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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飘雪无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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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花厌》作者:黑颜(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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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冒险者排名:164
    21
    灰灰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12:16:13 |只看该作者
    第十章 (2)
       
        一时行一时歇,偶尔说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原本以为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通道就在眉林的一次单独爬行当中结束了。
    那样的突然,让她甚至有片刻缓不过神来。
        她跪爬在那里,呆呆看着甬道外那黑漆漆的一片,即便把火把拿出去,除了眼前一条通往下方的石质阶梯外,还是什
    么也看不到。
        还要往下……往下会是什么,她不敢想。
        在周围巡视了一遍,最后把火把插在穴口的岩石缝中,然后回转。然而爬到一半的时候,那一点已经变得有些昏暗的
    火光突然下子熄灭,四周瞬间陷入一片混沌般的黑暗中。
        眉林僵了下,但并没倒回去重新把火把点燃,而是继续往慕容璟和的方向爬去。当摸到那具温热的身体的时候,她微
    微紧绷的心才放松下来。
        “火把怎么熄了?”慕容璟和是靠着石壁坐着的,感觉到她摸索的手时,问。在火光完全消失那一刻,莫名的不安瞬
    间将他笼罩。明知她不会丢下自己独自离开,但那种无边无际的黑暗却由不得他不胡思乱想。
        也许是因为黑暗延长了一切感觉,眉林觉得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回转都要累,听到他询问的声音后安下心来,便也不
    急着走,就靠坐在旁边石壁上休息。
        “大约是有风,吹灭的。”她吁出口气,觉得眼皮想要打架。
        “到出口了?”慕容璟和一听她的话,便琢磨出了点前面的情况。毕竟这甬道前后不相通,又怎么可能有风。
        “嗯……外面可能很大……看不出是……什么样的地方……只有一条……梯子……”大约是放松下来,眉林觉得越来
    越困倦,一边迷糊,一边时顿时续地道出情况。
        感觉到她的倦意,慕容璟和偏头,却因为隔着两肩,碰不到她的头,只能用垂在身边的手抓住她的已被割得七七八八
    的裙摆扯。
        “喂,别睡。”如果她睡了,他会觉得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这样的黑暗中,会异常难熬。
        眉林皱了下眉,身体微微侧滑,头靠在了他的肩上,含糊不清地咕噜:“让我……眯一会儿……就一会儿……”
         慕容璟和犹豫了下,又拽了拽她的裙摆,不是很情愿地道:“那……那你抱着我。”只有那样,才能将那种被黑暗
    吞噬的惶惑驱离。在之前感觉到她回来的时候,他就有这种冲动,只是拉不下面子说。
        眉林困倦得厉害,闻言不耐烦起来,果断伸手揽住他的腰,身体几乎滑进了他怀里,不一会儿便打起了细小的呼噜。
        感觉到她的重量和体温,慕容璟和的心立即踏实下来,也涌上了睡意,竟难得地睡沉过去。
        这一觉睡了多久没人知道,眉林先醒过来,发现自己压在慕容璟和身上,两人不知何时滑倒在了地上,这样他竟然都
    没叫醒她,当真稀奇。
        她一动,慕容璟和就醒了过来,就听他迷迷糊糊地问:“什么时辰了……”
        话问完,人也清醒过来,看着眼前一团漆黑,心中有片刻的迷茫。
        眉林将他扶坐起来,掏出火折子吹燃,在微微跳动的火光中彼此对望一眼,等那束亮光如同生机般润入人的心中,才
    又摁熄了它。
        “也许外面日头正好。”她说,然后把慕容璟和弄上背,开始往出口爬去。膝上手肘早已磨破结了血痂,此时再次蹭
    到,立即又浸出血来,疼得钻心。她突然有些后悔停下来休息,如果趁之前疼得麻木的时候一鼓作气爬出去,就不会多受这份
    罪了。而最让人头疼的,就是这挥之不散的黑暗。
        别说是她,便是被她一直背着走的慕容璟和,因为两条腿一直拖在地上,也早被磨掉了层皮,但他本就受着经脉俱裂
    ,一时也不曾停过,这点小痛反而没放在心上了。<br /><br />  
        一番折腾,终于来到通道口,眉林将火把重新点燃了。
        黑暗已经浓得快要将人溺毙,再次见到光明,虽然只是影影绰绰的一团,两人仍然有种被拯救的感觉。
        眉林从用外衫打的包袱里面掏出竹筒,两人分别喝了水,才开始分吃烤熟的野薯山药。分不清时间,只能累极了时歇
    ,饿极了就吃。
        慕容璟和靠在一边山壁上,一边困难地吞咽着因为冷了而显得有些噎喉的粉质块茎,一边注视着眼前不甚清楚的石阶
    。石阶像是在山壁上琢刻出来,窄而陡,不过两三级后,便隐没在黑暗中。下面会是什么,两侧又是什么,让人无从捉摸。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第一次,他开始疑惑。
        若说是胡族当初隐藏之所,在那兵荒马乱的年代,他们逃命还不及,又哪里来的闲功夫用砖铺这样一条不实用的通道
    ?或者说,这是在前朝盛世时弄的?只是这通道堵着一头,既不能用来逃亡,也不能用来查探敌情,实在是不太实用哪……
        眉林看他皱着眉头,只道被噎到了,忙递了水过去。他也没拒绝,就着喝了两口,才道:“你点另一支火把,下去看
    看,别走太远。”顿了下,叮嘱:“小心点。”
        眉林也正有此意,如果不把四周情况查探清楚,心中实在没底。
        她给慕容璟和留了一根火把,自己拿着另一支,先看了看了两侧,发现石阶不过比通道要宽一点,两边是陡直的山壁
    ,上面下面都黑乎乎的,看不清是什么情况。伸了伸因为爬动而变得有些僵硬的腿,才慢慢往下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没走多久竟然都到了底,踩着平整的地面,她抬头往慕容璟和看去,笑道:“我当多高呢,虚惊一场
    。”
        大约就是八级的台阶,因为比较陡,所以显得有些高。
        慕容璟和坐在通道口,垂眼俯视着她在火把光照下开怀的笑脸,仿佛看到了一朵在春夜寒气中乍然绽放的迎春花,心
    口微微一悸,也不由上扬了唇角。
        首次见到他这样纯粹的笑,眉林呆了呆,觉得好像有什么温温软软的东西慢慢覆住一直就不太暖的心脏。
       
       
        第十章 (3)
       
        慕容璟和看着眉林举着火把往前走去,所过之处,可以看到青砖铺就的平整道路,以及道路两边蹲着的鸟头豹身石兽
    ,火把往旁边照去,石兽以外是看不透的黑暗。那条道路往前延伸着,似乎要延伸到宇宙的终极。
        他感到有些不安。然后,眉林停了下来,在她面前是两根白色的方石,一人多高,如同一道门般矗立在那里。方石之
    间,是一条往上的石梯。不是青砖,而是白石筑就,在火焰照射下隐隐泛着红光。
        眉林原地站了一会儿,没有继续向前,而是将火把插在一头石兽的嘴里,然后倒了回来。
        慕容璟和松了口气。
        “上面都是石头,像……像外面的石林一样,我不敢进去。”回来的眉林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
        慕容璟和心中一动,奈何动弹不得,否则以他之心,只怕要将这处所在研究个透彻。
        石梯虽然不高,但太陡,而慕容璟和的腿又太长,眉林费了好大劲才把他安全地弄到平地上,一沾地,两人就瘫成了
    一堆,出了好一身的冷汗。
        “好像是墓葬。”头恰好枕在眉林柔软的肚子上,慕容璟和半眯着眼看向黑暗的上空,缓缓道。神色因为这个猜测而
    慢慢凝重起来。
        且不说这墓葬是哪一朝的君王,只是看这排场,就知道里面肯定机关重重,凶险无比。他们之所以能平安抵达此处,
    只怕靠了几分运气。
        眉林想了想,双手将他挪到地上,起身回到上面的通道口,拿起包袱和插在上面的火把走下来,然后做了一件让慕容
    璟和大吃一惊的事。她将火把使劲扔向半空,看着火把在空中打了个转,落向石道之外,忙跟着探身往下看去。
        她其实只想看看上空是什么,脚底又是什么,就像慕容璟和没说出口的想法一样。慕容璟和却觉得她这样的做法太过
    鲁莽,只是阻止已来不及。于是便听轰地一声,一柱火光冲天而起,然后如涨潮时的海水般汹涌地往两旁蔓延而去。即使眉林
    闪避得快,仍然被燎去了少许额发与眉毛。
        她蹬蹬蹬退到慕容璟和身边,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一片火海,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火光耀动,照亮了他们所处的整个空间,却也带来了炙热的温度。
        慕容璟和本来也被吓了一跳,却立刻被她的反应逗得忍不住笑。一边笑一边眯起眼,等到眼睛适应了突如其来的亮光
    后,才开始慢慢打量起周遭的一切来。
        这是一个极大的溶洞,从头顶垂落的钟乳石来看,很显然是天然生成的。但是那只限于头顶。因为躺着,除了头顶和
    通道的两头,他看不到其它地方是什么样。
        通道的一端连接着他们来时的低矮甬道,另一端则是眉林插着火把的地方。那里他之前只隐约看到两块白石和一道石
    阶,此时才发现,那里岂止是两块白石,根本是由密密麻麻的石头组成,果真像头顶上的那片石林。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石
    头只有人许高,一人合抱粗,就像是将巨石林缩小了放在这里一样。
        难道真是人为的?他的疑惑越来越深,不明白什么人要在这里建这样一座浩大的工程,较他慕容氏历代帝王陵寝不知
    宏伟复杂了多少倍,却又不见龙凤图腾,显然非是帝王之墓。而如非帝王,又如何能建得这样一座陵墓?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眉林已经回过神来,一把抱起他的上半身就想往上面的甬道拖。
        “往中间走。”他赶紧道,目光落向石道另一端。火光映照下,那片雪白的石林如同火海中的冰岛一般,清冷肃然,
    不受丝毫影响,只是反射着火光,隐隐约约有玫瑰色的光华在流动,美得惊心动魄。
        眉林虽觉得那边像一座孤岛,只怕上去就下不来,但一路上他从未出过错,因此心中虽然有疑虑,却被炙热的温度逼
    得无法多加思索,于是真的向中间快速而去。 
        因为身体被抬高,慕容璟和在被拖动的闲暇中,终于可以看到他们所在石道以外的情况。
        两边都是火海,然后隔着不近的一段距离,又分别是两条石道,只是上面的石雕不同,但也是不曾见过的异兽。在那
    两条石道以外,隔着大约是相同的距离,又是两条石道,以此类推,可以知道,在中间石林的另一面,也有着相同的石道。而
    每一条石道的尽头,都接着一个甬道,或高或矮,或以石门相隔,或以怪兽雕像相守。
        炙热的空气一股接着一股地迎面扑来,让人连喉咙里面似乎都要灼烧起来。慕容璟和收回目光,看了眼身边的鸟首怪
    物,不由啼笑皆非。
        “咳……笨女人!”他有些无奈地叹气。
        眉林正火急火燎地拖着他跑,虽然说走更恰当点,但她确实是以跑的心情在往中间的小石林奔去,只是手中拖的物体
    太重,严重影响了她的速度。听到他的话,她已无心情不悦,只是奇怪:“我又怎么了?”
        慕容璟和再叹气,想要抬手,却也只能想想,于是更加颓丧。
        “这两边的兽身就是灯盏,你为什么非要干把火把扔出去的蠢事?”虽然说能够看得更清楚些,但也断了他们的退路

