“王爷,明儿个臣妾想要一个在自家门口的感人肺腑的生离死别。”
       
         楚律背过身去,说道:“别胡闹,明儿个这么多人送别,你庄重一些吧。”
       
         石清妍看他不说话了,伸手搂着他的腰又将自己的腿搭上去,心里有些失落,心说头回子离别,怎么都该叫她留下个深刻记忆才好。
       
        第二日一早,楚静乔姐妹三个还有孙兰芝四个姨娘就早早起来,石清妍起床又不见楚律,就起床将贤淑三个看了又看,见这三个鬼机灵哭得天昏地暗,一时受不住眼泪簌簌落下,忙叫奶娘将他们抱走,随即清点了人,待听孙兰芝提醒了一句“时辰到了”,便向外走,走出蒲荣院,见人都在,唯独不见楚律,心道难不成今日楚律又躲开了?上了轿子,待轿子抬出仪门,出了大门又下了轿子,有些闷闷不乐地扫视了一眼,见路外边是锦王府的亲信门客们在送行,依旧没有楚律的身影,才失望地要上了马车,就听一声苍凉悲怆的“卿卿,此去路途遥远,本王不舍你去。”
       
         石清妍看过去,却见是楚律向这边冲来,然后武言晓、余大将军等人抱住不叫他过来。
       
         “卿卿,人生苦短,若无你相伴,吾何以聊此生?”楚律老夫聊发少年狂一般地挣扎着要向石清妍奔去,一只拼命向石清妍探过来的手,仿佛要隔空抓住石清妍一般。
       
         何必问、贺兰淳二人面面相觑,纷纷扭过头去。
       
         何必问看耿篾片睁大了一双狗眼看向楚律,心道等耿篾片回京,今日的事定要被耿篾片宣扬的人尽皆知。
       
         “王爷、王爷,王妃去去就回来了。”余大将军干巴巴地安慰道,虽被楚律叮嘱过千万抱住他,但此时只觉得众人的目光投来丢人的很,巴不得放开手叫楚律奔过去早早地了结这事。
       
         石清妍脸色微动,莫名其妙地看向楚律,疑心自己听错了。
       
         沉水几个则是不曾见过楚律这么“洒脱不羁”的模样,不禁看呆了。
       
         “卿卿,经此一别,不知再见时你我又是何等模样……是否是对面相逢也不识……”
       
         “王爷,过了,过了。”武言晓低声提醒楚律,这对面相逢应不识未免太夸张了一些,说着,与余大将军对视一眼,适时地放开手。
       
         只见楚律踉跄了两步,泪如雨下地击掌踏歌道:“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一身竹绿袍子,配上一张原本刚毅此时凄然的面孔,楚律这怆然一曲唱下,窦玉芬等人纷纷落泪,就连原本看热闹的,也不禁鼻子里一酸。
       
         石清妍眸子里晃动着泪光,却还是忍不住脱口问道:“姓楚的,卿卿是哪个狐狸精?”莫不是他一时情急,喊错名字了?
       
         沉水、祈年等人怔住,原本锦王府外嘤嘤的啼哭窥探声没了,众人皆看向石清妍。
       
         楚律长长地出了口气,心道幸好今日最丢人的人不是他。
       
         祈年伸手拉了拉石清妍的袖子,就听窦玉芬低声道:“王妃,你就是卿卿。”
       
         石清妍先怔住,随即恍然大悟,心道这大庭广众的不好直接喊她的名字,楚律在喊卿卿,就是在喊“亲爱的”,想通了,不由地心花怒放,冲着楚律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心想当真为难他了。
       
         楚律见石清妍一笑之下令武言晓、余大将军等人怔住,又因方才实在丢人,就气恼道:“赶紧滚上马车!”又想石清妍难不成是故意的?她又不是不识字的,竟然会问卿卿是谁?!
       
         石清妍一愣,就被早有准备的沉水、祈年推上了马车,沉水、祈年随即跟着进去。
       
         石清妍微微撩开车窗,看楚律骑马跟了过来,缓缓地放下锦布帘子,靠着车壁上心满意足地笑了。
       
         “王爷这还跟着去?”有人疑惑不解。
       
         “王爷要送王妃出益阳府呢。”
       
         “……那为什么不出益阳府再唱?非要在锦王府大门口唱?”至少出了益阳府唱不那么丢人呀。
       
         何必问迟了一步上马,听人这般说,就睥睨向那自以为聪明的人,说道:“锦王爷乐意,你管得着吗?”轻笑一声,心说那两口子就不能叫人安生地伤感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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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的熊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07:04:21 |只看该作者
    126章 无情弃不能羞十


         “叫诸位见笑了,本王不曾这么丢人过。”
       
         “王爷忘了妹妹生产那天……”
       
         石漠风的话没说完,就被何必说咳咳的两声打断。
       
         何必说是见识过楚律小心眼的人,暗道石漠风怎地不知悔改,非要往楚律枪口上撞。
       
         此次石清妍回京,拖拖拉拉带了上百辆马车,石清妍领着沉水、祈年坐了一辆,后头是窦玉芬三人并古暮月的四辆,再之后,就是大小丫头婆子媳妇还有装箱笼行李的车辆。拖拖拉拉,那边已经出了城门,这边还不曾离开锦王府大街。
       
         此时,楚律与贺兰淳、何必问、何必说、石漠风、耿篾片、胡云等人在前头骑马走着,楚静乔因要照看贤淑三个,就留在府中。
       
         多少叮嘱都已经说过了,楚律对着何必问、贺兰淳二人,便道:“王妃天不怕地不怕,得罪的人太多,还请两位多多护着他一些,本王感激不尽。”说完,便冲二人拱手。
       
        何必问笑道:“知己并非鲁莽之人,还请王爷放心。”
       
         “正是,王妃乃是锦王妃,没人敢在明面上跟她过不去。京里的女人更重规矩,相较之下,不甚在乎规矩的王妃更占上风。”贺兰淳安慰楚律道。
       
         楚律点了点头,又看了眼石漠风,说道:“小大舅,拜托了。”
       
         “年后出了十五我便回益阳府,还请王爷先将商队人马准备齐全。”石漠风昂首道,下定决定回去后任凭石夫人如何劝说也不该心意。
       
         楚律点了点头,最后看向耿篾片,眼睛一眯,见耿篾片缩了脖子,就沉声道:“你进京之后要是敢将锦王府的事乱说——本王就……”
       
         “小婿绝对不敢乱说。”耿业一时胆颤,就将心里的称呼脱口而出。
       
         楚律脸色越发阴沉,狞笑道:“小婿?”
       
         “……姑丈,侄子一时说错话了。”耿业越发提心吊胆。
       
         何探花瞄了眼耿业,待要嘲讽他一句,嘴角一动,脸上的淤痕就痛了起来,当真是双拳难敌四手,饶是他自认武艺高强也北城墙外受了伤。心里有些恨恨不平,却也觉早先那些绑匪们给他下药却不动他,乃是忌讳他是何必问的弟弟何探花,如今他隐姓埋名,外头人哪里管他是谁,自然要下狠手。
       
         说话间,一行人就出了益阳府东门,到了运河渡口外,由着下人们将行李箱笼搬上挂着锦王旗号十几艘三层官船,楚律与贺兰淳等人下马,随即接过酒杯,给众人践行。
       
         之后何必问拉了何必说去一旁叮嘱,同来送行的余思渡、余问津围着贺兰淳转着,石漠风因何必问叮嘱紧紧地盯着无论如何不肯回京的胡云。
       
         楚律趁此时机,便又走向石清妍的马车,到了车窗下,因方才锦王府门前的那一出,早先凝结的别离愁绪已经被解开,就笑道:“卿卿,到了京里,千万不可盯着老四那张脸看。”
       
         石清妍撩开帘子,看向他,笑道:“王爷放心,就算陛下将他的一对玉手砍下来送给臣妾,臣妾的心也如磐石,绝不动摇半分。”
       
         想起石清妍先前看楚徊那双手的目光,楚律吸了一口气,随即叹道:“你莫看老四的,年前本王叫人打造一只白玉手送给你。”
       
         “……多谢王爷,王爷保重,照顾好贤淑、贤惠、那谁。”石清妍柔声道。
       
         楚律点了点头。
       
         “王爷、王妃,时辰到了。”武言晓过来催促道。
       
         石清妍一时间有些无语凝咽,将手探出车窗,握了下楚律的手,就随着沉水、祈年下了马车,慢慢地向船上走去。
       
        楚律看着她上了船,又与贺兰淳、何必问等人一一道别,最后眼瞅着甲板被抽走,看船工划动了船桨,就骑马沿着码头跟随着那船只走,嘴唇微微开启,又低低地吟唱着那曲野有蔓草。
       
         余家父子三人还有何必说看他这般,一时也寻不到劝解的话。
       
         “王爷、王爷!亘州府飞鸽传信!”翠墨一路小跑地追过来,将才接到的飞鸽传书交到楚律手上。
       
       
         楚律接过那飞鸽传书,瞄了一眼,见上头写着司徒尚遭袭身受重伤,昏厥之前留言求他看在他一片忠心的份上收留司徒灵为侍妾,保司徒灵一世安康。楚律一颗心先因信上写司徒尚伤势十分险恶,只怕信命不保而一沉;随即又因司徒尚昏厥之前的话头脑一懵,暗道司徒家叔婶为人阴险,他为不负司徒尚是势必要护住司徒灵的,但若是石清妍回来后,不明就里地听说他很是照顾司徒灵,又从旁人那边听说司徒尚的话,岂不是要动怒?如此,自己当先一步跟石清妍说清楚才是,免得拖下去到时候解释不清楚。
       
         想着,楚律勒紧辔头就纵马沿岸追了过去,口中喊道:“停船停船!本王还有话要跟王妃说!”
       
         初冬的寒风吹过,拂动岸边枯黄的芦苇瑟瑟作响。
       
         楚律的声音在运河边上回想,叫前来送行的人纷纷看过来。
       
         何必问、贺兰淳的船上,石漠风诧异地说道:“王爷还没演完?”
       
         “王妃!王妃,叫人停船!”楚律又喊道。
       
         石清妍的船上,有人来问石清妍要不要停船。
       
         石清妍靠在船舱里的窗子边,透过竹帘看向挥舞着手臂招手叫人停船的楚律,心里也纳闷楚律怎又演上了,暗道若当真停船,岂不是不利于楚律发挥?于是吩咐道:“王爷闹着玩呢,别管他,不然今日只怕都离不开益阳府地面了。”说着话,不由地哼出一句“想要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哼完了,又觉得有些牙疼。
       
         “是。”
       
         古暮月陪坐在一旁,也跟石清妍一同看向外头。
       
         窦玉芬三个侍妾啧啧了半日,暗道原来锦王爷好的是这一口,难怪她们在锦王府这么些年也不得他喜欢,这么不羁的事她们可做不出。
       
         楚律在案上奔了许久,只见船上人没有动静,案上的人也不帮自己喊停,于是冷着脸骑马赶回武言晓、何必说、余家父子三人所在的地方,沉声道:“为何你们不帮本王叫停那船。”
       
         “王爷是来真的?”余思渡脱口道,武言晓、余大将军也是一副怔愣模样,他们都以为锦王爷是要做戏深情给锦王妃看的,因此就都没管他这一路奔跑呼喊的事。
       
        楚律阴沉了脸,心想这下子说不清了,思量一番,就对翠墨吩咐道:“告诉司徒姑娘,叫她领着她祖母的灵位去京城上国寺为她祖母守孝去。”
       
         翠墨讶异楚律怎会说这话,忙道:“王爷,司徒姑娘的祖母昨日才刚入土,这热孝在身,不好离开吧?”
       
         “那就叫她守完了百日热孝,立时去京里接着再守。”楚律心道瓜田李下,万万不可留下话柄惹人非议,随即又忧心司徒尚的伤势,“再叫府里的太医赶去亘州府。”
       
         “是。”翠墨乖乖地答应道。
       
         余大将军、武言晓等人也不敢问楚律发生了何事,一行人又上马向回走,不等走多少步,就见随从领着一个十分潦倒的人过来,细看,那人却是顾漫之。
       
         顾漫之见了楚律抱拳单膝跪地:“王爷,卑职来寻王爷有一事相求,卑职空有一身武艺,却蹉跎在益阳府……”
       
         “顾侍卫可以全心全意地去保护甘姑娘。”楚律毫不留情地说,暗道这顾漫之定是没了银子,才仗着“武艺高强”想要来他这寻个饭碗,白拿银子。
       
         顾漫之一噎,心道虎落平阳被犬欺,不想他顾漫之也有今时今日,“王爷,卑职的事就罢了,甘姑娘今日在城外施药,被人莫名哄骂,此事定然是小人所为。还请王爷替甘姑娘做主!甘姑娘如今被人屡屡污蔑,已是心灰意冷,如今她要出家,还请王爷看在贺兰辞、王钰的份上,劝说他一番!”
       
         楚律不禁开始思念起石清妍来,咬牙冷笑道:“是谁?是谁领了这狗东西过来的?当真以为本王闲着没事了?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叫本王来管?”
       
         才说着,却听见锦王府人马的外围传来了一声“甘姑娘被人逼死了,甘姑娘投河了!”
       
         顾漫之闻言,不待再与楚律多说,便向岸边奔去,待瞧见众人所指之处,便扑腾一声跳下河去救人。
       
         “太巧了吧。”何必说说道,心说今日石清妍走,甘棠就在这外头施药,还被人哄骂跳河——慢说甘棠与顾漫之的事还并未传出去,便是传出去了,也没人敢当面唾骂甘棠——益阳府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甘棠身份特殊,她背后可是有锦王府、第一才子、贺兰家、王家撑腰的,这几家再如何,也不会坐视旁人将她逼死。
       
         余问津蹙眉将方才楚律开口提起司徒姑娘以及此时甘棠冒出来的事前后一番联系,仗着跟贺兰淳学过两日占卜掐指说道:“莫非,王妃挡住了王爷的桃花煞,此时王妃不在了,王爷就……”在劫难逃?
       
        楚律眉头皱紧,扭头看了眼那已经走远了的官船,又听岸边有人说“救上来了,救上来了”,就向那边看去,只见顾漫之将甘棠抱了过来,然后就似唯恐玷污了甘棠一般,顾漫之不顾自己一身是水地慢慢地目光沉重地向后退去。
       
         甘棠咳嗽两声,撑着手臂抬头幽幽地看向楚律,此时她原本洁白的面孔被冷水冻得越发惨白,几近透明,青丝黏在脸上,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发丝慢慢滴落,挂在纤长睫毛上的水珠就似露珠挂在花瓣上一般优雅,身子微微颤抖,婀娜的曲线展露的淋漓尽致。
       
         “咳咳,顾侍卫,你为何要救我?”甘棠颤声愤怒地看向顾漫之。
       
         顾漫之跪下磕头道:“甘姑娘,千错万错都是顾某的错,还请你千万保重自己!”又哀求地看向楚律:“王爷,求你劝一劝甘姑娘,叫她能有个活下去的奔头。”
       
         楚律蹙眉,心想这唱的是哪一出?
       
         甘棠仰头癫狂地一笑,似是在嘲讽世间的不公、命运的弄人,“奔头?甘棠方才经你施救已经脏了身子,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世上?”说完,拔了头上簪子就向自己胸口捅去,“甘棠此时再也不敢自称冰清玉洁,就叫我这般随着她们的意思去死吧!”
       
         何必说心说甘棠这是暗示她没被顾漫之救之前是干净的?
       
         “甘姑娘——”顾漫之待要去救,又不敢碰到甘棠,只能伸着手卑微地看向楚律:“锦王爷,求你说句话,求你告诉那些人甘姑娘是清白的,不管是早先王府遭贼的事,还是顾某一厢情愿追随她的事,都与甘姑娘无关,甘姑娘是清白的!锦王爷,王府遭贼的事公主最清楚,公主定然告诉了你,还请你替甘姑娘说句话!”
       
         顾漫之说完,跪下重重地给楚律磕头,见楚律不出声,就也不停下,直磕得满脸是血。
       
         甘棠的簪子插在了胸口,胸口上绽开了两朵红莲,红莲在水绿衣裙的掩映下分外显眼。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何必说眯着眼睛开口道,心想石清妍才走,这甘棠就跳出来了,看她衣裳尽湿,神态楚楚动人,身姿窈窕诱人,饶是他见到了,也要赞她一句此女只应天上有,瞟了眼余思渡、余问津,诧异地看见这两人看甘棠的眼神只有不屑,又转向余大将军,果然从余大将军眼中看出一丝对甘棠美色的称赞,暗道难不成自己沦落成了余大将军之流?
       
        楚律蹙着眉,看向不住磕头的顾漫之,还有一心求死的甘棠,心知这二人在做戏逼着他大庭广众下说出甘棠是清白的这话——明知道甘棠不是,但也不能由着他来说甘棠不是,不然逼死甘棠的人就是他了,甘棠死不足惜,但何必问、贺兰辞、王钰三人的脸面还要顾忌。
       
         “王爷,甘姑娘发卖了下人、院落,买了草药施舍给众人,此时她连个落脚的地也没了,却遭众人这般侮辱,是可忍孰不可忍,还请锦王爷做主,还人间一个正道。”顾漫之慷慨激昂地说道,眼睛紧紧地盯着被冷水浸湿的甘棠,又看她在流血,心里难受的了不得。
       
         “你这个不要脸的!”楚律咬牙切齿道,心道顾漫之那等事都已经做出来了,竟然还敢说什么人间正道。
       
         顾漫之仿佛对楚律这话听不见一般,又一边口中喊着甘棠是清白的,一边磕头不止。
       
         楚律很有些冤枉顾漫之了,顾漫之此时却不是在做戏,他虽与甘棠有了肌肤之亲,但在他心中一切都是他的错,甘棠依旧冰清玉洁。
       
         “你们怎么看?”楚律问向身边人。
       
         “不好办呀。”武言晓踌躇道,这甘棠身份太过特殊,若只是个寻常妇人,就像石漠风处置叶宛然就行了。
       
         余大将军道:“叫她个妇道人家躺在这也不好。她没个落脚地,就带回王府吧。”
       
         “父亲!”余问津忙提醒余大将军,这甘棠才被赶出王家,如何能带回锦王府,若有个万一……“既然甘姑娘有心要出家,就送她去慈航庵吧。公道自在人心,甘姑娘既然无愧于心,为何还要畏惧人言?”
       
