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0后原创作者社(90 Original Club)

    找回密码?
    楼主: 飘雪无垠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春花厌》作者:黑颜(完结)

    [复制链接]
    字体大小: 正常 放大

    我还木有头衔QwQ

    升级   27.8%

    10金牌写手Lv.ZR
    276046/432000
    冒险者排名:11
    31
    花开无声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15:40:59 |只看该作者
    第十五章 (4)
        慕容璟和面色微变,脱口斥道:“放肆……”
        话音未落,嘴里已被眉林塞了整只炸鹌鹑。他猝不及防下,脸和鼻了都被沾上了油光,偏偏开不了口骂人,气得只能
    干瞪眼。
        眉林笑眯眯地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又掏出手绢给他温柔地擦了擦脸和鼻尖,等待着他发作。
        出乎意料的却是,慕容璟和不仅没恼,目光反而温和下来。他想起在钟山的时候,她也这样胡乱塞东西给他吃,害他
    出了大丑。那时曾恨得想将她千刀万剐,如今再回想起,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柔软。
        眉林感觉到他目光的变化,不自在地别了别头,然后下榻。
        用手绢擦净抓鹌鹑的手,倾身给他调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然后侧身坐在榻沿。从他嘴里拿出鹌鹑,一点一点地撕下
    喂他。
        时光仿佛倒流,在那简陋的土坯屋内,他靠坐在炕头,她端着碗,碗里一半饭一半菜,一筷一筷地夹起喂他。黄昏的
    夕阳从窗格子里透射进来,将她半个身子笼罩在其中,连脸上浅浅的汗毛都反射着金黄的色泽。
        慕容璟和想到她离开前那日的拥抱,想到第一次听到她唱歌,胸口仿佛被压上了一块大石,沉窒得难受。
        他颤巍巍地抬起手,摸上她映在烛光中的脸,注意到她僵了下,似乎想避开自己的手,却最终没有动弹。
        “你怎么不说话……一点声音也发不出了么?”他低声问。这个问题本来是忌讳的,两人都在小心翼翼避开,他却还
    是问了出来。
        眉林抿紧唇,却控制不住手的颤抖,当筷子第二次撞上碗后,她将它们放到了案上,脸上再没了笑意。
        “我想听你说话。”慕容璟和不是没看到她在努力忍耐着什么,却仍固执地继续这个话题。
        眉林觉得自己胸口都要炸开了,那痛来得突然而强烈,让她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几乎无法喘息。她闭了闭眼,却怎么
    也缓不过来,于是慢慢侧转身,想要暂时离开这里。却被慕容璟和从后面拽住了,然后是他贴上来的身体。
        “我会治好你。”他说,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决,“无论用什么办法。”
        听到他的话,眉林却感觉不到一丝欢喜,反而悲凉更甚。她几乎可以确定,对于药哑自己,他并不认为是多么严重的
    一件事,不会有愧疚,不会有后悔。偏偏明知如此,她还是恨不得怨不得。
        眉林终于知道,她这一生中最倒霉的事不是被人遗弃,也不是被带进暗厂成为死士,更不是中毒哑嗓,而是喜欢上了
    他。
        这一夜,慕容璟和没让眉林回去。在事隔月余之后,两人再次同榻而眠。
        与前不同的是,他现在再不是一点也不能动弹,因此会双手双脚地往眉林身上招呼,将人紧紧地抱在怀里,美其名曰
    这样暖和。
        他让眉林去了脸上的脂粉,然后一下又一下地亲自己留在她脸上的掌印,嘴里却咕叨着活该。他摸她眉角的痣,说那
    是他的,永远也不准别的人碰。他说她是他的,她整个人都是他的……
        眉林无奈地由着他折腾,真心觉得这人魔怔了。直到他将手伸进她胸口,说小了,气得她差点没再揍他一顿。
        然后,他就安静了下来,就这样将自己的手揣在她怀里,又将她揣在他怀里,慢慢平缓了呼吸。
        她却因为他这样近似于珍惜的动作而乱了心跳,瞪大眼睛看着黑暗中案桌模糊的轮廓,失去了睡意。那个时候她想,
    自己会喜欢上这个人,其实并非毫无来由的。会为他伤透心,那也是肯定的。
        次日清晨,眉林顶着两个黑眼圈与一侧脸上没完全消褪的掌痕,被坐在抬轿中神采奕奕的慕容璟和牵着手,走向癞痢
    头郎中所在的院落。
        清宴走在抬轿另一边,肃着清俊的脸,对于两人之间流动的亲昵气氛恍若无觉。
        瘌痢头正披着厚皮袍子推门而出,看到一行人,不由咋了咋舌,赞叹:“王爷真是好手段,竟然真让这蠢姑娘心甘情
    愿来养玉了。”
        慕容璟和闻言脸色微青,不由自主看向眉林,发现她并没勃然变色,甚至于连一点生气的表现也没有,心中又不自在
    起来了,但抓着她的手却更紧了些,像是怕她跑了一般。
        事实上眉林内心并不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动于衷,但是也仅仅只是轻微波动了一下,这件事她是一早就定下要
    做的,至于慕容璟和是安着什么心有着什么企图,那其实没相干。她知道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用相等的喜欢来回应自己,但是她
    还是喜欢他。她自喜欢她的,她要做的事也是自己想要去做的,跟旁人又有何干?
        “神医莫要说笑,当初神医肯跟眉林姑娘一道来医治王爷,不正是因为眉林姑娘答应了神医的要求么?”清宴见自家
    王爷脸色不好,怕他脾气一来做出失智的事,忙笑道。
        瘌痢头呵呵干笑了两声,不再继续挑拨。他只道眉林什么都跟他们说了,哪里知道清宴这话其实有些取巧。清宴虽然
    知道眉林去为王爷求医的事,但具体情况却不清楚,只是按常理推测,要得到必然有付出,何况王爷之病还非普通之症,自是
    需要答应一些与众不同的条件。他话中没有明确要求是什么,但也足够糊弄过去了。
        “有人给俺养玉就行。”瘌痢头嘀咕,抽出烟杆敲了敲旁边的廊柱,在抬着慕容璟和的轿子快要走上台阶的时候,伸
    烟杆一戳,“站住。养玉只要傻姑娘一个人,其他人该去哪儿去哪儿。”
        “本王想在旁边看着。”慕容璟和眼睛微眯,缓缓道,语气里是有着尊贵身份带出的威严。
        瘌痢头却并不买帐,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
        “君子蛊畏人气,有不相干的人在,玉养不纯,疗效会大受影响。别怪俺没跟你们大伙儿说清楚。”
        慕容璟和唇角微紧,目光灼然地与瘌痢头对峙半晌,想要判定他话中的真实性。最终还是不敢冒险,缓缓放开了眉林
    的手。
       
       
        第十六章 (1)
       
        君子蛊有毒,还能使内力在短时间内无止境增长。
        所以没武功的人被种君子蛊,也就是因它的毒性而陷入永久的沉睡而已,与活死人无异。但会武功的人,在感觉不对
    时一运功逼毒,立即会导致内力暴涨,无法遏止,最终被自己经脉无法承载的内力炸为齑粉,尸骨无存。
        所以,眉林真是一个奇迹。瘌痢头这样说。但是当他得知之前眉林武功曾被废过之后,便觉得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她在暗厂之时便种下了各种毒质,身体已经具备了抗毒力,便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之物也能抵抗一二,为自己争取到寻
    找解药的缓冲时间,这君子蛊不致人以死,毒性对她的威胁并不大。而她那时体内又无内力,君子蛊无用武之地,因此也就勉
    强人蛊两安了。
        但君子蛊本身就有生发脉气的作用,加上她也曾经习过武,气脉畅通,因此很快体内便开始出现了一股与原本内力相
    异的内力。
        这股内力如果不能掌控住,依然会要人性命。瘌痢头郎中把君子蛊之事大致分析给了眉林听,最后总结到。但又说操
    控内力之事非他所能,所以这要靠她自己摸索,也许养玉的过程能对她有所启发。
        眉林求生之欲较常人更为强烈,闻言自然是牢记于心。
        午时正,开始养玉。
        一张垫着厚软织物的躺椅,一个凹陷的手枕,一个放玉的紫竹碟,还有一个木盆。
        眉林仰靠在躺椅内,身上盖着保暖的毯子,左手放在比躺椅稍低的手枕上,掌心恰恰将竹碟中的脉玉覆住。竹碟的下
    面木几部分镂空,接着木盆。
        瘌痢头郎中在她掌心划了一道口子,也不知抹了什么药,那血便汩汩流出,不凝不止,慢慢将掌下的玉浸润通透。同
    一时间,眉林依言催动内力,如血一样源源不断地输入脉玉之中。
        一个时辰后,青玉变成晶莹剔透的深红色,瘌痢头取下放入另一个紫竹盒子中,给眉林止了血,又喂她喝下一碗味道
    奇怪的药汁,她便昏昏睡了过去。到了子时,重复。
        一天子午二时,两次养玉,也只在这个时候眉林才会清醒。其它时间,她都是躺在椅中,昏昏沉沉,一日三餐被灌以
    药汁,粒米未食。
        连着七日。这七日中,慕容璟和也有前来探看过,但都被瘌痢头挡在了门外。反倒是清宴独自来的时候,还能看到人
    。为何这样厚此薄彼,瘌痢头也没给出个说法,让慕容璟和堵心得很,对清宴都有些看不顺眼了,还借故发作了几次。清宴很
    是无奈,却又不能不去关照着,以防出什么差错。被拒探了几次,慕容璟和便索性不去了。清宴来报的时候,也做出一副不耐
    烦不想听的样子,偏偏耳朵又竖得老长。
        恰在这个时候,探子回报,西南战事告急,牧野落梅遭遇南越异术,三战连败,退守青城。朝中君臣人人自危,甚至
    有人有人上书建议求和迁都。炎帝最终听从佑大臣谏言,再次下旨召慕容璟和进京商议讨贼之法。
        慕容璟和一面上书称自己正于治疗紧要关头,无法离身,暗示可用藏道老将杨则兴替回牧野落梅,一面着人加紧探听
    西南军情,务必在短期内将敌军将领脾性,惯用战术,在军中影响力,以及牧野落梅落败的三战具体情况打探清楚。
        自从藏中王不明不白失踪之后,他麾下兵道军便被划分成数支,安插进别的将军王旗下。只剩下一支,被其后人率领
    ,隐于草莽,两朝后被招安,称为藏道。藏道军能征善战,曾为大炎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是大炎的强劲武力后盾。但却自成一
    体,极是排外,朝廷曾想安插将领进去,却因屡曹冷遇,指挥不动等情况而最终作罢。自本朝开始,因为边境战事减少,后来
    又出了慕容璟和等杰出的少年将领,便没再用过藏道军,甚至开始缺粮少饷,致使藏道逐渐没落。但是在大炎武将心中,藏道
    始终代表着大炎的最强军事力量,那是一个不可逾越的地位。
        只是,杨则兴终究还是老了。再则,数十年不经沙场磨砺,藏道可还锋利否?
        慕容璟和看着窗外盛放的红梅,手指微颤地挟着一粒白子,看也未看便落向一片黑子中间,落地时发出一声沉稳而坚
    定的轻响。一子落下,原本看着还张牙舞爪气势汹汹的黑棋登时溃不成军,而原本眼看着即将被吞没的白子却占尽三尺江山。
        慕容璟和眉头微皱,不耐烦地一把推散棋局,侧靠向旁边窗框。他觉得这棋下得好没意思,不明白那个女人怎么能整
    天整天地下。等他好了,也许可以带她去南越玩玩。西燕也成。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当儿,那边清宴捧着一个装着黑石的紫竹盒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瘌痢头郎中。
        走得近了,才看清那黑石其实不是真黑,而是红得发黑,里面却是剔透的,可以看到有颜色更深的脉络隐于其中,似
    有什么在其中缓缓流动着。
        慕容璟和不用想也知道那必是脉玉,他就这样靠着窗棂看着两人走近,没有动弹。大抵是已经知道了结果,心中竟没
    有一丝浮动。
        “我现在可以见她了吧?”他冷冷开口。若不是因为还要靠瘌痢头为他医治,只怕早将人给踢出王府了。
        瘌痢头撩眼皮看了他一眼,拿烟杆点了下清宴手中的脉玉,撇唇:“你们当大官的就是不如俺们乡下人实诚,王爷明
    明……”
        慕容璟和闻言脸色微变。
        清宴一见不好,慌忙插嘴道:“回爷,眉林姑娘刚喝完药睡下了。王爷何不先让神医治着,奴才这就去着人将姑娘移
    到这里来。”一边说一边侧身挡在了两人中间。
        “爷儿们想要那傻姑娘命的话,去移吧移吧!”瘌痢头被打断话倒是不恼,但一听清宴言下之意,顿时怒了。
        “神医……”清宴回身,疑惑地想要问清不能移动的理由。
        瘌痢头挥手,不耐烦地道:“移吧移吧,想移就移吧……反正俺看你们也不把别人的命当一会儿事。”
        清宴尴尬地僵了下,便听到慕容璟和道:“算了。”顿了顿,语气中已没有任何不悦,缓缓道:“等本王能走了,自
    己去看她便是。”
        清宴缓缓松了口气,暗忖自己终于不必再左右为难了。

    此贴共有 0 人浏览过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我还木有头衔QwQ

    升级   95.82%

    9驻站写手Lv.SSS
    209974/216000
    冒险者排名:103
    32
    翱翔鸟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16:07:53 |只看该作者
    第十六章 (2)
        两日后。
        在连下了数日之后,雪终于停了下来。阳光穿破厚厚的云层,照在雪白的屋顶和墙头上,映得院子里的红梅分外妖娆