        兽身有一条凹缝,可见灯芯,看这火势,也许下面就是供应灯油的所在。
        眉林匆匆瞟了眼,也有些无语,脚下不停,额上鼻尖都已因高热染满了汗光。
        “扔都扔了,现在说又有什么用?”她有些郁闷,这会儿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有鲁莽的时候。
        慕容璟和嗤地一声笑了出来,摇头,正想再说点什么,身体一顿,被放了下来。留心一看,竟是已经到了地方。
        让人意外的是,在这两根石柱之内,仿佛有什么东西隔着一样,温度竟不似外面那么高,却又不像在之前的甬道里面
    那么冷,倒是恰恰地好,恰恰地舒服。
        真是个怪地方。两人心中同时冒出这个念头,既好奇又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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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冒险者排名: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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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帅真诚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12:36:07 |只看该作者
    第十章 (4)
       
        石道上开始冒起腾腾的白气,眉林伸手往上一探,不由倒抽口气,倏地又收了回来,慌忙把慕容璟和往上拖了几个台
    阶。
        “这下糟了,在火灭之前我们可能都出不去……”她低声道,声音中隐隐透出愧疚之意。
        想要等到这样大的火灭,只怕两人不是已被活活烤死,便是被活活闷死了。
        慕容璟和倒没她那么悲观,目光从熊熊燃烧的火焰上挪开,道:“扶我站起来。”闻火焰燃烧产生的气味,并不似桐
    油,又或者火油,那么会是什么能产生这样烈的火焰?
        思索的当儿,人已被掺了起来,眉林站在他的前面用自己的背支撑着他。
        慕容璟和个子颇高,下巴放在眉林的头上刚刚好,从这样的角度可将四周的情况尽纳眼底。之前一直搁在她的肩上,
    其实有些委屈了。
        “你看左面那个通道。”他对眉林道,自己的目光则往其它方向看去。
        眉林顺着指点一看,全身不由冒了一层鸡皮疙瘩。只见一片密密麻麻的东西被热气一逼,又或者是受火光吸引,从那
    个高大的甬道里爬出来,布满了左边那条石道,很多落进火焰中,发出滋滋的燃烧声。她打了个哆嗦,赶紧往对面他们来的甬
    道看去,确定没有东西爬出来,这才稍稍松口气。
        慕容璟和再让她看右面。右面的通道里面倒是没爬出什么奇怪的东西,但有火焰与黑沙喷出,与外面的火焰颇有内外
    呼应之势。
        “看来我们的运气还算不错。撞到的是一条绝路,却非死路。”他笑道,扭头往身后泛着瑰色的白石林看去,暗自判
    断里面是否如同那些通道一样凶险。
        当然,无论是否凶险,他们都只能进而不能退。所以,没再多想,他淡淡道:“走吧。”
        眉林略略振作起来,火把显然已经不需要了,因此轻松不少,当下一肩挎包袱,一肩承着男人的重量,开始顺着穿过
    石林的石阶爬上去。
        再次出乎他们的意料,小石林并不像外面那样无迹可寻,而是有明确的道路在里面穿行。两人顺着那条白石铺筑的路
    缓缓而行,虽然看似东绕西绕,但仍能确定是在往上而行。
        间中也有岔路接入,但慕容璟和却能紧攫住那条主道,好几次当眉林以为两人走绕了的时候,都会看到她开始以为的
    捷径往下绕到了别处去。于是不由暗暗抹把汗,庆幸自己听信了他的话。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迷局,比外面的连环局不知简易了多少。”慕容璟和道,笑了笑,神色却不见轻松,“但迷局之
    外却是八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这八门吉不吉来凶不凶,踏错一步万劫不复。真不知道修这个地方的人究竟是想防外人闯进
    ,还是防里面的人出去。”
        眉林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仍被勾起了好奇。
        “我们来的是什么门?”
        两人已走至石林之顶,一具巨大的棺椁出现在眼前,棺椁像是由一整块白玉琢成,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图腾,反射着外
    面的火光,绚丽之极。
        慕容璟和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好一会儿才淡淡道:“杜门。为堵塞之意,有进无出,只是白费力气,倒也不凶险。”
    说到这,像是想起什么,不由笑了起来。“想来那造此地之人必然没想到会有人在这杜门一石之外挖一个大坑,这堵竟变成通
    了。”
        眉林暗忖,如果不通倒也罢了,也许两人会想办法从那大坑里爬出去,然后从别的地方安然离开,也不至于陷落这奇
    怪的所在,死生难料。她却不知道,像这样的地方,如果不是有慕容璟和在,别说掉进大坑,只怕已困死在外面的石阵了。至
    于这小小的看似简单的石林,也不是常人能安全通过的。
        “那便是此地的主人了。”慕容璟和继续道,“我们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竟是这等厉害。”
        眉林也注意到那个华美的棺椁,却并不是多么好奇,此时她最在意的不是那个死了不知多少年的人,而是要怎么走出
    这个怪地方。
        见她没有意动,慕容璟和又补上一句:“也许里面有逃生的法子。”
        于是,眉林毫不犹豫地就要带着他快速往那玉棺走去。
        “等一下。”慕容璟和背上冒了一层虚汗,为这个女人果断中有些鲁莽的性子,虽然她这种鲁莽并不常见。但每次一
    犯,都会造成极严重的后果。
        眉林探出的脚又收了回来,疑惑地看向趴在自己肩上的男人。
        “你看地面。”慕容璟和示意。
        乍然一看,那地上分明是白色的石块铺就,再仔细一点,就会发现在那些雪白中有些泛着玉石的莹润,有的却显得冷
    硬干涩。
        眉林看出来了,却不明白这里面的意思,有些茫然:“要怎么走?”她也知道有些机关是设在地砖下,但对此毫无研
    究,就算遇上了,只怕也唯有硬闯。
        慕容璟和笑,“你越来越笨了。”他自然记得她逃避追捕的那些手段,那让他印象深刻,但自从进入这石林之后,她
    便越来越不爱动脑筋。
        眉林叹气,想解释,又顿住。她实在不好承认,那是因为他懂的东西太多,多得让她在这种完全陌生的领域不想无自
    知之明地现丑。她也不得不承认,走了这一路,对于他,她已不由自主地形成了一种依赖性,才会将那层被小心压制住的鲁莽
    显露出来。
        “你用匕首轻轻点一下石面。”慕容璟和看到她无奈的表情,心情大悦,又特别叮嘱了下:“别太用力。”
        眉林扶他坐下,然后依言用匕首柄点向石面,第一第二块都没反应,在第三块的时候却有轻微的飘浮感,心中豁然敞
    亮,知道那样的下面必有机关了。
        然而从这里到玉棺有近十丈的距离,莫不成要这样一块一块地点过去?何况,就算她真的这样做了,又要如何带他过
    去?
        她这边犯难,慕容璟和却仍然笑意盈盈,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过不去。
        眉林侧脸看到,心中一动,立即决定将问题抛给他解决。
       
       
        第十一章 (1)
       
        太极生两仪,为阴为阳,互为其根,运转无穷。
        当眉林听到一声轻弹,然后是一连串索链轮齿磨擦的声音,眼前的一片石柱缓缓降下与玉棺所在的空地形成一个太极
    图案的时候,那一刻,她对慕容璟和的敬畏崇拜达到了顶点。
        时光回溯到她将接近玉棺的难题抛给慕容璟和。
        听到她的询问,慕容璟和将目光从那玉棺上移开看向四周,因为立于石林之巅,所以能将洞中一切尽收眼底。是时他
    们才发现整个洞窟的布局与他们之前想当然的并不一样。原来这看似处于中间的石林并非一座圆形的孤岛,而是呈头圆尾小如
    一尾大头鱼一样弯在洞窟一面,与熊熊燃烧的烈火形状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另一面确实也有通道,只不过是直接与石林相
    接。
        慕容璟和看着这奇瑰的一幕,微微皱起了眉。好一会儿才将目光从那毫无减小趋势的火焰上移开,回到不远处的玉棺
    以及面前这片不圆不椭的空地上。仿佛在思索什么难解之题似的,狭长的凤眼充满研究性地微微眯着,使得眼线看起来更长而
    优美。
        眉林不打扰他,漫无目的地打量着这奇怪的洞穴,同时小心嗅闻着空气的变化,以判断两人至少还能在此磨蹭上多久