         楚律因余问津这话点了点头。
       
         何必说笑道:“正是,哥哥给她留了许多金子,她哪里会没地落脚?可见有人机灵的很,很会见风使舵。至于顾侍卫,你家中妻子没了夫君,儿女没了父亲,好不可怜,他们要求的人间正道,你可给了他们?”
       
         顾漫之眉头凝起,忙道:“他们……”
       
         “本王不耐烦听这些废话,叫他们让开路,咱们回王府吧。”楚律心里回想着余问津方才说的桃花煞,又看了一眼萎靡在地的甘棠,果然见甘棠神态间凄美动似是在妄想打动他,叫他带了她回府。眼皮子跳个不停,心想要是跟甘棠不清不楚,贺兰辞、王钰这两个兄弟他也不能要了;甘棠想错了,他楚律可不是个见色忘义的人,仰头迎着寒风,心道:王妃,你可知道本王想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节记得吃粽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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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酸蘋果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07:40:29 |只看该作者
    第127章 冠盖满京华一


         甘棠见楚律再不是早先那个满身人情味的锦王爷,如今他连几句轻描淡写却可以救她命的话都不肯说,心里越加悲愤,瞅见楚律身边有个跟何必问十分相似的少年,不禁弱不禁风地开口道:“王爷……甘棠若死在你面前,又会陷你于不义,还请……还请王爷送甘棠去找、去找何哥哥,何哥哥他、他送甘棠去父亲灵前,叫甘棠一辈子守在父亲灵前吧。”
       
         “甘姑娘——”顾漫之万万不料甘棠宁肯去给甘康守孝也不肯见自己一面,不禁心里一酸,又自嘲地一笑,心说自己强求了,她那样的女子,岂是自己配得上的。
       
         何必说眼皮子跳个不停,他年纪差何必问一截,小时兴许见过甘棠,兴许没见过,但总归,他是没见过甘棠如何称呼何必问的,低声地问:“甘姑娘,何哥哥可是何必问?”
       
         甘棠目光转向何必说,因衣裳全湿了,此时她因寒冷有些麻木,继而有些恍惚了,用力地眨了眨眼,点了点头,虚弱地说道:“你是哪个?何哥哥在哪?他与甘棠青梅竹马,自幼长在一处,就叫他送了甘棠回京吧。前儿个何哥哥劝甘棠随着他回京,甘棠不听他的话,如今自食苦果……再怨不得旁人……”
       
         何必说是从石漠风那边听说过甘棠的事的,此时不禁心道:好啊,一出苦肉计没叫锦王爷带了她回家,她又往何必问身上攀扯,楚律看在何必问面上,也会叫人照顾她,这么一照顾,她打蛇上棍,定然是甩不开了。见楚律不耐烦地要走,就说道:“王爷且等等。”于是翻身下马,行到甘棠身边喊了一声“甘姐姐,小弟是必说。”
       
         甘棠见是必字辈的,暗道自己所料不差,这是何家的人。
       
         虚弱地点了点头后,甘棠又怅然地看了楚律一眼,心道楚律变了。
       
         “甘姐姐,小弟从哥哥那学了一些医术,还请甘姐姐叫小弟先给你把脉,若得了风寒,那岂不是要人命了?”
       
         甘棠听到风寒二字,便开始咳嗽。
       
         此时顾漫之也糊涂了,没去想若怕甘棠得了风寒,何必说不叫人甘棠擦干身上,只把脉有个什么用,忙感激地对何必说说道:“还请何小兄弟快快给甘姑娘瞧瞧。”
       
         楚律等人却没糊涂,看出何必说另有算计,就由着他去。
       
         何必说伸手搭在甘棠脉上,随即神态复杂起来。
       
         顾漫之紧紧地盯着何必说看,见他脸上惊疑不定,忙道:“何小兄弟,甘姑娘如何了?”
       
         “咳咳,万般皆是命,就由着甘棠去吧。”甘棠咳喘道。
       
         “……果然是他命不该绝,甘姐姐只是略动了一些胎气,并无大碍。”何必说收回手指,拿了帕子将手指擦干。
       
         甘棠猛地睁大眼睛,怒道:“你胡言乱语……”不等她多说,她的话就被顾漫之打断。
       
         “当真?甘姑娘你……”
       
         “足足有三个多月的胎了,定是老天保佑,才叫他活得安稳。”何必说见顾漫之殷殷切切地看他,就慢慢说道,“只是甘姐姐若得了风寒,这胎儿怕是保不得了。”
       
         “甘姑娘……”顾漫之心里又惊又喜,顾不得其他,忙去搀扶甘棠。
       
         甘棠只觉围观众人的目光悉数冷嘲热讽地投在自己身上,耳边仿佛能够听到众人唾骂她“荡、妇淫、娃”“浪、女”……发狠地将顾漫之推开,咬牙切齿道:“你们冤枉我,我不是、不是……”
       
         “甘姐姐莫动弹,小心小产……若小产,不独胎儿,甘姐姐身子受损,又兼风寒,只怕……”
       
         顾漫之又听何必说这话,才被甘棠奋力推开的手又用力地将甘棠箍住将她抱起,咬牙劝道:“甘姑娘,你的身子还有……孩子要紧。”
       
         甘棠捶打着顾漫之,又愤恨地瞪向何必说,心说自己吃过药了,且前头一月还来了葵水,怎会是有孕了?定是何必说冤枉她,因要从顾漫之怀中挣扎开,就又用簪子向他胸口插去。
       
         顾漫之闷哼一声,却依旧不肯放手,祈求地看了甘棠一眼,又哀求楚律:“锦王爷,甘姑娘将宅院卖了,此时没有落脚的地方……”
       
         “余大将军可愿意领了甘姑娘回家?”楚律问余大将军,心里也觉松了口气,暗道终于不用他来当坏人了。
       
         余大将军早先在京中忙着逃命,后头来了益阳府又忙着处处于人为善,哪里听说过甘棠的事,只记得不知是谁说过甘棠是何必问、贺兰辞的小师妹,又是王钰念念不忘的前妻,更在益阳府内做了许多善事,因此便在心里高看甘棠一眼,方才也提议叫楚律带了甘棠回锦王府,此时见甘棠寡妇怀孕,且顾漫之那神态无疑说明甘棠的孩子是顾漫之的,忙道:“王爷莫开玩笑,还是送了她去庵里头吧。”若将甘棠带回家,不定叫旁人如何嘲笑余家。
       
         楚律说道:“那就送到慈航庵中吧。”
       
         顾漫之忙道:“王爷,山上湿寒阴冷,不利于甘姑娘养胎?”且她人在庵中,他这男子也不好过去照料她。
       
         “既然她怀了你的孩子,那就交给你处置吧。”楚律不耐烦再管这事,回头看了眼那已经看不到的官船,便驱马绕过顾漫之、甘棠。
       
         余家父子三人并武言晓等人忙随着楚律去了。
       
         何必说立在顾漫之、甘棠面前,看筋疲力尽无力挣扎的甘棠愤恨地哆嗦着嘴瞪着他,不由地联想到了那自己不曾谋面过的叶宛然,暗道他污蔑甘棠有孕,也不知道会不会逼死甘棠?——看甘棠如今这番作为,定然是不会了。只是他这般行径与楚静乔又有何差别?不,应当是跟石漠风有什么区别,楚静乔便是有错,也只错在不该用那下作法子算计石漠风……
       
         心里感慨良多,想到还要换了衣裳去北城墙外分饭,便再顾不得看顾漫之、甘棠二人如何,上马匆匆向锦王府奔去。
       
         据说后头顾漫之带了甘棠去客栈里看大夫,得知甘棠并未有喜,顾漫之在甘棠床前跪了一日,随即不忍叫甘棠再受益阳府众人指指点点,便不顾甘棠反对,强横地带了甘棠走。
       
         至此这二人下落不明,再不曾出现在益阳府、上京两地。
       
         十几年后,偶然记起甘棠、顾漫之二人,石清妍问何必问可否知道这两人的下落,何必问只说了一句“美人还得配英雄,顾漫之算不得英雄,与甘棠并不相配”,石清妍听闻这话后,又寻了耿篾片来问,耿篾片只说山东的某个世代功勋人家的老爷娶了个嫁妆丰厚满身荷叶香的半老徐娘做填房,至于那为了甘棠抛弃妻子儿女老母家族前程的痴情人,下落再无人知晓。
       
         不提这些后头的话,单说眼下石清妍等人上了船,因男女人数都多,于是就分开上了不同的船歇息。
       
         石清妍在船上就不停地翻看楚律给她写的折子,窦玉芬这会子也想念起那送回窦家的窦飞琼了,不住地跟石清妍述说窦飞琼如今会站会喊娘了;萧纤妤忙着准备回家之后的说辞,在一旁坐着不插话;古暮月不失时机地又跟董淑君请教京城里头石家的事。
       
         正说着,忽地就听铮地一声,隔壁的船上传出悠扬缠绵的《春江花月夜》,这曲子将初冬的寒冷、水上的湿气驱散,一瞬间仿佛叫人感觉到初春的清风、明月、雾霰。
       
         “是漠哥哥。”古暮月欢喜地说道。
       
         董淑君因古暮月这般欢喜,有些讪讪的,待听完《春江花月夜》之后是一曲《凤求凰》,又怔忡住。
       
         古暮月此时顾不得再听董淑君说话,道声失陪,就披裹着披风,蒙了面纱向外头走。
       
         石清妍见董淑君期期艾艾,窦玉芬、萧纤妤也同是一副想出去瞧瞧的模样,于是就点了头。
       
         窦玉芬忙叫人在甲板上竖起屏风摆上桌椅,等外头准备停当了,才跟随石清妍向外头去。
       
         待进了屏风之中,石清妍等人看向对面船上甲板,就见石漠风盘膝坐在甲板上弹奏古琴,那《凤求凰》早弹完了,此时换的又是一曲不知名的缠绵悱恻的曲子。
       
         古暮月因也进了屏风里头,脸上满是叫其他女人厌烦的欣喜。
       
         “石舅爷当真对古姑娘情意绵绵。”窦玉芬含酸带醋地说道,一船女人,就连石清妍也跟楚律分开了,他们这对小情人偏在这时候显摆他们的亲密;转而又想楚律怎地没石漠风这般风雅?弹琴道别总比那痴狂的踏歌好看一些吧?
       
         古暮月有些羞涩地压低一直翘着的嘴角。
       
         石清妍心道楚律这宫里头出来的,怎就不会一样乐器呢?还不如他们这石家出来的多才多艺,对沉水说道:“叫舅爷换个曲子弹,来个沉郁顿挫的。”
       
         “沉什么?”沉水一时没听清楚。
       
         “沉郁顿挫。”萧纤妤重复道。
       
         沉水答应了,就叫一媳妇冲着对面的船喊:“石舅爷,换一曲沉鱼的。”
       
         石漠风弹琴的手一顿,险些将琴弦勾断,莫名其妙地看过去,见石清妍等人都出来了,心道自己弹给古暮月听的,这些女人凑什么热闹,“我不会沉鱼!”石清妍要看沉鱼落雁的,定是来找茬呢!
       
         石漠风喊了一声,因喝了冷风,就咳嗽了两声。
       
         “知己当真是妙人,竟然要沉鱼的,”何必问与贺兰淳在船舱中对弈,又瞅了眼那闭着眼睛念经不肯搭理旁人的胡云,“依必问看来,当是沉郁二字吧?”
       
         贺兰淳笑道:“虽无青山,却有绿水。想来是锦王妃心绪低沉,因此想要听一曲沉郁的,待老夫去奏一曲给她听听。”
       
         “必问以箫和之?”
       
         “也好。”贺兰淳笑道,便与何必问二人双双出了船舱。
       
         待出来后,何必问又转回去将胡云拖了出来。
       
         贺兰淳立到石漠风身边,石漠风自然要让开,贺兰淳、何必问二人一盘膝而坐,一倚船舷而立,二人一琴一箫合奏起来。
       
         对面船上,石清妍啧啧叹道:“不愧是第一才子,不愧是贺兰家老爷子,这琴声箫声,果然这乐声开阔了许多。”
       
         “好!第一才子吹的一口好箫!”胡云报复地煞风景地鼓掌喝彩,叫何必问一口气噎在嗓子眼里,竹箫里先发出一声尖利的声音,随即就咳嗽起来。
       
         饶是如此,贺兰淳依旧如青山一般沉稳地继续地弹他的曲子。
       
         在对面的石清妍等人看来,对面是何必问与胡云二人厮打,在何必问看来,是胡云有意借故跟他亲近。
       
        何必问只觉得耿篾片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看,就先住了手,胡云也悻悻地松开手。
       
         两人正彼此瞪视,忽地耿篾片拉长了脖子探着头指向岸上,“你们瞧,是不是有人驾着马车在追赶咱们的船?”
       
         “你看错了吧,怎会有人追船?兴许是同路?”石漠风凑过来,也眯着眼睛向岸上看,“莫非是听到我的琴声来寻知己的?”
       
         石漠风这话说完,何必问等人纷纷看向依旧对周遭一切视而心思澄净一心弹琴的贺兰淳,说是来寻贺兰淳这知己的,他们更会相信。
       
         “风这般大,哪里会叫岸上的人听到琴声……”
       
         “箫声就不一定了。”胡云因何必问强拉了他回京,心怀怨怼地说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胡云,你犯了嗔戒。”何必问说道。
       
         胡云老实木讷地看向何必问,似是何必问冤枉了他一般。
       
         何必问不愿再搭理他,却也疑惑那一路驰骋的马车到底是不是来追他们的,后头见那马车不见了,就不再多想。
       
         因有何必问这一船多才多艺的男子在,石清妍那一船的女子也不甚寂寞。
       
         就这么在船上打发了两日时光,待到了第三日,船队在傍晚时分停歇在一处渡口,因出了益阳府的地面晚上便有宵禁,是以船上众人心知进了城也没地蹓迚,且危险也大,于是就留在船上歇息,便是有地方上的官员乡绅闻信前来拜见,也只叫石漠风领着人出面将人应付了。
       
         等到第四日,船队慢慢地经过一野外渡口,夕阳西下,只见如血残阳染红河面,岸边孤鸿阵阵,很有几分悲凉凄切之意。
       
         船舶尚未停下,便见野渡之上立着一身月白衣衫之人,那人站在夕阳余晖下,一时叫人分辨不出年纪,只有周身的悲凉凄怆叫人心中一动。
       
         石清妍等人正在商议是否要在这野渡下船松散一下筋骨,便见这野渡之上冒出一人,于是纷纷注目。
       
         石漠风在另一艘船上也看见了此人,便示意一西院猛士出声。
       
         只听西院猛士声音洪亮地喊道:“何人在此等候?”
       
         “水家嫡支子孙水几因拜见锦王妃。”那人应声跪倒在岸上。
       
         石漠风听说是水家人,便看向对面石清妍。
       
         石清妍与何必问远远地对视一眼,这“嫡支子孙”四字,表明水几因已经知道水家的病,且他也知道石清妍知道。
       
         “免礼,请起吧。”石清妍说道。
       
         沉水冲一西院猛士点头,便听那猛士喊道:“免礼,请起吧。”
       
         一声之后,便见案上那人手掌撑地,勉强站了起来。
       
         “他病发了。”石清妍有些惋惜地说道,船已经行驶到渡口前,没有夕阳余晖的遮挡,清晰地看见那人面如冠玉,气质宛若清风。
       
         何必问与石漠风商议一通,便先停下他们的船,待叫水几因上船后,便为保险先叫船工驶离这野渡,随即等厮见之后,就叫随从的太医给水几因察看病情。
       
         耿业、胡云是不知此事的,贺兰淳虽早先不知,但他是知道厉害的人,因此叫他知道也无妨。
       
         于是贺兰淳、何必问、石漠风三人便看太医撩开水几因裤管,待瞧见水几因膝盖已经肿大如鸡蛋后,三人不禁大吃一惊。
       
         太医拿了手在水几因膝盖上敲了敲,随即不明就里地问:“水公子身患风湿?”
       
         “……是。”
       
         “不曾针灸拔过火罐?”
       
         “因一路赶路,不曾请人针灸过。”
       
         “水公子这伤势不像是这几日才有的。”
       
         何必问笑道:“还请太医准备被水公子针灸一下,虽不能治本,但也当稍稍减少病痛吧。”
       
         那太医虽觉水几因的伤势古怪,但身为太医自是知道许多事是不能多问的,于是忙借着准备针灸退下。
       
         “多谢何公子替水某遮掩。”水几因起身谢道,心道所料不差,果然锦王府一行人知道水家之事的不在少数。
       
         贺兰淳狐疑地看向何必问,何必问在贺兰淳耳边低声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通。
       
         贺兰淳闻言不禁惊诧地看向水几因,心道这么重的伤势,水几因行走间也不露痕迹,若非他连日追赶他们的船,一路奔波,方才下跪时动作又大了,只怕何必问也看不出他病发了。
       
         “水公子怎会一路追赶必问等人?”何必问问道。
       
         水几因拱手道:“奉祖父之命,来求锦王妃、何公子手下留情。”
       
         “……你们水家有两个兄弟年纪轻轻,也只是稍稍传出身患风湿的消息便过世,水公子可知道这其中内情?抑或者,水公子如何躲得过这一劫?”何必问疑惑道,论理,水几因病情这么严重,当是也要被水家灭口——瑞王妃可是直接将腹中胎儿都毁了的人,怎会容水家留下水几因?
       