        厚厚的门帘被撩起,慕容璟和从中快步走了出来,清宴拿着一件石青灰鼠斗篷紧随而出,匆匆给他披上。
        慕容璟和不耐烦地想要掀掉,清宴慌忙劝道:“这雪天出太阳时最冷,爷身体刚好,还是注意着点比较好。而且,眉
    林姑娘那里……”
        “行了行了。”慕容璟和打断那让人头痛的唠叨,一边走一边自己将带子系起,清宴这才放心下来。
        王府不大,两人脚程又快,不片刻功夫就到了侧院。
        瘌痢头郎中正含着烟杆翘着二郎腿在大屋里眯眼烤火,一个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坐在火盆另一边,手中拨弄着个弦子
    ,唱着荆北小调。
        慕容璟和一见这场景,脸先就黑了一半,只是冷冷看了眼那个妇人,倒也没说什么。
        “呦呵,看这精神头儿,王爷这是好全了吧,可喜可贺!可喜可贺!”瘌痢头见到两人,也没动弹,就是拿着烟杆虚
    拱了下手,笑眯眯地道。
        那妇人一听是王爷,慌忙停下弹唱,跪倒于地。
        “托神医的福。”慕容璟和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声,也不理那妇人,径直走向内屋。倒是清宴真心感激瘌痢头,落在后
    面与他寒喧了几句,又让那妇人继续,才跟在了内屋门外候着。
        片刻后,慕容璟和从内走了出来,怀中抱着被他用披风严实裹紧的眉林。
        “眉林我带走了。神医且安心在此住下,有什么需要吩咐下人一声便是。”显然是不想吵着熟睡的女人,他说话时放
    轻了声音,语气便显得柔和许多。
        瘌痢头无意阻拦,挥了挥手:“知道了。弄走也好,省得俺听曲儿都不能尽兴。”
        慕容璟和睨了眼刚才唱得还没进院都能听清的女人,觉得瘌痢头那个尽兴含意颇深,不过倒也不介意,微一点头,便
    抱着眉林走了出去。
        径直将眉林抱回自己的院子,安置在正屋内,看着她沉静苍白的睡脸,一直虚悬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眉林失血过多,所以一日内清醒的时间少,沉睡的时间比较多。如今除了想着各种办法给她补血外,便只能是等待了

        正午的时候,或许是习惯使然,她终于睁开了眼。看到周遭环境似乎不对,鼻中又闻到慕容璟和身上特有的味道,怔
    忡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时慕容璟和正站在案边看请人绘制的南越地图,听到声响,回头看到面带恍惚盯着他的眉林,不由大喜。转身大步走
    到床边,弯腰将她抱了起来,又摸了摸她手发现是暖的,这才放心,笑道:“你睡得可真久,再不醒,连午饭都赶不上了。”
    一边说,一边叫人上午膳。
        眉林觉得自己好像在梦里一样,这样精神焕发的慕容璟和是从来不曾风过的,耀眼得令人屏息。好一会儿,在他不解
    地拧她脸颊时,才回过神,想要开口说想先梳洗一下,赫然省起自己已经发不出声。情绪有一瞬间的低落,但很快就被她抛开
    ,只是对他做了个梳洗的手势。
        慕容璟和眸色微黯,然后又笑开,道:“我来帮你。”
        如此说着,当真让人端了热水来,亲自拧了帕子,给她仔细地擦过脸和手,又伺候着她用青盐擦了牙,漱罢口。然后
    将她抱到椅子上,放到屋内那一面人高的镜子前开始梳理头发。
        “我这里没女人的妆台,只能这样了。”他解释。别看他平日脾气骄横,梳起发来落手却轻,并不轻易弄疼人。
        眉林看着镜中两人的身影,然后又将目光落在他笑吟吟的脸上,也缓缓绽开了笑容。如果可以开口,她定会说这样比
    妆台可好了不止十倍百倍。
        妆台上的小镜只能照出一人面,哪能像这样将两人的身影全部映进去。她终于知道,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是这个样子
    。唯一不足的是,她此时又瘦又苍白,丑得厉害,而他又太过好看了些。
        想到此,她微微垂下了眼,扭转头,将脸埋进他的怀里。看不到却也罢了,看到时发现两人间差距太远,心口也会痛
    得厉害。
        慕容璟和呆了呆,停下梳发的动作,然后伸臂将她环在胸前。虽然她不能说话,但是他仍能感觉到她哀伤的情绪。
        片刻后,眉林唇角不由自主又扬了起来,然后坐正了身体,示意他继续。
        这个男人啊……这个人,原来如果他愿意,是可以这样体贴的。
        自将眉林移至中院后,慕容璟和就整日整日地留在屋内陪她,连着十数日不曾出过房间,也不接见任何人,甚至一日
    三餐都是由清宴亲自送进去的。
        这一日,大雪纷飞,门窗都关得严实了。因为有着地龙,屋内倒是暖如初夏。眉林歪靠在榻上,有一针没一针地绣着
    个香囊。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让她不由停了下来,侧耳倾听。
        片刻后,清宴匆匆敲门而入,道:“牧野将军来了,我在外面挡着,发生什么事你都别出来。”说罢,不待她回应,
    转身又走了出去,同时将门关了个紧实。
        “王爷正在午睡,奴才不敢吵扰。牧野将军远道而来,必然也累了,不若先下去喝碗热汤,休息一下。等王爷一醒,
    奴才立刻回禀。”窗外响起清宴不卑不亢的声音。
        眉林爬到榻上,从窗户的缝隙往外看去,隐约可见几抹深红素白的窈窕身影。又努力看了两眼,却是怎么也看不到脸
    ,只得作罢,又坐回原位,开始动起针线来。微微竖起的耳朵就听到牧野落梅那久违的声音咄咄逼人地道: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竟还有心午睡。滚开,没用的奴才!本将亲自去叫,看他能将本将如何!”
        眉林唇微微扬起,觉得这事好玩了。这样想着的同时,暗自运了运体内的真气,发现确实是顺畅的,这才放下心来。
    至少待会真运气不好撞上,起码要有能力自保才行。
       
       
        第十六章 (3)
       
        “王爷身体刚愈,仍有些虚弱,这午睡是神医特别叮咛过的。恕奴才不能从命!”清宴的声音微微带上了些许怒气。
    他虽自称奴才,但事实上敢这样直呼他的也只有慕容璟和一人,牧野落梅怎么也够不上资格。
        牧野落梅脸色一冷,连慕容璟和都要让她三分,如今却被一个低贱的奴才刁难,她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当下手中一
    动,已将腰间长剑拔了出来,遥指清宴。
        她虽站在台阶之下,清宴在上,这剑一出,气势不仅不弱,反而凌厉异常。
        “你若不让,本将今日便让你血溅此地。”她冷冷地道,同时扬声冲着屋内道:“慕容璟和,你若再不出来,休怪本
    将杀了你的宠奴。”
        饶是以清宴的沉稳,此时也不由微微变了色,垂在腿侧的手指在袖内微微地曲了起来,形成一个蛇首之势。
        就在形势一触即发地当儿,屋内突然传来慕容璟和懒洋洋地声音:“清宴,还不请牧野将军进来。”说着,还打了一
    个好大的呵欠。“既然牧野将军都不想休息,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太不知礼数了。”
        清宴绷紧的情绪瞬间放松,又恢复了平日的谦恭,侧立一旁,微微弯腰道:“将军请。”他淡淡道,却没为之前的行
    为道歉。
        牧野落梅冷哼一声,回头让两个佩剑的红衣戎装女子站在外面等候,然后带着另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走了进去。那女
    子容貌姣丽,身披白狐披风,怀抱火红小兽,却是阿玳。清宴招来侍女为两人接过披风,抖落头发以及身上的雪,再去准备热
    汤。
        慕容璟和显然是刚起身,一身白色里衣站在床边连连打着呵欠,眉林正在给他披上外袍。等外面收拾得差不多了,他
    这才趿拉着双软底鞋走出来。
        他虽然呵欠连连,但精神气却着实比以往好太多,两女都不由眼睛一亮。眉林没出来,又歪回了榻边绣自己的东西。
    她可不想跟牧野落梅正面相撞,不用猜,吃亏地一准是自己。
        “坐呀!”慕容璟和指了指屋内铺着厚垫的椅子,笑道,自己则坐进了主位。见两女仍然站在哪里,也不以为意,问
    :“不是说现在战事吃紧,牧野将军怎会有空来我这偏远寒冷的荆北?”
        “你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会被召回京。你难道不知阵前换将乃是兵家大忌吗?”牧野落梅闻言恨恨地道
    ,显然为此事极为不甘。语罢,见他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态,心中火气上涌,一把将身边的阿玳推到他的跟前:“圣上让我
    护送你最宠爱的女人过来。”
        阿玳猝不及防,一下子倒在慕容璟和身上,俏脸瞬间通红,小小声叫了声王爷,然后想要站起身。但因怀中还抱着那
    火红的小兽,挣扎了两下都没成功。慕容璟和轻笑出声,便顺势揽着她,目光却看向牧野落梅:“这么点小事何须劳动牧野大
    将,璟和自派人去接也是行的。”
        牧野落梅瞪了他一眼,目光落向内间的眉林身上,冷笑道:“你派人去接?我看你现在是乐不思蜀,只怕早把其他人
    都抛在九霄云外了。”
        慕容璟和正在把玩阿玳的头发,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发现眉林正低着头专心地做手上的活儿,根本没将外面的一切放
    在心上,心里不由一阵的不自在。扶正阿玳,让她站稳了,然后冲着站在外面的清宴道:“领阿玳姑娘去后院休息。”
        阿玳脸上难掩失落,但却不敢说什么,只好曲膝盈盈一礼,便跟着清宴走了。
        见屋内只剩下三人,牧野落梅回身去关了门,这才指着内屋的眉林压低声音质问慕容璟和:“她怎会还活着?”朝中
    上上下下都知道眉林是慕容玄烈安插的细作,甚至害得荆北王重伤在身,因此当今圣上才会下旨全国通辑。
        慕容璟和笑了下,淡淡道:“她为什么不能活着?”
        牧野落梅皱眉,“璟和你胡闹什么,可知若让圣上知道她好好地在荆北王府,会给你带来多少麻烦?”她语气虽然严
    厉,但却充满了关切,慕容璟和神色也不由温和下来。
        “眉林,回你自己的屋。”他对里间的女人道,接下来的话心中隐然不想她听到。
        眉林握着香囊的手一紧,针便扎进了肉中,疼得她一哆嗦。心里想着这许久都住在这里,只怕之前的屋子冷得很,不
    若去老郎中那里混混。如此想着,人已经走到外屋,恭谨地对着两人屈了屈腿,便要往外面走去。
        “等一下。”牧野落梅突然喝道,而后一步上前,从她手中抢过那快要完成的玫瑰色香包,上面赫然绣着一个璟字。
    不由一声冷笑,扔到慕容璟和身上,“这是给你绣的呢,真是心灵手巧啊。”
        慕容璟和拿起香囊看了看,笑道:“真丑。”说着,随手丢进了旁边的炭盆里,转眼燃成了一团明火。然后看向一脸
    呆愣盯着炭盆的眉林,淡淡道:“这样的东西我带不出去,以后别再做了。”
        这屋里因为有烧地龙,原本是没有炭盆的,因为眉林无聊时想用它烤点东西,才特别让清宴弄了一个来。
        香囊被扔进去的第一时间,眉林想到的竟是自己真多事,怎么会想要放一个炭盆在这里呢?而后才将注意力转移到抢
    自己香囊的人。她想,如果眼前的女人不抢,就算他不喜欢,也不会烧掉,她还可以自己留着。
        也许在女人出现的那一刻,心里便开始堵了一口郁气,此时那口气因为这样的念头益发强烈起来,搅腾得人心口疼痛
    如裂,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狠狠发泄出来。
        耳边就听到啪啪两声,她被脸上以及额头的剧痛唤回神志,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摔跌在地,脸上似乎有冰凉的液体滑落

        慕容璟和不知何时从椅中站起了身,正挡在牧野落梅身前,满脸怒火地看着自己,眼神冷如寒冰。而透过他的肩,可
    以看到牧野落梅左脸一片红肿,满眼的不可思议。
        可能是她怒急攻心打了牧野落梅,而他又打了她。大约是这样……大约是这样而已。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我还木有头衔QwQ