        然后就看见慕容璟和眼睛倏然一亮,往与玉棺相对的石林另一头看去。
        “如果那处有一个凹穴,我便能找到法子离开此地。”他说。
        于是他们就又磨磨拖拖地寻了过去,没想到竟真在那里看到一口与四周石柱格格不入的深井。深井大小与石棺相若,
    一眼看不到底,更看不到是否有水。
        “怎么办?跳下去?”眉林茫然,想不出要怎么从这样一个黑洞洞让人双脚发软的深坑逃生。
         慕容璟和白了她一眼,都懒得骂人了。
        “我不相信,将那巨大的棺椁抬上去的时候,那些人也要一步一踏地避着机关。”他淡淡说出自己的想法,原来目的
    仍在玉棺。
        说话间,目光在井周逡巡,寻找着可能存在的机关。
        眉林突发奇想,让他靠着一根石柱坐在地上,然后用匕首从石柱上削下一块石头扔进井里,不想许久都没听到回响,
    不由毛骨悚然。
        而慕容璟和因为高度的改变,一下子看到井外壁上雕刻的八卦图案,心中一动。
        眉林按他的吩咐上前一摸,发现那图案果然突出于井外壁,但左右都扭之不动,如同与井壁是一体的。等他继续皱眉
    思索的当儿,她仍抓着那个四四方方的雕刻又是转又是推地研究,本没抱什么希望,却不想随手拉了一下,竟听到咔的一声,
    它竟弹出了一截来,吓得她往后一退,等了半晌没再有其它响动,这才放下心来,却不敢再随便乱动。这边慕容璟和看到,脸
    上露出喜色。想了一想,道:“你试一下按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的顺序把它们一一拉出来。”
        眉林哪里认得这些个劳什子,于是慕容璟和又不得不一个一个地指出来。当眉林拉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就听到咔的一
    声弹响,然后是沉重而缓慢的索链和齿轮磨擦声。不知是否声音造成的错觉,她觉得脚下地面好像在隐隐颤动。不由屏住气,
    几乎有些僵硬地向慕容璟和退去,希望在发生危险的时候能够及时带着他一起逃命。
        她刚刚扶起慕容璟和,就听到井里传来沉闷的咕嘟声,好像有水在往里面灌一样。那种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变成隆隆
    巨响,地面也跟着晃动得厉害。
        眉林脸色煞白,不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正想问慕容璟和要不要往别处逃,就见四周的石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往
    下沉去。
        片刻之后,响声与晃动停止,他们所站之处化为一片白石平地,而之前玉棺所在的空地玉石不知为何竟变幻了颜色,
    流动着暗夜之光。黑白泾渭分明,却又首尾相交,如环无端,生生不息。不用站在高处,便是这样平平地看去,也能看出这是
    一个太极图。玉棺和水井恰恰是那纯黑纯白中的两点反色,代表的是那阴中之阳,阳中之阴。
        四周仍然石柱林立,将内外一大一小两个太极图分隔开来。
        “我们……”对于这种变化眉林有点消化不了,茫然看向慕容璟和,语气艰难地询问,“要怎么做?”连石头都沉了
    下去,这地还能踩吗?
        慕容璟和虽然知道可能有机关,却也没想到会出现这么一幕,但他反应没眉林那么大。笑了下,道:“也许可以四处
    走走。”
        在踏出第一步发现地面一如之前那样坚硬,没有丝毫虚浮的感觉之后,眉林最先看的是那口井,里面果然如听到的那
    样灌满了水,与井沿齐平,却无淌出之虞。
        她抹了把冷汗,对这诡异的地方越来越发憷,只希望能早点离开,于是再不迟疑地扶着慕容璟和往玉棺走去。
        走至近处,玉棺所发出的寒意侵体而来,让两人都不由打了个寒战。
        “是冰做的么?”眉林皱眉嘀咕,却又觉得在这四周都燃烧着大火的地方,它却一点也没融化的迹象,应当不是冰。
        慕容璟和没有回答。
        玉棺差不多到眉林的鼻子,无盖,通体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却又似隐隐流动着淡淡的青芒。
        眉林看不到,见慕容璟和注视着里面半晌,却什么也不说,忍不住问:“里面有什么?”棺材里面睡的是人,这她自
    然知道,但她想是不是应该有些别的东西,比如说能够让他们离开之处的提示。
        慕容璟和沉默片刻,才淡淡道:“一个人。”
        眉林窒了下,然后觉得求人不如求己,于是将他放下,自己则双手撑着棺椁的外沿,轻轻跃了起来。怎么说也练过功
    夫,身体轻盈,这一跳就跳到了外棺上挂着,如果不是担心压坏里面的枯骨,只怕她落的地方就是棺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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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hinenShir 普通靓号 发表于 2013-9-16 12:59:23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一章 (4)
        那房子其实不错,石基木梁,虽然是土墙,但夯得极坚实,连裂口都没看见。三间正屋一个厨房一个柴房,有雕花的
    木窗,还有一个院子,虽然已有些破旧,但仍比该村大部分人家的房子都好。但猎人最开始并不赞成他们住那个房子的,他说
    他们真想留下的话,可以请大伙儿帮他们新盖两间屋。因为房子的原主人一家子在前几年陆陆续续都死了,一个活的也没留下
    ,村子里的人都说是那屋子的问题,因此过了这么久,也没人想过去动它。对于此,眉林倒不是很介意,对于她来说有一个落
    脚处就不错了,哪还有那么多讲究,她甚至有些庆幸这个所在让其他人那么避讳,否则哪还有他们的份。她这样坚持,猎人还
    有什么办法,只是在他们住进去之前,多叮嘱几句罢了。
        在进去之后,看着屋内留着的原主人曾经用过的那些东西,眉林心中再次升起庆幸之感。
        从锅枕瓢盆到被褥衣物,竟是一应俱全,虽然有些破旧,且因为久无人用,早已积满灰尘和潮气,但整整齐齐摆在那
    里,当真没人动过的痕迹。由此可见村民对此屋的忌讳有多深。
        眉林并不嫌弃。事实上,她身上一文钱也没有,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置办出这么多东西。而猎人以及那些好客的村
    民本身就够穷的了,就算他们有心相助,也拿不出来什么物什来。
        眉林觉得自己的运气似乎在慢慢转好。
        接下来她着实忙碌了几天。清扫房间,拆洗被褥以及那些旧衣,又趁着太阳正好,把棉被等物全部晒过,又割艾草熏
    了,去掉潮气异味。还入山打了头狍子几只野鸡回来,凑和着吃了数日。相较于那些用具,在吃上她反倒不用太过操心。
        等她都收拾得差不多,可以歇一口气的时候,慕容璟和仍然没醒,但气息已经平稳下来,仿佛只是睡熟而已。这让她
    很不安,于是又跑去找那个老人。
        老人摸着白胡子想了半天,才颤悠悠地说用人参大约是行的。说完这话,他长长叹了口气,自然是知道这话其实是白
    说的。住在这小山村的人,别说是人参,怕连人参的须须都买不起。而眉林他们尤其穷,简直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尽管他们看
    上去实在没穷人的样子。
        果然说完这话,眉林就有些呆怔,好一会儿才问:“这山里有人参吗?”
        老人摇头。
        于是眉林又问:“哪里有人参?”
        “城里的药铺当是有的。”老人说,然后又叹了口气。
        眉林道了谢,慢慢走回去,在路上遇到猎人,从他那里知道城离这里相距数十里路,村子里的人进一趟城来回要花上
    两三天的时间。
        “是京城么?”眉林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这里究竟在哪里,离昭京有多远。
        猎人有一瞬间的惊讶,然后笑了起来,“当然不是,听人说京城离这里有好几百里远呢。是安阳城。”
        眉林目瞪口呆。等回到家才缓过神,不由扑到昏迷不醒的慕容璟和身边,俯在他耳边轻轻道:“我们真的到了安阳附
    近。”
        慕容璟和脸色虽然苍白,但神情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平和安详,他身上在逃亡途中擦撞出来的外伤都好得七七八八,只
    是一直不醒。
        眉林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她宁可面对那个尖酸刻薄但充满生机的慕容璟和,也不愿看到现在这个安静得让人无力的
    男人。
        “你再这样睡下去,我就把你丢进山里去喂狼。”她不高兴地嘀咕,伸手轻轻捏了一下那高挺的鼻子,直起身给他掖
    好被角,然后转身出了门。
        眉林是一个是非观念不是那么强烈的人。在她心中,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所以在必要的时候,她是可以为之做出
    一切在别人看来不应该的事。她很清楚,那些所谓的礼义廉耻只是在有命的时候才能谈的,跟一直与死亡打交道的她向来是没
    啥关系。
        对于慕容璟和,要按两人刚刚搭伙那会儿的想法,她是绝对不会花太多心思去救他。反正已经逃了出来,他若就这样
    死了,对她其实是利大于弊的。但是现在她想要救他,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既然下了这个决定,她就一定会把他救活救醒。这
    种自信其实并非盲目自大,而是因为眉林决定好一件事后,便会不计一切代价去达成。
        所以,她去了一趟安阳,把全城大小药铺光顾了个遍,回到老窝子村时,带回一包袱的人参。她琢磨着怎么也够慕容
    璟和吃上一段时间的了。之所以下手这么狠,一是怕做过一次后引起警觉,下一次便没这么易取了,二来就是因为她体内的毒
    快要发作,恐怕没有精力再进一趟城里。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等她踏入家门时,慕容璟和竟然已醒了过来。
        他正睁着眼看着旁边的木窗发呆,听到声音便转过了头,脸色仍然苍白,神色如昏迷时那么平静,看到她也没什么变
    化。
        “给我弄点东西吃。”他开口,却什么也没问,还是一惯的命令语气。
        眉林眼中惊喜一闪即逝,脚本来已往前跨了两步,又倏然收住,微微一点头,便提着带回来的人参去了厨房。不片刻
    ,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粟米粥进来。
        “这是昨日的,你先吃点。”她说,也不去理他微微皱起的眉,将他扶坐在炕头,背后垫了床褥子撑着,便开始笑吟
    吟地喂起来。
        慕容璟和也只是有些不悦,但并没说什么,闷不吭声地吃完了一碗粥。事实上他是前半夜醒的,那个时候眉林正在赶
    往安阳的路上。四周黑乎乎的,只偶尔能从窗缝中看到一两下闪烁的星光,面对安静而陌生的一切,他无法不惶然,却又找不
    到人来问。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眉林归来。
        他不得不承认,当看到眉林的那一刻,那悬吊了一夜的心瞬间便落回了原处。
       