         “水某病发之时,恰逢家中两兄弟先后夭折,是以水某为求活命,不曾将病情告知旁人。一日被祖父召见,看见祖父瘫在床上病容,心内惶恐。又听祖父述说此事的前因后果以及瑞王妃的交代,心寒不已。祖父说瑞王妃出手太过狠绝,水家若再依仗她势必要全家覆灭。若要保住水家香火不断,只能靠水家自己。是以,水某便听从祖父之命前来请锦王妃手下留情。”水几因坦然地说道,随即跪下叩头道:“还请贺兰大人、何公子令水某得以面见锦王妃。”
       
         “你已病发,为何不趁着还能走动游山玩水?你可知水家嫡系已经完了……”
       
         “贺兰大人,水家嫡系尚有年幼子侄,水某虽未成家立业,但幼时多劳兄长们庇护,是以,水某不敢斗胆言及自己的前程,却不能不为子侄的前程着想。”水几因重重地叩头道。
       
         贺兰淳眯着眼叹了口气,看水相这般看重这水几因,便知这水几因当是水家最出色最正派的人了,可惜这样的后生眼看就要日薄西山了。
       
         “你且歇歇,叫太医给你热敷针灸一番,至于见王妃的事,还要等停到下个渡口的时候再说。”贺兰淳拿了温热的手掌在水几因肩头拍了拍,暗道他们家老二若是有水几因这大公无私的心,他也就知足了。
       
         “多谢贺兰大人。”水几因磕头说道。
       
         何必问、石漠风、贺兰淳出了这船舱,又看太医领着小厮提着药箱进去,便都唏嘘嗟叹起来。
       
         石漠风叹道:“他们水家多才俊,如今……”瞧见耿篾片凑了过来,就忙住了口。
       
         贺兰淳、何必问都心道这大抵便是天妒英才了。
       
         何必问叫人将两船凑近,便要爬到石清妍船上将此事告诉她,待船凑近了,看着那搭在两船间的木板,又不敢爬上去。
       
         “何公子,卑职抱你跳过去吧。”一西院猛士提议道。
       
         何必问冷笑道:“胡言乱语,必问岂会叫你这男子抱过去?”看着那搭在两船间颤巍巍的三尺长悬空的木板,却又不禁吓得腿抖,犹犹豫豫间,却见自己个的身子忽地离开船板,却是当真被一西院猛士抱起,唯恐自己被人丢下运河,只能老实地僵着身子任人抱着。
       
         西院猛士脚下踩着凳子,一用力,就跃到了围栏上,然后沉稳地抱着何必问跃到隔壁石清妍等女子所在的船上。
       
         何必问吸了一口气,又听身后身前都是嗤嗤笑声,就连贺兰淳也忍俊不禁,不由地涨红了脸,从西院猛士怀中跳下,冷冷地打量着这西院猛士,因胡子挡了猛士大半张脸,何必问怎么也分辨不出他是猛士中的哪一个,“恩将仇报”地冷笑道:“报上你的名字!”
       
         “何公子不必客气,直呼卑职西院猛士就够了。”西院猛士说道,言语里,对石清妍送给他们的西院猛士的称呼十分满意。
       
         何必问一怔,便见沉水走来娇嗔道:“死蕴庭,吓死个人了,离着这么老远你也敢跳,叫何公子自己爬过来就是了。”
       
         何必问嘶地一声长长地抽了一口冷气,一时也不知自己是吃惊沉水对他这美男视而不见反倒对个满脸大胡子的粗汉动心,还是吃惊于这粗汉有个十分斯文儒雅的名字。
       
         被称为死蕴庭的西院猛士将下巴上的胡子向肩头甩去,有些不屑地看向大惊小怪的沉水。
       
         何必问又在心里嘶了一声,心道原来还是沉水这娇娇俏俏的锦王府第一大丫头倒贴上去的。
       
         “呶,昨儿个停船买的。”西院猛士从怀中掏出一用丝帕层层包裹住的东西,连个笑脸也不“露”地将东西丢到沉水怀中后,便又翻身跃上围栏,跳回对面船上去。
       
         沉水满心欢喜地拿了这精心包裹住的东西回房里看,一时忘了她是出来领着何必问、石漠风去见石清妍的。
       
         何必问正腹诽这西院猛士哪里好了,隐约就听这艘满是女人的船里随风飘来一个女人艳羡地幽幽诉说的一句“好潇洒”,不由地心道这qun女人都疯了吗。向前走了一步,忽地听到咚的一声,便见石漠风也学着西院猛士跳过来。
       
         石漠风嗤嗤笑着嘲讽地看向何必问。
       
         “莽夫两个!”何必问鄙夷地说道,就跟石漠风两个随着因沉水渎职出来的祈年去见石清妍。
       
         石清妍此时人在一楼厅中跟窦玉芬学着在小儿肚兜上绣鸳鸯,见何必问、石漠风进来,示意窦玉芬等人退下后,又见沉水总算想起自己的职责跟着祈年进来了,便调笑道:“西院猛士送了你什么?”说话间,将手上的东西交给祈年放回针线筐里。
       
         沉水脸上一红,原本干脆的人扭捏道:“就是个珍珠攒的蝴蝶簪子,不值个什么。”
       
         何必问哼了一声,心说眼皮子浅的小丫头就是好糊弄,稍稍正色之后,便将水几因所说的告诉了石清妍一通。
       
         “水家跟瑞王妃是断不了干系的,知己看那水公子像是背着瑞王妃来求咱们的吗?”石清妍问。
       
         “水几因的活头有限了,他为子侄的心是真的,但背着瑞王妃?这却不像。只怕是瑞王妃人在京中,料到太后病重你也要进京,唯恐你进京之后因白菜的事怀恨在心提起水家的事,于是先叫水几因来求和。”
       
         “求和?”石清妍略想了想,眼下楚律与楚恒是盟友,断然不能此时断了楚恒一臂,“那就和了吧,大家一团和气的,日子才有趣。”
       
         “就怕瑞王妃的心思不光是求和这么简单,咱们家妯娌间不也经常有个‘你帮我对付她’的事嘛。就怕瑞王妃人在京城,对瑞王府的事使不上劲,想叫妹妹你压制住瑞王府钟侧妃呢。”石漠风家中嫂子众多,他要么对这些女人间的事漫不经心,要么就对那些事了如指掌。
       
         石清妍点了点头,石漠风这话也不是杞人忧天,这钟侧妃之所以成为侧妃,乃是因为她是钟家之女,若是锦王府跟钟家出了什么事,钟侧妃难免不跟楚恒吹吹耳边风,这耳边风大了,定会叫楚恒这枕边人伤风感冒,如此瑞王妃就迂回曲折地离间了楚恒、钟侧妃,“此事不得不防,但也不能因此事就先跟瑞王妃撕破脸。船到桥头自然直,至少眼下京里欢迎我过去的人又多了一个。”
       
         何必问、石漠风双双点头,随即石漠风犹犹豫豫地说道:“你莫将京城想的太好,益阳府的人提起你这妒妇悍妇是苦笑不得,越往南边,这提起你的人越咬牙切齿。据说因为你,咱们家的姑娘都不好嫁了呢。”
       
         “胡说,贺兰大人提过几次了,要咱们石家的姑娘嫁到他们家去。”石清妍对石漠风后头一句显然不信。
       
         “……不能只嫁到贺兰家吧?”石漠风抱怨道,随即顺着石清妍的目光,瞅向了何必问,心道难不成不嫁贺兰家就嫁何家?忙道:“他们家人嫌弃咱们家姑娘矮来着,万万嫁不得。”
       
         “真的?咱们家姑娘都跟我一样矮?”
       
         “你在咱们家女儿中算高个了。”
       
         “真的?”石清妍又惊又喜地说道,头回子急切地想去见一见石家的众姐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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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快乐出发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07:45:10 |只看该作者
    第128章 冠盖满京华二


        石清妍盘算着她那点子小心思的时候,何必问就在盘算着如何回到自己歇息的那船上去。
       
         与石清妍又说了几句,随即石漠风、贺兰辞就跟石清妍道别,然后他们这支船队的所有人,都拣好了位置等着看何必问如何回去。
       
         何必问到了围栏边,见石漠风不跟他打声招呼,就手按在围栏上一旋,撑着身子就潇洒地越过了三尺有余的水面,跳到隔壁船上。心里为难了半日,何必问终归不敢冒险跳过去,就叫下人们将木板搭在两只船的围栏上,然后踩着凳子,慢慢地走上去,脚下才踩到那颤巍巍的木板,身子不禁就矮了下来,眼睛盯着那因日暮越发幽暗的水面,只觉得自己就要栽下去了。
       
         因四面八方都有嗤嗤的嘲笑声传来,何必问咬了咬牙,试探着爬动了一下,随即暗道自己是风流不羁的第一才子,第一才子行事不按常理出牌,何曾被人言左右过?这般想着,就张嘴喊道:“死蕴庭!死蕴庭!”喊了两声没人答应,只能改了口:“西院猛士!西院猛士!”
       
         听到召唤,甲板上就跳出一西院猛士,也不知此人是不是那位死蕴庭,但此西院猛士也如方才那个一般,轻轻巧巧地就将何必问抱了过去。
       
         何必问脚下沾地后,极有风度地道了一声“多谢”,此西院猛士漫不经心地一点头,就又消失在围观的人qun中。
       
         耿篾片等人看够了笑话就散了,何必问去见依旧被针灸的水几因,见他满头冷汗却神态尚算安详,便说道:“你且放心留在这船上吧,锦王妃答应不再提起水家之事。”
       
         “……多谢锦王妃,多谢何公子。”水几因一张口,泻了一口气,眉头不禁皱起。
       
         “你可有功名?”何必问抱着手臂问,这样的人,看起来不像是浑浑噩噩无所事事的人。
       
         “水某不敢与寻常士子争名额,又听祖父的话厚积薄发,是以原等着过两年靠祖父荫庇得个功名。”
       
         何必问了然了,心说水相那厚积薄发的话有道理,可惜水几因没那时运;若是当初他们家探花郎也能等几年再去考科举……想着,便退出来叫太医专心给水几因针灸。
       
         何必问被猛士抱着过船的笑话,足足被锦王府船队咀嚼了好几日,每每有人觉得这笑话过时了,一问耿篾片,耿篾片又能舌灿莲花地绘声绘色地描绘那日的情景,当真叫人百听不厌。
       
         再向南边一些,待瞧见岸上有许多被抓的逃兵,众人一时笑不出,就将这事忘了。
       
         就这般船队终于到了繁华兴盛的上京。
       
         船只停下后,就见岸上等着许多人。
       
         石清妍在船上瞭望了一下,笑道:“不是说南边人不喜欢我吗?这来迎接的人比送行的人还多。”
       
         窦玉芬、董淑君、萧纤妤三人凑在窗边也望了一下,心里都狐疑这是怎地了,又听人来报能下船了,石清妍便领着众人下船。
       
         楼晚华立在码头上等着,看见船靠岸了,石清妍便领着窦玉芬三个下来,深深地打量了石清妍许久,见一别一年有余,这石王妃除了丰腴一些,再无旁的变化,又赶紧去打量窦玉芬三个,见这三人气色很好,脸上并无怨气,暗道这三人莫非心甘情愿地在锦王府守活寡不成?这般想着,就忙迎了上去,迎上去了,才留意到还有个没梳妇人头的姑娘也跟着,暗道这当是石漠风的未婚妻古暮月了。
       
         “婢妾见过王妃,王妃万福。”楼晚华行了个万福,身后的流云、朝露、雅琴、素琴,随着楼晚华弯□子。
       
         “在家等着就是了,何必亲自来迎?”石清妍虚扶了一把。
       
         “婢妾心中欢喜,是以在家坐不住。”楼晚华真真假假地说道,垂着的眸子扫到石清妍四女精美的裙幅,不由地吸了口气,心想石清妍果然会笼络人心,这窦玉芬三人定是每常得了她的好处。
       
         “王妃,贺兰大人、何公子、小舅爷、耿公子、胡云大师、水公子前来告辞。”祈年将人名一一报了一遍,随即又道:“贺兰家、何家、石家来接人了,耿家当是不知道耿公子回来,没人来接。”
       
         “既然如此,那就叫胡云大师随着何公子去,耿公子、水公子,随着咱们回锦王府去吧。”
       
         “是。”
       
         祈年才答应了,耿业忙笑嘻嘻地出来,说道:“姑姑,侄子自己回家就行了。”
       
         “不行,公主可是把你送给本王妃了。”
       
         耿业笑容一滞,心想耿奇声要是知道了,定要打死他!
       
         楼晚华心道石清妍怎出来这么一个不像石家人的侄子,且这侄子怎地还是公主送的?又瞥了眼水几因,心说锦王妃当真大胆,这一行带了这么些俊秀少年来。
       
         “王妃,老夫先回贺兰家去,过两日叫人登门拜访。”贺兰淳说道。
       
         “知己,家中有人来接,必问先领着胡云大师回家去了。”
       
         “阿弥陀佛,小僧回上国寺便可。”
       
         “不可。胡云大师请吧。”何必问压低了声音说道,便强带了胡云大师走。
       
         “妹妹,我也回家去了,古姑娘,咱们走吧。”石漠风说道。
       
         石清妍心道好啊,这石家果然跟锦王府避嫌呢,这石家来人接石漠风都不见过她,笑道:“古姑娘留在我这,过两日我领了她上门,免得她一个人领着两个小丫头去,叫母亲嫂子们看轻了。”
       
         “妹妹,不用了。我还急着回益阳府呢,那些装模作样的事,便省了吧。”说完,石漠风便对古暮月道:“咱们走吧。”
       
         古暮月对着石清妍深深一拜,然后就随着石漠风走了。
       
         贺兰淳、何必问、石漠风三个先后离去,就见方才还人满为患的码头上稀稀拉拉地就剩下锦王府侍妾跟楼晚华主仆了。
       
         “我果然不受待见。”石清妍笃定地说道。
       
         楼晚华心说亏得石清妍还有些自知之明,“……王妃,也并非如此……”
       
         “王妃英明。”窦玉芬三人随口称赞道。
       
         楼晚华吃了一惊,心说这样拍马屁也行?“王妃赶紧回王府歇一歇吧。”说着,搀扶了石清妍进了轿子,又瞥了眼窦玉芬三人,见三人与她寒暄,却并不行礼,暗道这三人也反了?
       
         窦玉芬三个原是在锦王府里就将什么侧妃孺人的身份抛了的,此时见着楼晚华,也没想起楼晚华的侧妃身份,笑着寒暄两句,只觉得身子还跟在船上一般摇晃,未免出丑,就赶紧上了轿子,哪里顾得去看楼晚华的脸色。
       
         “楼侧妃……”流云注意到沉水、祈年、醉月、福年四人的衣裳首饰远比自己的精致,暗道当真是一不错步步错,石清妍如今生下三子,当是再无人能抢了她的风头的。
       
         “走吧。”楼晚华眉尾一扬,心知如今不是跟石清妍计较的时候,眼下她们可都是一体的,却不知等会子的变故石清妍要如何应对。
       
         十几顶轿子慢慢向城中抬去,后头又跟着延绵不绝的车队,队伍很是庞大。
       
         大抵是都听惯了旁人说益阳府的夜晚如何热闹,又有一些矜持,窦玉芬、萧纤妤、董淑君三人也不向轿子外看,心里笃定了这京城没有益阳府热闹。
       
         石清妍略向外瞥了眼,心道这京城这样繁华,若是取消了宵禁,不知又该是什么模样——京城里不取消宵禁,对益阳府总是好的。
       
         才想着,便听一声苍老的大义凛然的悲愤之声响起:“有我聂某人在,断然不能叫那等悖德忘伦、心狠手辣的女人进京!此女不谨遵三从四德,不读《女则》《女戒》,专横跋扈,蛊惑藩王之心,罪大恶极!岂能叫她玷污了我大魏皇城?!”
       
         “什么事?”石清妍问,心说前头有开路的,怎还会被人堵上?
       
         “是聂老先生,聂老先生曾任礼部尚书,告老还乡后,又去上书房教过两年皇子。在京里很有名望……是有名的老学究、老古板。”轿子外立时有人凑过来答道。
       
         “你怎知道的?”沉水、祈年二人与石清妍同坐一轿,祈年便问轿外那人。
       
         “楼侧妃早从广陵侯夫人那边听说了这事,因此不敢叫开路的人强行将聂老赶走,免得叫王妃的名声受累。”
       
         石清妍扑哧一声笑了,心说就听那聂老头嘴里说的话,她这锦王妃的名声还怕受累?
       
         “王妃……”沉水蹙眉,心说这老东西是来给石清妍下马威呢,这大街上的,不好打人,被他干骂着,石清妍的脸面往哪里去摆?
       
         寂静的大街上,无人敢言语,一个个等着看传说中犹如狐狸精一样阴险狠毒的石王妃会怎么办。
       
         “我锦王府西院猛士何在?”
       
         一声清脆的女声后,两行共八个络腮胡子的大汉走了出来,到石清妍的轿子外待命。
       
         “给我好好招呼那老头。”石清妍扬声道。
       
         “卑职遵命。”西院猛士们声音震天地答应道。
       
         “要打起来了。”大街上的小贩、闲人、以及专门在茶楼上等着看热闹的人纷纷想到。
       
         街边酒楼里,一个玉面公子眯着眼睛看向那顶华美的轿子,心里一叹:嫂嫂果然不是好人;隔了一条大街,有人告知何必问此事,何必问笑道:“想看热闹的你就去,定然别开生面。”
       
         石清妍吩咐完猛士们,又叫一下人去京畿衙门里叫官差来。
       
         楼晚华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聂老头心里也打起鼓,多少年没个人——即便是皇帝,跟他说句重话,此时八个十分彪悍的猛士过来“招呼”他,只怕他的老命就要断送在这边了。可是,为了魏国风化教化,便是断了他这条命,他也心甘情愿。
       
         聂老头因猛士们逼近,眼睛因害怕眨了眨,隐约觉得有冷汗流到眼睛里了,不敢拿了手去揉,只能拼命地挤眼睛。
       
         一猛士身子一曲,却是弯腰蹲跪在地上,聂老头不及细想,就被一股大力强按着坐在了那猛士背上。
       
         聂老头自幼受的教诲便是不骄不奢,对待下人也要“尊重”,何曾将人当做凳子,忙要站起,又被人重重按下,只能如坐针毡地坐在一猛士背脊上,嘴里叫道:“胡闹!胡闹!”
       
         “老头,你请吃茶。”一猛士端了茶水递到聂老头面前。
       
         “老头,你请吃点心。”另一猛士拿了点心捏在手上喂到聂老头嘴边。
       
         聂老头脸上青筋暴跳,指天骂道:“老天爷!老天爷!当真是有伤风化有伤风化,听闻锦王妃霸拦锦王爷叫其他女人守活寡?锦王妃没想到他人的老父老母听闻此事,心里当是多伤心?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得嘞,王妃,老头说看见守寡的,你赶紧叫她改嫁!不然对不起人家父母!”
       