    升级   10.89%

    10金牌写手Lv.ZR
    239520/432000
    冒险者排名:74
    33
    秋风画扇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16:22:43 |只看该作者
    第十六章 (4)
        “滚!不要让本王再看见你!”慕容璟和指着门厉声道,语罢转身不再看她,而是心疼地去检视牧野落梅的脸。
        眉林不认为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笑得出来,但她确实笑了,甚至还因此而扯疼了嘴角和额头。在站起身时,眼前黑了
    黑,她伸手抓住最近的某样东西,强忍住,然后等稍稍缓过劲,然后慢慢往外走去。耳中传来那对别的女人的温柔抚慰声,奇
    怪的是,心里并没有觉得很难过。只是浑身的力气像是一下子被抽光了似的,软绵绵的,每一步都像踏在棉花上样。
        “清宴,还不快去神医那拿点药过来!”慕容璟和大喝的声音从身后遥遥传来,带着说不出的心疼和僵硬,直震得她
    耳中隆隆作响,没注意一脚踏空,就这样一头栽下。
        寒风夹着雪花兜头兜脑地刮来,迷得人双眼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眉林手下意识地在空中抓了两把,直到使劲睁
    大的眼睛映入一片雪白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挣扎太过无谓,于是闭上眼,由得意识陷入一团黑暗。
        头一阵一阵地抽疼,让人在睡梦里也无法安稳。有光映在眼皮上,昏黄昏黄的,时明时暗。耳旁有人在说话,却听不
    分明。直到有什么冰凉的液体落在脸上,在滑过额角时引起一阵剧烈的刺痛,全身不由一颤,眉林赫然睁开眼。
        出乎意料的是,映入眼帘的竟然是清宴那张木无表情的脸。看到她醒过来,他怔了下,而后有些尴尬地瞟了眼自己手
    中拿着的瓷瓶。方才因为失手,多倒了些药液在她脸上。那药对破皮的地方效果有多强烈,他是知道的。
        但尴尬也不过一瞬间的事,很快他又恢复了清冷的模样,低声道:“你就住在神医这儿,好了也别到处走动。”按理
    ,他叮咛过便该离开,却迟疑了下,又说道:“咱们做人奴才的,无非一个忍字,你今日却是冲动了。若非王爷……”说到这
    ,他倏然停下,竟是就这样转身走了。
        眉林目光跟随着他略显清瘦的背影,直到他走出房门,于是缓缓收回目光,落向高高的旧漆斑驳的房梁。瘌痢头郎中
    大约还在外面烤火咬烟杆,如同他惯常的那样。
        回想清宴的话,她不由扯了扯唇角。她知道他这是在提醒她,她和他一样只是奴才,就算慕容璟和再看重他们,也还
    是个奴才。所以,可以受,却不可以求。
        她也知道,今日若不是慕容璟和那一巴掌,指着她的也许便是牧野落梅的剑了,甚或者是更严重的惩治。
        只是,他眼中射出的冷寒,却是比剑还利,冻得她再也回不过暖。终究还是怨她伤了他放在心尖子上的人吧。她是不
    是还要感谢他在那样的盛怒下还想着护自己一下呢?
        抬起手覆住眼睛,她深深喘息了两口,然后蓦然坐起身。大约是起得太急,体内气血尚亏,令她眼前一黑,差点没再
    次跌回去。
        抓紧盖在身上的被子,她稳了稳身形,然后掀被下榻。
        咱们走。纤细的指尖沾着温热的水,在桌面上写下这三个字。
        瘌痢头含着烟杆子僵住,作势探身往紧闭的门方向看了眼,才含糊地道:“你被打傻了?”竟然会想在这样的天气,
    这样的时候离开王府。
        眉林摇头,眸色清明而坚定。她若不走,牧野落梅必然不会放过她。而他,在他全身经脉裂断的时候,她可以想想一
    辈子,但是如今,却是再也不会去想。当看到他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地便将她用心缝出来的香囊扔进火中,她便清楚地意识到了
    这一点。她其实不善女红,做香囊是第一次,还是因为无聊,做出来的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其实也没打算拿给他,不过是自
    己留着把玩罢了。现在倒好,断了念想。
        这样的东西我带不出去……
        他是这样说的。其实又何尝只是指那个香囊,自然还有她。
        她只是一个暗厂的死士,一个在他王府中没名没份的侍寝,一个被通缉的细作。这样的她,是永远也无法光明正大站
    在他身边的。以前她虽然也隐隐有所明白,只是喜欢了也没办法,但当听他亲口说出,痛彻心扉的同时却才知道自己心底深处
    多少还是有着些许不切实际的奢望的。
        若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傻呆呆留在这里供他利用,看他与别的女人卿卿我我,她就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圣人。
        瘌痢头见她这样,不由脱下皮帽抓了抓头皮,颇为无奈:“要走也行,得等明儿白天。俺这把老骨头可不抗寒。”
        眉林想想也是,这下着大雪,深更半夜地出去,非得害死人不可。牧野落梅来此,慕容璟和必然会有一段时间顾及不
    到自己,再想想之前他说的那句别让他再看见她的话,也许小心着点,离开荆北并不是多困难的一件事。
        如此一想,失落的同时,心宽了几分。她点头应允,正想回去继续休息,却被瘌痢头叫住。
        “粥还热着,吃点再睡。”他用烟杆点了点放在炭盆旁边的食盒,道。“你这身板儿,能顶得住风雪吗?”
        那食盒是瓷制的,有一个夹层,夹层中放着烧红的炭块,里面有两层,一层粥,一层小菜,揭开后还冒着热气。
        眉林也不矫情,问过郎中不吃后,便拿起筷子开动起来。心情无论多坏,她都能吃下东西,这是以往生存环境造就的
    。对于他们来说,哪怕是少了一个干硬的馒头,都有可能为之付出生命。
        “唉,俺原本还想在这里多享受享受哩。王府啊,俺们乡下人想都不敢想的地方,这回倒让俺给住了。”瘌痢头往后
    靠向椅背眯缝着眼睛看着烧得红通通的炭火,身体带着椅子前后摇晃着,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衬着他饱含不舍和遗憾的话语,
    格外地扰人。
        眉林看了他一眼,咽下小菜,用筷子头沾着水在桌上写到:
        这里不能晒太阳。
        瘌痢头不言语了,眼缝中射出精亮的光芒。怎么说,还是自己的家好啊。
       
       
        第十七章 (1)
        次日一早,瘌痢头借口自己这里缺了几味药,要亲自去药铺挑选。侍者通禀了清宴,清宴看这大雪不住的,也没往其
    它方面想,还着人安排了马车送他去。
        他离开后没多久,眉林裹上一袭棉裘,戴着斗笠蓑衣正大光明地从侧门走了出去。这一段日子下来,就算再没眼的也
    知道慕容璟和待她不一样,也没听说要限制她的行动,自然一路通行,毫无阻碍。
        一出王府,眉林直奔车马行。在这样的大雪天车马行没人愿意跑车,她只能直接买下一马一车,自己来赶。离开前,
    让老板给马膝马蹄还有马腹等部分都裹上了厚棉,以防冻伤。又带上了草料和炭炉炭块等物,到附近食店买了一包卤肉馒头,
    便往城中最大的药铺而去。
        花费的这些银钱都是当日卖猎物所得,在王府这一两月每天吃吃睡睡,要不就昏昏沉沉,竟是没捞到一分好处。如今
    想想真是后悔,怎么就没想到索要点金银之物呢。
        风雪极大,路上偶有行人也是靠着街边檐下行走,一抬眼,满天满目的雪白,唯有灰乎乎的建筑是这天地间唯一的反
    色。
        早在车马行时眉林就问清了路线,这一路疾驰,很快便看到一辆低调实用的两驾马车停在路边,驭者笼着双手靠着车
    辕,不时地跺跺脚。往前几步,便看到仁惠药铺的牌匾。她缓缓放慢马速,越过药铺门前,在另一边停下。然后跳下马车,微
    低了头,径直掀开厚门帘走了进去。
        片刻后,她穿着雪青色棉裘,拎着两包药走了出来,钻进车厢。瘌痢头则穿上她带出来的斗笠蓑衣随后而出,歪坐上
    车辕,一甩马鞭,当起了驭者。
        原来那车夫因为身份的关系,并没见过眉林,所以才有了两人这招偷梁换柱。直等了两个多时辰,车夫才察觉不对,
    那时两人已经出了荆北城门,行驶在通往南方的官道上。离开之前,瘌痢头在屋内留了一封信,表示自己想念家乡,此间事已
    了,所以告辞云云,以表明自己走得正大光明。
        眉林将炭炉烧得旺旺的,马车虽然有些漏风,车内还算暖。一出城门,便把瘌痢头换了进来,自己穿着蓑笠在外面赶
    车。其实若非是想着答应过他以后都要给他养玉,加上还想让他给自己去掉体内的毒,她只怕已经独自走了。
        因着上次的养玉,她特别注意内力进入脉玉后的流转方式和线路,慢慢地便学会了控制体内那瀑涨的内力方法。目前
    虽然还不能达到如臂使指的程度,但至少不用再担心被它反噬。因此,目前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将那束缚她的毒素清除。
        车厢内传来瘌痢头打呼噜的声音,显然是早上起得早,这会儿旅途无聊,眉林又不能和他聊天,索性开始补起眠来。
        眉林原本还有些不安,此时便全部消散了,微微一笑,马鞭在空中一甩,发出响亮的啪嗒声,虽然没抽到马身上,但
    仍让它跑得更快了些。
        最开始她还是沿着官道走,行出二十来里后,遇到岔道,便转了进去。
        最初逃离的紧张消失后,加上在风雪中这一泡,头脑等时清醒起来。这几个月以来,在无意中她知道了慕容璟和太多
    不为人知的一面。不说其它,前些日子他借口与自己关在屋内恩爱缠绵足不出门,实际却是暗中离开了荆北,直到牧野落梅准
    备破门而入的时候才险险赶回来。只是这件事,已足够她死上十次百次。虽然他说别再让他见到她,但他又怎容她活着离开。
        越想她越心寒,因此便下意识开始防备起来,不敢再走官道,只往山里荒僻处行去。就算绕上几百里远道,也比毫无
    掩蔽地跑官道好。
        正午的时候,两人在一不算小的村落里歇脚,喂了马儿,又买了些吃食和保暖之物,问清了路途,继续赶路。晚上是
    在一处小镇歇脚。如此东转西拐地胡乱行了两日,竟是没人追上,两人这才算真正松了口气,行速放缓下来,开始循摸着路线
    往中州那边而去。
        瘌痢头郎中每日坐在车内,还算暖和,只是终究年纪大了,不太吃得消这种奔波,但他却并没像以往那样抱怨,只是
    偶尔会因风夹着雪灌进车厢而唠叨几句。眉林也不以为意。
        这一日下午天突然刮起暴风雪,眉林不得不就近找了一个村子落脚。意外的是那个村子虽然小,却有一家客栈。后来
    她才知道这里竟是北边各城抄捷径去南边叶城必经之地,没想到被他们误打误撞赶上了。
        这大雪的天,路上没有行人,客栈的门敲了好久才有人磨磨叽叽地来打开。
        那人像个乡下汉子,又像个店小二,但也说不准就是掌柜的。他一边拢着衣襟透风之处,一边眯眼漫不经心打量门外
    站着的两人,在看到瘌痢头从王府里穿出来的衣服以及身后的马车之后,眼睛立即瞪大,射出精亮的光来。
        “哟,两位客官,快进来快进来……”一边说着一边冲身后喊,“七子,去给客官门把马车卸了,马拉到后面,好好
    地照料着。”说这话时他特意放慢了速度,见两人不反对,便知他们是打算歇在这里了,登时更殷勤了。
        “这大雪的天赶路,可辛苦得紧。”他随口寒喧着,目光则落在门边正解下斗笠蓑衣掸身上雪片的眉林身上,看她眉
    眼秀丽,不由又多看了两眼,转头去招呼瘌痢头时满脸收不住的笑容。
        瘌痢头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大马金刀地往炉子边一座,抽出烟杆。
        “谁让俺们爷儿俩命苦,这紧赶慢赶地不就是想在年前赶回家吗。”他在车内睡得虽然多,但总是颠簸的,不仅睡不
    踏实,反而累得慌。此时一边回应那汉子,一边打呵欠打得眼泪都出来了。“店家,给两间上房。”
        “诶,好嘞!客官先在这里烤火歇着,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店家喜滋滋地嘱咐了两句,便转身进了后堂。
        眉林坐过来,看着那人兴奋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我还木有头衔QwQ

    升级   17.8%

    10金牌写手Lv.ZR
    254457/432000
    冒险者排名:53
    34
    霸气太子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16:34:09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七章 (2)
        晚上吃的是酸菜猪肉炖粉条,就这么一沙锅放在炉子上,煮得汩汩地直翻腾。再加上几两烧刀子,几个馒头,吃得人
    头脚升汗,浑身暖洋洋的舒坦之极。吃罢,睡意上卷,两人各自回了房,连脸脚都没来得及洗就倒在了炕上。房中的炕烧得很
    烫,人一睡上去,立时呼呼地打起大鼾。
        没过多久,房门响起轻剥的声音。
        “客官客官,给你送热水来了。”店家憋着嗓子的喊声在外面响起。炕上的人尤然不知,翻了个身,好眠正酣。
        下一刻,一样东西从门缝中探进来,反射着窗缝中漏进来的雪光,光芒流转中拨开了栓子,门推开,在栓子掉落前飞
    快地伸进一只接住。
        “当家的,你说过只要财不取命的啊。”一个压低的声音道,语气里充满了不安。
        “啰嗦啥,谁要取命,老子这是给小七子你弄一房媳妇儿。”店家的声音不悦地骂,同一时间油灯的光线流泄进来。
        店家手拿长刀走进来,他挺直了背,立时魁梧了不少,也凶恶了几分。跟在他身后拿着油灯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子
    ,瘦小的身形磨蹭着,似乎并不想进来。
        店家不去翻摆在桌上的包袱,而是径直往火炕走去,显然上面睡着的人比那包袱对他有吸引力得多。然而,正当他低
    头去掀棉被时,那棉被却突然先一步翻了过来,一下子将他兜头兜脑地罩住,只觉腰间一麻,人便再动弹不得。
        反倒是那端着油灯的少年反应奇快,一察觉不对,油灯便砸了过去,同时腰身一扭,脚尖蹬在刚刚合好的门上,人如
    箭矢一样射向床上跃起的人。
        油灯划过半空,在落到眉林身上时被她拍飞,但也同时照亮了她的脸。那少年咦地一声,身在半空,突然刹住冲势,
    一个翻跃落在地上。
        油灯摔在地上,扑地一下熄灭。
        眉林已有心理准备,却没料到那人会半途停下,正欲先发制人的时候,耳中突然听到一个不可置信却又满含惊喜的喊
    声。
        “阿姐?”
        她心中打了个突,这声音……这称呼……只有越秦那个傻小子,莫不是……
        还没等她确定,噗地一声,屋中又亮了起来,却是那少年吹燃了怀里的火折子。火光映照出的,不正是越秦那张俊秀
    的脸。
        “阿姐阿姐,是我啊。”少年蹦过去,手舞足蹈地,不知要如何表达出自己的欢喜。于是那火折也随着他的举动而在
    空中划来划去,时明时暗。
        眉林失笑,下地捡起油灯。越秦显然也察觉到自己高兴得忘了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走过去点燃了油灯。
        正在这时,门吱地一声被推开,老郎中那颗瘌痢头探了进来。
        在看到那店家的眼神时,两人就察觉到了不对。郎中是什么人,那点蒙汗药怎么可能瞒过他的眼睛,眉林更不惧了。
    因此一餐饭吃得倒也尽兴,然后该睡得安心地睡,该等着贼人入瓮的也是躺在暖暖的被窝里等。幸好他们来得快,不然眉林不
    保证自己能一直清醒。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越秦竟然在这里,还成了贼匪。
        现在她才反应过来,那店家喊的不是七子,而是秦子。
        不打不相识,四人围坐在烧得旺旺的炉子边,闲磕起来。
        瘌痢头憋了好几天,此时有人说话,立时精神振奋,也不困了,扯着店家就是一通海侃。大到荆北王府,小到家里养
    的鸡,没一样漏掉的。
        那店家叫郑三。郑三对这两人心生畏惧,心下虽厌烦,但也不敢不听,只能嗯嗯啊啊地应和着,目光却总是忍不住往
    听越秦说话的眉林那里瞟。暗忖这样好看的小娘子却是个哑子,可惜了。不过回神又想起她的手段,那刚才升起的色心顿时蔫
    了下去。
        越秦在发现眉林不能说话之时,着实沮丧难过了很久,反倒要眉林去安抚他。虽然后来脸上又露出了笑,眼睛里却仍
    然难掩悲伤。
        “阿姐,我听你话去离昭京最近的泸城里等你。”他说。起身拎起在炉子上烧得滚开的茶壶给几人倒了水,才又坐下
    。“我在那里的一家酒楼找了个杂役的活儿,天天都在盼着你来找我。”
        眉林脸微热,心生愧疚的同时又有些感动。她想,她永远也无法告诉这个单纯的少年,她其实从来没打算过去找他。
    无论她的理由是什么,都不足矣面对这样的诚挚。
        越秦确实是在泸城里老老实实地等着眉林,直到那张有着她画像的通辑布告贴满全城大大小小的人群汇聚地。那个时
    候他慌了,开始四处打探她的消息。在得知她被抓住送往荆北后,立即离开了泸城,准备到荆北想办法救她。
        然而当他真正到了荆北后,却再探不到她的一丝消息。究竟她是在荆北大牢里还是在王府都不得而知,更不用说靠一
    己之力救人了。正当彷徨无计的时候,正遇上到荆北城里来置办货物的郑三和他的兄弟。郑三遭遇妙手空空,他动作敏捷,帮
    着追了回来,于是就认识了。跟他们回去后才知道原来他们是一群山匪。他们答应帮他救她,所以他便加入了他们。
        听完越秦的叙述,眉林不由敲了下他的头,满眼的不赞同。慕容璟和是什么人,岂是他们几个山匪土贼能对付的。
        越秦被敲不仅不恼,反而高兴起来,笑嘻嘻地拉着眉林的手想要说幸好她没事,却蓦地想起她哑了的事,脸又垮了下
    来。
        “阿姐……”他红了眼圈,想要宽慰宽慰她,话还没说出,自己反而更难受起来。
        郑三一旁看到他竟然敢拉眉林的手,眼红得不行,正想酸溜溜地调侃几句,门外突然响起马蹄之声。心中正奇怪,就
    见眉林俏脸微变,人已经站了起来。
        瘌痢头长叹一声,往后靠进椅子,含着烟杆不再唠叨。
        越秦不解,正欲开口询问,就听呯地一声,大门生生被人击成碎片。
        风雪毫无遮挡地从门洞里灌进来,刮得人睁不开眼。穿着黑色貂皮大氅,浑身披雪的慕容璟和冷着脸,如同煞神般缓
    步走了进来。
       