       
        第十二章 (1)
       
        无论之前眉林曾怎么想过,真脱了险,她反倒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置慕容璟和了。她也干脆,直接问他想去哪。
       
        “去哪儿?我哪儿也不去。”慕容璟和正在喝她熬的人参炖野鸡汤,闻言连眼皮也不抬,淡淡道。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眉林的意料,她知道这不会是他真心所想的,但仍不由觉得有些欣喜。这种欣喜毫无掩饰,显在了
    眉眼间。
       
        慕容璟和没有察觉,久违的热汤让寡淡的味觉终于得到了弥补。
       
        眉林没有再说话,专心喂完了汤,让他靠坐在炕头消消食,还撑开了炕旁的窗子,让外面的景致流泻进来,才端着空
    碗出去。
       
        窗外就是院子,篱笆围墙,荆扉掩门,一口苔色斑驳的水井位于篱笆左近。院子里是压实的泥地,一条石子铺成的小
    路从正屋延伸到院门。篱笆内外长着几棵枝叶掉落的老树,一时也分不清是什么树种,黑鸦鸦的枝条横展开来,映着澄蓝的天
    ,着实有几分野趣。越过篱笆,可以看到远处别家的屋顶,以及更远处的山林石崖。
        慕容璟和静静看着这一窗之景,眸光沉敛,静若深水。
       
        眉林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对住的地方并不是很挑剔,所以一旦安定下来便没打算再离开。慕容璟和不说走,她自也不
    会热心过头地为他做决定。事实上,如果真把他送去他该去的地方后,这里便不能再住了。她觉得她挺喜欢这里的,他不走那
    自然是最好。
        既然慕容璟和那边没事,她就要全心为过冬做准备了。或许不仅仅要考虑衣食的问题,还有其它……
        将砍回的柴一捆一捆地抱进柴房,眉林一边忙碌,一边在心里一件件地盘算需要做的事。却想不到在抱到还剩下小部
    分的时候,连柴带人一头栽倒在柴房的地上。
        阴了两日的天终于下起雨来,雨不算大,但淅淅沥沥地确实恼人。
        慕容璟和看着院子里没抱完的柴被打湿,雨水被风吹过半开着的窗子,洒在他半盖着的旧棉被上,不一会儿便湿了一
    大片。
        直到天色擦黑,眉林才不知从哪里悄无声息地冒出来,手中举着一盏光线昏暗的桐油灯,映得一张秀丽的脸青白如鬼

        雨仍在哗哗地下着,有加大的趋势。
        “你去哪了?”慕容璟和静静看着她爬上炕把窗子关了,又撤掉那因为吸饱了水而变得沉甸甸的被子,并用干布巾擦
    拭褥子上的水渍,开口打破沉默。
        眉林手上顿了下,然后又继续。
        “有人让帮忙,去得久了些。”她淡淡道,额发低垂,有些凌乱,有些湿意。
        慕容璟和从那轻淡的语气中捕捉到压抑过的紧窒和疲惫,长眸微眯,微带不悦地嘲弄:“你这女人有几句话是真的?
    ”他话中有话。
        眉林抬头看了他一眼,抿唇扯出一个勉强算得上是笑的弧度,没反驳他的话,却也没再说别的。
        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默,但该做的事却一样没落下。
        烧了炕,有被子挡着,褥子湿得不多,所以没换,事实上也没可换之物。因此只能就着炕的热度烤干。烧水给慕容璟
    和泡了个澡,将那一身的冰冷除去,又伺候了饮食大小解,用稍厚的干净衣服替代换下来的被子凑和一夜,方才算忙完。
        仔细想来,似乎都是在围着慕容璟和打转,关于她自己,反倒没什么可做的。
        以往为了方便照顾他,加上没有多余的被褥,并节省烧炕的柴禾,两人都是同炕而眠。这一夜在服侍他睡下后,她便
    端着油灯走了出去,再也没回来。
        这一夜,炕始终没冷过。
        虽然没有被子,慕容璟和却觉得热,是热,得却又不会烫得让人难以忍受。只是他总睡不着。也许无论是谁,成天躺
    着什么也不能做,都会睡不着。
        灶房那边不时传来细微的响动,让他知道,那个女人也是一夜没睡。
        天色还没完全清亮,女人就端着一碗热粥两个馍馍走了进来,这一次她没点灯,在倾身扶他的时候,手有些打颤。他
    看到不过短短的一夜,她的眼眶似乎就陷下去许多,唇白得跟死人一样,上面还有着深深的咬伤。
        “你……”侧脸避开递到唇边的粥,慕容璟和犹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怎么了?”
        勺子碰到碗壁发出清脆的响声,眉林不自觉又咬住了唇,牙齿陷进凝血的伤口,手上的颤抖微微止住,胸口急剧起伏
    了两下,蓦然抬眼盯着他,脱口道:“你给我解药,我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慕容璟和目光与她相接,没有避让,里面充满研究的味道,缓缓道:“什么解药?”
        眉林目光黯淡下去,不再说话,又将勺里的粥递了过去。
        慕容璟和目光落在她浸出血的唇上,半晌才张开嘴,将勺中的粥喝下。只喝了小半碗,又吃了大半个馍馍,他便别开
    了头。
        “我说过哪里也不去。”看着坐到一边低头闷不吭声吃他剩下食物的女人,他再次重申。
        眉林嗯了声,没有抬头,脸上也不见那日的欢喜,微微弯曲的背让人感到一种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断裂的紧绷。
        匆匆将残剩之物吃完,她便走了出去,再回来时,手上抱着昨日打湿的被子。此时已干,盖上身上时,尚能感觉到带
    着柴火味的暖热。
        “我中午前会回来……”给慕容璟和翻了个身,又按揉了两下四肢以及挨着炕的那面身体,她道。目光看向透进清幽
    曙光的窗子,雨仍没停,啪啪地打在上面,顿了下,道:“下雨,今日就不开窗了。”她其实也知道,从早到晚都躺着,连翻
    身都做不到,是一件多么难受的事。所以常常在出门前会给他把身体稍稍垫高一点,然后打开窗户,至少让他的视线不用困在
    一屋之内。
        “去哪里?”慕容璟和看着她,若有所思地问。
        眉林摇头,没有回答,抬手顺了顺有些凌乱的发,快步走了出去。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然后是关门的声音,慕
    容璟和眼中掠过一丝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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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痕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13:41:22 |只看该作者
    第十二章 (2)
       