         一猛士说道,又从后头媳妇手上接过一旱烟,拿了火石点了火,递到聂老头嘴边。
       
         “反了反了……”聂老头拼命地要挣扎开,他今日来就是要找揍的,原本的盘算就是叫石清妍揍他一通,他年纪大了,一命呜呼,就叫石清妍背上了人命官司。有了这盘算,就叫自己的侍卫随从站远一些,如今想来,他的侍卫随从当是被锦王府的人拦住了。
       
         “反了反了,王妃,老头说看见没守寡的,你也赶紧叫她改嫁!不然对不起人家父母!”
       
         “莽夫!”聂老头骂道,忽地肩头一沉,扭头却见是一魁梧的猛士翘着兰花指小心地揉捏着他那干瘦的肩头,见他看,那猛士还小心地竖起手掌慢慢拿了手指给他敲了敲突出来的骨头。
       
         “我可不是莽夫,我中过进士……”
       
         “我得过孝廉。”
       
         “我是关外有名的婉约派诗人……”
       
         “你不是豪放派的吗?”先说过自己中过进士、孝廉的二人弯腰看向被聂老头坐着的那个。
       
         “豪放派的是碧舟,他跟着闻姑娘去了。”被坐着的那位说道。
       
         “原来是溯文啊,你一路神神叨叨的嘀嘀咕咕离qun索居,我还当你是碧舟呢。都怪你们声音太像了。”中过进士的那位蹲在地上点头看着婉约派猛士说道。
       
         聂老头听到溯文二字,不由地大吃一惊,心道这溯文不就是他好友家那个十分爱胡闹的小子嘛,早些年他跟贺兰辞斗文失败后便消失了,自己还为他道声可惜来着,只觉得自己不能折辱好友之孙,屁股上如着火一般想要跳起来,随即又被人按下,饶是如此重重地压下,他身下那位婉约派的猛士依旧如磐石般动也不动。
       
         “你们……长得都像!”聂老头颤抖着手指,因这几个莽汉看似都有些来历,一时间忘了自己的目的是要激怒石清妍,待想起来了,便忽地将凑到他嘴边的烟枪抢来,想要撅断它,又没那力气,就拿了烟枪重重地砸在地上,然后叫道:“锦王妃,你若还有点廉耻,便去皇家家庙里向先帝悔过去!再没见过你这般有辱斯文的妇人……”
       
        “报!禀告王妃,属下前去京畿衙门状告有人胆敢在大街上撒泼,拦住行人道路。京畿衙门的人过来,远远地看见是聂老先生在,就又找了借口离去。”那人得了石清妍的吩咐胡言乱语地说道,明明那些官差瞧见了锦王府的车队就不敢管,有几位猛士挡着,聂老头那枯瘦的小身子板哪能被人看见。
       
         “官官相卫之事,哪哪都有,你莫放在心上。也罢,既然京畿衙门也不敢管,咱们就由着他吧。只是未免有人恶人先告状,状告本王妃霸拦道路,先叫人挨个去找御使,去给本王妃状告聂老头霸拦道路令街道壅塞不通。”
       
         聂老头一辈子清正廉洁,又耿直不阿,此次若非当真看不过眼,也不会听人两句便豁出老脸来正京城风气。此时听轿子里石清妍一句“官官相卫”的大帽子砸下来,又见她机灵地不提聂老头拦住锦王府车架的罪名,单提堵路的罪,心道好个狡猾的丫头,这么着,倒显得她不拿架子了,就怒道:“锦王妃莫血口喷人!老夫行得正站得直,何曾跟人官官相卫过?”随即醒过神来,料到石清妍这是一招激将法,便又悠然自在地坐着,暗道他就不信石清妍不急。
       
         “王妃,点心买来了,这是京里有名的鸡油小点心。”一婆子殷勤地提着篮子过来。
       
         “叫大家伙都吃好喝好,等京畿衙门不跟聂老头官官相卫了,咱们再回家。”石清妍吩咐道。
       
         “哎。”那婆子忙又吩咐下人们去买点心茶水来分给从上到下的人。
       
         上京下头的人都知道眼下锦王府在帮着朝廷围剿熙王、颐王,并不似上头人那般明白锦王爷这回没白出力;况且有银子赚,谁肯不赚?于是少时,这锦王府的队伍外卖点心茶水的摊贩便多了起来,不需走远,招手就有人将好吃好喝的送到手边。
       
         聂老头终于坐不住了,强挣着从婉约派猛士身上起来,又指天骂地地拿着三从四德一条条唾骂石清妍。
       
         “喝口水再接着骂。”婉约派猛士虽没跟聂老头相认,却十分亲切地将茶水凑到聂老头嘴边。
       
         聂老头当真口渴,又待要知道猛士是不是他看着长大的好友之孙,便盯着猛士喝了水,这水喝下了,又有人将松软的点心掐成小块塞到他嘴里。
       
         “还是京里的点心好吃呀。”婉约派猛士称赞道,因与其他七个猛士忙着蹲下吃点心喝茶水,便不再管聂老头。
       
         聂老头后悔方才喝了锦王府的茶水、吃了锦王府的点心,又酝酿一番,将落下的气势重又捡起,骂道:“听闻你做了个臭名昭著的《侍寝周期表》……”
       
         “管用,原本锦王府没儿子,如今一下子得了仨。想要求子的,千万不可错过,只需纹银千两,便可叫锦王府替你们制作一张《侍寝周期表》。保管一年至少得仨!生不出儿子包退!”经了石清妍口授,轿子外站着的侍卫扬声喊道。
       
         “无耻!”聂老头骂道……
       
         “王妃,已经叫府里开火做晚饭了,等到傍晚的时候,晚饭就能送来。”一侍卫骑马过来喊道。
       
         “老头,接着骂吧,我们的晚饭有着落了。”进士猛士催促道。
       
         聂老头心道这又是一出激将法,他就不信他这年逾古稀的老人会比不得那年轻轻的王妃有耐性,就看谁先着急!于是盘腿在街上坐下。
       
         “冬不坐石夏不坐木,老头怎能坐地上?有没人给个凳子给老头坐着?”终于,一直嫌麻烦远远站在一边的蕴庭猛士开口说话了。
       
         街上立时有好事之人送了椅子过来,猛士们将聂老头送上椅子,就不管他了。
       
         这老头当真不愧是做过官的,此时坐得舒服了,又有人茶水点心地不停地伺候,便扬言列举石清妍的一百条罪名,他说一条,轿子里的石清妍就回一句,句句惹得大街上围观之人哄笑不已。
       
         于是,一个时辰之后,人在酒楼之上的楚徊虽看不清楚,却明显觉得围观之人的心思变了,这些人原本是想瞧石清妍一怒之下打了聂老头要如何收场的,如今纷纷要看的,却是聂老头能撑着老脸骂多久,毕竟相较之下,锦王府那边可是有风度的多了。
       
         聂老头原本中气十足,此时却有些气短,更因猛士们小意伺候,一时不察,多喝了茶水多吃了点心,此时内急,又怕出丑,又怕一走开前功尽弃。
       
         “算了吧老头,跟你计较显得我没气量。你赢了,你走吧。”石清妍轿子里轻飘飘地传出一句。
       
         聂老头听到这话,心里松了一口气,鬼使神差地道了句“承让”,一口气出来,再坚持不住,顾不得再跟石清妍斗嘴,就有些狼狈地向街边茶馆里跑去。
       
         “这老头真有意思,像我爷爷。等老头出来了,叫他去锦王府骂去,我瞧见他就亲切。”
       
         轿子外的侍卫一字不改地将石清妍的话喊出来,众人又哄笑了一回。
       
         有人说道:“这锦王妃当真好气量,如今也才十七的人吧?”
       
         “这聂老头好福气,骂人都能被人这么殷勤伺候。”
       
         “人家是诤臣,就靠着骂人养家糊口呢。没听到那一句承让嘛,人家就是来斗嘴的。”
       
         ……
       
        一声起轿后,石清妍的轿子终于起来了,蜿蜒的车队慢慢地向锦王府,只留下大街上一qun意犹未尽的闲人。
       
         等着聂老头从茶楼里出来,闲人们又围住聂老头,将石清妍的话转给他。
       
         聂老头脸上变幻莫测,心想好个狂妄的丫头!既然她下战书,自己个今日已经丢尽了人,他也算活够了,就一头撞死在锦王府外的石狮子上!想着,便一言不发地叫人抬了他向锦王府门外去。
       
         聂老头想是这么想,可惜人才到锦王府门外,还没看清楚锦王府门外的石狮子,便被猛士们抬着进了锦王府。
       
         这京中的锦王府虽不及益阳府的宽大,但比之经了耿氏、石清妍两任不爱收拾的王妃经手的益阳府锦王府,这京中的锦王府更华美精致。
       
         入门的第一道石屏,就叫见过两座王府的人看出了高低。
       
         聂老头顾不得打量这锦王府,心里想着锦王妃要先礼后兵了,幸亏他早早地吩咐过孙子们,若是他今晚上都出不了锦王府,就叫他孙子们明儿个一早在锦王府门外哭丧。
       
         直接被抬进了锦王府正房的正气堂上,聂老头心说锦王妃好大的架子,寻常人家这正房可是只有祭祀等大事才开启。
       
         与聂老头一般心思的,还有楼晚华,楼晚华怎么都想不出石清妍干嘛非要住在这正房里。
       
         “哼,锦王妃在大街上好大的气量,莫不是如今想要秋后算账?”聂老头怒道。
       
         “说什么呢,老头,你请坐。”石清妍笑道。
       
         聂老头犟着不肯坐,待见沉水、祈年两个娇嫩的小丫头要来搀扶他,忙避让开,口中冷声道:“溯文呢?我待要问问他为何放着正经事不做,自甘堕落地去了区区侍卫?”
       
         “溯文?”石清妍方才没听到猛士们的话,不知聂老头说的是谁。
       
         此时窦玉芬三人去挑院子,水几因、耿篾片忙着给瑞王妃、耿家捎信,便也去了,堂上就石清妍、沉水、祈年、醉月、福年,还有楼晚华并八个猛士。
       
         “西院猛士之一,王妃不必费心去记,反正你也认不出来。”沉水说道。
       
         石清妍点了点头,说道:“有道理,聂老头,今儿个是谁叫你来给我下马威的?”
       
         聂老头负着手,梗着头说道:“王妃言行有失风化,老夫为了皇城的风化特来教训你令你悔改。”
       
         “既然你也知道我是有伤分化的人,那如今我直言告诉你,我看上你的色了。”
       
         石清妍一句话抛出,干瘦的聂老头气噎,楼晚华瞠目结舌地看向石清妍。
       
         “你要是敢在我在京城的时候死,我就叫人传出我看上你的色强迫了你,是以逼死了你。”
       
         “荒唐!你可知何为廉耻!”聂老头气急道。
       
         “那你别死呀,老头,你可千万别死,你要是敢死,我就敢放出这话。”
       
         正如石漠风被叶家母女迷、奸,有罪的是叶家母女,但丢人的是石漠风一般,聂老头这迂腐的老头只觉得自己一辈子清名,万万不可临了被石清妍泼了一盆脏水。虽知道她这是激将法,但一来传闻中的石王妃无恶不作,天底下没她干不出来的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二来,隐隐地,他怎么觉得这锦王妃是好意不想叫他送死?
       
         因觉察到石清妍的好意,聂老头就稍稍和缓了语气,语重心长地说道:“锦王妃,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三个公子思量,顶着你的骂名,他们三人……”
       
         “他们三人如何?老头,依着你骂我的话,那就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将来他们三个必定是专横跋扈地不肯叫旁人动他们女人也只盯着一个女人的,这样的男子,你家有姑娘,你想嫁不?”
       
         “……这岂能一样?”聂老头的火气又上来了。
       
         “猛士,给老头顺着气。”石清妍笑道,见一管事婆子犹犹豫豫地站在外头,便道:“进来吧。”
       
         那管事婆子早听说过石清妍的威名,此时不敢看她,觑了楼晚华一眼,见楼晚华点头,就道:“回王妃、侧妃,宫里皇后赐下八个食盒的果子点心,菜馔大盘十六道,小盘三十二道。”
       
         “替我谢过皇后。”
       
         “还有广陵侯府送来点心……”
       
         “不必报了,”石清妍转向楼晚华,“楼姨娘,去给各家送了仕仪土物。”
       
         楼晚华害怕的事终于来了,姨娘这称呼原当到了京里石清妍就不敢喊了,毕竟以此类推,那宫里头除了太后、皇后,可就都是姨娘了。
       
         “是。”楼晚华咬牙道。
       
         那管事婆子心里吓了一跳。
       
         这恰就是聂老头说过的石清妍的罪名之一,聂老头忙道:“王妃不可胡乱称呼,乱了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
       
         “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就是要人谨守的,不然便是忘祖!你当叫她侧妃……”
       
         “楼姨娘以为呢?”石清妍笑着看向楼晚华。
       
         “婢妾以为姨娘这称呼极妥当。”楼晚华心知石清妍是看方才那管事婆子没眼力劲,要看她眼色才答话便先给了她下马威,于是顺从地说道,只在心里恨自己没再多叮嘱下人两句。
       
         “去忙你的吧。”
       
         “是。”楼晚华答应着便去了。
       
         流云、朝露见石清妍也不留她们,只能紧跟着楼晚华出去。
       
         “老头,我且问你一句,你今日这番作为,是为了百姓的风化,还是皇家的教化?”石清妍示意猛士们去看着门。
       
         聂老头自豪地说道:“自然是二者皆有,老夫一生为民为君……”
       
         “你当真是蠢,为民便要欺君,为君便要诈民的道理你不懂?你没看出来这妃嫔、侧妃、庶妃的规矩是皇帝的祖宗的祖宗想出来多搜刮百姓的,一个姨娘十两月钱就能养活了,生出来的庶子庶女牙缝里省一省,一个月几两银子就打发了,还因身份低不能够请封什么爵位得了什么食邑。这样慢说是王爷家,就是皇帝家一年到头的吃用也有限,你说天下人都知道皇帝家一年一万两银子就够过了,他们还能够心安理得地问百姓要一百万两的税赋?自然是告诉百姓皇家家大业大,个个尊贵,一年一百万两的银子才刚刚够用,谁敢嫌一百万两的税赋重,那岂不是造反了,想把皇家女人当成寻常姨娘看了嘛。”
       
         聂老头鼓着两腮,伸着手指指向石清妍,暗道好个邪气的丫头,亏得她还是皇家人就这般说自家的坏话,哆嗦着嘴,半日没说出一句话。
       
         “王妃的意思是,皇帝的祖宗的祖宗想出这法子,然后叫老头这样自以为聪明的人为他欺诈百姓,愚弄百姓,乃至于叫人忘了皇家一年吃用的银子原本只要一万两,叫天下人皆以为皇家就该用一百万两的银子来养,谁敢不服,就是有违教化,有伤风化?”祈年机灵地将石清妍的意思变了个花样说出。
       
         “瞧,我们家丫头都懂这道理,本王妃返璞归真,一心为民,还有错了?”
       
         “王妃没错,是老头儿欺负百姓欺负习惯了。”婉约派猛士出声,随即猛士、丫头们齐齐地鄙夷地看向“助纣为虐”“欺凌百姓”的聂老头。
       
         聂老头心里狂风巨浪刮过,脸上涨红,不禁脱口说出一句有辱斯文的话:“放屁!老夫是忠臣,老夫爱民如子!”
       
         沉水、祈年等人的眼神毫不掩饰的鄙夷深深地刺痛了聂老头的心,心里起起伏伏,头脑里只觉得轰隆一声,就昏厥过去。
       
         婉约派猛士们忙扶住聂老头,拿了手指去掐他人中,将聂老头掐醒后,就说道:“老头,你都欺负百姓一辈子了,这会子知道这事你想将功补过也晚了,你就继续自欺欺人吧,这样自己也好过一些。”
       
         “老夫、老夫……”聂老头心里气急。
       
         “老头,你看,今儿个是有人存心要叫你来送死呢,你乖乖告诉我,叫你来送死的是哪个?你说了,我就叫人送你出去,不然,本王妃还有许多‘返璞归真’的话要告诉你。”石清妍走过来,温言软语地威胁道,虽欺负年迈老头子心里有些惭愧,但谁叫这食古不化的老头自己跳出来骂她的呢。
       
         聂老头有些可怜地伸手捂住自己耳朵,那些大逆不道却又叫他很有感触的话他再也不敢听了,摇着头老泪纵横地说道:“……是、是太后逼着你家老将军来劝我。”
       
         “你怎知道是太后?”
       
         “耿、耿……”聂老头有些喘息地说道。
       
         “多谢老头如实告知,还望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石清妍礼貌地说道,随即示意猛士们送客,心想石家老将军半推半就地跟耿家人一同给她下马威?她就不信邪了,这事非得要石家老将军给她赔不是,否则她跟石家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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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邻星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08:30:17 |只看该作者
    第129章 冠盖满京华三


    锦王府门外,劝不住聂老头的聂家子孙已经准备好哭丧和告御状。他们苦苦煎熬着劝彼此别冲动,等到看见锦王府角门开了,见聂老头被人用软轿子抬出来,就忙簇拥过去。
       
         聂家人看见聂老头年逾古稀的人老泪纵横又有些怔怔愣愣地嘴里不停念叨着“老夫是忠臣,老夫爱民如子”,一边心疼家中老人,一边又愤慨地叫嚣道:“锦王府仗势欺人,看聂某不参她一本!”
       
        这聂家子孙才叫嚣完,脸上便挨了一巴掌,因打人的是聂老头,便很是无辜茫然地道:“父亲?”。
       
        “我还没糊涂呢。”聂老头骂道,当街还有寻上门骂锦王妃的都是他,若是参锦王妃一本,能说什么?说自己一把年纪叫个黄毛丫头给欺负哭了?
       