       
        第十七章 (3)
       
        原来那日慕容璟和接到眉林和瘌痢头郎中离开荆北的消息时,牧野落梅正在试图跟他沟通率军抗敌的事。
        “别说圣上对你如此恩宠,你不思回报,便是身为大炎男儿,在强敌入侵的时候,你竟龟缩于这荆北之地,又有何面
    目面对天下百姓?”无论她如何好言劝说,分析厉害,慕容璟和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儿,甚至还去拨弄那烤在火盆边上的白
    薯,牧野落梅终于怒了,厉声指责。
        慕容璟和手中的火筷子一不小心捅破了白薯外面的那层皮,惹人垂涎的香味立即弥漫开来,他耸了耸鼻子,突然想起
    自己到现在都还没尝到过眉林烤的白薯。野薯山药什么的倒是吃腻味了。
        “慕容璟和……”牧野落梅原本站在窗边赏梅,见状怒火翻涌,正要大步走过去掀了火盆,好让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
    在自己身上。
        “跟我成亲。”
        短短四个字,让她一下子僵在原地。
        “跟我成亲。婚礼一完成,我立即前往昭京请旨出征。”慕容璟和缓缓抬起头,平静地道,黑眸中却隐约流露出一丝
    紧张。虽然胜券在握,但对牧野落梅的执着已成了一种习惯,她的答案对他来说仍然很重要。
        牧野落梅回过神,姣颜微红,却又有些不可思议。
        “你疯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慕容璟和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却又不由地失望,笑了下,目光落向门外纷飞的雪片。
        “十年前,你说胡虏不退,何以安家。我便容了你五年。然而到了边境太平,四邻来朝之后,你反倒对我若即若离起
    来。我慕容璟和虽然不才,但对你的一翻心意却天地可鉴。今次我便要你一个明确的答复,否则一切休谈。”说到最后,他的
    声音已经严厉之极。
        牧野落梅原本还因为他的一翻倾诉衷肠而心生愧疚,态度渐渐软了,眼中甚至流露出温柔的神色,却在听到最后一句
    带着明显威胁意义的话时,而脸色微变,冷笑道:“你难道就不想想你封王后这五年是怎么过的?对一个四处拈花惹草日日沉
    迷酒色的男人,凭什么要我牧野落梅委身相嫁?你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何不驱了外敌之后再来与我谈这事?”
        驱了外敌……慕容璟和自嘲地一笑,真到那时,只怕是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了。他们两人若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只怕
    永远也不可能走到一起。
        “你若不同意,回京或去南疆,都请随意吧。”他将那烤得差不多地白薯夹到一旁冷却,拍了拍手,还想说点什么,
    眼角余光突然瞟到清宴站在外面闪闪躲躲欲进不敢进的身影,眉头一皱,“什么事?”
        清宴见他终于注意到了自己,不由大松口气,微微弯着腰走了进来,将瘌痢头留在房中的信双手呈上。
        慕容璟和狐疑地瞟了他显得有些紧张的神色,从中扯出内页,发现是一张浅黄色用来写药方的纸,上面不过简单几个
    字而已。
        不过是那个郎中走了而已。走了也好,他早看那颗瘌痢头不爽很久了。慕容璟和暗道,正想说清宴太过小题大做,突
    然想起一事,脸色不由一沉。
        “她呢?”那个女人跟瘌痢头住在一起,瘌痢头挑这个时候走……越想越觉得不妙,他赫地站起身。
        “回、回爷……”清宴悄悄抹了把冷汗,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的脚尖,显示出一个内侍特有的镇定。“没看见眉林姑
    娘人。”
        “什么叫没看见人!”慕容璟和大怒,一把将信封和信纸揉成一团,砸进炭火中。那炭火便如他现在的脾气一样,倏
    地燃得又明又旺。
        清宴低垂的脸上不见一点表情,心里却想着姑娘你这是自寻死路呢。
        “立即下令,全城封禁,只准入不准出!”慕容璟和咬牙道,“再派人给本王一家一家的地搜,我就不信她能逃到天
    上去。”
        清宴应了,正要转身而出,又被慕容璟和喊住,“给本王备马,让虎翼十七骑在门口候着。”说罢,就要往外而去。
        “慕容璟和,发生什么事了?你要去哪里?”牧野落梅没想到两人正谈得好好的,他竟然因为一封信要离开,不由快
    走几步,一把抓住他,关心地问。
        清宴见机,忙进内间去取大氅。
        似乎此时才想起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慕容璟和压住自己胸口无法言喻的愤怒和恐慌,努力保持着冷静,扭头生硬地
    道:“我再问你一遍,嫁还是不嫁?”
        牧野落梅是傲气之人,并不想因受胁迫而草草了结婚姻大事,但她对慕容璟和还是有情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
    与旁人有过牵扯,加上感动于他的一番情意,当下也没直接拒绝,只是稍稍放软了语气道:“这事等你冷静下来咱们再谈好吗
    ?”
        慕容璟和闻言心灰心懒,加上挂着眉林之事,不再与她纠缠,冷笑道:“婚礼已筹备得差不多。你若不嫁,自有那心
    甘情愿嫁本王之人。”
        牧野落梅本就是个软硬不吃的女子,闻言色变,倏然收回手,回以冷笑,讥道:“那你便去找那愿意嫁你的女人吧。

        “正有此意。”慕容璟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色如被冰冻住般,然后蓦然掉头迈出门槛,大步走进风雪当中。
        那个女人竟然再次丢下他,她竟然敢……她真以为他制不了她?她以为他还能允许这世上出现第二个牧野落梅?气怒
    攻心的慕容璟和那一刻并没察觉,他竟然已将眉林放到了与牧野落梅对等的位置上。
        一直杵在旁边当隐形人的清宴慌忙追上,一边给他披上大氅,一边唤来人安排下去慕容璟和开始吩咐的事。
        牧野落梅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被纷飞的雪片湮没,不由捏紧了手,美眸黯淡下来。事实上她并不相信他真
    会去娶别的女人,不过是想气她罢了。但用这样的手段,也未免太过幼稚了些。他总是这样,行事轻浮得让人无法安心托付。
        她足足等了五年,若不是要嫁他,又去嫁谁?只是……只不过是希望他争气点而已,难道这也有错?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我还木有头衔QwQ

    升级   14.13%

    10金牌写手Lv.ZR
    246518/432000
    冒险者排名:67
    35
    雨天浪漫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16:37:48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七章 (4)
       
        慕容璟和冷沉着眼,留下清宴在王府处理一切事务,自己则率着虎翼十七骑自南城门而出,顺着官道急追。
         一通急驰后,冷风寒雪让他沸腾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理智回笼。一边策马不停,一边在脑子里将这荆北的地形,
    周边错综复杂的大小道路通关要塞完完整整地过了一遍。
        封王之后他虽被软禁在京城,但是却自有人每隔一段时间给他汇报这边的情况。荆北一带的地图已被他的手掌反复摩
    挲得连字迹也模糊了。
        最终,他将目光定在叶城。瘌痢头在信中说回家,他记得自己的手下是在安阳抓到他们的,那么他们一定会南下。
        北往南,无论是走官道还是捷径,都必须通过叶城。叶城地形特殊,两边是耸峙入云的山峰,如同一道天然屏障将南
    北隔开,想要绕开,在这风雪之天是不可能的。与其跟那个精擅反追踪的女人在路上耗时间,不若快一步到叶城守株待兔。只
    要他们急着在这几天时间内离开荆北,就不愁不送上门来。若是想要在乡野多盘桓盘桓……这荆北是他的地盘,还怕她飞上天

        快马加鞭赶了一日半的时间,叶城巍然在望,沿路并没看到两人的影子。由此可知,他们并没走官道。
        以荆北王的身份堂而皇之入主叶城都统府衙,下令全城戒严,严查来往客旅。在离开荆北的第三日正午,正在叶城都
    统府上暖枕高卧等待鱼儿入网的他收到清宴传来的消息。
        那消息不过是一张画了一半的线路图。
        他一看之下,不由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当即起身,留下两骑在叶城继续等待,自己则率领剩下的十五骑前往离叶城
    半日马程的贼窝子。
        那贼窝子原本是一个普通的村子,但因为所处位置特殊,被一群山贼惦记上,最后占为了贼窝,专门打劫那些贪图近
    路的行人。他一直是知道的,却没让替他管理荆北的幕僚剿除。在他连自由都没有的时候,封地表现得过于太平繁荣总不是件
    好事。
        原来清宴自他走后也没闲着,一边封禁全城,一边派出人手追查眉林两人的踪迹,另外还要安抚脾气越来越坏的牧野
    落梅,任他有三头六臂,也不免有些手忙脚乱。何况如今时局不稳,慕容璟和能越快赶回越好。因此他也不敢再留有余力。
        将每日收到的追踪线索一点一点绘制成图,在第二日傍晚,在看清那路线所指方向后,他不由叹了口气。却不敢耽误
    ,马上派人送往叶城。不得不说,清宴能成为慕容璟和的心腹实非侥幸,至少在对他的心思揣摩和行事作风了解上是无人可及
    的。
        那条线路图虽然一开始东绕西拐,有的时候甚至还绕了回去,让人看不出真正目的地所在,但在第二天傍晚时,已有
    前无回地指向一点,就是那老窝子村。
        因此,眉林不知道在他们还没抵达那村子的时候,已经被人预料到了。而当他们入村之后,正全心应付那家黑店时,
    慕容璟和也正率领手下顶着暴风雪闯入村子,悄无声息地将全村贼匪控制住。
        “住店。”慕容璟和踏入畅通无阻的店门,无视几张神色各异的脸,掸了掸身上的雪,沉声道。
        明明所有人都能看出他沸腾的怒火,他却除了一开始击碎门外,并没再有所表示。
        郑三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要怎么应付。不过没等他犹豫太久,慕容璟和已经走了过来,一边解开
    大氅的系带,一边撩了他一眼。他不由一哆嗦,忙站起身,让出位置。同时起身的还有越秦和眉林,唯有瘌痢头仍老气横秋地
    坐在椅中吧嗒烟杆。
        “客、客官,一、一人吗?”
        慕容璟和谁也没看,只是环目看了下不宽敞但也不算太窄的,然后对着门外道:“都进来吧。”说话间,已扯下大氅

        心慌意乱的眉林下意识伸手去接,却被他避开了,然后扔给旁边面露惊喜的越秦。同一时间,大门口陆陆续续走进十
    多个同样披着黑色貂皮大氅的精壮大汉,他们身上的雪已经在门口掸干净了,进屋之后只是冲着慕容璟和弯身行了礼,便各自
    取下大氅找地方坐下。虽然人多,却只有衣裳摩擦之声。
        郑三被这场景震得有些晕头转向,仍傻傻站在原地。
        慕容璟和已经坐了下来,见他仍没动,不悦地皱眉:“给我这些兄弟把炉子烧上,有什么吃的尽管拿出来。”说到这
    ,看了一眼仍在呼呼往大堂里猛灌的风雪,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开始的莽撞,于是又道:“去弄块板子把门给封了。”
        “哦哦,是……是……”郑三回过神,一扯越秦,“秦子,快来帮忙。”
        越秦正为再次看到慕容璟和而惊喜交集呢,虽然因为场合的原因没敢如对眉林那样亲热,一双清亮的眸子却灼热地盯
    着慕容璟和,欲言又止。被郑三扯着走了几步,才回过神,正想答应,却见慕容璟和突然侧过头来。
        “越秦留下。”
        他此话一出,那些脱了大氅后显出一身青色锦衣蟠着金线展翼银虎的大汉中立即有两人起身,去给郑三做帮手。弄得
    郑三胆战心惊之余,又忍不住好奇羡慕的目光直往两人身上瞟。
        不再去管他们,慕容璟和将注意力落在越秦身上,示意他坐。
        越秦没想到清醒之后的慕容璟和这么威风,忍不住满腔崇拜,笑嘻嘻地看着他,有很多话想问,他想问他是怎么知道
    自己的名字的,想问他是怎么好的,还想问他怎么会在这里,等等。问题太多,反而不知要从何开口。
        “傻小子。”瘌痢头似乎看不过去他那一副傻样,摇了摇头,将烟杆往腰间一插,然后冲慕容璟和一拱手:“王爷慢
    坐,俺先去睡了。”说罢,不等对方有所反应,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三摇地走了。
        慕容璟和沉敛了眸光,并没去看他,只是淡淡扫了眼兀自呆站在原地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的女人,突然伸手将她扯进
    自己的怀中。在越秦惊愕的目光中,一边不着痕迹地压制住她反射性的挣扎,一边温和地笑着解释:“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一句话,如愿让怀中的女人僵住,也让天真的少年瞪大了黝黑乌亮的眼睛,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仍替两人感到
    欢喜不已。
       