        眉林并没去别的地方,她找了那个老人,回去时也不过是弄了点普通的解毒止痛的草药。心中其实知道是没多少用处
    的,但试试无妨。
        她其实可以将慕容璟和的情况传递回组织,还有石林下那神奇的墓葬,任选一项都能帮她拿到解药,而且还是效果最
    好的那种。但这种想法只是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便被毫不犹豫地抛开了。
        且不说泄露慕容璟和的行踪会惹来多大麻烦,便是她自己,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脱离组织,再回头去招惹上,不是没事
    找事吗。何况到现在为止,她仍然无法确定慕容璟和究竟是不是那个人,更不敢鲁莽行事了。
        早上那一诈,不仅没让她看出丝毫端倪,反而迷惑更深。不过也不稀奇,钟山一劫,她已知道若论玩心眼,自己那是
    拍马也及不上他的。与其这样,以后倒不如直来直往的好。
        回到家,眉林熬了草药喝下,除了那从喉咙一路滑到胃部的温暖以及苦涩外,并没有其它特别的反应。疼,还是分筋
    错骨万针钻心的疼,即便这么多年已经熟悉了,却并没有因此而变成习惯。
        力气在一点点失去,内力却越来越澎湃,鼓胀着因毒发而变得脆弱的经脉,似乎随时都会喷薄而出,将她撕成碎片。
        她一直知道内力恢复得蹊跷,但没想到有一天它也能变得致命。
        颤抖着手抓住近旁的东西,站起,还没缓过气,胸口一阵翻腾,哇地一下,刚刚喝下的药又全部倾倒了出来。本来就
    药味弥漫的厨房味道更深了一重。
        眉林掏出手绢,擦去口鼻上残留的汁液,定了定神,然后走到水缸边舀冷水漱口。
        再出现在慕容璟和面前,她已将自己整理得干干净净,除了脸色不好外,并不能看出什么。慕容璟和既然问过她一次
    ,没有得到答复,便也不会再问。
        就这样过了两日,到得第三日时,眉林终于支持不住,在慕容璟和面前晕了过去。醒来时,一眼看到他皱着的眉头,
    她也没解释什么,自去喝了两口冷水,让精神稍稍振作起来。
        “我照顾不过来你……”回来时,她开门见山地说,顿了下,又道:“你说个可靠的地方,我送你去。”说这话时,
    心中突然一阵难受。原来就算她想养他一辈子,就算他愿意让她养,也是不行的。
        慕容璟和静静看着她在短短两天内急骤消瘦下去的面庞,慢慢问:“扔掉我,你欲去何处?”
        眉林的心窝被扔掉两字刺得一缩,但这个时候已不想去计较,深吸口气,勉强平稳了气息,她苦笑:“走哪儿算哪儿
    。”她本打算长居此地,奈何熬不过毒发之苦,只能四处走走,看能不能寻到解毒之法。哪怕是能缓解一点疼痛也是好的。
        慕容璟和沉默下来,目光从她脸上移向窗外,看远山横翠,间杂褐黄醉红,半晌,淡淡道:“你若嫌我累赘,自去便
    是,何必管我。”
        眉林怔了下,她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要按他以前的脾气,如果还用得着她,只怕是用威胁,而不是说这样负气的话。
        动了动唇,她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要说什么好,最终只是轻轻叹口气,走了出去。
        她当然不会丢下他,但带着一个浑身不能动弹的人四处求医也是不现实的,于是只能仍留在原地,撑过一天算一天。
        “据说,曼陀罗的叶与地芜索的根合用,可以止痛。”之后的某一天,慕容璟和突然道。
        这两种药山中可寻,眉林现在已没什么可顾虑的了,便试着去采了些来熬水喝下。当时效果不显,过了一两个时辰,
    就在她以为没用的时候,那一直折磨了她数天的疼痛竟真的缓和了不少。
        眉林想,是不是再加重点药量,就能完全去除疼痛。于是便趁着精力稍复,又进山采了一背篓的曼陀罗和地芜索来,
    觉得多弄点总是没错。慕容璟和透过窗子看到,吓了大跳。
        “你若想死,用那把匕首多干净利落,何必多此一举。”他赶紧喊住她,没好气地道。
        于是眉林终于知道,这两种药用量如果太大,是会死人的,她想依靠加大药量来解除体内毒性作用的想法不得不宣告
    破灭。但无论怎么说,有了这两种草药,总是比之前好过了许多。
        肉体的疼痛不再是不可忍受,那一夜,她终于又回到炕上,多日来第一次入眠,一直睡到药效过了,被疼痛唤醒。只
    是这样,她已经很满足。
        先去厨房熬了碗药汁喝下,在等待药性起效的过程中,她做好了早餐,给醒来的慕容璟和梳洗。吃罢早饭,药汁开始
    发挥作用,她抓紧时机入山,筹备过冬之物。
        体内恢复的内力每天都在以可以感觉到的速度增涨着,在疼痛缓和之后虽然不再如之前那样强劲暴烈得像要破体而出
    ,但仍会胀得人难受,恨不得找什么东西发泄一通。
        眉林于是拼了命地打猎,却想不到明明头一天还耗得精疲力竭,内息灯尽油枯,连动一下都难,一觉醒来后,体内真
    气反而更加澎湃嚣涨,凶猛充沛。对练武之人来说,这种现象无异飞来横福,但眉林却并没为之窃喜。她可以感觉出,这内力
    与以前在暗厂所修的并不一样,太过强横,强横到也许有一天会连宿主也一并吞噬掉。
        慕容璟和显然也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他一天到晚躺在床上,除了看窗外的景色,便只能观察屋内唯一能动的活物。一
    天两天地这样看,以他的敏锐,又怎能看不出来。
        “你的内力是怎么回事?”那天,眉林给他按揉身体时,他开口问。
        眉林正为此事烦恼,知他见多识广又足智多谋,闻问正中下怀,忙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她倒没想非从他嘴里掏出点
    什么解决的办法,但凡能借他之智将原因推测出一二来,便也足够了。
        慕容璟和听罢,眼中浮起兴味的光芒,显然大感兴趣。
       
        第十二章 (3)
       
        “你我同行同宿,不曾分开过……”他沉吟,又确认了一遍这种情况出现的具体时间,才道:“你在那棺中可有遇到
    什么特别之事?”
       
        眉林经他一提醒,不由想起那个美丽的男人以及他身上让人晕眩的香味。
        “你动尸体了?”慕容璟和皱眉。
        “我要拿他头下的玉枕,自然……”眉林微感不安,不自觉解释,却被慕容璟和不耐烦地打断。
        “那种尸体是能随便乱动的么?你有没有脑子啊!”
        又被骂了。眉林有些郁悴,但却不若上次那么难受,只因能感觉到他斥责下的担忧……也许是担忧吧。
        “他不一定死了么。”她嘀咕,直到现在仍不相信那是一个死人。
        “那片石林存在了千百年,你还指望那人是刚放进去的?”慕容璟和没好气地道,想了想,又觉得为这么个事儿生气
    犯不着,于是道:“这是别人梦寐以求的好事,你便当捡个大便宜罢。”
        听出他语气中的敷衍,眉林便没继续说下去。于是这内力重生的事便到此为止,之后很久两人都不再谈及。
        老窝子村虽然穷,但日子却是宁静而悠然的,没有尔虞我诈,更没有时时的提心吊胆。眉林有记忆来就没过过这种日
    子,她觉得为此受点苦,也是值得的。
        只是毒发的疼痛虽然被草药汤缓解不少,但毒药却并没减弱对身体的消耗,加上与日益增强的内力产生的冲突,使得
    之后她又昏倒过几次。有一次是在从山中打猎回来的路上,然后被同村的一个村民送回了家。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炕上,与她面对面的慕容璟和脸色不是太好,没等她回想起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一个公鸭声音
    的男人操着一口当地俚语在那里滔滔不绝。
        茫然回头,她看到一个矮个子男人盘着一条腿坐在炕尾,一边端着碗大口喝着水,一边跟慕容璟和说着话。正确地说
    ,是他在说,慕容璟和负责听。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闷豆鼓的味道,熏得眉林几乎没又晕过去。
        那人看见眉林醒来,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如果不是被慕容璟和眼中的冷然压住,只怕已经扑了过来。
        “林家娘子你终于醒了,喝点水喝点水……”他一边说一边热情地凑过去要把自己手中的碗递给她。
        随着他的动身,那股臭味变得更加浓烈,眉林脸色微白,稍稍撑起身,接过碗,却并没喝。
        “你是……”尽管她很想把这莫名其妙的男人赶出去,但习惯的谨慎却只是让她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弄清楚事情原由
    才是首要的。
        她长得本来就秀丽,这一笑自然如娇花悄绽,苍白的脸色只有更增几分楚楚可怜的动人,绝不会减弱那与普通村女完
    全不同的美丽。
        男人看得呆住,若不是慕容璟和冷哼出声,只怕口水都要流下来。
        眉林心中虽然不悦,脸上却分毫没表现出来,她掀被下炕,又给慕容璟和掖好被角,才听到男人磕磕巴巴的解释,好
    半会儿才算听明白,原来是这人把晕倒在地的自己送回来。
        怎么说别人也算是救了她,她更不好摆什么脸色,当下从打回的猎物中挑了一头麂子两只野兔五只野鸡算是感谢,好
    不容易把人给送走了。老窝子村的人虽然依山而居,但会打猎的却没几个,大多仍是靠着几亩贫瘠的田土生活,因此她送的这
    几样东西已算丰厚。
        送走人,回到大屋,里面仍然飘荡着那股熏人的臭味,慕容璟和的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眉林还记得当初他在闻到
    尸鬼身上味道时反应,看他能忍这么久而没发作,不由又是好笑又是心怜。
        “我想到外面去。”他开口,显然已经忍受不了。
        眉林闻言,下意识地看了眼窗外,发现已是傍晚,山林霞染,天空青蓝高远,完全是一幅令人心旷神怡的秋晚景色。
    想到他也是很久没出去过了,于是应了声,然后去找了张勉强算得上完好的椅子倚墙而放,再去背他。
        刚把人放上背,没走出两步,耳朵被咬住,她腿一软,差点没跌倒。
        “你可不能看上那种货色。”慕容璟和以比平日低沉的声音道,语气不容置疑,似命令更胜商榷。
        眉林定了定神,才又继续往外走,仔细揣摩透他的意思,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都在想些什么呢?”村子里的人都认为两人是夫妻,又怎么会打她的主意。何况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加上还要照
    顾他,又怎有精力去祸害别人。
        慕容璟和撇唇,依然咬着她不放,“那你还对他笑得那么风骚?”
        风骚风骚风骚……一刹那,眉林脑子里全部充塞着这两个字,只差没一口血喷出来,好一会儿才恨恨地道:“我对你
    笑得更风骚,也没见你怎么着。”她已经被气得口不择言,说完才反应过来,脸腾得红了。
        慕容璟和噗嗤笑出声,心情大好,等眉林将他放到椅子里时,神色已恢复如常,不再是一副别人欠他千儿百万的嘴脸

        眉林给他身上披了件衣服,然后回屋将被褥面子都换了下来泡进盆里,又畅开所有的窗子,然后拿着艾草等物将屋内
    熏了一遍。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无法忍受那炕沾上别人的味道,毕竟以前也没少跟其他人挤,更脏更臭的环境都呆过。
        她想不明白,也懒得想,只是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不停回想起刚才自己失口说出的那句话,脸越来越烫,心怦怦跳得
    厉害。又羞又窘,还有些莫名的期待,就如……就如两人还在那窄小的甬道里身体紧贴爬行,他贴在她耳边低唤她名字时那样

        “女人,如果我一辈子都这样,你还会守着我吗?”就在眉林蹲在井旁开始搓洗被面时,慕容璟和收回看着天边的目
    光,突然道。
        一辈子……眉林手上动作顿住,低垂的眸子黯了下来,没有回答。
        她哪里来的一辈子可以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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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迅猛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13:52:49 |只看该作者
    第十二章 (4)                                          
       