        聂老头一生的得意与信念,便是自己为君为民呕心沥血两袖清风一辈子,是个难得的百姓爱戴、君王看重的清官,如今他已经卸任在家,自认这辈子圆满了,不想在石清妍口中他成了个欺压、愚弄百姓的帝王走狗,他的得意被践踏,信念被撼动,竟是十分巴望自己能够愚蠢一些,若是蠢笨一些,压根听不懂石清妍的话,如今他也不会有这么多烦恼。再顾不得三从四德的那些小事,意识到锦王妃真正违背教化之处乃是她反“天地君师”,暗道若是将这事告之皇帝,皇帝自会处置了石清妍这大逆不道之人,但若是如此,只怕他自己临死,都会存了自己欺压百姓的疙瘩,毕竟石清妍的话虽大逆不道,却又有那么一点歪理——他就不信自己活了七十几年,一辈子以教化万民为己任,会临了教化不了一个黄毛丫头!。
       
        想着,聂老头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告诉锦王妃,老夫还没输,老夫一定能想到话驳倒她!老夫才是真的一心为民!”。
       
        聂老头那一句“还没输”,化解了他此次拼死进言的腥风血雨,将今日的事轻描淡写地化成了一次啼笑皆非的斗嘴。
       
        “行了老头,王妃一时半会又走不了。您有空常来呀。”婉约派猛士亲切地招手,只觉得这老头不似外头看上去那么腐朽,至少他还能看出石清妍是真心实意不想叫他枉死。
         聂老头点了点头,不服输地挺着干瘦的脊梁骨,倔强地甩开那些要搀扶他的手,自己走进了聂家的轿子里。
       
        待聂老头回家之后,许多人打着关切的幌子叫下人去探望聂老头,下人们回了家,也只跟主人家回说:“聂老嘴里不住地嘀咕着‘他才是真的一心为民’此外,再没有旁的话了。”
        这话传出去,众人俱都诧异这聂老头进锦王府教训不守妇道的锦王妃,出来了怎又说什么“一心为民”,而后头,聂家人忙着应付几个素来跟锦王府亲近的御史弹劾聂老头倚老卖老在大街上占道自顾自吃吃喝喝阻塞道路的折子,也无暇追问聂老头是怎地了。
       
        却说石家里头,石漠风、古暮月早早地就进了石家门。
       
        古暮月远道而来,石家人自然不会将她扫地出门,但也只限于客套,脸上俱都淡淡的。
        因石家得用的后生都随着石将军打仗去了,家里剩下一家子妇孺还有石老将军一个。
        石漠风因想着古暮月进门头一天,石老将军若见她,岂不是给她长脸了?也能叫石夫人等人高看古暮月一些,于是待见过家中女长辈们,便去了石老将军的花房外守着。
       
        守了一个时辰,终于见一年迈下人请他进去,石漠风便堆着笑脸进去,“祖父,我回来了。暮月也跟着我来了,你要不要见一见?”。
       
        “古姑娘怎么样?”拿了丝帕细细擦洗兰花叶子的石老将军问。。
       
        “很是乖巧伶俐,手上针线……”。
       
        “我是问个头。”石老将军仔细端详着那株兰花,总觉得哪里美中不足,绕着兰花看了一圈,一狠心,将一片最碧绿最有生机的叶子掐断,见没了那叶子,果然这兰花看起来曼妙了许多。
         石漠风有些心疼那兰花,又有些埋怨石老将军对他未婚的妻子不够看重,于是有些失落地说道:“个头够高。”。
       
        “那就领来瞧瞧。”
       
        见石老将军答应的这样的爽快,石漠风心中大喜,忙叫人请了古暮月来,因又怕石夫人劝他不出关,便期期艾艾地将自己几个兄长都已成才,自己无所事事想学些能耐的话说出。
        “那就出关吧。”。
       
        石漠风见石老将军又答应的这般干脆,一时间生出一种石老将军对他放任自流的念头,“祖父,要是我死在关外了……”。
       
        “就把你大哥房里的蒙哥儿送你媳妇养。”
       
        石漠风吸了口气,见石老将军面无表情专注地修饰那盆兰花,心说自己当真在石家无足轻重,他原本是想悲壮地跟石老将军交托一下身后事来着。
       
        听说古暮月来了,石漠风便向花房边走进几步,迎了古暮月进来,对她说道:“这就是祖父了。”
       
        “见过祖父。”古暮月弯腰要跪下磕头。
         石漠风忙拦住她,左右看了一遭,没瞧见蒲团,唯一的褥垫又是石老将军的,因此只能叫古暮月跪在那青砖地上。
       
        古暮月跪下磕了个头,石漠风听石老将军嗯了一声,便叫古暮月起来。
       
        “叫你媳妇去偏厅给我浇花去。”略扫了眼古暮月的头顶,估量了一下她的身量,见差强人意,石老将军便发话了。
       
        “哎。”一直被冷落的石漠风有些受宠若惊地说道,这些花草石老将军素来都是亲自照料,今番叫古暮月去,又有抬举古暮月的意思。
       
        古暮月看石漠风神色便知古老将军这是疼她了,也不敢腹诽她才下船才到石家便被安排了活计,笑盈盈地答应了,也不多嘴地套近乎,就随着下人去偏厅。
       
        “锦王妃,你瞧着怎样?”石老将军问。
         “……祖父见到就知道了,咱们家的姑娘,祖父还不清楚么?”石漠风模棱两可地说道,对石清妍的感觉十分复杂,他自己也闹不清楚该如何说她。
       
        石老将军嗓子里含糊地唔了一声,他当真不清楚石清妍是什么样的人,先是孙女,后是石老太君见了石清妍甚至石蓝婕就要大发雷霆,他对石清妍陌生的很,能清楚什么?终于舍得将眼睛从兰花上移开,耷拉着眼皮瞅了石漠风一眼。
       
        石漠风待要再说,便听一老长随石方圆进来说道:“老太爷,聂老先生进了锦王府了。”
        “在大街上怎样?”石老将军问。
         “聂老先生去锦王府做什么?”如今京城的王府里只有妇人,聂老先生怎会毫不避嫌地过去?
        石方圆有些岁数了,是自幼便跟随石老将军的人,石将军对他都要敬重两分,况且此时又是石老将军问话,自然要先紧着石老将军的话回答,于是先示意石漠风等他先回石老将军的话,随机开口道:“大街上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大家伙早先还骂王妃没规矩,后头就笑笑呵呵的。”
       
        “没人说锦王妃没规矩了?”石老将军问。
         “那倒也不是,只是只顾着哄笑,一没人去留心这事。还有聂家人准备了孝服,就等着锦王府里信传出来就在锦王府门外哭丧。”。
        石漠风惊讶地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方圆见石老将军点头,就说道:“聂老先生得知锦王妃今日回京,特地去大街上拦着她,聂老先生的心思是要骂醒锦王妃。”
          石漠风先是惊讶,随机笑道:“那这聂老先生有罪瘦喽。”随机又道:“祖父跟聂老先生有些交情,怎不劝住他?”。
        石老将军抬着耷拉下来的眼皮,看了石漠风一眼,就又一心修剪花草。
       
        石漠风不明就里,老随从也不敢随便说话,于是一时间,花房里又静了下来。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又有一随从石思存匆匆赶来,进来后,便忙道:“老太爷,聂老先生从锦王府出来了。”。
       
        “聂老怎样了?”石老将军问。
         “聂老先生满脸泪痕,哭得十分伤心,嘴里一直念叨着他是忠臣,一心为民。”
       
        石老将军此时不修剪兰花了,就铺了宣纸由着石漠风研磨画一株墨兰,方才一直不曾抬头,此时抬起头来,毛笔上的墨水滴到了宣纸上,毁了幅墨兰图,“满脸泪痕?”。
       
        “是,瞧着聂老先生被咱们家王妃给欺负了,可是聂老先生不叫儿子状告咱们家王妃,又放话说他不认输,定要驳倒咱们家王妃。”。
       
          石漠风瞅了眼石思存,心道石思存言语间怎对石清妍那般亲近,略想了想,暗道这位可不就是沉水的祖父嘛,呵呵地笑着,说道:“妹妹伶牙俐齿的很,我就说聂老先生有罪受了。”
         石老将军瞪了石漠风一眼,将毛笔掷到石漠风胸口,喝道:“混账东西!聂老是什么人?四书五经、百家经典哪有他不知道的?能驳倒了聂老,定是王妃说出的话跳出四书五经之外了!”那样的话,定然大逆不道,若是换了个人听见,石家满门都要被连累!。
       
        石漠风不敢去擦胸口的墨迹,恭敬地将石老将军的毛笔奉上,吞吞吐吐地说道:“……聂老先生都说不认输,还泪流满面嘛,这就是妹妹的话他听到心里去了。聂老先生熟读百家子集,就当是个为人迂腐一些,却还懂得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不然他只读儒家经典就是了,何必又去捯饬什么百家……就是那些话告诉聂老先生也没事……”说完了,心惊胆战地看向石老将军,等着他发作起来。
        “好啊,有长进!”石老将军双手负在背后,微微缩了肩头从上到下打量着石漠风,“有几分看人的能耐了。”。
       
        “真的?”石漠风惊喜地说道。
       
         石老将军点了点头,“叫你媳妇回去歇着,过两日就是黄道吉日,将亲事办了,年前你就滚去益阳府吧。”。
       
        “哎。”石漠风笑容满面地说道,想到成亲了就能……嘴角便又勾起来,一时也忘了问石老将军为何这般心急要将他赶出京城。
       
         “德行!你在锦王府没人给你安排个暖被的丫头?”石老将军一看石漠风那淫、猥的笑容,就料到他的心思,不屑地说道。
       
        爷去蓝妹妹房里一回,被射了两箭。”王爷尚且如此,他这一上门做客的,哪能暖香温玉抱满怀。
       
        石老将军闷不吭声了,石方圆却为石漠风一叹,心道石老将军叫家里的孙辈少爷都随着石将军走了,家里除了孙少爷们,就石漠风这么一位小少爷在,石老将军还要将他赶走,显然是石将军心里料到日后石家在京中的日子会更难过了。
          古暮月被人领来,见石漠风脸上衣襟上都是墨点子,也不敢问,就与石漠风一同告退。
        不等这两人出去,方才退下的沉水他爷爷石思存就又进来了。
          “老太爷,王妃要过来了,眼看就要到大门了。”。
          “这是什么道理?她还不曾进宫,就上石家来了?”石老将军诧异道。
          石思存回道:“据沉水那丫头说是王妃被聂老先生骂得幡然醒悟,不敢辱了皇家门楣,自请下堂,回家叫夫人们再教她为妇之道然后改嫁。这是小的打听来的,夫人们只知道王妃上门,还不知道王妃来做什么呢。”
       
       
        石老将军眉头蹙起,疑心石清妍是不知从哪里听到什么风声了,不然怎会这么快就找上石家门。
        “……老太爷,这可不妙,早先七少爷的亲事被退,如今东西两府的四个姑娘都在议亲,若叫外头人说咱们家连送到皇家的媳妇都不够格……”石方圆忧心忡忡地说道,暗道锦王妃这是一报还一报,石老将军叫聂老先生去骂她不遵从三从四德,她便上了石家门宣扬石家教女无方?只是锦王妃不知这石老将军也是被逼无奈,不然谁肯往自家脸上抹黑,叫人说石家出的锦王妃德行有失?
        石老将军闭了闭眼,心说那些儿女亲事还可以缓一缓,这石清妍进京侍疾来的,跑到他们石家来,算是什么话?况且如今谁敢叫石清妍跟楚律合离?。
       
       
        “祖父,妹妹她……”石漠风不信石清妍是听人几句话就幡然醒悟的人。
        “不关你事,去换了衣裳出来迎接王妃吧。”石老将军说道,因锦王妃大驾光临,便也洗了手,换了衣裳去去仪门外等着迎接,等瞧见仪门外,早过了耄耋之年的石老太君也被人抬来了,就冷斥道:“谁将老太君请出来的?”。
       
        石老夫人搀扶着石老太君,见石老将军动怒,便瞅向儿媳妇石夫人,她也是才见石老太君过来的。
       
        石夫人瞥了眼大儿媳妇,见大儿媳妇只一味地低头,抿了抿嘴,待要说话,便听石老将军怒道:“没人吭声了?”。
       
        八十有六的石老太君早两年就糊涂不认人了,就连亲儿子石老将军她也不记得,心里就只记得那个早三四十年就过世的长女春儿。至于那茂林,则是石老将军早死了几十年的父亲。
        “母亲,春儿没回来,您回去歇着吧。”石老将军说道,催促石老夫人赶紧地叫人将石老太君送回去,对石老太君只记得长姐的事并无芥蒂,石家发迹之前,石老太君夫妇还有石春家三口患难与共,是以石老太君只记得石春这女儿也是情有可原。但另外一件事却原谅不得,石清妍与石老太君两人有“宿仇”的事石家人尽皆知,却还有人敢将石老太君引出来。
       
        “茂林,东街张大嫂子说她回来了。”石老太君伸手指向石家三少夫人。
         石老将军眉心跳了起来,他最厌烦有人利用石老太君糊涂就戏弄她,冷笑道:“张氏?”
        石三少夫人忙站出来跪下,暗道这老东西,她跟石大少夫人、二少夫人一同哄了她出来,怎地她只记得自己?
       
        “滚去祠堂外跪着。看你这德行也教不好孩子,老六也有十四了,叫老六随着他七叔办事去。”
         “老太爷……”张氏不料石老太爷出手这样重,又觉石漠风什么时候有过正经差事,自己儿子随着他能有什么事办?。
       
        石漠风换了衣裳赶来,恰听到石老将军这话,就怔愣住,待要说他六侄子年纪还小,出不得关,便见石夫人给他挤眼睛,心知此事另有蹊跷,便说道:“祖父,孙子定然会好好管教侄子。”
       
        “老太爷……”张氏看向石老夫人、石夫人还有一众妯娌小姑子们,见没人给她说情,又畏惧石老将军,只能去祠堂外跪着了。
         “锦王妃到!”一声声通传声传来,再叫石老太君回去歇着也迟了,石老将军便叫石老夫人、石夫人搀扶着石老太君等着。
       
        原以为石清妍大驾光临,会带了许多人来,不想她只领着四个丫头、八个猛士提着大包小包就来了。
       
        “锦王妃万福。”石老将军等人齐齐拜了下去。
         石清妍早已酝酿好了,也不看清楚人,就想要泪如雨下地诉苦……
        “春儿?春儿?”石老太君出声了
         “呀——”石清妍失态地低叫了声,幸亏有沉水、祈年搀扶着才没跌倒,脸色煞白地看向一众贵妇中的石老太君,只见石老太君因年老身子骨萎缩成了十岁孩童大小,大抵是早年太过操劳,又驼着背,干干瘦瘦的,头顶上的头发就只剩下一把,她又不肯戴假发套,于是头皮透过根根银丝清晰可见。
       
        脑海里虽记得石老太君的模样,但两年不见,这石老太君越发的矮小吓人,看着就像是成了精的猴子,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石清妍心里连连叫苦,暗道自己活到七八十岁也这吓人模样?
        石清妍杞人忧天地操心自己七八十岁时的模样,石老太君眯着眼歪着头很是迷惑地打量着石清妍。
        “母亲,你记得王妃?”石老将军、石老夫人疑惑地异口同声道。
          石大少夫人与二少夫人对视一眼,心道等会子就有好戏瞧了。
          石夫人看见石清妍脸色煞白,却是心里一酸,暗道都说石清妍改了性子,这不还跟早先一样见了石老太君就害怕?!。
        “打死你!敢勾搭春儿相公!”石老太君忽地叫道,方才还哆哆嗦嗦的人蓦地行动敏捷起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快走两步就向石清妍身上扑去。
       
        石清妍哇地一声,平生罕见地失态了,只觉得自己被一只猴精缠上了,忙向沉水、祈年身后躲去。
         其他人心里齐齐道了一声“果然”,便都压着嘴角低了头。
       
          石夫人早先还有疑虑,此时再不怀疑石清妍还跟早先一样,忙要上前去拉石老太君,但石老太君这把年纪的人,骨头酥脆,哪里敢用力去拉。
       
         石清妍见石老太君扯住她的袖子,也不敢用力将她推开,心知推一下那老太君的命就没了,便拼命地将头拧开不去看石老太君。
       
        “你这狐狸精!咱们两家当初一起杀猪,多好的交情!”石老太君一边厮打,一边骂道,手挥舞着不看地方地乱拍打。
        “母亲……”石老将军护着石老太君别叫她伤到自己。
       
         石清妍却忽地镇定了,“咱们家以前是杀猪的?”。
       
        石家人对自家发迹之前的事讳莫如深,石老太君最开始糊涂的时候不能听人提一个猪字,也就这半年多,每每爱跟人絮叨那段杀猪的岁月。
       
        “胡说!”石老将军斥责,因石老太君这么一胡闹,便也忘了要对石清妍恭敬,见石老太君有些累了地松开手,便趁机赶紧抱了她起来,又怕她闹,不敢将她放下,就一路强撑着抱着石老太君向后院去。
       
        “臣妇先退下了,还请王妃莫怪。”石老夫人说道,见石夫人替石清妍扶正簪子,便看了她一眼,随机忙跟了石老将军过去。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石老夫人一把年纪却还要伺候更年迈的婆婆,只怕石老太君过世了,她的阳寿也尽了。
        “叫王妃受委屈了。”石夫人说道,慈祥地打量了一下石清妍的身段,见她比在家时丰腴许多,一时感慨良多。
        石清妍心知石老太君那样的人一碰就倒,石夫人不敢用力拉了她走也情有可原,冷笑道:“好啊,头回子回来就有人敢跟我过不去,既然你们跟我过不去,我也不跟你们客气了!我今儿个回来就不走了,我这么个鲜廉寡耻、又丧德悖伦的妇人怎么能进了皇家门?”
       