       
        第十八章 (1)
       
        眉林当然不会把慕容璟和那句话当真,但当看到他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时,竟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说的是真的
    一样,仍不由心中一跳。不过不管真假,这句话都隐隐透露出一个讯息,那就是他现在还无意取她小命。有了这项认知,她松
    了口气,也不挣扎了。他爱怎么说怎么说去。
        然后,她就看着越秦被拐了。其实说拐也不正确,毕竟按越秦那小家伙的心思,就算离开时不叫上他,他也会可怜巴
    巴地追上来。因此当慕容璟和说出让他以后就跟着他的话之后,那小子立即笑得阳光灿烂,让她忐忑不安的心微微定了定。
        砂锅端了上来,空气中立即弥漫开大料炖肉的香味。
        接二连三的,又带着烧得红火的炉子抬了三大锅上来,当慕容璟和拿起筷子先吃了一块肉后,那些大汉便五人一堆围
    着炉子开动起来。
        现蒸馒头煮饭什么的已经来不及,于是郑三就和了面,把面片下在肉汤中,胡乱也算凑和了一顿。别看慕容璟和平时
    锦衣玉食的,在吃住上面却并没有王族的矫情。草草吃完,将越秦交给虎翼之首怒标照顾,便拉着眉林回她之前住的房间。
        眉林的心登时悬了起来。
        果然,房门一关上,慕容璟和的脸立即沉了下来,双眸森寒而冷漠,还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疏离。眉林正犹豫着是跪
    下还是厚着脸皮凑上去讨好,便听他淡淡地道:“怎么,是离开暗厂太久,还是本王太宠你,让你连规矩都忘了?”
        眉林心中一震,人已顺应本能的跪下,目光落在眼前黑色硬实的泥巴地上,脑袋里一片木然,什么也不能想。
        “背叛组织擅自逃离的,该当何罪?”慕容璟和看着僵硬地跪在地上的女人,踱近两步,到了她面前才停下。
        原来之前几天,慕容璟和全副注意力都在追拿眉林两人上面,心里充满被人突然扔下的愤怒以及说不清楚原由的恐慌
    委屈,也没多想。然而在破门而入的那一刻,他的所有情绪如同那暴风雪般达到了顶峰,却又在看到眉林的瞬间,一下子被全
    部抽空。他赫然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他竟在这非常时期率领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虎翼十七骑亲自来追一个女人。他竟丢下了牧野落梅。他甚至为她
    兴师动众,封锁荆北,控制叶城……
        他乱了方寸。
        当慕容璟和清楚地明白到这一点之后,一股巨大的危机感让他习惯性地筑起了心防。理智告诉他,这个女人不对,那
    个能与他并肩而立的女人不能是她。他认定,自己能将宠爱给她,自然也能收回。那无意踏错的一步必须立即纠正过来。
        眉林看着侵入眼帘的那双已被雪浸湿的青缎绣暗花软底鞋,一时心绪纷乱,也说不上心中是悲是苦还是欢喜。他已明
    明白白地表明了两人之间该有正确位置,可为何在这大雪之时竟穿着在屋内走动的鞋四处追拿她?
        就在她准备伸出手去擦那沾了些污泥的鞋尖时,慕容璟和再次出口的话却将她心中刚刚升起的那点希望给生生掐灭。
        “本王不罚你。本王还要娶你。但是你需知道,你乃窑娼之女,便是入了王府也只不过是个妾室,那正妃侧妃之位都
    与你无关。”
        眉林抬起头,这是她第一次正式听到有人正式提及她的身世,她不在乎是妾是妃,那跟她有什么相干。但是他说她是
    窑娼之女,他确实是这样说的。
        慕容璟和正垂着眼留意她的反应,于是便与她渴求的眼睛撞在了一起,他的眸子瞬间变得黯沉,正欲思索其中的意思
    ,便见她伸手拽住了自己的袍摆。
        我娘在哪?眉林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尖运劲在地上划出这几个字。
        没想到她关心的是这个,慕容璟和凤眸微眯,胸中气闷,不由一脚踢开她的握执,转身走向炕。撩起袍摆坐在炕沿,
    这才看向已恢复原来姿势仍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女人。
        “你以什么身份来问本王?”他冷笑。
        眉林呆了一呆,强迫自己一字一字回想开始他讲过的话,忍住那剜心拧肝般的疼痛,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妾室妾室。
        然后,她缓缓站起了身,低眉敛目地走至炕边,再抬起头时已是笑靥如花。
        她给他脱去鞋袜,将那双冰冷的脚放入烧得滚烫的炕上。她爬上炕,为他按揉疲惫的肩颈。她让他靠在自己柔软的胸
    前,亲昵怜爱地轻吻他的脸他的唇。她对他做着一个妾室能做的一切。她……她只是想知道自己其实还有亲人。
        看着似乎已经睡了过去俊容柔和的慕容璟和,眉林轻咬住下唇,微微侧开了脸。没料到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堪堪接住
    那从她下巴上滴落的水珠。她心中一惊,抬袖在脸上一通乱擦,回过脸低头看怀中人时又是那副巧笑嫣然的温柔。
        慕容璟和的眼中阴云翻滚,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他缓缓收紧那只被沾湿的手掌,然后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着,像
    是在强忍濒临暴发的脾气。好一会儿,终于收回手,却又突然探进她的怀中,然后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我会让人去查。”他紧攫着她冷静温驯的眼,道。同时,手挑开她的腰带,探入衣下,覆上那能令男人发狂的丰满

        当那双带着薄茧的粗糙大手碰触到光裸的肌肤时,眉林不由自主绷紧了身体。初夜的疼痛刻骨铭心,之后的数次也谈
    不上美好,对于此事她已有了反射性的恐惧。然而慕容璟和却并没做什么,只是贪恋地爱抚了一会儿,感受到那来自她身体的
    诚实反应,便满意地搂着她睡了。
        她当然不知道,慕容璟和其实恨极了她展现出来的虚伪顺服,但是他更不想在这人来人往的野店中留下两人欢爱过的
    痕迹。
        即便,他确实很想要她。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我还木有头衔QwQ

    升级   19.86%

    10金牌写手Lv.ZR
    258892/432000
    冒险者排名:45
    36
    我市一条鱼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17:40:58 |只看该作者
    第十八章(2)
        一回到荆北王府之后,清宴立即开始操办婚礼。因为之前就开始准备的,并没有显得慌乱。
        这一段时间慕容璟和异常忙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连带着越秦也跟着他出出入入,难得见到几面。
        眉林还是住在她原来住的那个院子,由棣棠侍候着。瘌痢头郎中并没跟着回来,而是让慕容璟和派人送回了家乡。慕
    容璟和把那块曾经让尸鬼带给清宴的玉送给了他,说,神医以玉治他,他便以玉相报。
        瘌痢头郎中走了。他跟眉林非亲非故,没理由为她继续留下。毕竟他并不喜欢荆北,也知道眉林再不可能给他养脉玉
    ,因此便索性断了念。临走前看了眼眉林,欲言又止,终究什么也没说。
        眉林突然就明白过来了。瘌痢头郎中救不了她,否则按他的脾气,断不会刻意保留或者为难人。
        看着瘌痢头郎中所乘的马车渐渐消失在纷飞的雪片中,她仿佛正看着自己的性命也在随之渐渐变淡变无。只是这样看
    着,仿如一个旁观者一样。她想,也许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她想活着,但是她并不惧怕死亡。
        慕容璟和掉转马头迎着风雪慢慢奔跑起来,她坐在他前面,收回心神,然后侧转身将脸埋进他的怀中。他便用大氅将
    她整个人都包在了胸前。
        如果能活到来年春天,那便是极好的了。感受到他身上传过来的暖热,她眸中再次燃起希冀,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幸
    福的。她想,也许她还能看到那铭刻在记忆深处的荆北二月春花,一大片一大片,红艳艳的……
        红艳艳得好像她现在手中拿着的新娘子喜服。这样的颜色原本不该是妾能穿的……这喜服当是给另一个女人准备的。
        虽然心中明白,眉林还是让棣棠帮着穿上了那身衣服。再过几个时辰就要拜堂,她还要梳头上妆。也许迎娶一个妾室
    不是什么大事,不必过于郑重其事,但于她来说,无论是妻是妾,也只有这么一次了。别人不看重,她却不能不在乎。只是可
    惜,在这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刻,终究还是没人能够陪着她。
        刚刚穿好衣服,门嘭地被人推开,牧野落梅站在外面,美眸冰寒地看向她,不,应该是看向她身上的嫁衣。在确定当
    真不是作戏之后,她的脸上渐渐罩上寒霜,手按上腰间配剑,嗤拉抽出小半截,又啪地一下插进去,转身便走。
        “你休想嫁给他。”那断然冷硬的话语如同诅咒一样飘散在漫天风雪中。
        眉林垂下眼,坐进妆台前的椅子里,等着人来给她梳发上妆。
        她等来了慕容璟和。
        慕容璟和仍穿着常服,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即将成亲应有的喜气。眉林静静地看着他挥退棣棠,将来为她梳喜妆的女子
    撂在走廊上,心无半点波澜。在牧野落梅出现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亲大约是成不了的,所以现在……也没什么好意外。
        “我答应了落梅永不迎你入门。”慕容璟和对她说。
        她微低着头,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时是什么表情,也许有愧疚吧……也许什么也没有。她抬起手去解身上的嫁衣。这嫁
    衣本来就不是她的,还没穿暖,脱下来也不会舍不得,如同他于她一样。
        “不用脱。她不要这件嫁衣了,我会让人给她另外做。”慕容璟和看着她毫不留恋的反应,心中没来由地又冒起一股
    燥火,但被强压了下去,继续说出亲自来此的意图:“我和她会另外再择婚期,今日……今日我会为你和清宴主婚。”
        手一颤,腰上的系结被拉成死结。眉林赫然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她相信是自己听错了
        她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在喜服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苍白,淡青的血脉在下面若隐若现,长发披散在背后,光泽黯淡。
        慕容璟和微微移开了眼,竟然有点不敢再去看她。
        “清宴他一定会好好待你……”说这句话时他突然觉得喉头哽塞难言。然而他无法拒绝落梅,无法拒绝一个素来高傲
    的女子抛却对其来说与性命等同的矜持在他面前低下头,至少不该是为一个……一个不该成为他生命中重要存在的女人来拒绝

        眉林这一次是真正听清楚了。她的脸色不能变得再白,但她的手却无法控制颤抖,颤抖着想抓住点什么砸向眼前自以
    为可以主宰别人一切的男人。然而当她摸到妆台上的粉盒时,却只是紧紧地握住。
        然后,她伸出手,将那只空着的手伸到慕容璟和眼皮底下。
        解药。在他疑惑地看向她的时候,她用唇语无声地说出这两个字。她知道以他的聪明定是能够看得懂的。
        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给她根除体内毒素的解药,她就嫁给清宴。
        慕容璟和显然没想到她会讨价还价,而不是哭闹着不嫁,又或者纠缠着他,心情一下子复杂到极点,说不清是失落还
    是阴郁。他顿了顿,忍住渐渐变得暴躁的情绪,努力让自己显出不是那么在意的神情,淡淡道:“那没有现成的解药,不过我
    可以让人给你配制。”事实上,这事他早就在实施了,只是在配成之前不愿说出而已。
        眉林知道这人虽然混帐,但还算是信守承诺的。微微一笑,她继续提出要求。
        从此,我与你再不相干。削尖的手指点着胭脂,在白色的绢帕上写下这一行字,如同一朵朵红梅在两人眼前绽开。
        慕容璟和脸色剧变,狠狠盯着那几个字,似乎想用目光将之从上面剜下来似的。半晌,他放缓了面上的表情,伸手拿过
    那帕子,团了一团,扔进火盆中,状似漫不经心地道:“如你所愿!”语罢,甩袖而去。
        眉林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去看他.
        棣棠和化喜妆的妇人走进来。
        “姑娘,这妆……还要吗?”棣棠犹豫地问。她会武,慕容璟和又没刻意压低,自然听清了屋里的话。
        眉林点了点。重新坐好,目光落在妆台上的铜镜里,看着里面那与她对望的苍白女子,看着那苍白被一点点掩去,换
    上新人的喜艳。
        没有有福气的长辈梳头,于是妆妇就直接帮着给她把头梳了,一边梳一边念着祝福的话。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眉林的眼渐渐迷蒙。
        他说她是他的,她整个人都是他的。他说除了他,她谁也不能嫁……
       