        那时没有得到眉林的回答,慕容璟和看上去没有不悦,只是笑了笑,又将目光落向天边。
        在他们心中这并不能算是一件大事,该谢的也谢过了,大约也就结了。哪知第二天却来了一个婆子。
        眉林本来是要出去打猎的,那婆子来得早,竟是恰恰赶了她的巧。婆子夫家姓刘,两人这算是第一次见。
        那刘婆子看到正在扣柴门的眉林,先没打招呼,而是站在那里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看那样子是恨不得连衣服也扒了来
    研究才算称心。
        眉林被看得发毛,正想开口,她已嘟嚷起来。
        “倒是个俊俏的小娘子,瘦是瘦了一点,看这屁股却是能生的……”
        眉林脸色微变,但不过瞬间的事,转眼便笑了起来,那真是笑靥如花,光华夺目。看得刘婆子老眼花了一花,心中暗
    叫可惜的同时,一扭老腰凑了上去,不等对方说话,便是吧啦吧啦一串拉近乎。
        “小娘子这是要去哪?”半天之后,她似乎才想到对方正要出门。
        眉林一边琢磨着她的来意,一边笑道:“这快要过冬了,家里也没什么现成的粮食,奴正想进山看看能不能弄点东西
    对付对付。”因为要向猎人请教怎么处理皮毛,以及贩卖猎物,整个老窝子村几乎没人不知道她会打猎,所以也没什么好遮遮
    掩掩的。
        听到她的话,刘婆子就是一阵啧啧叹息,就在眉林脸上的笑快要挂不住的时候,才满脸怜惜地嚷嚷:“真是造孽哦,
    要你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成日介往山里跑,要是遇到个把狼啊大虫什么的,这可如何是好。”
        眉林依然笑着,却没说话,也没有让她进屋的意思。
        刘婆子见她没回应,不得不自己继续往下说,“要是家里有个管用的男人,小娘子还用得着受这份苦吗。”  
        眉林秀眸微沉,语气冷淡起来:“老婶子说哪里话,我家哪里没管用的男人了?”就算慕容璟和动弹不得,那也比这
    天下大多数的男人有用。她心中愤愤,却没意识到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把他当成了这个家里的男人。
        闻言,刘婆子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鄙夷之色,嘁了声,才注意到她的不悦,忙陪笑道:“小娘子家里有男人,老婆子
    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不怕说句得罪的话,你家那当家的不连累小娘子便是好的了,哪里能管得什么用处。”
        “既知会得罪人又何必说?”眉林冷笑,再不客气,“我家男人有没有用,可与你这外人有何相干,老婶子还是请吧
    。”说着,就准备离开。
        刘婆子只道一个绮年玉貌的女子成日面对一个瘫子,当也是怨言满腹,必想找个人倾诉,哪想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
    当下也有些傻,慌忙抓住对方的袖子。
        “老婶子还有何事?”眉林想在此地长住,也不想把人得罪得狠了,当下忍了忍,语气微微和缓。
        怕来此的目的还没说出就被赶走,这一回刘婆子也不再拐弯抹角,老老实实地道出来意。
        “小娘子莫见怪,老婆子来此其实是道喜来的。”
        眉林眼皮子一撩,心中浮起怪异的感觉,却一味不接话。
        刘婆子只好道:“村子头的卫老二,娘子也是认识的。”看眉林露出疑惑的神色,于是补充道:“就是昨日在山路上
    把娘子救回来的卫老二。”
        眉林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刘婆子便接着道:“卫老二相中了娘子,想讨娘子回家做婆姨。那卫老二家里有五亩上好的
    水田,四亩肥地,又是不曾娶过亲的……”
        在听到要讨她做婆姨那里时,眉林便被震住了,哪里还听得进去刘婆子后面虚实难测的夸赞。
        “老婶子,我家里有男人。”她又好笑又好气,加重语气道。
         刘婆子停住,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有什么?这村子里好几家都是一女二夫。卫老二又不嫌弃,还愿意帮娘子养
    那个瘫货……”看到眉林一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刘婆子立知失言,忙作势虚打了自己一个巴掌,呸呸两声,“老婆子嘴贱,
    小娘子莫怪,莫怪。”
        眉林憋着一肚子气,只是撇了撇唇,没有应声。
        “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小娘子你只要点个头,以后就能坐在家里享福了。”越说刘婆子越摸不清对方的想法,怕自
    己再说出几句得罪人的话,忙一句话做了总结。
        眉林闭了闭眼,努力压下踹人的冲动,再睁眼,便是一脸的楚楚可怜。
        “有劳婶子了,只是好女不侍二夫,奴可担不起这骂名……”看刘婆子想要继续劝解,忙又道:“何况我那当家的虽
    然行动不便,但人却是极好的,奴若再嫁,必惹他伤心。他身子不好,若因此有个好歹,奴又怎能安心享福?”
        一番话堵得刘婆子哑口无言,大约也是怕闹出什么人命,她也不好再催逼,又随便说了两句话,叮嘱眉林再想想,便
    悻悻地离开了。
        她这边走了,眉林却没了出去的心思,满肚子的火气找不到地方发泄。
        慕容璟和正靠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出神,看她怒气冲冲地回转,在厨房里一阵嘭嘭邦邦地折腾,也不知做了什么,然后
    又倏地钻进柴房,抱出一堆圆木在院子里劈。她那架势,倒不像是劈柴,而是砍人。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女人,你过来。”他喊。
        眉林鼓着腮帮子劈了两块柴,才停下,回头看到窗内满眼笑意的男人。旧白色的中衣,乌黑的发散在身后枕着的床褥
    上,神情懒洋洋的,英俊的脸微微有些苍白,但却弯着眉眼,笑意盈盈。
        就那么一眼,她满肚的火气突然就都化为乌有了,耳中只听到怦怦地心跳,如雷鸣。她低下头,耳根子发热,莫名地
    忸怩起来。
        “喂,聋了啊。让你过来,没听到吗?”慕容璟和的声音再次传来,语气中隐隐有着奇怪之意。
        过去就过去!眉林蓦然抬头瞪了他一眼,丢下斧头,当真走了过去。
       
       
        第十三章 (1)
       
        眉林走到窗边。
        慕容璟和脸上有不耐烦之色,恼道:“进屋来,你站在那里怎么说话?”
        眉林不知怎的,觉得他这样子也极顺眼,当下没啥脾气地顺墙走到正屋门口,然后推门进去。里间与外面隔着一重布
    帘,这布帘只要她不在的时候都是挂起来的,好让他一眼能看得更远些。
        眉林走进去的时候,慕容璟和已经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走近。俊眸炯炯,闪烁着炙人的温度。
        眉林被看得不自在起来,连手脚都有些不知道要怎么摆动。好不容易走到炕边,按着炕沿坐下,才暗自松口气。
        “你在生什么气?”慕容璟和问,语气很温和,温和得近于温柔。
        温柔……眉林心中打了个哆嗦,觉得一定是自己脑子出问题了,竟然会把温柔往这个男人身上套。记忆中他不是没温
    柔地对过她,但那是做戏给牧野落梅看,如今可没这必要。
        “喂,你发什么呆,莫不是真想嫁给那个臭哄哄的村夫?”
        眉林被这句话刺激得不轻,蓦地抬头,一眼看到慕容璟和笑嘻嘻的脸,那笑里分明都是嘲弄,哪里有丁点温柔。心中
    莫名地有些失落,她却只是笑道:“我这不是已经推了……”顿了下,细想倒真的觉得这事有些好笑,自己为之生气实在没道
    理,于是又道:“那卫老二确实腌臜了些,但想过日子的话不能计较这么多,踏踏实实的也就成了……”不过那人岂止是腌臜
    ,根本是猥琐,就是她有心,也是看不上的吧。
        慕容璟和哪里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她的笑刺眼得很,他本是颐指气使的脾气,既然觉得不舒服,又怎容她继
    续下去,当下冷笑打断:“那你何不干脆允了他?”
        眉林顿住,被他冷嘲热讽的语气也弄得有些怒了,加上之前本来就因为这一档子事闹得满肚子郁气,此时两种情绪一
    并地闹腾起来,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我允不允他,与你慕容王爷又有何干?”说着,陡然站起身就要往外面走。她本不是这样暴烈的性子,却不知为何
    听到他的话会觉得异样难受,只是觉得自己或许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哪知慕容璟和见她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不准走。我还有事要说。”他慢吞吞地道。
        眉林居高临下地睇着他,看到他露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不由又好气又好笑,觉得这人真是无赖到极点,好好跟他说话
    ,他偏要别扭着跟你闹脾气,不理他时,他又给你装出啥事也没有的样儿。真是……真真是让人莫可奈何!
        “什么事?”她没好气,暗忖他若再给她脸子看,休想她再理他。
        慕容璟和不得不仰起脖子看她,这样的姿势自然让他不满,但他却并没表现出来,只是笑吟吟地道:“我这样坐太久
    了,难受,你帮我换换。”
        事实上,如果眉林出去打猎的话,他必须这样一坐就是半天,但既然她在,自然可以随时变动姿势。
        “要躺下?”眉林知道他辛苦,也不在这事上计较,于是弯下腰一边给他调整背后的垫褥,一边问。
        “嗯。侧着。”
        慕容璟和一下子变得异常乖顺。眉林不由得抬眼看了他一下,正心中嘀咕的时候,突然听到他缓缓道:“你是我的女
    人。”
        那个时候她正一手揽着他的颈背,一手在抽垫褥,两人头靠得特别近,几乎是气息相闻。听到这话,她动作一滞,便
    见他蓦然扭转头,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眉林只觉脑袋轰地一下,有短暂的空白。慕容璟和也不催她,等她渐渐缓过神,看到的便是他似笑非笑的脸,以及眼
    中不容置疑的认真。
        一股热潮无法控制地漫上脖子,她窘迫地别开脸,几乎是屏着气动作轻柔地将他放平,再翻转身面朝着屋内,又在背
    后垫了衣物以助于保持这个姿势。对于他那话却不知该如何反应,又或者她甚至在怀疑那其实是自己误听。
        哪知慕容璟和却并没到此为止,等她站直身的时候,又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
        “你是我的女人。除了我,你谁也不准嫁。”明明是温声缓语,那话里流露出的却是让人心颤的霸道与强烈占有欲。
        眉林心跳有短暂的停拍,目光对上他的眼,却又被里面的炙热烫得慌忙闪开,心中激荡着难以言喻的情绪,好一会儿
    才勉强发出声,却细如蚊蚋。
        “我也没想嫁什么人哪……”说完,又似乎觉得自己这话分明是在应承他那蛮不讲理的要求,心中羞窘,忙低头转身
    匆匆走了出去,也不去管他是否还有其它话要说。
        慕容璟和看着她有些失措的背影,眼神微柔,低笑出声。但随即又想到那个色胆包天的卫老二,眸光一凝,里面浮起
    浓烈的杀意。
        眉林心慌意乱,也不知该去哪里,又怕慕容璟和看见,不好再呆在院子里,一通乱走,最终还是在厨房里才停下。
        “真没用……”等心跳缓缓平复之后,她不由低声自嘲,却不知自己的唇角是上扬的,眉梢眼角都透着欢喜。
        定了定神,她打算烧点热水泡点茶汤什么的两人喝,手握着水瓢,不觉又想起他那句话,咬住下唇,想笑又觉得不好
    意思。然而想着他说这话时的神情,心口微荡,低垂着头红了脸,微微地痴了。 
        “他那人最会骗人……能当得真么?”好一会儿,她才似乎有些从那种让人四肢发软的情绪中冷静下来,责备自己道
    。话是这么说,然心中的柔软甜蜜却分毫不减。
        好在她也不是个矫情的女子,发现即便是将那个男人所有恶劣的事迹都想了一通,也无法遏止因那句话而产生的心动
    ,便不再纠结避缩。她想,那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喜欢了吧。
       