        “王妃这说的是什么话?”石大少夫人忙道。
         石清妍阴测测地一笑,“今儿个要是没人站出来承认是谁领了那猴……老太君出来的,我就不走了。反正我的名声也臭了,那就臭到底,太后那我不伺候了,我自请下堂。总之我得不了好,你们都甭想好了,谁都甭想顺顺当当地嫁了闺女出去!沉水、祈年,走,想来母亲也没给我收拾屋子,大哥又领兵打仗在外,咱们去大嫂子屋子里歇着去。”
       
        “王妃、母亲!”石大少夫人心说果然石清妍跟她不对盘,这小姑子回门谁的麻烦不找,先盯上她了。
       
        “王妃,怎可说这话,你还有三个公子在锦王府……”。
        “母亲,我还年轻,等改了嫁还能再生。”石清妍毫不在意地说道,心道不知贤淑三个想她了没有,想着,就领着祈年、沉水直接向后头石大少夫人院子里去。。96ea64f3a1aa2fd00c72
          石夫人只觉得自己挨了一记晴天霹雳,那样的话石清妍都敢说,又见石清妍冷了脸,忙叫人从猛士们手上接过东西,又紧跟着石清妍劝她。
       
         石大少夫人等人都傻了眼,原本是心知石清妍跟石老太君不对付,石老将军又不喜欢石清妍,才敢领了石老太君出来。原想着石老太君年纪大,石清妍只能吃了那哑巴亏,谁承想她火气这样大,果然是今非昔比,一朝飞上枝头就变凤凰了。
       
        有道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石二少夫人忙道:“王妃,是三弟妹的错,老太爷已经罚了她了。”
        石清妍不管旁人怎么说,只是向前走。
         “我们王妃说了,今儿个被聂老头骂了个狗血淋头,她干脆跟锦王爷离了,在家再受几年夫人少夫人们的教诲,然后再改嫁得了。”沉水慢慢地跟石夫人等人说道。。
       
          石夫人险些吐出一口热血来,这都是什么事,她得了,那家里其他的女孩子要怎么办?“王妃莫说那些气话,仔细叫人听去了。”。
       
         “沉水也是,怎能那样称呼聂老先生?”石大少夫人趁机说道。
       
        “我当面还叫他老头来着,也不见他怎么着!”沉水顶嘴道。
         石大少夫人心道反了反了,沉水当她拿捏不了她了?!
        “母亲,沉水、醉月、暮烟三家的人全给了我。”石清妍头也不回地说道。
          “你莫说那些气话,好好地跟我们叙旧,然后回了锦王府,就给了你就是。”石夫人忙道。
         “不爱给拉倒,还讨价还价了?”石清妍嗔道,说话间就进了石大少夫人院子,瞧见这院子布置的十分利落,就径直进了屋子里,“将东西都摆好,我就在这长住了。”。
       
        “在侄子侄女们面前,这像是什么样子?”石夫人急红了眼,回头瞅看了眼那一路还跟着的孙子孙女们。
        石清妍看也不看那些人,径直进了里间,往石大少夫人床上一趴,就将手伸到了枕头下。
       
        石大少夫人一阵心惊肉跳,暗道石清妍定然找不到……才想着,却见石清妍要将枕头翻过来,忙飞扑过去,将枕头用力地按住,眼皮子跳个不停,心说石清妍怎知道翻她枕头?莫非石清妍在她身边布下了眼线?。
        大少夫人身边布眼线,她素来就有在枕头下藏东西的习惯,是以这会子趴在床上习惯地将双手探到枕头下,不料手背上觉察到枕套里藏了东西,因此才要翻出来。
       
        石夫人不料女儿无赖,往日里看着端庄的大儿媳妇又这般鲁莽,心急道:“你三嫂子已经被你祖父罚了,你怎地这般不通情理……”。
       
        “通情理?进门就给我下马威,还想叫我通情理?”石清妍死死地拽着枕头。
        石大少夫人狠命地压住,趁着石清妍跟石夫人说话,忽地发力将枕头抢去抱在怀中,正待松了一口气,却见石清妍手上多了一物,却是石清妍早将那东西抠出来了。
         
        石清妍看着手上那栩栩如生的绣春囊,怔愣住,恨不得将自己掐死,叫她看见床就躺!忙从床上下来,瞧着那馨香柔软的床吸了口冷气。
       
          石二少夫人忙抢了那香囊,又对站得远的小辈们说道:“王妃累了,要歇着了,你们都回去吧。”将小辈们都弄了出去,才将香囊递给石夫人。
       
         石夫人瞥了眼,见是春、宫,又看石大少夫人羞愤欲死,就将绣春囊还给她,“老大出征在外,委屈你了。”
        石大少夫人涨红了脸,却也因石夫人善解人意地不多问心里舒坦一些,暗恨自己昨晚上不该一时忍不住……讪讪地说道:“不委屈。”。
        “有道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老四家的,行了。”石夫人打断石四少夫人那话,心说难不成还要逼死老大媳妇?看向不敢躺在床上转而去榻上坐着洗手石清妍,劝道:“王妃、清妍,这次是你三嫂子不对,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她这一回吧。”
       
        “是呀,她也是一时心里不舒坦,原瞧着父亲他们出征,丽可儿的亲事定能成,谁知外头传言你们锦王府先得了亘州府,丽可儿的亲事又没了着落。她心里有气,才会这样。”石二少夫人劝说道。
         石二夫人这话一出,其他的怨气也被引了出来。
          石四少夫人说道:“是呢,外头都说是父亲他们有意叫锦王府先得了亘州府,说父亲跟锦王府窜通一气呢。我们家侄子原本谋了个好差,于是差事也没了。”
       
        “是呢,早先镇南公大寿,我与母亲过去,处处能见到背后指指点点之人。”石大少夫人虽被发现了那自渎用的绣春囊,但该说的还是说了。
       
        “那我跟锦王和离,嫂子们看行不?”石清妍打断少夫人们诉苦的话。这一句话就堵住了石家女人的嘴,这当口,就连皇帝也不敢提叫石清妍两口子和离的事,他们虽不喜锦王府,却也没胆量对石清妍说一个“行”字。
       
        石清妍盘腿在榻上坐着打量这qun怂人,冷笑道:“一个个没种的,是我要嫁过去的?还盯上我了,有本事去给锦王爷下马威去,有本事叫父亲他们飞过去抢了亘州府拿下益阳府。我天生体质阴寒不易有孕,拿了这话怎么都能挡了皇帝赐婚的旨意,当初你们想顺了皇帝的意思不拦着,现在倒是怪到我头上了。你们都是巴望着我嫁过去就死呢,我偏不死,我偏活得好好的膈应你们。今儿个我就不走了,天皇老子来请,我也不挪窝。”。
       
        话说到这份上,大家伙彼此的心思都表露出来了。
          石夫人听石清妍字字诛心的话,身子晃了晃,不由地落下泪来,心道这个家她哪拿得了主意,发狠道:“是谁哄老太君出来的?还有谁知道这事却不跟我说的?都给我站出来!”眼睛盯到石大少夫人身上,心知这石大少夫人素来跟石清妍这小姑子不和睦,此次的事少不了她了。
         说起来,石清妍在家的时候性子温和,石大少夫人也不是喜欢惹麻烦的人,但这二人仿佛是天生的冤家,就比如方才,在石夫人眼中,石清妍向枕头下伸手的动作原是无心,但偏手一翻,就能翻出叫石大少夫人下不了台的东西……。
       
        石夫人发了狠,石二少夫人腿一颤,忙跪到石夫人面前,石大少夫人攥着绣春囊,强撑着不动,见屋子里鸦雀无声,依稀能够听到自己咚咚心跳声,又见石夫人一直瞅着她,噗咚一声跪下。
        石大少夫人跪下了,其他妯娌便也跪下。
         石夫人见众儿媳们都瞒着她此事,不由地气恼起来,“都去祠堂外跪着去,叫老三家的一个人跪着,你们也不亏心!”。
       
        石大少夫人不肯多说,答应了一声是,就领着其他弟妹们都出去了。
       
        “天晚了,你要想留在府里歇着,就去我那边歇着吧。”石夫人满怀愧疚地看向石清妍。
         石清妍心道给她来软的她也不怕,因实在不乐意待在石大少夫人自渎的屋子里,就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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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冠盖满京华  五



        石老将军松了一口气,暗道石漠风来得及时,负手抬头看向石清妍。

        “石漠风,跪下!”

        听到石清妍一声冷喝后,石漠风应声跪下,因还被石老太君抓着头发,顾不得去想这一跪折去的颜面,仰着头呲牙咧嘴地喊:“祖父,我把老太君领来了,你快救我!妹妹救我……”

        古暮月跟着可怜兮兮地说:“王妃,一大早漠哥哥去见老太君,就被老太君扒在背上不下来。民女不敢将她硬扯下来,你想想法子……”

        “想你大爷!敢把她放出来……”石清妍躲在沉水背后骂道,忽地瞥见楼晚华、石夫人等人瞠目结舌地看她,暗道就算石老太君是猴精,自己也不能怕了她,不然这么三不五时地叫她吓一下,面子是小,她这颗心可受不了。既然石老将军把石老太君当成对付自己的利器,自己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努力忽视石老太君稀疏的头发清晰可见的面部颅骨,心里默念一二,不等到三,就泪如雨下,扶着沉水不胜凄楚地喊道:“娘!”

        一声娘叫石夫人心里一颤,待要动情地去护住石清妍别叫石老太君欺负她,就失望地发现石清妍喊的是石老太君。

        “娘,我是春儿,我是春儿。”石清妍拿了手抚在胸口急切地呼唤道。

        “春儿?”撕扯着石漠风的石老太君疑惑地抬头,哆哆嗦嗦地从石漠风身上下来,下来后顺便因石漠风驮得她不舒坦踹了石漠风一脚。

        石漠风不敢躲地挨了石老太君一脚,才站起来,又被石清妍不轻不重地瞥了一眼,心里一颤,暗道自己有什么法子,石老将军叫他背了石老太君过来,他焉能不孝地不答应?忙解释道:“妹妹,我是……”

        “嘘!”祈年示意石漠风别出声。

        “春儿?”石老太君嘴里默念着,就慢慢向房廊下走,走到台阶下,就又发狠道:“你是夏花那狐狸精!”作势要扑过来。

        “娘!你认不出我了?我是春儿,夏花抢了我男人,我就抢了她的皮!”石清妍声泪俱下地说道。

        “真的?那你跟姑爷和好了?”石老太君哆嗦着要上台阶。

        石清妍有些防备地向后一退,随机小人得志地一笑:“姑爷?娘,女儿抢了他的家当,就将那负心人剁了喂狗了。”

        “剁了?你不喜欢他了?”石老太君猛地睁大眼睛。

        “娘,你瞧,我如今美不美?”石清妍拿了手拂过自己的脸颊,风情万种地冲石老太君一笑。

        “美,美!夏花那狐狸精就一张皮最美!”

        “如今这皮是女儿的了。女儿用这张皮迷惑了一个有钱的冤大头,娘,咱们有钱了!”石清妍又妩媚一笑。

        “好!好!春儿,咱不要那活该喂狗的畜生!”

        石老太君更靠近石清妍了,石清妍心里害怕起来,拿了帕子捂着脸哭道:“可是爹说我不应当改嫁,当街骂我没廉耻!我活不下去了!”说着话,手指就指向石老将军。

        石老将军虎躯一震,暗道石清妍喊他这祖父爹,还真能喊出口,不等他说话,就见石老太君发作了。

        石老太君气哼哼地下了台阶,矮小的身子站在石老将军面前,拿了瘦骨嶙嶙的手握拳去砸石老将军胸口:“茂林,你老糊涂了!春儿改嫁你骂她做什么?难不成为那畜生守着!”

        石老将军开口道:“母亲,你别听她胡说……”

        “娘,爹是要逼死我呀!”石清妍痛哭道。

        “你敢逼死春儿,我跟你这老东西拼命!”石老太君拿了头往石老将军胸口撞去。

        石老将军不敢躲,站住不动地任凭石老太君拍打,又见石老夫人伸着手臂要打他脸,就噗咚一声跪下,由着石老太君打,目光直直地看向台阶上的石清妍,见石清妍真跟个狐狸精一样得意地冲他笑。

        “你还敢不敢了?”石老太君没了力气,喘着粗气掐腰问石老将军。

        “……不敢了。”石老将军说道,又起身对石漠风说道:“送了你祖母走。”因方才石清妍一声冷喝,石漠风就跪下,对这软骨头的孙儿很有些不待见。

        “妹妹、王妃,我方才是想来找祖父将老太君弄下来的。”石漠风干巴巴地解释,心道石老将军怎不替他说说话,毕竟自己可是听他的交代过来的。

        “石漠风,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石清妍冷笑道。

        “王妃,他是你哥哥。”石夫人开口劝道,心里替石漠风找借口,心道石漠风早习惯了石老太君的样子,在石漠风心里石清妍怕石老太君就跟怕影子一样可笑,他哪里知道石清妍心里到底怕成什么程度。

        石清妍淡淡地扫了石夫人一眼,“石漠风,你自己说,你今次有没有错?”

        古暮月心里着急,有心替石漠风解释,又不敢插嘴。

        “有!”石漠风点头,脸上被石老太君抓了几道火辣辣的疼。

        “我素来有错必罚,如今,就罚你……”

        “春儿,走,看娘给你攒的嫁妆去。”不等石清妍说完如何罚石漠风,石老太君就冲石清妍招手,心里稀里糊涂地想着夏花这皮披在春儿身上就是好看。

        大抵是多憎恨的东西一旦成了自己家的,就分外可爱了,石老太君此时难得地心平气和地笑眯眯地看向石清妍。

        石清妍心一颤,随口说道:“娘,不必了,我嫁的汉子有钱。”

        “花男人的钱长了叫人小瞧,走,看娘给你攒的嫁妆去。”石老太君见石清妍不过来,就要过去抓她。

        石清妍看见石老太君那瘦瘦小小仿佛皮包骨一样的爪子就害怕,忙道:“娘,你骑上咱们家的驴子,我这就跟你走。”

        石清妍的手指指向的是石漠风,石老太君眉开眼笑地哎了一声,就向石漠风伸手。

        “妹妹、祖父……”石漠风恨不得立时就离开京城去了益阳府,免得夹在石老将军、石清妍中间左右为难来回受气。

        “你不是爱驮着人到处走的吗?”石清妍勾着嘴角说道。

        “漠风,听话。”石老将军见石老太君拍打着石漠风要叫石漠风蹲□子,就开口示意石漠风蹲下。

        石漠风委屈地看了眼石夫人,石夫人爱莫能助地扭过头。

        等石漠风一蹲下,石老太君就趴了上去,然后待石漠风驮着她站起来,又冲石清妍喊:“春儿,走。”

        “哎,娘你先走,我还有一句话要说。”石清妍干笑道,随机扭过头,冷着脸看向那qun因她的唱念俱佳呆傻住的人,沉声问道:“还有谁敢跟我过不去?”

        “你是春儿,连我都要喊你一声姐姐,谁敢跟你过不去?!”石老将军哭笑不得地说道,心道不愧是做王妃的,眼泪说来就来。

        有钱不拿才是傻,石清妍心想自己被石老太君打过两次,这次合该将吃的亏讨回来。

        “我是姑奶奶,其他伺候的人哪里去了?”石清妍嗔道。

        石老太君糊涂地回头,冲着每常伺候她的石老夫人、石夫人、石二夫人挥手,也不记得这些人是谁,就嚷嚷:“那个那个还有那个,赶紧地伺候好我们家春儿。”

        “是。”石老夫人硬着头皮说道,暗道自己伺候了石老太君一辈子,临了连个影子也没在石老太君心里留下,又想自己一把年纪了,上头又冒出来一个“大姑姐”叫自己伺候。心里抱怨着,领着两个儿媳妇,就忙跟上去。

        瞧见几个人去了,石老将军先对德福道声不是,叫人送了德福等外头人出去,又对石大少夫人等人说道:“家里来客了,都殷勤地伺候着,若叫我再知道有人盘算着不知天高地厚地兴风作浪,我必以家法罚她!”

        “是。”石大少夫人领头说道,就冲耿业方才说的那话,她对石清妍也得敬而远之。

        石老将军又看下向耿业,却见方才跟着窦玉芬她们的一个小丫头过来说道:“窦姨娘她们请耿公子过去说话。”

        “哎。老将军,您瞧,我得去先跟姨娘们说话。”耿业见石清妍走了,心里怕石家人秋后算账。

        “耿公子请。”石老将军又说道。

        楼晚华讪讪地不知该何去何从,因窦玉芬她们如今胆大的敢见外男,心里更是惊诧不已,暗道自己不如从众,自己跟窦玉芬她们凑一堆算了。想着,便领着人跟着耿业一同去石家花园。

        石四少夫人心说窦玉芬三个当真胆大,来了王妃娘家吃吃喝喝,还要见外男,“这锦王府的侍妾们……”

        “忘了我的话了?对旁人家的事指指点点做什么?”石老将军训斥东府四少夫人。

        石大少夫人微微一笑,暗道叫四少夫人嘴贱,活该被骂。

        “都散了去各处仔细招待贵客去。”石老将军说道,心想今日太后、皇后的太监都来过了,看来皇后是一心要跟石清妍交好的,皇帝问过两次,可见皇帝对石清妍来京也很在意,自己该单独会一会自己这王妃孙女。想着,便也向石老太君屋子那边去。

        石老将军过去了,就见石夫人、石二夫人亲自端着果盘,石老夫人捧着茶碗紧跟着石清妍。

        石清妍坦然地被祖母、母亲婶娘伺候着,神态安然地坐在榻上,慢条斯理地应对石老太君东一棍子西一棍子的问话。

        “茶。”石清妍说道,待石老夫人将茶水送到她嘴边,就小小地抿一口,随机打量着石老太君这屋子,心说石老将军不是孝子嘛,怎地屋子里一样好东西也没有?

        “春儿,腿脚歇好啦?”石老太君十分讨好地堆笑说。

        “哎,昨儿个这脸叫娘给抓了,娘那一爪子委实厉害,害得我险些在众人面前现出原形,元气大伤了呀。还得多坐坐。”石清妍说完,示意石二夫人将点心端过来,挑了一块玫瑰露做的拇指大小点心慢慢地嚼着。

        “嘿嘿。”石老太君心里过意不去地搓着小手,又害怕地问石清妍:“夏花会不会回来抢这皮,她抢了,你去哪?还能留在娘身边不?”