        第十八章(3)
        青毡花席步入喜堂,同心结的另一端系在清宴身上。
        盖头被人用秤挑起,眉林眼未抬,耳中已听到抽气之声。大抵是在惊讶新娘子的美丽。
        她容色本不丑陋,此时再经精心修饰,掩去了惨淡的苍白之后,便只剩下醉人桃颜,楚楚柔姿。她懂如何收敛自己的
    存在感,自然也明白如何能让自己光彩照人。
        今日她大喜。她自然要是那个最美丽的女子。
        缓缓扬起长睫,如同普通的新嫁娘一般,乌黑清亮的眸子带着些许的羞怯,最先看向的是与她并排而立准备行礼的新
    郎。
        来参加婚礼的人,必然是冲着那人的面子,此时心里只怕在暗暗嘲笑自己和清宴。她当然不介意这些目光,但是自今
    日起,她和清宴便是一家人了,又怎轮到这些人来看他的笑话。
        果然,她这一眼,不仅是周遭听过婚礼换新郎传言的人心里开始狐疑起来,便是清宴也有些愣神。
        清宴穿着新郎的喜服,清秀俊雅,眉眼柔和,一眼看去倒像个翩翩贵公子,哪里是个厉害的皇家内侍。见到她望来的
    一眼,先是微怔,而后报以暖笑,那笑中隐隐有些悲凉和歉疚。
        眉林唇角微扬,回以浅浅动人的笑。然后在司仪的主导下,开始行拜礼。
        一拜天地。她看清宾客百相,却无一相是带着善意。
        二拜高堂。两人无高堂,只有主人。拜的是慕容璟和。她看清慕容璟和冷硬紧绷的脸,牧野落梅得意轻鄙的眼神,还
    有越秦不敢置信的惊愕。
        夫妻对拜。眼中只剩下清宴那张由始至终都保持着温暖笑意的容颜,只是那笑中美中不足的还是有着难以言说的悲凉
    。当一个躲在门柱后面偷瞧两人行礼的高大身影发足狂奔而去后那抹悲凉变得更加深浓。
        眉林只觉心里一沉,起身时眼前微黑,就在她以为要当众出丑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扶在了腰上,阻止了她身体的踉
    跄,却引来一阵起哄的笑声。
        那只手代替了同心结,牵住她自一开始便冰凉透骨的手,缓缓走向洞房。她看着走在前面瘦削却挺直的背影,一瞬间
    便释怀了。她命不久长,自然不会耽误对方。
        “阿姐!”身后传来越秦微微喘息的呼喊,显然他是想不通,一路追了过来。
        眉林回头,嫣然而笑,那笑并不悲伤,也不凄凉。一地白雪映着艳色红妆,如同怒放的红莲,越秦看呆了眼,直到两
    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远,才缓缓回过神。
        阿姐是心甘情愿。她……一定会幸福的吧。
        他回过头看向那本应是新郎倌却莫名成了主婚人的男人,恰巧看到一个茶杯在他掌中化成碎片,茶水掺着红色的血滴
    顺着指缝淌出,染红了那华美的袍袖,但是那张俊美的脸却仍然僵凝着,似乎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楚。
        越秦挠了挠头,糊涂了。
        深夜,喧嚣渐敛。
        慕容璟和如同一只困兽般在房内走来走去,脑中不停浮现眉林娇艳的新娘容妆,浮现她看向清宴的那一眼,浮现她最
    后对越秦的粲然一笑。由始至终她的目光都没在他身上停留过,便是无意撞上,也只是淡淡的,无喜亦无嗔,如同对待其他人
    一般。然而当她再望向清宴时,却会多出毫不掩饰的温柔。
        他从来不知道,当她的目光不再在他身上停留时,他会这样无法忍受。他不知道,是因为在今日之前,她的目光一直
    是跟随着他的。哪怕是在知道他有意药哑了她,在他为了牧野落梅将她打伤之后,她也不曾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过。直到……
    直到今日早上,她说两人再不相干。
        再不相干……
        一股无法言说的狂躁因为这句话而蠢动起来,带着心脏被挤压般的窒痛,让慕容璟和不由自主撑住窗边的案桌,另一
    只手压上心口的位置,微微弯了腰。
        从此,我与你再不相干。那句话如同咒语一般在耳边反复响起,伴着眉林看向清宴那娇媚羞涩的一眼,直逼得慕容璟
    和胸口如同要炸裂开来,他倏然将桌案上的东西一下子扫落在地,在抬眼时蓦然看到窗外开得正盛的梅。梅色如烈焰,映着暗
    夜白雪,原是高雅绝艳,但却让他没来得一阵厌烦,心中那股狂躁因之更加炙盛,于是一掌击出。但听咔嚓连响,一窗好梅竟
    是委落雪泥之中。
        “怎么,后悔了?”牧野落梅的声音突然在窗外幽幽响起,清冷中隐含着让人难以察觉的失落。
        慕容璟和冷立在那里,目光穿过窗子落向另外一个院子,没有应声。
        “璟和,你后悔了,是不是?”牧野落梅却失去了镇定,美丽的身影出现在窗口,死死盯着里面的男人,再一次重复
    。她不相信他会变心,至少她不相信他真的喜欢上了那个贪生怕死的女人。这五年来,他身边美人不断,出色则比比皆是,也
    没见他对谁动过真情。他始终在等着她,又怎会在这短短一两月内就变了心?何况还是为了一个曾经害了他的细作。
        慕容璟和缓缓收回目光,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让他即便是在最恶劣的处境下仍然不弃不舍追逐的女人身上,看她素来冷
    傲的脸上不知何时竟染上了淡淡的幽怨,看着那双动人心魄的美眸中闪烁着不安,心里却出奇的平静。
        “本王从来不会为做过的事后悔。”他淡淡道,“夜了,你该去休息了。”
        说罢,蓦然转身离开了窗子,顺手拿起件斗篷往门外走去。
        “找清宴来,本王要出门。”在踏上阶下夜时又覆上的积雪时,慕容璟和无视仍站在窗边的牧野落梅,对悄无声息跟
    随在后的护卫道。
        那护卫微僵,神色一瞬间变得微妙无比,却不敢多说,只能快速往新人所在的院落奔去。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我还木有头衔QwQ

    冒险者排名:198
    37
    冰雪~风玲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17:56:03 |只看该作者
    第十八章(4)
        如果要论最悲惨的新郎,这天下间怕是再没人能超过清宴的了,洞房花烛夜竟还被迫跟着主子在外面奔波。如果真是
    为了什么正事急事倒还罢了,偏偏人家只是想上街巡视巡视荆北城的防守以及治安情况,顺便在外面吃早餐。
        回到王府已过了卯时,院子里已经有人在活动。慕容璟和叫住想要回房洗漱换衣的清宴,让他就在自己院里解决。事
    实上,为了方便伺候他,清宴在中院也有歇宿的地方。成了亲有了家眷自然要另辟住所。
        清宴哪里还不明白自家王爷在别扭着什么,但他心中也有怨言,因此便故作不知。仍是平时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道
    :“如果一直不回去,阿眉定然会担心。奴才去打声招呼,便回来伺候主子。”说到后面几个字,他刻意加重了语调。暗忖,
    你再是王爷,也总不能把下属的新婚期给霸占了吧。
        阿眉……慕容璟和只觉眉角一跳,心里无端升起一股闷气,却又发作不得,脸色便有些难看。
        清宴低眉敛目,什么也没看到。
        慕容璟和不悦地瞪了他半晌,最终妥协地挥了挥手。独自回到屋内,侍女端来热水洗漱的时候才发现掌心竟然还扎着
    碎瓷片。没有让侍女给他处理,他自己一块一块将其抠了出来,看着鲜血随着瓷片的离开冒了出来,脑子里突然浮起身着鲜红
    嫁衣笑得俏丽动人的眉林,于是手心的疼痛变得再难以忍受。随意拿布裹了裹,他转身走进内室拿起大炎与周边邻国的地图开
    始耐着性子研究起来。
        还有月余便要过年,天寒地冻,人心思归,若战况继续拖延下去,大炎危矣。
        当清宴换了身平日穿的衣裳回转时,慕容璟和下了一个决定。
        “今日入京?那爷和牧野大将的婚事要什么时候办?”清宴惊讶,他以为他家王爷这一番害人的折腾就是为了将牧野
    落梅娶到手,哪知马上就要达成愿望,爷竟然又要入京请旨出战了。
        慕容璟和突然觉得婚事这两字刺耳得很,不由瞪了清宴一眼,没好气地道:“她家中双亲皆在京城,自然是回京里再
    办。”
        清宴心中狐疑,脸上却不显,只是哦了一声,便告退下去准备。
        慕容璟和叫住他,迟疑了下,就在清宴眉梢忍耐不住开始想要往上挑的时候,才一脸若无其事地道:“你刚成亲,与
    ……嗯……那个分开太久不好,把她也带上。”他实在无法说出妻子这两个字。
        清宴恭敬地应了,转身之后,脸上终于忍不住露出无奈的表情,心道王爷你怎么能惦记奴才的妻子惦记得这么明显呢

        当眉林听到又要入京的时候,心中确实有些不愿。她想看一眼荆北的二月,这次错过了,以后恐怕便没了机会。但是
    自己和清宴是已经成过亲的,虽然没喝合卺酒也没结发,名义上确实已经是一家人了,自然是要跟在他身边才对。这些念头她
    只是在心中转过,没有说出来,清宴跟她说,她便爽快地开始收拾起来。
        说收拾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不过几身衣服而已。就在她拎着包袱与清宴一同跨出才住过一晚的房间时,看到门外站着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
        那男子看上去三十出头的样子,貌极丑,但目光纯净,给人憨厚可靠的感觉。眉林眯眼,看他有些闪躲的眼睛,隐隐
    有熟悉之感。正思索际,那男子先是恭恭敬敬给她行了一礼,喊到姑娘。
        眉林脑中灵光一闪,眼睛蓦然瞪得溜圆。
        尸鬼?尸鬼!她一把伸出手抓住他,奈何嘴里无法发出声,但眉眼间却溢满笑意。她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尸鬼,看
    来这一段时间他过得还不错,人壮实了,背也不驼了,看上去年轻了不少。
        尸鬼先是被吓得一瑟缩,见她神情极好,也不由跟着呵呵笑了两声,这才小心翼翼地拿眼去偷觑一旁神色阴沉的清宴

        “你来干什么?”奇怪的是对人一向面无表情的清宴此时竟是寒着脸,表现得极为不悦。
        眉林察觉到两人间流动的异样气氛,再联想到昨日的一幕,微一沉吟,心中已约摸猜出几分。见尸鬼挠着头说不出话
    ,忍不住想要帮他,于是使劲把他拽到清宴面前,然后跟清宴比划说想带着他一起上路。
        “不行,爷不会答应。”清宴毫不犹豫地摇头,把问题推到慕容璟和身上。
        尸鬼的神色黯淡下来。清宴冷着脸转身,不去看他。
        眉林才不会去相信清宴的推托之辞,她也并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是如今清宴于她来说终究与旁人不一样。明明能得
    到幸福,为什么非要为了不相干的人舍弃?
        她伸出手去拉清宴,清宴回过头,对上两张可怜巴巴看着他的脸,突然觉得有些头痛。
        “行了,快点去收拾,赶不上可别怪我。”他郁闷地道,看尸鬼欢天喜地地去了,不由叹了口气。“阿眉,你……”
    他明白她的心意,只是很多事不是想的那么简单。
        眉林偏头看着他,脸上露出无辜的笑。
        清宴被她这一笑,笑得心中咯噔一下,隐然有被人看穿的狼狈感。也许其实不是很多事不那么简单,只是他……还有
    王爷活得太复杂了,于是便让那些明明活得很简单的人跟着他们受折磨。
        他一直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很聪明,聪明地知道什么时候该收敛自己的光芒,什么时候又该阿谀谄媚,不会不及,也不
    会太过。他一直以为她也是如同他们一样,每行一步都会将得失量得清清楚楚。直到昨日婚礼上,在她看向他的时候,他才赫
    然明白,她其实很简单。
        她只是比任何人都明确地知道自己能拥有什么,然后加倍珍惜而已。
        “走吧。别让爷等。”他微笑,就着她拉住自己的手牵着往外走去。
        从此以后,他会尽量不让她再受委屈。
       
        第十九章
        赶路并不轻松,早起夜宿,冒雪而行,但谁也没抱怨。一直到过了叶城,再往南行了一日,天气才渐渐和暖,河道畅
    通。为了节省时间和体力,众人改行水路。在源坊码头包了一艘船,径直驶往昭京。从源坊到京城行船顺利的话,只需要三日
    的功夫,比陆路快了数日,只是中间有一段险途常常出事,因此一般没有急事很少有人愿意坐船。
        此次入京慕容璟和只带了清宴和越秦随身,牧野落梅仍带着她那两个女侍卫,眉林和尸鬼跟在其中便显得有些突兀。
    当时慕容璟和看到尸鬼时还有些意外,问了一句他去能做什么。清宴只是低眉不语,尸鬼只能自己抓着脑袋讷讷地说自己能赶
    尸,也懂解一些巫毒之术。于是慕容璟和便不再多说了。至于眉林,他倒是由头至尾都没看过一眼,仿佛她真与他无关似的。
        虎翼十七骑并没跟随,他们已早一步离开了荆北,去向除了慕容璟和外无人能知。
        因着急于赶路,骑马途中极少有人交谈,因此倒也相安无事。一上船后,眉林便整日呆在舱房中极少出去,因此与慕
    容璟和与牧野落梅碰头的机会几乎没有。船上房间不少,除了牧野落梅的两个侍女以及越秦尸鬼两人共用一房外,其他四人都
    是一人一间。眉林和清宴自成亲以来,竟是一日也不曾同房过。但闲时清宴和越秦也会到她的房间坐坐,跟她说说话。
        越秦对于眉林嫁给清宴的事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因此一找到机会便问了出来。
        眉林喜欢越秦,虽然无意瞒他,但这事也不知要怎么说,他显然是打算一直要跟着慕容璟和的,自然不能让他由此对
    那人心生不满。她想了想,蘸水写到:清宴很好。
        越秦盯那字发了很久的呆,脑子里浮起那日慕容璟和捏碎茶杯的情景,嘴里便不由自主喃喃了出来。“可是……爷他
    很喜欢你啊。”
        眉林僵住,微别开头。
        窗外崖壁如削,雾霭浮动,猿啼如伤。
        越秦怔怔看着她的眉角,突然没来由地觉得一阵难过,正想开口说点什么,便见她已回过脸来,唇角噙笑。
        他是主,我是奴。她说,然后在越秦不解的目光中又补充了句:此话以后休要再说。
        越秦直到离开,都还是晕晕乎乎的。他生性单纯,哪里能想到这里面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直到看到在甲板上神态亲密
    赏景的慕容璟和跟牧野落梅两人,便似有醍醐灌顶一般,整个人瞬间通透了。
        大约是被俘虏过,又被当成猎物嬉耍过,他对牧野落梅始终无法生起好感。此时因着眉林的关系,心中更是讨厌得很
    ,当下头脑一热,便磨蹭着走了过去。
        慕容璟和倒真是喜欢他,见到他,便招手让他过去。
        “秦子,你也来看看我们大炎的江山与你那南越相比如何?”
        越秦先规规矩矩地向两人行了礼,才漫不经心地扫了眼两岸险峰,恭敬地回道:“回爷,小的看这山这水都是一样的
    ,分别不出来。”
        “哦?”慕容璟和不由露出兴味的神色,笑道;“既然是一样的,那又为何要分你南越我大炎,不如合为一家可好?