        在得到这个结论那一瞬间,她惶乱的心突然就定了下来。
       
        喜欢……那就喜欢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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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伴终生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13:53:59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三章 (2)
       
        就算一个表明了自己的所有权,一个清楚了自己的心意,两人的相处也并没发生什么变化,还是如以前那样偶尔拌上
    两句嘴,也许上一刻还火气冲天,下一刻又被骗去咬了耳朵。
        眉林真正觉得慕容璟和那个混蛋就是她命中克星,让她怒不得,喜不得。至于曾经让刘婆子来说亲的卫老二,她想那
    人自然会知难而退,很快便抛在了脑后。眼看着过了霜降,就快要入冬了,两人过冬的衣服都还没有准备,她不得不加紧打猎
    ,除了换粮食外,还得做几件厚实保暖的冬衣,最好是再置两床新棉被。
        她一般都是天还没大亮就出门,然后中午回来,一是为了慕容璟和,给他翻翻身,解决一下吃喝以及大小解的问题,
    再来就是她自己也要再补喝点热的止痛汤药,以免像上次那样痛得晕倒在山林或者路上。
        因为只是半天的时间,所以出门时如果天气看上去没雨的话,她怕慕容璟和无聊,都会半开着窗子。村民朴实,只要
    不是出远门,都没什么人锁门,于是眉林也只是轻轻扣上柴扉。从篱笆外站着就能看清院子里的一切,也能看到坐在正屋窗边
    半躺着的慕容璟和。
        眉林怎么也想不到,那日等她出门后,她家门外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天气不是很冷,但卫老二却双手都插在袖子里,站在柴门外,来回地悠荡了很久。直到看见不远处的路上有人路过,
    才一把推开关得不是很紧的柴门闪了进去,然后又关上。
        他很紧张,连嘴里呵出的气都能看得见。尤其是在看到窗内的慕容璟和,这种紧张更是翻了一倍又一倍。
        “你……林家兄弟……你一个人哪?”在感觉到慕容璟和清冷的注视时,他下意识又将手插进了袖口中,缩着身子凑
    向窗户边,眼睛则在院子里四处瞟着。明知眉林不在,他也正找的是她不在的这个时机来,但又忍不住矛盾地希望能看到她。
        慕容璟和心中杀机再次涌起,脸上的冷漠便收敛了起来,换上温厚的微笑。
        “是啊。你看我这身体,想去哪儿都不成,倒是苦了屋里的……”他语带苦涩地道。看上去对这个不请自来的到访者
    极是亲热诚恳,但却连招呼一声其屋坐都没有。倒不是他不想做戏做得更足,只是实在无法忍受那股体臭,也并不希望眉林再
    清洗一次被褥。
        好在卫老二太过紧张,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何况就算他注意到,也不会在意,因为如同慕容璟和一样,他也并不愿
    意和对方呆在同一个密闭的空间里,那样压力实在太大了。
        没话找话地聊着,一会儿夸这屋里整齐,一会儿又说林家兄弟你真有福气,在谈到眉林时男人那一脸的艳羡以及欲望
    让慕容璟和看得胸中直翻腾,如果不是动弹不得,只怕早已把其拎进茅厕好好清洗一翻了。偏偏这时他还什么都不能做,那种
    憋屈让他脸上的笑益发的灿烂亲切起来。
        “卫兄弟的心意,在下倒也是知道一二。”他突然道,说这话时心里的一阵恶心。
        原本还在那里夸夸其谈的卫老二声音倏止,小小的眼睛鼓得老大,让人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血丝以及眼角黄粘的眼屎
    ,加上憋着气的腮帮子,看上去像极了蛤蟆。
        慕容璟和暗骂一声,苦涩地笑道:“只是我那屋里头脾气也是个硬性的,这事实在让人为难……”
        感觉到他并不是十分反对,卫老二精神一振,想要趁热打铁,把眼前之人拉到自己的阵营来,这样一来,就算眉林不
    答应也得答应了。偏偏他是个不会说话的人,说出的话直气得慕容璟和差点没厥过去。
        “嗐!只要林兄弟愿意,她一个女人家还能说什么,不都得听你的。我说林兄弟啊,你看你这样成天瘫在床上,让小
    娘子在外面到处跑,她又长得那么一副招人样,万一……”
        慕容璟和脸上笑已挂不住,但也没显出怒气来,只是放在被子下的手拽得紧紧的,便是掌心传来阵阵刺痛也没放开。
        “何况你……只怕那事也是不行的吧,小娘子正值青春……”卫老二越说越来劲,越说越猥亵,丝毫不知因着这翻话
    自己已步上死路。
        “好……好……”慕容璟和咬牙连着说了几个好,再也不想拖下去。
        卫老二一顿,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这么说,林兄弟你是答应了。”
        “好……好极……”慕容璟和又连着说了两个好,然后脸上露出微微的笑:“这自然是一件大大的好事,我没什么不
    愿意的。只是……”看着窗外矮小猥琐的男人欣喜若狂的样子,他停了一下,才缓缓道:“只是我愿意了却不算。我那屋里的
    性子刚硬,你若不能讨得她喜欢了,那也是近不了身的。”
        卫老二也不算特别糊涂,一听此话,赶紧追问要怎么样才能讨得小娘子欢喜。
        “她最喜欢城里七宝斋的雪里红胭脂,只是那物极贵,怕你舍不得。”慕容璟和淡淡道,沉默片刻,又道:“若你弄
    得那雪里红来,她一欢喜,或许连聘礼不要也是行的。”卫老二一心只想着怎么先把眉林娶到家,闻言哪能不同意,忙又确定
    了两遍,知道只有七宝斋才卖雪里红,便匆匆离开了。
        慕容璟和看着他消失在院子里,脸慢慢冷下来。
        “本王的女人也敢肖想,活得不耐烦了!”
        然后,在第三日的时候,村子里沸沸扬扬地传开了卫老二的死讯,说是在崖下避雨时被上面滚落的石头砸中,整个人
    都被砸得稀巴烂,几乎认不出来。他家中还有父母兄弟,闻言自是哀痛伤心了一番,等回过神,想到他之前曾经托刘婆子向眉
    林提亲,加上慕容璟和又是全身瘫痪,两件事一连起来,便把罪名怪在了眉林身上。还跑到她家闹了一番,说她命硬,专克男
    人。
        眉林是被闹得莫名其妙,却无人知道,就在卫老二去城里的第二天下午,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造访了她和慕容璟和的
    家。
       
       
       
        第十三章 (3)
       