        石清妍嫌弃石老夫人手脚慢,自己端了茶水来呷,心里一叹,暗道不管是她,还是原先的石清妍,死了只能换来一声虚情假意的叹息,这石春比她们两个可幸福多了,死了这么些年,还被石老太君挂心着。若她是石春,才不会去为那始乱终弃的那谁患得患失——呸,那个畜生哪里配用她儿子的小名,“她抢不来,女儿的汉子有银子,我们拿了银子叫大师做法震住她了,叫她跟她姘、头一起转世成猪兄妹了。”

        “好,好。”石老太君大快人心地鼓掌叫道,“你来,你来瞧我给你准备的嫁妆。”

        石清妍终于舍得站起身来,见石老太君要从石漠风身上下来,就笑道:“娘,有道是骑驴看唱本,您骑着瞧,别下来。”

        “哎,都听我们春儿的。”石老太君扯着石漠风的耳朵,“走起。”

        石漠风耳朵上一疼,倒抽一口凉气,就顺着石老太君的心思走了。

        石清妍领着沉水四个跟着进去。

        “老大家的,你也不劝劝。”石老夫人低声对石夫人说道,石清妍哄骗石老太君的手段很简单,但胜在整个石家就她一个敢堂而皇之地冒充石春,喊石老太君娘、石老将军爹。据她看来,随便哪一个女人,只要有那胆量喊石老太君一声娘,就能哄住石老太君。

        石夫人在方才石清妍问还有谁敢她作对的时候就清楚石清妍是压根不会跟她亲近也不会看她份上放过石老夫人、石漠风,低着头说道:“母亲,我也没法子劝她。”

        石老将军咳嗽一声,对石老夫人婆媳三人道:“你们且歇一歇,待我去瞧瞧王妃究竟想怎么着。”

        “多谢老太爷。”石老夫人三人说道,见石老将军跟着石老太君他们进了里屋,都松了一口气。

        “她是你女儿,你会没法子?我这老婆子就罢了,你看着她喊曾祖母娘,祖父爹,哥哥驴子?”石老夫人等石老将军进去,又对石夫人发难道。

        石夫人说道:“眼下她是王妃,是君,儿媳是臣妇,是臣。”

        石二夫人方才见识到那场面,见石清妍连太后亲信的脸也敢打,后悔昨儿个一时鲁莽,暗道石清妍跟早先不一样了,自己不讨好她,却也不能得罪她,该将昨日的事弥补过来,忙道:“母亲,嫂子说的是。今时不同往日,王妃是谁想劝都能劝的?”

        石老夫人见石二夫人难得地站在石夫人那边,垂着眼皮子却也不言语,暗道她们就殷勤伺候着那新来的祖宗吧,到底要跟锦王府如何,还要看石老将军的意思。

        里间里头,石清妍与沉水、祈年、醉月、福年甚至是石老将军、石漠风等人都愣住,这隔间是依着石老太君的意思在里间里用砖石隔出来的密室一样的屋子,此时隔间门打开,站在石老太君卧室里就能瞧见那隔间里堆着一堆金银珠宝砌成的——垃圾堆。

        饶是石清妍自认十分看重银钱的俗人,对那一堆东西也没什么兴致。

        “春儿,都是你的。”石老太君大抵是没看到石清妍脸上的惊喜,就有些提心吊胆地抓着石漠风的头发。

        “咳。”石老将军咳嗽一声,心想石清妍果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

        石清妍听到石老将军一声提醒,立时高兴地说道:“娘,这都是我的!我哄住的冤大头也没这么些银子。等我回了婆家,谁敢小瞧我?”

        “好好,你瞧瞧这个。”石老太君伏在石漠风背上指点江山。

        石漠风虽身强体健,也扛不住一直驮着个不停动弹的老小孩,额头上开始冒汗,祈求地看向石清妍。

        “我怎么闻到一股子霉味。”石清妍忽地掩着口鼻说道。

        沉水四个四下里嗅了嗅,然后说道:“是这堆东西里头的。”

        这堆东西,以沉水四人的见识当是很珍贵的,但石老太君自己个将东西全堆在一处,愣是将一堆金银整成了粪土。

        祈年大着胆子走过去,从几个花瓶的夹缝中抽出一个十分精致的锦盒,见那花瓶哗啦一声碎了两个也满不在乎,才将锦盒打开,就忙头皮发麻地将它丢下。

        锦盒里的东西洒出来,石清妍等人看去,却见是许多被虫子蛀烂的人参。

        石老将军蹙眉,因这隔间离着石老太君的床就几步之遥,立时怒道:“怎么伺候老太君的?”

        一声呼喝后,外头没敢走开的石老夫人就领着儿媳妇过来了。

        进来后,瞧见地上生了虫子的人参,石老夫人低着头不动,等着石夫人来回话。

        “问你呢,你又要儿媳妇来替你说?”石老将军心想定是石老夫人图省事,见石老太君稀里糊涂地要藏人参留给石春,就顺着她的意思给了,这般,自然就是说该给石老太君吃下去的人参,石老夫人没给;一想到隔间里还不知堆了多少令人作呕的莫名其妙的东西,就又皱紧眉头。

        石老夫人吓得一哆嗦,石夫人忙道:“是儿媳照顾不周,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叫老太君将这东西塞进去。往日里隔间门没人敢开,也不知道里头藏着什么。”

        “我看是你们懒得照顾老太君,就由着她的性子去了吧。”石老将军冷笑道。

        “行了,别伪君子了,真有那孝心你就别成日躲到花房里,自己个照顾老太君。她全家里头只认得你一个,你还好意思撇下她不管?她把你当夫君,你叫她在花房里别打搅你,她还能不听你的?”石清妍不咸不淡地说道,先有大街上聂老头骂她的事,后有今日石漠风背了石老太君,于是她那教训石老将军的话说得十分顺溜,不肯叫沉水四个动手,就对石漠风说道:“漠哥哥将老太君放下来,然后将这隔间里头的东西清理一下吧,好东西放一边,都是我的。”

        石老将军被石清妍训斥了,脸上有些挂不住,见石老太君一伸手,石清妍又怕得要躲,就赶紧伸手搀扶石老太君。

        “对对,都是春儿的。”石老太君稀里糊涂的,也纳闷自己什么时候藏了人参,从石漠风身上下来,就要去地上去捡。

        石老将军、石漠风忙出手拦住她。

        石清妍笑道:“娘,你来,你照照镜子。”心里觉得这石老太君虽可憎却也可怜,满心里记挂的女儿早死了,儿媳妇孙媳妇一qun,却个个伺候她的时候敷衍了事。往坏处想,只怕这些人嘴里恭敬地喊着老太君,心里念叨的是老不死的。因石老太君满腔的爱女之心,石清妍难得地生出几分怜弱之心,连带着,也不觉得石老太君那老猴精的模样可怖……才这般想着,见石老太君向她伸出爪子,立时又瘆的慌,只觉得跟见到了医院里身患绝症等死的人一样。

        “妹妹,别吓到老太君了。”石漠风担忧地说道。

        “混账东西,说的是什么话!”石老将军喝道,心里也怕石老太君照镜子的时候受不住自己那模样,轻声对石老太君说道:“母亲,儿子领着你走。”

        “春儿……”石老太君对石老将军的话置若罔闻,只瞅着石清妍看,纳闷她叫自己照镜子做什么。

        “哎呀,娘,女为悦己者容,你瞧爹身边有多少女人,你再不打扮,爹就让旁人抢了。”石清妍跺脚说道,心想自己这算是替前身报仇了,叫她们把她送给石老太君当出气筒,如今该叫她们感受感受。

        石老太君先是不屑地看向石老夫人婆媳三人撇嘴道:“一qun老女人!”随机转向沉水、醉月四个娇嫩少女,当即骂道:“一qun狐狸精!早猜到你们赖在我家没好事!”

        “就是。娘,你来,我给你打扮打扮,叫这qun狐狸精知道什么才叫美人胚子。”石清妍撇嘴笑道,因石老太君不吃石老夫人等人的醋,却对沉水四个怒目相视,心道石老太君心里定是以为自己还年轻呢,对沉水等人吩咐道:“去将老太君的假髻、抹额找出来,大冷的天,老人家头上最怕冷,怎也没个人给老太君戴帽子?”

        石老夫人婆媳三人眼皮子一跳,见石老将军横了她们一眼,心说石清妍当真会告状。

        石老夫人悻悻地说道:“老太君不爱戴,说那是老婆子才戴的。”

        石老夫人一句话,又点醒了此时对石清妍百依百顺的石老太君,石老太君哭丧着脸,“春儿,那是老婆子的打扮。”

        石将军深深地看了石老夫人一眼,心道自己当真不孝,将石老太君交给这么个宁肯叫婆婆受罪,也不能叫自己被打脸的儿媳妇。

        “娘,你这就错了,如今咱们家有钱了,你那抹额啊,就直接换成狐裘的了。戴上了贵气又好看又轻巧,叫人羡慕死。”石清妍怂恿道,对石老太君那张脸她是无能为力了,但能遮住石老太君稀疏见底的头顶也是好的,说话间,就示意沉水去取自己的帽子大毛衣裳来,暗道这南边暖和的很,自己用不上,正合给石老太君这年纪大的人用。

        石老太君心里依旧觉得那打扮是老女人的,眼睛闪烁地看向石老将军,等着她心中的夫君给她拿主意。

        石老夫人心里怒气冲天,委屈地想那是她夫君,自己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如今正时兴这个,你戴了好看。”石老将军闭了闭眼,并非他早先没有发现大冷的天石老太君没戴帽子,而是他前头吩咐了石老夫人几句,又亲眼目睹了给石老太君戴上帽子后石老太君那癫狂的揪自己头发的模样,才由着她去。

        “茂林说好,那就好呗。”石老太君有些羞涩地说道。

        石清妍终于发现不只自己一个起了鸡皮疙瘩了,福年、醉月都不自觉地摸了下手臂。

        “去,给老太君打扮上。既然戴帽子,那就不用假髻了。”石清妍不厚道地对石夫人、石二夫人吩咐道。

        石夫人、石二夫人忙领着石老夫人出了这屋子去打扮。

        “这照顾老人不是看嘴上怎么说,关键是看有没有用心,用心的话,咱们家老太君怎会成这模样?老楚家娶了我这样的儿媳妇才叫真的有福了。”石清妍瞧着石老太君乖乖去了,又示意石漠风赶紧地去将好东西拿出来。

        “……是,王妃说的是。”石老夫人强颜欢笑地说道,心道如今太后在宫里没忙着别的,单忙着因得了这么个儿媳妇烧高香呢。

        石漠风是宁肯驮着石老太君走,也不愿意去清理这堆东西,“妹妹,我错了。”日后宁肯不听石老将军的话,也不能得罪了石清妍;又瞅了石老将军一眼,心说石老将军倒是说句话呀。

        石老将军终于开口道:“是我叫他背着老太君过去的,王妃闹这么大,总要有个台阶下才好。”

        “我为何要台阶下?”石清妍诧异道。

        “……你当真要跟石家闹翻?”石老将军不信石清妍来石家不是要来拉拢他的。

        “如今石家没出息的女人就是因为锦王府的将士比石家的将士有能耐才一个个将我当成叛徒一样看的,祖父以为呢?”石清妍跟石老将军针锋相对地说道。

        石老将军忽地恍然大悟,石家对于锦王府只是个锦上添花的物件,石清妍的心思大抵是能拉拢了石家最好,拉拢不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他早先太看重石家了,“可否请王妃花房一叙。”

        “祖父,不必叙了。事到如今,再叙又有什么趣味?”

        石老将军忽地笑了,心道石清妍当真好心机好手段,这是直接弃了石家那qun乌合之众,直接擒贼先擒王地要擒住他。她看似戏弄石老太君,却又将石老太君照顾的妥投贴贴,叫自己不得不心服口服;看似是跟石家所有人闹翻,却是三两下挑拨得自己对石家所有人不待见,这般,自己若是打定了主意叫投靠锦王府,也能少些顾忌。

        “漠风何错之有?不过是驮着曾祖母在王妃面前晃一圈,比之王妃构陷石家的事,这只是小巫见大巫吧?”石老将军意有所指地说道。

        石清妍含笑应道:“嫁女之日就当明白会有今日,祖父说这话,未免太侮辱自己的智慧,看低自己的家学了。”

        石将军石夫人会想着留下长女叫她嫁过去,就定然早预料到了楚徊要撤藩、楚律要不从,叫她去不过是去送死。石老将军意料之外的,大抵是自己会在锦王府屹立不倒,更因此给石家添了许多麻烦。

        石老夫人、石漠风一时转不过弯,听不懂石清妍、石老将军话里的机锋。

        “茂林、春儿,你瞧瞧她们把我捯饬的。”

        石清妍看去,只见石夫人、石二夫人给石老太君戴上帽子,又裹了一件大毛的衣裳,略涂了些胭脂,大抵是存了一分“女为悦己者容”的心,此时石老太君藏在心里的精神气终于露出了出来,眼神明亮地含羞带涩地看向石老将军。虽看着还像猴精,但此时的神采,已经足以令她晋升为美猴王了,而石清妍对石老太君的畏惧也终于没了。

        “也不知道我七八十岁的时候会不会也这样。”石清妍开始操心养老的事,暗道自己若是没糊涂的时候对儿媳妇们好一点,她们会不会照顾自己的时候用心一点?

        石老将军并不知石清妍说的是儿媳妇的事,只当她在说石老太君的相貌,一边低了头避过石老太君投过来的秋波,一边说道:“先努力活到七八十岁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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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吉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10:13:46 |只看该作者
    第132章    冠盖满京华  六



        本以为会巴结你的人没巴结你,你给个机会让她巴结吧,她还愣是不肯赶紧抓住机会。
    这事无论如何都让人尴尬,甚至手忙脚乱。

        石老将军想借着带石老太君去花房玩,将石清妍引过去,听一听石清妍要拿了什么话拉拢他,不想石清妍听了他的提议,就笑道:“娘,你跟爹去花房玩,我来看着咱们的东西,别叫人偷了。”

        “……你会走吗?”石老太君有些担忧地不肯离开,她脑子里只记得两个人,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夫君,如今两个人都在她身边,叫她糊里糊涂地觉得自己圆满了,于是心气也平和了。

        “不走,我能走哪去?娘,你去吧。”

        “哎。”石老太君唯恐逆了石清妍的意思惹得她不高兴,又眼巴巴地瞅着肯带她去花房的“石茂林”,犹豫一番,就向“石茂林”走去。

        石老将军心里讶异不已,暗道石漠风说过石清妍能言善辩,她怎不借了这时机来想法子说服自己站在锦王府那边?

        石老将军不得不承认自己被闪了一下。

        “茂林,咱们走吧。”石老太君催促道。

        “是。”石老将军才要蹲□背着石老太君,石老夫人忙开口道:“老太爷,软轿子就在一旁停着,叫人抬来就行了。”

        “嗯。”石老将军点了头。

        因方才被石清妍踩了,石老夫人忙殷勤地吩咐人去抬轿子,又要跟上石老太君伺候着。

        “你们好好伺候着春儿。”石老太君发话了。

        石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一滞,见石老将军没有异议,不敢擅自跟过去,目送了石老将军、石老太君离开,便与石夫人、石二夫人齐齐看向石清妍。

        “福年留下看着漠少爷收拾东西,等漠少爷收拾完了东西,再叫漠少爷去耿家,告诉耿家人小篾片我留下了,不放他回家去了。”

        “是。”福年答应道。

        石漠风从屋子里出来,才搬了几样东西,就发现石老夫人将灵芝人参甚至鲍鱼等“等好东西”都藏起来了,心里恶心得不得了,但比之这事,石清妍扣下耿业的事更让他难以跟耿家人交代:“妹妹,我知道错了,耿家……你叫旁人去吧。”

        “漠哥哥不是要担起拯救家族的重任吗?连耿家都应付不了,哥哥就哪都别去,留在石家一心一意生孩子吧。”石清妍含笑道,耿家宝贝的儿子被她扣住了,耿家自然不会答应这事,就是因这事不好办,且闹起来难看,她才叫石漠风去。

        “……我知道了,等收拾完了我就去。”石漠风认命地低了头,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对石清妍的感觉,撇去她不近人情的一面,大抵自己要说她敢爱敢恨?

        “王妃,留下耿公子,这不好吧……”石夫人对耿家印象不好,心知耿家难缠且又是太后宠信的人家,怎能自说自话地要留下人家儿子。

        石清妍先看向石漠风,待石漠风被福年看着去里头收拾东西了,便走到院子里,很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母亲不是要亲手给我煲汤的吗?”