        闻言,牧野落梅心中一惊,看过去时却见他眼中满是戏谑,一时竟有些分不出他是在逗弄越秦还是真有此意了。如是
    眉林在此,必然不会有此疑惑。
        越秦显然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抬手挠起了脑袋,好一会儿才拧着清秀的眉头有些苦恼地道:“合成一家当然好,不用
    打仗了。可是,谁来当皇帝呢?”
        慕容璟和看着他皱成一团的小脸,不由乐了,不由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行了,这事还轮不到你这小家伙来操心。你
    在那里鬼鬼祟祟地是想要干什么坏事?”
        牧野落梅极少见到他对其他人如此宠纵,心中讶异,不免多打量了几眼越秦。见其虽然瘦小,但长得清秀俊俏,尤其
    是一双眼睛乌黑澄澈,极为灵动,一时间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显然过去五年慕容璟和私生活之乱已给她心中落下了阴影。
        越秦心思单纯,虽然感觉到她看自己的目光怪异,却怎么也想不到那处去。听到慕容璟和问,正中下怀,笑得露出了
    两颗小虎牙。
        “回爷,小的刚在啊……眉……眉林姑娘那里说了一会儿话,正想回房,看爷和牧野将军在上面,就想过来看看爷有
    什么吩咐没有。”
        慕容璟和听到眉林两字心口不由一跳,但很快就注意到越秦改了称呼,正在琢磨其中意图的时候,便听到牧野落梅道
    :“她已为人妇,就算嫁的只是一个太监,可也当不上姑娘二字了?”
        听出那话语中的讥嘲,慕容璟和侧眸看过去时,正看到她唇角轻蔑地撇着,心中不由一阵地不舒服,脸色便沉了下来

        越秦更加恼怒,但是也知道得罪不起此人,当下完全不予理会,仍然看着慕容璟和带着堵气意味地道:“爷,小的还
    是习惯叫眉、眉林姑娘,眉林姑娘眉林姑娘……”
        慕容璟和被他那孩子气的行为逗得噗嗤笑出声,一腔郁气化为乌有,在看到牧野落梅气得铁青的脸时才觉得有些失态
    ,忙干咳一声,假装转身去看山色。
        “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罢。她……”在说出这个字时,他原来还有些轻松的情绪一下子沉落下来,淡淡道:“她必
    然不会介意。”事实上,他倒是很喜欢这个称呼。
        得到慕容璟和的允许,越秦不由得意起来,示威似的瞥了眼牧野落梅,只差没手舞足蹈了。牧野落梅又不能真与他一
    个小孩子计较,冷哼一声,怒气冲冲地撇下两人回了舱。
        慕容璟和没有回头,似乎已沉醉在景色当中,忘了周遭的一切。
        越秦看着他的背影,不由想到眉林之前侧身看着窗外时的神色,隐然觉得两人身上流露出的感觉有些相似,让他心中
    酸酸涩涩的很不好受。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我还木有头衔QwQ

    冒险者排名:168

    露出半个身体的喵蛋懵懂兔叽

    弓箭手勋章 - 转职为弓箭手可以领取

    38
    两仪式 普通靓号 发表于 2013-9-16 18:14:23 |只看该作者
    第十九章
        越往南行,雪倒是不下了,雨却多起来。到了下午时,便淅淅沥沥地下起来,直到傍晚也没停。
        三餐原本都是各自在房间里解决的。清宴伺候慕容璟和吃罢,回到房间时发现里面已经有人。推门,一眼看到桌上摆
    着热腾腾的火锅子,还有几盘常见的配菜。
        “总管大哥终于回来了!”越秦的欢呼声最先响起,然后是一张小脸凑过来,一把拽住他便往桌边拉。“快快,肚子
    都快饿扁了。”说话的同时头也不回地一脚将门踹上。
        眉林正在笑吟吟地为大家分碗筷,尸鬼原本是在拿着碗添饭的,见到他,手上不由自主地一哆嗦,停了下来,神色忐
    忑局促,似乎害怕被他责备不该没经同意便进入他的房间。
        清宴从来没想过回房时会有人等自己,以往总是一室冷清,他似乎也习惯了,如今却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心中似
    乎有暖意在发酵。
        见到他神情不对,尸鬼不由慌了手脚,放下碗想上前,却又不敢。
        “一个人吃饭总觉得可怜得很。”越秦正为能跟大伙儿一起吃饭而兴奋着,也没注意到两人异样的神色,快嘴解释。
    原本他是挺有些怕清宴这个平时喜怒不形于色还总喜欢拿高高在上的目光看人的总管,但是因为着他和眉林的关系,便不由多
    了几分亲热。“我喜欢热闹,人越多越好。总管大哥你可别生气,这是我出的主意,鬼大哥也是我拉来的。”原来越秦开始只
    是端着饭去找眉林一起吃,眉林便想到清宴回房时饭菜怕已冷了,便想到不如几个人一起吃火锅,于是越秦连着尸鬼也拽了来

        清宴脸上的严肃敛去,露出淡淡的笑,道:“如此甚好。我倒是多年不曾与人一起吃饭了。”说着,在挨着眉林那边
    坐下,从她手中接过筷子,主动往锅里夹了几片豆腐。
        尸鬼见状,也放松下来。添了饭,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给了他。
        清宴接过,沉吟了一下,才开口:“你不是我的下属,不需如此。”
        “是啊,鬼大哥,你要这样拘束,这饭吃起来可就不香了。”越秦笑嘻嘻地在一边起哄打趣。
        尸鬼被说得脸红耳赤,喏喏了几句,倒也真不再像开始那般战战兢兢。倒是眉林眼尖,瞅到清宴的耳根隐隐有些发红
    ,心中不由微笑。她是想不明白这两人是怎么会凑一块儿的,但若都是真心,倒也没什么不好。
        越秦是个孤儿。尸鬼送信到王府之后,清宴曾派人到他家去查访,得到的是他父母双亡老婆早已改嫁的消息。算起来
    ,在场四个都算是孤苦伶仃之人,虽然来历身份各有不同,如今聚在一起,却也无格格不入的感觉。
        眉林无法说话,清宴早已养成食不语的习惯,尸鬼木讷沉默,因此就只听到越秦一个人在那里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倒也算是热闹。
        正吃到酣畅之时,门突然被叩响,下一刻,已被推了开来。
        “清宴……”慕容璟和的喊声同时响起,却在看清门内情景时又嘎然而止。
        那时眉林正在给清宴夹鱼片,越秦则在往拘禁的尸鬼碗里猛堆肉菜,尸鬼则忙不迭地想避又不敢避。见到慕容璟和出
    现,几人都有些僵愣。
        清宴最先反应过来,慌忙放下碗筷站起身,不着痕迹地挡住了眉林。
        “爷。”他有些疑惑。这是他的吃饭时间,不知道有什么事竟然能让王爷急到亲自来找。但即便是如此,他仍然没有
    丝毫迟疑地准备往外走去。
        然而,慕容璟和却步了进来。
        “你吃完再说。”他说,自己则走到清宴的床边坐下。屋内已经没有多余的椅子,除了床也无处可坐了。
        其他三人这才时才缓过神,都赶紧站了起来。
        慕容璟和示意他们继续,不必管他。但清宴哪能真不管,当下给他去沏了壶热茶,这才回到桌边。
        有这么一尊大神在旁虎视眈眈地看着,四人哪里还能像开始那样随意,气氛不由变得有些僵凝,连喜欢说个不停的越
    秦都沉默了下来,除了不时给更加局促的尸鬼夹菜外,便是闷头快吃了。
        眉林恰好背对着床,感受更为明显,整个人就仿佛被烈火炙烤着一样,坐不能安,食难下咽。
        过了一会儿,清宴绷不住了,放下碗筷,在眉林等疑惑的目光中看向一边慢条斯理饮着茶,一边用目光荼毒着他们的
    男人。
        “我吃完了,你们吃完就回去休息,不用收拾。”他对眉林柔声道,眸中尽是安抚之意,语罢站起身道:“爷,我们
    出去说吧。”
        “无妨,就在此地说也是一样。”慕容璟和却稳坐如山,没有挪动的打算,眼中隐隐泛起戾色。
        清宴明白方才的举动惹这位爷不快了,但他不否认自己确实是故意的。看了一眼垂着眼自王爷进来便再没展露过笑容
    的眉林,心中叹气,却无可奈何。只能走过去,顺便替她挡住慕容璟和若有似无投过去的目光。
        慕容璟和唇角浮起一抹淡淡的讽笑,他自然看出了清宴的意图,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道:“自明日起都到大厅去
    吃,不许再窝在这小小的舱房中,免得说本王薄待下人。”
        清宴规矩应是,心道亲自来就是为这个么,爷你也太小题大做了。
        越秦抬头看了眼神情木然的眉林和手足无措的尸鬼,忍不住话多的脾气,接了口,笑道:“爷的意思是让小的们跟你
    一起吃饭么?”他虽然这些天学了规矩,但从小野惯了,无人教导,天性中的尊卑意识并没那么严重,对慕容璟和仰慕尊敬多
    于畏惧。
        清宴眉微皱,正想喝叱他不懂规矩,却没想到慕容璟和竟然笑了起来。
        “何妨?那就自明日起,都跟本王一同进膳罢。”
        越秦哑然,偷觑到眉林抿紧绷紧的唇角,心中懊恼,恨不得煽自己一巴掌。只是现在想要后悔,却已是不能。
       
        第十九章(3)
        雨一直没停,到第二日时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有加大趋势。越秦是南越的人,据他说南越经常是这种天气,所以他一
    点也不觉得不习惯,整日在舱内各房间串来串去,也常常冒雨跑到甲板上,像个猴子似的没有消停的时候。
        但是船家脸色却不大好。他说傍晚时会经过离涂滩,那里本来就水势湍急,暗流密布,常时经过也要加百二十倍的小
    心,如今下了这一日一夜的雨,只怕会更加危险。唯今之计只能加快速度,赶在下午抵达那里,趁着天光越滩危险多少要减小
    一些。这种事谁都帮不上忙,其他人索性懒得去操心。
        眉林从来便谨慎,听到后便去找船家要了些油纸来,将自己和清宴等四人的衣服都各自包了,又每个人包袱里都塞了
    个火折子以防万一。至于慕容璟和跟牧野落梅的,实在轮不到她去操心。
        清宴见状,想了想,还是决定小心些好,便给慕容璟和重要的东西也如法炮制。慕容璟和见到有些奇怪,随口问了句
    ,听到这过于谨慎的做法源自眉林,便打消了原本想取笑几句的念头,心中一时柔软一时酸痛,还有些无法出口的嫉妒。
        “她总是这样仔细的……”他以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低喃,语罢目光落向雨如串珠的船窗外,忆及往事,双眸不由
    一片迷蒙。
        清宴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也无法说。
        吃午饭的时候果然齐聚一堂,自离开荆北后还没这么热闹过。按慕容璟和的意思,所有人都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不分
    尊卑,连着牧野落梅的两个女侍卫也都被叫着一道坐了进来。
        牧野落梅觉得有些奇怪,她行军打仗时也是跟着手下士兵同吃同睡的,倒也不是不能忍受,只是一抬眼便能看到眉林
    ,心里总觉得不是很舒服。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就是看这个女人不顺眼。难道这是天性犯冲?
        眉林哪里理会得她的想法,因着清宴要伺候慕容璟和,她又要坐在清宴身边,便与慕容璟和只隔了一人。这原本没什
    么,她想着自己与他没什么关系了,那也不必刻意避着。只是每当她看到清宴因为伺候他而吃不了什么,忍不住给清宴碗中夹
    些菜时,便会觉得夹菜的手像是被凶兽盯着般,危险感油然而生。
        为此,她恼怒得很,心道你现在也不是我主人了,我爱怎么就怎么。于是扛着那种浑身颤栗的感觉,夹得更加起劲起
    来,片刻之后,清宴的碗中就堆得跟小山似的。
        “够了,阿眉。”其他人倒没说什么,清宴先不好意思起来。
        眉林抬头正好看到尸鬼有些黯然的眼神,莫名地愧疚起来,又见到他夹在碗中许久却没动过的鸡腿,突然站起来探过
    身夹了过来就往清宴碗里搁。只是清宴的碗里已经堆满了,放不了,她一下子有些傻住,想将那些菜夹一些到自己碗里来,可
    是筷子上还有东西。
        桌上众人早被她的举动弄得目瞪口呆,连越秦都忍不住惊得掉了筷子,弯腰下去捡后半晌也没起身来,只是看到他坐
    的椅子在那里咯咯咯地一个劲颤抖不止。坐在他旁边的尸鬼却浑然不觉,目光由始至终紧张地看着那个鸡腿。
        这场面实在太诡异了,慕容璟和忍不住轻笑出声,伸出筷子将清宴碗中的菜尽数夹到了自己碗中。眉林夹着的鸡腿终
    于有地方落了,不过同时掉落的还有众人的下巴。刚爬起来的越秦又哎哟一声,哧溜了下去。
        清宴有些尴尬,不敢拿慕容璟和怎么样,只能狠瞪一眼对面的尸鬼,但仍然低下头夹起鸡腿啃了起来。他暗忖爷碗里
    那么多菜,多半是用不着自己伺候了。
        尸鬼见状,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傻傻地笑了。
        因为清宴放低了身子,于是慕容璟和正襟巍然目不斜视优雅进食的样子以及牧野落梅铁青的脸以及凌厉的目光便毫无
    遮挡地落进了眉林眼中。她怔然,而后默默地低下头,闷头吃起来,再不给任何人夹菜了。
        啪!筷子砸在桌上的响声震得人心中一跳。
        “我竟是从来不知道你还有与奴才分食的习惯,你这王爷当得还真是平易近人啊。”牧野落梅冷笑道,打破一桌寂静