        “等会子臣妇就去,有些话,臣妇要跟王妃说一说。”石夫人心道石清妍跟他们的心远了,定是存了一些误会,合该立时就解释清楚。

        “什么话?”石清妍问。

        “你姐姐红莲她……”

        “原来是要解释为何叫我嫁过去的事,这事过去就过去了,不必再提,我完全理解母亲的为难之处。近来我的口味有些变化,醉月,慢慢跟夫人说一说我爱吃什么。”

        “今早上的点心,王妃吃着可还好?”石二夫人一晚上没睡,此时强打着精神堆着笑脸。

        “好,十分好,我还想吃。”

        “……臣妇再去给王妃做。”

        “多谢二婶。”

        石老夫人见两个儿媳随着石清妍一路走一路说,目光投在石清妍背上,暗道这丫头心里当真对她这祖母没有一点敬重,没有一点情义?当真把她当弟媳妇欺负了?开口笑道:“王妃这性子越发爽利了,王妃住在老大媳妇房里只怕会有些不方便……”

        石清妍头也不回地说道:“多谢祖母担心,那点子不方便,我能克服。”

        石老夫人一怔,心说自己的意思是石夫人不方便,被石清妍一堵,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金钱美食好话悉数送出,被巴结的人泰然自若地照单全收,不给巴结她的人丝毫蛛丝马迹叫她们辨认出这人被她巴结到没有。这不只是尴尬,更是揪心。

        石夫人心里颤颤的,见石清妍不冷不热地愣是不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不给她们母女二人和好的时机,因石清妍轻易地指派石漠风心忧起来;石二夫人自讨了差事,却没得一个笑脸,心里越发惴惴;石老夫人心里仅存的石清妍会念旧情的一点奢想消弭于无形,寒心地反复劝着自己只将她当成王妃,莫再将她看成自家姑娘。

        “好了,都散了吧,叫府里长得最好看的嫡出姑娘来陪着我在花园子里说话。”

        石清妍一句话,又叫府里的三位夫人脸色各异。

        石老夫人心道石清妍这是要挑拣了俊俏的姑娘拉拢京里人?这可是福祸难料的事,自己断然不能开口答应她,不然日后此时被石老将军追究起来,自己可担当不起这重任,想着,便扶着额头身子歪向一边。

        “哎呦,老夫人、老夫人?”石老夫人的丫头忙搀扶住她,又对石清妍说道:“王妃,老夫人是累着了,一早起来,她就……”

        “这事得掐人中。”石清妍打断那丫头的话。

        石夫人、石二夫人方才在想着石清妍这话里的深意,于是慢了一步,此时忙去搀扶石老夫人。

        “快些,掐人中。”沉水、祈年二人故作焦急地说道,方才石老夫人还矫健地走着,一听石清妍说话就晕,定然有鬼。

        石夫人、石二夫人二人为难起来,随即石二夫人心中一横,便拿了拇指指甲去掐。

        “母亲,你怎一点子都不担心祖母?”石清妍抱着手臂问。

        石夫人吸了口气,明白此时掐了石老夫人,石老夫人醒来后定然会报仇,于是见石老夫人眼皮子翻动,就忙欢喜地说道:“老夫人醒了醒了。”抬头看见石清妍嘲弄的眼神,便有讪讪的。

        “方才我的话三位都听到了,赶紧着吧。”石清妍说道,不等石老夫人醒来,便领着沉水、祈年、醉月三人走。

        石家的丫头媳妇见石老夫人三人不动,犹豫一下,忙跟上石清妍。

        “王妃叫了好看的姑娘来做什么?”祈年疑惑地低声问道。

        “叫京城的人瞧瞧被我坏了名声的石家女儿到底有没有人敢要,也顺便叫石家还有京城的人知道,爱靠过来的靠过来,不爱的拉倒,我才没那耐心一个个讨好人。”石清妍心说看了一早上上了年纪的女人,总要看一些鲜嫩的小姑娘洗洗眼,她坚信常欣赏美人也会变成美人。

        祈年深有同感地点头,半路见猛士们跟了过来,又见一猛士向她挤眼睛,疑心那猛士是蕴庭,看的是沉水,自己个看走眼了,就没多想。

        石家的丫头媳妇们见这锦王府的侍卫嚣张的很,敢在石家后院横行,一个个低着头不敢看人,与石清妍一行的距离拉得更远了。

        “回王妃,何公子听说王妃要自请下堂的事,说王妃要是不乐意进宫伺候太后那婆娘,就甭去了。他叫人宣扬说王妃听了聂老头的话大彻大悟自觉愧对皇家了。至于太后那,太后要是病重了,那就是伺候她的人不好,要是她好了,那就是王妃进京给她冲的喜。还有何公子说王妃大可以告诉皇后他会替皇后诊脉替皇后调理身子,叫皇后早得贵子。”一西院猛士说道。

        石清妍心道还是何必问懂得她的心思,伺候人的事她两辈子都不拿手,“皇后的太监再来,就叫人将这话传给皇后。”

        另一西院猛士说道:“贺兰夫人递了帖子,过两日上石家探望王妃。”说着,便将帖子送到石清妍这边来。

        “跟贺兰大人说一声,依着下船前的约定,我挑个出挑的石家女孩儿跟贺兰家联姻。还请贺兰大人给挑个好女婿,等贺兰夫人上门那一日便定下亲事。”石清妍看猛士一连递上了三四本帖子,一个个看去,却是广陵候夫人肖氏、瑞王妃、大永候府还有聂老头递上来的。

        “是。还有些没什么用处的帖子,卑职给扔了。”

        祈年看了那猛士一眼,听声音分辨出是蕴庭猛士,心道这蕴庭好大的口气。

        “嗯。”石清妍不以为忤地点头,也不追问扔得是谁的,细细地将聂老头送来的厚厚的帖子看了一遍,见聂老头下的是战书,约了她三日后再战,因聂老头亲笔写的帖子里引经据典文采飞扬,洋洋洒洒足有两万字,便心道这老头当真可爱,这么爱较真,将帖子给了沉水拿着,就又向花园里去。

        待到了花园门口,楼晚华、窦玉芬四个忙迎了上来,送了石清妍去她们歇息的花厅里坐着。

        猛士们见没什么异动,便也要了酒菜去厅外吃酒赏菊花。

        “王妃姑姑,你想听什么?”耿业想到了一个折中的称呼。

        “不必说了,你也歇歇吧,去跟西园猛士们一起玩吧。”石清妍见耿业“伶俐”的很,心道太后定为了抢夺耿业跟她闹起来吧?毕竟太后眼中这耿业可是专门给她那太后逗乐的。她就等着看太后是真气息奄奄,还是中气十足。

        “多谢姑姑赏赐。”耿业乃是“练家子”,旁人说那么多话嗓子早哑了,他声音依旧清脆的很,不敢逗留,又有些瞧不上那些猛士,最后给在场的几位续了茶水挨个称赞一番,才退了出去。

        楼晚华一直沉静地低着头,待耿业出去了,才松了口气,心道这位当真是耿奇声的儿子?这可真真是虎父犬子了。

        不一时,石家好看的姑娘就被石夫人、石二夫人以及石家少夫人们送来了。

        石清妍离家两年了,且她的态度不像是挨个认侄女感慨物是人非的模样,石夫人、石二夫人就自觉地将姑娘一个个介绍了一番,只说是哪个房的。

        石清妍想着没定亲的妹妹东府里就只有庶出的年纪小的,这过来的当全是她侄女,她打量过去,一眼扫到石丽菁堆着笑脸看她,想到耿业所说的张家那事,不肯给贺兰家找麻烦,就将眼睛移开,见东府来的姑娘良莠不齐,西府来的姑娘个个不甚出众,心知西府那边尚在观望才有意如此。如今石二夫人叫了姑娘们来,不过是为了面上好看地敷衍她,至于东府,石夫人叮嘱其他人过来,那她的六个嫂子就一个个掂量着自己挑了女儿过来,眼下看来前头三个嫂子是将好看的女儿领过来了,后头的就未必。

        “那个是谁?我不大记得了。”石清妍面对一qun果然如石漠风所说目测还没自己高的侄女们,果然心情大好,瞥向其中一个,心道又有人生事了,手指指向一个鹅蛋脸极清丽的女孩就问话。

        “这是你四嫂子房里的。”

        “这不是四少夫人出的。”沉水出声道。

        石夫人忙道:“她自幼养在你四嫂子膝下,一屋子里就数她长得最好看……”

        “母亲,这是跟贺兰家联姻,两日后贺兰夫人上门,你叫我挑个庶女给她看?”石清妍呷了一口茶水,“这么些日子不见,四嫂子越发的事儿精、刺儿头了。”

        石夫人听到贺兰家,心里一懵,思量一番,心道石漠风是说过石清妍跟贺兰家族长、何家公子关系都十分要好的,想着,便给了身边丫头一个眼神。

        只听那丫头说道:“哎呀,怎地绾姑娘还没来?”

        “你去催一催。”石夫人心道这丫头可比石清妍那女儿贴心。

        “哎。”那丫头答应了,不想才一动,就被醉月拿了手指指了一下,于是那丫头立时不敢动了。

        醉月嗔道:“王妃面前,也敢大呼小叫?”

        那丫头立时识趣地跪下,石夫人只觉得醉月在打自己的脸。

        “漠哥哥不是说绾绾许亲了吗?”石清妍问道,这绾绾就是自己的嫡亲妹妹,如今一十三岁。

        “……并未许亲,只是两家原有那么个念头,你漠哥哥就以为成了。后头合了一下八字,有些不合适。”石夫人笑道,这石绾绾的亲事不成,也跟柳家要跟石家义绝一样,都是锦王府连累的。此时,她估量着石清妍跟贺兰淳的交情,心道能叫石绾绾嫁到贺兰家去也好。

        在上京人甚至魏国人心中,贺兰家远比皇室楚家稳妥得多,是以听说是跟贺兰家联姻,石夫人、石二夫人、石四少夫人等人心里开始后悔了。

        尤其是石四少夫人,先心道贺兰家一向对楚徊忠心不二,楚徊才是正统,贺兰家傻了才跟锦王府亲近,定是石清妍虚张声势呢,暗恨自己原想着自己光明正大没什么阴私握在石清妍手上,又觉得石清妍想要美人,她那庶女是满府里长得最好看的,替石清妍拉拢人正好,石清妍见了还要感激她呢,因此便央求石夫人答应……多少心思都枉费了,听石清妍说自己刺儿头,又见石夫人想将石绾绾领出来,就忙道:“王妃……”

        石清妍一挥手,随机笑道:“听说陛下回京之后血洗了一些人家,提上来了一些新贵。你家父兄也得了陛下重用?”

        石四少夫人低了头,心道石清妍才进京,怎对这些事这样清楚?

        “既然是这样,四少夫人领着你家女儿回去,我在石家一日,你就躲在房中一日,不然出了什么事,你娘家的远水可解不了近渴。”

        石四少夫人听石清妍这般说,面子上不好受,又在心里腹诽石清妍是虚张声势,便是当真确有此事,那说给石家姑娘的也不是个好的。

        “至于绾绾,这边都是侄女,叫她过来跟侄女争什么?别叫了。”石清妍轻描淡写地说道,又去打量下头人。

        石夫人心里一梗,被石清妍这话堵得心慌。

        石四少夫人待要退下,她那庶出女儿就跪在了地上,磕头之后开口道:“污了王妃姑姑的眼是侄女不对,还请王妃姑姑息怒。”

        “嗯,随着你母亲去吧。”石清妍说道。

        “侄女想说一句,出身不是侄女能选的,且母亲当真是将侄女示视若己出,祖母也……”

        “你很好,可惜我不会抬举你。”

        那庶女被石清妍直截了当的话打昏了头,心道自己是姨娘生的碍着石清妍这高贵的王妃什么了?忙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叫人以为费劲当了姨娘,生下孩子,就能有朝一日母凭女贵。退下吧。”

        “……侄女遵命。”说完,这庶女失落地随着石四少夫人慢慢地退了下去。

        楼晚华眼皮子跳个不停,见窦玉芬三人安之若素,心说石清妍这是指桑骂槐?

        石丽菁忽略石清妍说姨娘的话,只觉得那“母凭女贵”四个字,便露出这次的亲事是十分好的,见少了一个强劲对手,极力地堆着笑,又瞥了眼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石丽可,暗道石清妍若是挑上了石丽可,那她该……

        石丽菁若是知道石清妍的心思,便知自己想多了。

        楼晚华先是因石清妍提到贺兰家大吃一惊,随机又有些隔岸观火地打量着下头众人的神色,见有人悔不当初,有人庆幸不已,又瞥了一眼十分热心地在石清妍耳边建议哪个姑娘好的窦玉芬三人,心里一叹,暗道还是随大流吧,当初她没随大流,可不吃了大亏,于是便指向一个方才石夫人介绍说是石家大少夫人所出的姑娘,“还是东府大少夫人出的六姑娘吧。”

        石清妍原也觉得只有石大少爷房里的身份够得上贺兰家,毕竟石家迟早要分家,分家后,身份不变的,也就石大少爷一家了,招了招手,叫石小六姑娘过来,拿了她的手看,见她一双手生得很有福气,便笑道:“是个好孩子,也不必费心收拾,后儿个跟贺兰家夫人好好说说话吧。大方一些就够了。”

        石大少夫人一颗心忽上忽下,原也以为是门好亲,但她跟石清妍素来不对头,好亲能摊到她头上?暗道就算是贺兰家,也有酒囊饭袋,她因石清妍握着她的把柄才不得不领着女儿过来,原想着自家女儿不是最出色的,定然无事……此时不由地疑心石清妍是要报复在她女儿身上,忙强笑道:“王妃,老六她针线不大好,那……”

        “又不是要请绣娘,要那么好针线做什么?”

        “读书也不……”

        “又不是要找教书先生,模样好就够了,其他的都没用。”石清妍有意冲石大少夫人露出一个阴险的笑。

        女儿没被挑上的心里踏实了,纷纷想果然石清妍叫了姑娘们过来没好事,这只看相貌的人家,能是什么好人家?

        石大少夫人眼睛一酸,见石清妍要茶水,忙上前给她捧茶,又见她要吃蜜饯,就捧了蜜饯盘子,“王妃,往日里都是我不对,老六她还小、她……”

        “大嫂子不答应?那大嫂子给我指一个替死鬼出来。”

        石大少夫人闻言,又为难地埋下头,叫她挑替死鬼,可不就是要叫她得罪了一家子人,眼睛一红,暗道谁叫自己糊涂得罪了她,她再怎样也是王妃,替石家女儿指个婚什么的,石老将军为了不闹得太僵还是定会答应的,想着,吸着鼻子哭了,膝盖一软,就跪下了。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就不明白了,大嫂子你没事针对我做什么?想当初你已经嫁了人,我还是个黄毛丫头,你不觉得跟我计较太没身份了?”石清妍看石小六姑娘只跟在石大少夫人跪着,懂事地不插手大人的事,就冲她一笑。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石大少夫人见女儿被石清妍握在手心里,顾不得旁人的眼光,忙恳切地悔过道:“是我糊涂了,是我错了……你大哥性子冷,不爱搭理人,一年到头没跟我说过几句话。你能走会说话了,成天抱着你大哥腿喊爹爹,将你大哥逗得笑个不停。你大哥心疼你每常被石老太君骂,半夜听见你哭了就说是让老太君吓着魇到了了,什么事都不管地穿了衣裳就去看你,我一时想不明白,后头你又屡屡……若不是你后头大了,你大哥还会一直疼你。你出嫁那会子你大哥在外头驻守,他连写了三封家书劝父亲别将你嫁过去,后头听说你被郡主……他又跟父亲关起门在房里吵了一架……你看在你大哥的面上,放过老六吧。”说完,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哭了起来。

        石清妍倒是不以为石大少夫人巴望的是石大少爷跟她说话,暗道定是石大少夫人一心巴望着跟石大少爷敦伦,好不容易捞到几次机会又被自己这冤家给毁了,于是石大少夫人这某生活不和谐的女人就迁怒到自己头上了,跟自己一斗气就斗了十几年。

        “那我大了,大哥跟你敦、说话的次数就多了?”

        说话有心听者有意,石大少夫人对敦伦、行房等字眼特别在意,听石清妍有意说清楚了一个字,立时会意,暗道自己都纳闷自己那四个孩子是怎么生下来的,一时被石清妍戳中心病,就哽咽道:“你大哥就没把我当成女人。”这话说开了,想到石大少爷应付差事一般地在床上不肯多碰她一下,不禁嚎啕大哭起来。

        “不哭不哭啊,我都不记得跟大哥的那些事了,可见那时候我还小。你跟我一个小孩子计较,在大哥眼中你没有母性,能有什么女人味?他能把你当女人才怪了。”石清妍弯腰伸手拍了拍石大少夫人的头。

        石大少夫人的哭声一滞,心道这才是病根子?石清妍越黏着石大少爷,自己越厌烦石清妍,石大少爷就越疏远自己?

        “当真?”石大少夫人问。

        “你不信我对付男人的能耐?”

        石大少夫人对石清妍那方面的能耐是十分信服的,毕竟锦王他貌似对石清妍百依百顺,舒了一口气,因想着如何亡羊补牢,就忘了周遭一切。

        “……母亲不是女人吗?为什么父亲不把母亲当女人?要怎样才算把母亲当女人?”石小六姑娘奇怪地问,又拉着石大少夫人的手安抚她。

        石大少夫人醒过身来,意识到自己此时身在何处,尴尬地咳嗽个没完,暗道石清妍就是自己的克星,害得自己在婆婆妯娌侄女女儿面前又丢了大人。

        成过亲的都隐约懂得了石大少夫人那句“没把她当女人”的深意,不禁或同情或得意或感同身受地看向石大少夫人。

        待字闺中的,沉水祈年这些大姑娘隐约懂得,石丽菁等俱是糊涂不解其意。

        “起来吧。”石清妍淡淡地说道,“其他人都散了,小六留下。”

        石大少夫人忙道:“小六、六……”一时张口结舌起来,心道石清妍这是要整死她!

        石清妍心知这好女婿是势必要便宜给石大少夫人了,毕竟她终归是石家女儿,但不能叫石大少夫人白得了便宜,得叫她心慌两天,“本王妃定下这事了,都散了吧。”

        “是。”石夫人叫二儿媳、三儿媳将大儿媳搀扶起来,见石清妍丢出的几句话就叫自己一qun女人心境大起大落,心里难受得厉害,“王妃回来也没跟绾绾说过话……”

        “不必说了。”

        石二夫人见石夫人被打脸,心内嘲讽地一笑,暗道生个做王妃的女儿又怎样,她一样不给你长脸。

        石大少夫人虽知道石老将军不会管这事,但还是将他当成了一根救命稻草,忙站起来给石小六一个安抚的眼神,就跟石夫人等人走了,然后就去石老将军花房外跪着求石老将军做主。

        石清妍听说石大少夫人去找石老将军了,又打量石小六,见她一直抿着嘴笑,也不给石大少夫人求情,也不多问,就笑道:“你不为你自己担心?”

        “姑姑不会作践我的。”石小六信心十足地甜甜笑道,想到石丽菁临走时的眼神,暗道自己回了自己房里,定然要被石丽菁聒噪一番,听她说这亲事如何不好了。

        “谁说的?”

        “父亲说的。”石小六笃定地说道。

        “好孩子。”石清妍笑道,心想石大少夫人关心情切,竟然还没个孩子心里清楚;石大少爷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定是石大少夫人每常絮叨着她一朝得势就会冲他们一房报仇,石大少爷才说了这话,可见,石大少夫人就是活该;且,这小六这么机灵,方才敢插嘴,怎会是不懂得石大少夫人那句不把她当女人的深意,定是有心提醒石大少夫人注意一些,才开口的。

        “王妃,漠少爷去了耿家,被耿奇声领着进宫了。外头来了两拨太监,都说太后听说耿篾片回来了,要见他。”一西院猛士及时地出来回话。

        “哎哟,告诉小篾片,太后要来跟我抢他了。”石清妍轻笑道。

        “是。”

        楼晚华站在石清妍身后冲着天翻了个白眼,心道自己日后还是随大流吧,石清妍才回京就要跟太后唱一曲两女争一男,自己这脸皮薄的人怎么会是她的对手?还是隔岸观火看太后如何被石清妍拉下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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