        这话中明显地夹枪带棒,别说慕容璟和,便是清宴也变了脸色。眉林不由捏紧了手中筷子,压住心中的悲怒,她知道
    自己不能给清宴惹麻烦。以前她是慕容璟和的奴才,必须忍着,如今她名义上是清宴的妻子,仍然要忍着。终究,这一生都要
    这样忍耐……
        “清宴从小跟着本王,与本王的感情比兄弟还亲厚,别说同进一碗食,当初本王遭困,重伤无法进食的时候,还是靠
    着他将坚硬如石的干粮用唾液化软,方救得本王一命。”慕容璟和放下碗,从容不迫地道,语气中有威凛不悦之意。“如今只
    是吃点他碗中的菜,何须大惊小怪?”说罢,顿了下,笑了:“落梅,这奴才二字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叫得的。”这一句话
    已大有警告之意。
        除了又低下头继续沉默啃鸡腿没有任何表情的清宴外,其他人都为慕容璟和这一番话给震住了。尸鬼和越秦是第一次
    看到他展露王爷威严,明明是和颜悦色的,偏偏让人心中不由自主地发寒。眉林算是见过最多面的他,对此倒是没啥感觉,只
    是她想不到慕容璟和原来是这样重视清宴。最惊讶的反倒要算牧野落梅。
        她既为慕容璟和竟然为了一个奴才这样让当众驳自己颜面而恼怒,却又为他那罕有显露的威凌霸气心折,一时心中乱
    成一团,发作不是,不发作也不是。
        正在此时,船身猛地震动了下,桌子上杯盘一阵清脆的撞击,坐着的人都不由伸手扶住桌子,才免去摔跌的狼狈。
        船家匆匆走了进来。
        “进离涂滩了。”

    生きているのなら神样だって杀してみせる!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我还木有头衔QwQ

    升级   25.12%

    10金牌写手Lv.ZR
    270251/432000
    冒险者排名:19
    39
    剩饭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18:39:29 |只看该作者
    第十九章 (4)                                          
    离涂滩,九滩十八弯,十里不同天。这话说的是离涂滩是由九个滩组成的,在短短的十里内会转十八个弯,而且气候会发生急
    剧的变化。
    连日下雨,滩窄水急,暗流肆行,在转过第二个弯的时候,船尾就被带得扫到旁边峥嵘的山石,破了一大块。尽管掌舵和操桨
    的都是老手,此时也不由地手心里都捏了一把汗。
    眉林坐在自己房中的床上,手中抓着包袱,冷静地察听着船身传来的动静。大抵是习惯使然,在有可能是面临危险的时候,她
    喜欢尽量做好应对的准备,绝不抱侥幸的心理。
    反倒是其他人,该做什么做什么,没人像她这样如临大敌。越秦甚至跑到了甲板上,去看大船与激流险滩搏击的惊心动魄场面

    此时是下午,清宴如同以往那样留在慕容璟和身边。而慕容璟和又跟牧野落梅在一起研讨边关战事。牧野落梅的女卫自然也在
    ,随时准备回答两人不时提出的看似普通实则刁钻的问题。
    尸鬼不方便进去,便蹲在他们的门外。
    船出事得极其突然,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水底交织的暗流将被砸在山壁龙骨多处断裂的大船撕成几段,然后缠卷着往下拉。
    眉林在感觉到不对的那一刻想要往舱门冲去,然而还没动身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都往门边滚去。她顾不得多想,一把
    抓住床柱,将包袱挂到肩上,纵身破窗而出。狂暴的风雨迎面而来,将她身形刮得一歪,再想落下却发现脚下除了浑浊的湍流
    外已不见了船的影子。前面不远处还能看到半段船身载浮载沉,但她已无力跃过去,只能扑通一声落进冰冷的水中。与此同时
    ,四周也先后响起了惊呼落水之声,显然船上之人都无法幸免。
    激流扑卷而上,水下仿佛有无数的手在拉着她往下扯。眉林虽然水性不差,猝不及防下仍然差点中了招,等她好不容易从暗流
    中挣扎出来抓到旁边的山壁,已筋疲力尽。
    回头去寻其他人,因为仍然是下午,雨虽大,光线却还充足。以她的目力尚可从那些无数正在跟激流搏斗的人中认出自己熟识
    的那几个。
    最先看到的是慕容璟和,他正一手抱着面色紧张的牧野落梅,一手攀住身边尚未完全沉落的部分船身往对面荒滩游去。清宴的
    头在河心冒出,不一会儿又沉了下去,半晌都没浮起来。眉林心惊,正想重新入水时,他又突然破水而出,背上驮着尸鬼魁梧
    的身体。越秦正被两个水手挟着往岸边扑腾。那两个女侍则双双抓住一块飘浮在水面的碎船板,脸色苍白地随着水流打着转儿
    ,有几个船上的水手正往她们游去。
    一个包袱从眼前飘过,眉林顺手捞起。她知道此次虽然惊险,但人大抵都不会有事,暗暗松口气之余,一抹淡淡的孤寂悄然笼
    上心头。
    无人牵挂,也无人可牵挂。兜兜转转,她终究还是孑然一身。
    眼苦涩一笑,她将身上的两个包袱挂在旁边斜长的树枝上,一个纵身跃进了水中。耳边有人惊呼的声音,她却并不理会,拼力
    划向河心,开始打捞漂在水面上的包袱。
    等上了荒滩的众人慢慢缓过神来时,便发现似乎少了一人。
    “阿姐呢?”越秦失声道。
    随着他这一声喊出,其他人也立时发现眉林不在了。因为她向来都是安静沉默的,很容易让人遗忘她的存在,所以便是不见了
    也没几个人能立即察觉。
    大多数人都不由望向已无一人的湍急水面,不约而同想到一处去。越秦急得眼睛都红了,他水性不好,本来就是靠着别人才得
    一命,此时竟然又要往水里扑去。
    “别乱来!”清宴呵斥道,同时纵身而上一把操住越秦的手臂,将他拽了回来。
    越秦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拼命扭扯着身子想要摆脱清宴铁箍般的手。其他人都被这场面惊得呆住,尤其是船家,想到出了人命
    ,这事儿可就麻烦了。
    清宴被越秦这孩子气的反应闹得又是酸涩又是好笑,一把拍在他的头壳上,冷冷道:“阿眉没事,还用不着你给她哭丧。”
    哭声嘎然而止,收放的速度让人叹为观止。越秦抬手用湿透的衣袖胡乱擦了下眼,正想问清宴为什么这样肯定,就看到慕容璟
    和走向滩旁临水的一块白石。白石上面赫然摆放着几个包袱,其中两个被一个杏红色的香囊紧紧系在一块,香囊下面穗子上坠
    的是个打得有些歪歪扭扭的同心结。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清宴却能一眼认出那两个包袱正是他和尸鬼的。眉林将之这样绑在一起,用意再明显不过。
    慕容璟和将那些包裹一一打开,确认了归属,里面独独缺了眉林的那一个。他脸色阴沉,目光穿过雨幕往对面险峻的崖壁看去
    。脚尖倏然踢出,将漂在水边的一块烂木踢向河心,身形随之一动,就要纵身借力渡河。
    清宴一直注意着他的反应,在他看向对崖的时候便已将越秦推给刚刚从溺水中缓过神的尸鬼,身子飙前堪堪挡住了他渡河的动
    作。
    “爷,让她去吧。”硬着头皮迎上慕容璟和阴冷暴戾的双眸,清宴虽然因为寒冷而脸唇有些发白,但表情却一如既往的冷静,
    不透露丝毫情绪。
    慕容璟和唇角抽紧,冷然道:“怎么说人都刚刚与你成过亲,你真能够容许她就这样不声不响弃你而去?”说这话时,他脚下
    踏着的卵石已无声无息化为了齑粉。
    清宴闻言脸上露出罕有的微笑,看了眼白石上那被香囊紧束在一起的包袱,缓慢却肯定点了下头。不需多言,虽然他没料到眉
    林会这样突兀地离去,但如果这是她所想要的,他为什么要拦阻?事实上他心中明白,在攸关利害的时候,如果必须在王爷和
    她之间做出选择,自己定然会选择王爷。而在尸鬼和她之间,很明显他选择的是尸鬼。既然如此,他如何忍心把她拘在充满危
    险的王府。
    从来不会违抗自己的手下,许久,直到身后有人忍不住寒冷连打了两个喷嚏,他才蓦然转过身。“随你。”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我还木有头衔QwQ

    升级   57.17%

    9驻站写手Lv.SSS
    154326/216000
    冒险者排名:121
    40
    李宾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19:30:03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章 (1)

    是夜,一众人就在荒滩山渡过,次日顺流翻岭涉河穿过极险的离涂滩,滩外已有一艘大船等在那里,竟是慕容璟和的人。
    原来那次慕容璟和以与眉林缱绻难舍为借口闭于房内十数日,实则暗中离开荆北,一是重新去探了回钟山石林,再来就是做一
    些应对局势的安排。其中有一项就是让人驾船日夜在离涂滩下游等待,以防万一。显然,他的未雨绸缪是正确的。
    坐在航速一日千里的船舶上,牧野落梅首次感觉到自己似乎应该重新评估慕容璟和,这个她一度以为已经废了的男人。
    自前一日答应放眉林走后,慕容璟和的情绪便显得有些不稳,似乎在竭力压抑着什么,让周围的人连呼吸都不由小心起来,生
    怕动作大了会引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
    站在船窗处,看着自出了离涂滩之后就变得和风丽日的苍山碧水,慕容璟和不停想着清宴那句让她去吧,想着这短短几月的遭
    遇,想着即将面临的风云变幻,最终不甘而隐忍地望了一眼天际浮云,然后毅然背转过身。
    那就……放了她吧!
    走在陌生的小镇上,眉林有些茫然起来。她之前有记忆以来的十五年都是被人掌控着,为了一个活着离开暗厂的目标而努力着
    。出钟山的时候,她一心照料全身瘫痪的慕容璟和,对抗毒性发作,每天都觉得不够用。第一次逃离荆北,有瘌痢头郎中一起
    ,认定要给他养玉。如此种种,每一件事都是不得不去做,从来没有给她足够的选择余地。如今她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也无人
    再强迫她去做任何事,在这突然摆在面前的自由之前,她竟如一个乞丐面对万贯家财般,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去花。
    荆北不能去。在这寒冬之际,便是最温暖的南方也没有灿烂如霞的春花。
    最想去的地方不能去,最想看到的东西无处可寻。于是她只能茫然地流浪着,攀过一座座山,渡过一条条河,穿过一个个城镇
    ,如同一缕游魂般无处着落。
    直到某一天,她突然发现周围景物有些熟悉,寻路走了一段之后,赫然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老窝子村。一时之间也不知是什
    么滋味,只是脚仿佛有自己意识似的,慢慢地走向那几间曾经住过数日的土坯房。
    路上偶尔遇到村子里的人,面对他们惊讶关切的目光和询问,眉林无法回答,只能以微笑相应。
    推开虚掩的柴扉,进入,关上。
    一切如旧,连窗子都还是如她离开时那样开着。炕上的被子有些凌乱地半掀开,仿佛睡在上面的人只不过离开片刻,很快又会
    回来似的。靠近窗沿的那大半炕面被褥已经被水浸黄,显然是离开的这一段时间下过不止一场雨。
    恍惚间,眉林像是又看见那人半靠在炕头,目光安静地看着外面,隐约还带着些许温柔和笑意。
    那一瞬间,她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缓缓扶着炕沿坐下,泪水如串珠般落下,耳中清晰地响起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你是我的女人。除了我,你谁也不准嫁。
    本王不罚你。本王还要娶你。
    你乃窑娼之女……
    今日我会为你和清宴主婚。
    眉林从来不知号啕痛哭是怎么样的一种畅快,她隐忍一辈子,如今却是连流泪也只能无声。
    眉林在老窝子村里住下了。她不知道离开此地,自己还能去何处。
    她将被雨泡过的被褥重新洗过,在天晴的时候挂在院子里晾干。她会把炕烧得热乎乎的,然后钻到被子里,睁眼到天亮。她从
    还装着两人衣服的箱子里拿出自己的放在炕头,然后把箱子连着里面他穿过的衣服锁上再也不去打开。她扯了青棉布来,开始
    学着做冬衣……
    村子里有人会来串串门,顺便闲聊两句,问起她家的男人。
    眉林笑着说找到一个能治他瘫病的大夫,他在大夫那里,等好了就回来。也许是因为很久都没再吃曼陀罗和地根索的原因,她
    的嗓子又勉强能发出一点声音,虽然沙哑,说出的话却是能让人听明白的。
    村子里的人以为她是病了才这样,所以并没放在心上。他们看她说那话时是一脸的欢喜和期待,也替她开心起来。
    他会回来的。不知是不是相同的话说得太多,多到连她自己几乎都要以为是真的,于是总会不由自主地望向院子外的山路。她
    想那个人如果从那里走来,必然会披着漫山晚霞,野花染襟袖吧。
    等翻了春,如果自己还能动的话,就再去一次荆北。那一日清晨抹去井沿上的白霜,她看着井水中倒映出的自己越来越消瘦的
    脸,暗自下了决定。但是她其实心中清楚,她最想见的早已不再是那满山遍野的春花。 
    也许同样一个梦做得多了,就真能成为现实,虽然这之间可能会有些差距。
    腊月二十九。那一日没出太阳,当暮色降临的时候,荒野山村就像被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雾霭。
    眉林正坐在灶房里烧火做饭。野猪肉炸出的油放进炒菜锅里化开烧热时,浓浓的香味便从厨房飘散了出去。
    就在那个时候,急促的蹄声突然刺破凝止不动的暮霭,由远而近,每一声都仿佛踏在人的心上,带着让人颤栗的沉重。
    眉林本来不想理会,洗好的青菜倒下锅,翻炒了两下,终究没忍耐住,一把将锅端离烧得正旺的火,擦了擦手,走出去。
    一人一骑出现在青暮笼罩着的山径上,披风被寒风吹得在身后翻飞,如同翻涌的暗云。
    眉林站在檐下,看着来人在院子外面停下,心里出奇的平静。她想,她其实知道他会来的。只是这一次,又为了什么?
    柴门被推开,那人大步走了进来,从容得就像是在自己家中那般。鹰枭般的双眸紧攫住她,英俊的脸上布满风尘之色。
    不过分别月余,慕容璟和身上竟已多出了一层杀伐肃煞之气。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申请友链|手机版|访问动态|90 Original Club ( 闽ICP备12015723号-2

    GMT+8, 2024-10-5 06:29 PM , Processed in 0.342752 second(s), 239 queries , Gzip On.

    Powered by 90YCS Template By SADGD

    © 2006-2013 Sadgd Inc.

    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