        卫老二之事后,眉林着实担忧了一段时间,害怕趁自己出门时,他的家人来找慕容璟和的麻烦。不用做别的,只需点
    上一把火,对于行动不能的他来说就够受的。若不出门,之前储藏过冬的食物实撑不了多久,早晚两人要陷入无粮的窘境。她
    想来想去都找不到比较妥善的解决办法,不由得考虑起是否要离开老窝子村,别谋住处。为这事,她还被慕容璟和笑话了。
        “明明凶悍如狼,奸狡如狐,怎么倒被几个乡农野民给震住了?”
        眉林睇他一眼,不乐。她哪里凶悍了,要是凶悍又怎会被人追得如丧家犬。而论奸狡,又有谁比得过他?何况若是她
    独自一人,又怕过谁来。只是她这段日子嗓子总是不太舒服,懒得驳他。
        慕容璟和笑,“你想做什么只管去,若这点小事我都应付不来,那倒真如他们所说是个废人了。”他们自然是指卫老
    二的家人,那日来真是什么难听话都骂出口了的。
        听到废人两字,眉林沉下脸去,那卫家人欺人太甚,若不是想在此地安生地住下去,她又怎会如此容忍,连累得他也
    受人侮辱。
        “怎么,不相信我?”慕容璟和哪里知道她在自责,只道她真是将他当成了无用之人,当下也渐渐有些不悦起来。
        眉林摇头不语,脱了鞋钻进被子,偎着他躺下。
        两人一直以来都是同枕而眠,但像这样青天白日地躺在一起,却是从来没有过的。慕容璟和有些诧异,又有些心口发
    软,便将之前的不悦给忘记了。
        “我明天就进山。”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她想着等过冬之物都筹备齐全了,就能整日呆在家里陪他,顺便做几
    件冬衣。她针线活不是顶好,但跟人学学总是能行的。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逸眉眼,心里细细计划着两人以后的生活,嘴里便不由说了出来。慕容璟和难得的配合,嗯嗯连声
    ,还不时补充一两句。她便欢喜起来,觉得那样的日子便是想着都让人觉得幸福,却怎么也料不到,那于别人来说平常得已发
    腻的生活她终究只能想想。
        次日,眉林再次进了山。只是还是不太放心,于是在进山前特别跟猎人以及几家比较友善的村民打了招呼,让帮着照
    看一下。也不知是她打的招呼起了作用,还是慕容璟和真的有应对之法,那之后果真安生了几日,直到她再次在山林中痛晕。
        张开眼时看到渐暗的天色,她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得过且过下去。
        慕容璟和非要跟她呆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中,自然有他自己的原因,眉林在这点上并不想要追根究底,就像有些事她
    也不会对他说一样。然而,随着止痛药汤的用量渐渐增大,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已一天不如一天,那股霸道的内力更是越来越
    难控制。必须在一切失控前安置好他!
        喉咙干涩难受,仿佛卡了个核似的,她咳了两声,才吃力地撑起身。身边散落着几只野鸡野兔,大的猎物一样也没有
    。整整一日,她耗去了半天有多,连中午都错过了。想到吃饭喝水以及大小解都要靠自己的慕容璟和,她心急起来,顾不得疼
    得无力的身体,捡起猎物就往家的方向奔去。
        强横的内力在脆弱的经脉中流动,如同凌迟,她的额上滑下汗珠,渐渐模糊了眼睛。不知是第几次抬袖去擦汗水,篱
    笆围着的院子终于在暮色中隐隐现出轮廓。
        还没进院,透过篱笆就看到慕容璟和仍是早上的姿势坐在窗子那里,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侧脸被淡青的暮色笼着
    ,模糊不清。眉林莫名地一阵心疼,突然产生无论如何都要帮他寻找到连接断裂经脉方法的强烈冲动。
        听到柴门打开的声音,他抬起头看过来,眸色深邃黯沉,并不是想像中的那样脆弱。
        “我回来了。”眉林笑道,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放得轻松,不流露丝毫痛楚神色。然而开口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喑
    哑难听,只道是疼痛影响所致,于是决定能少说话便尽量少说话。
        慕容璟和没应声,头转开,又恢复了之前的姿势。
        眉林只道他在生气,也不介意,将猎物随意丢在地上,就在井边打水洗了手,便进了屋。
        点亮桌上的油灯,回头,慕容璟和正看着她。她以为他会问点什么,但他并没有。于是悄悄松了口气,却又隐隐有些
    失落。
        走过去,她探手进被子下面,褥子仍是干燥的,他并没有因她的晚归而失禁。
        慕容璟和定定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黑眸中浮起不悦之色,淡淡道:“没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尚能控
    制得住。”显然因为她的举动,他觉得受到了侮辱,不免被勾起多日前那件丢脸之事。
        眉林脸微红,但没回嘴,只是睁大眼无辜地回望他。那事她自觉做得有些过份,当然不会跟他计较,但也不能道歉,
    怎样都会让他觉得难堪,因此最好是不再谈论。
        慕容璟和被她看得没脾气起来,加上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道:“我要喝水。”
        眉林忙转身,就在桌上拿杯子倒了点凉茶水,然后喂他喝下。慕容璟和皱了下眉,却没说什么。
        “要……要出恭么?”眉林在吃喝上很不讲究,因此就算注意到他神情的细微变化,也没往凉水冷茶上去想,只道他
    是内急。
        慕容璟和摇头,本不欲说话,却又忍不住道:“这一日不曾进食水,倒还不急。”这话听着像解释,又像抱怨,又像
    宽慰,让人捉摸不透。
        “白日……白日……我这就去做饭。”眉林原本想找个借口解释自己中午不曾回来的事,却见他垂着眼似乎不是很在
    意,便打住了。
        慕容璟和轻轻嗯了声,让她扶自己侧躺下,闭上眼,脸上似有疲惫之态。
        眉林见状,不好再说话,拿起油灯往外走去。在门边不由又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心中莫名地空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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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
    皮耶罗灬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14:09:59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三章 (4)
       
        眉林进了一趟城,将猎到的猎物和毛皮卖了,拿着换得的银两访遍城中大小医馆,却无人能治经脉断裂之症。不过并
    非全无收获,有一个老大夫告诉她,在中州之南的乡下有一个癞痢头郎中或许能行。
        中州离安阳并不算远,也就百来里的样子,按眉林如今的脚程半天时间便可抵达。只是据说那郎中整日走村串乡,很
    难遇到人。
        眉林细细问了瘌痢郎中的确切住址以及脾性诊金等事,老大夫却只是摇头,说除了知道有这么个人,其他都不清楚。
    之所以知道,还是听一个乡下来的农人无意间提及。
        无论如何总是要一试。眉林心中做了决定,便道谢告辞。临去前老大夫给了她一个忠告,让她手脚一瞬间变得冰冷。
    浑浑噩噩中也不知怎么回的村,在看到紧闭的院门时,那一瞬间竟有背身而去的冲动。
        只是终究没有。
        推开柴扉时,她脸上甚至带上了笑。她如常时那样伺候男人小解,换姿势,又烧了热水来给他泡澡,却没说癞痢头郎
    中的事。
        将慕容璟和放入略烫的浴桶中,她转身往外走。
        “去哪?”慕容璟和问。平日他泡澡的时候,她都会在旁边帮着涮背又或者按揉长时间受压的部位,以免皮肤破溃引
    发褥疮。
        眉林脚步顿了下,没有回头,语气轻柔地说去喝药。慕容璟和便没再说话。
        到得厨房,看着那温在火坑边的药罐,眉林心紧紧地揪了起来,疼痛比预期的来得更猛烈和霸道,使得她不得不以拳
    抵心蜷缩在大灶边,好一会儿才慢慢舒展开。
        颤抖着拿了碗,把药汁倒进去,仰头灌了下去。只是如今一碗的量已不足以抵抗那剧烈的疼痛,她将罐子里剩下的汤
    水全倒进碗中,只留下干干的药渣。
        再回大屋,慕容璟和闻到她满身的药味,不由皱了皱眉。“别再喝那药了,熏得人头疼。”
        眉林淡淡一笑,没有接话。  
        别说他闻得头疼,便是她,在连灌下两碗之后,似乎只要一低头,满肚子的药液就会倒灌出来,那种难受劲就别提了
    。只是不喝又能怎么办,不喝就只能疼得没力气做事,这日子便没法过了。
        半跪在桶外,将手伸进水中,发现还是热的,她垂下眼,思绪一时也不知跑到了何处去,直到慕容璟和觉得不对开口
    询问,才回过神。
        尴尬地笑了下,她说没事,然后站起身开始解衣服。
        慕容璟和微讶,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她已脱得只剩下肚兜亵裤,然后也跨进了桶。因为多加了个人,桶中的水便漫
    了出来,流到地上。
        在慕容璟和的记忆中,除了那次在小溪中她给他清洗脏污了身体曾经这样共浴过,之后便不曾有过类似的行径。至于
    出石林那次,他正昏迷,却是不知道的。他不明白她今日为何会如此反常,反常得让他心生不安。
        “今日去城里,有什么有趣的事么?”当那具柔软的身体贴上背时,他轻咳一声,开口打破突然之间变得奇怪的沉默
    气氛。
        眉林一边将湿透的肚兜和亵裤挂在桶沿上,然后拿起帕子开始给他轻轻擦拭背部,一边缓缓将在城里售卖猎物的过程
    叙述了一遍,对于去医馆的事却只字不提。
        “猎物少,买了米粮便剩不下几个钱,明儿我想去得远点,若是能打到虎豹之物,做你我的冬衣大约也就够了。”
        慕容璟和心中咯噔一下,神色不显,平静地问:“去多久?”
        “多则两三日,少则一两日。”眉林手中的帕子来回擦拭着他背上陈旧的大小疤痕,虽然一字一句回答得清楚,眼神
    却一片茫然。“我离开这几天,会托猎人大哥过来帮着照看一下,等回来时再谢他。”
        慕容璟和没有应声。他说不出让她别去的话,但也无法不心生郁气。
        眉林的手指轻轻划过他背上一块圆形凸出的伤疤,看得出那是箭伤。在第一次给他清洗身体的时候她就发现他那一身
    华丽衣服下竟掩盖着数不清的丑陋疤痕,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欢爱,他都穿着衣服。
        “你身上这些伤是怎么来的?”她问,其实心中多少能猜得出。他既然曾经统率三军征战沙场,又怎么可能不受伤。
    之所以问,只是想亲耳听到他说那些关于他的往事。回想起来,她和他之间,平时的相处似乎除了斗嘴和彼此算计外,便没有
    其它了。
        “你今天话很多。”慕容璟和并没有回答,淡漠的语气中流露出被触及隐私的不悦。
        眉林原来还带着些许期望的眼眸黯淡下来,片刻后又微微地笑了,只是那笑意却传达不进眼中。她果真不再多言,只
    是蓦然伸出手从背后抱住他,紧紧地,仿佛想抓住什么似的。
        慕容璟和僵住,不经意想起那日卫老二的话,脸上便浮起一抹自嘲的笑。
        你那事只怕是不行的吧……小娘子正值青春……
        “你觉得……”他刻意停了下,才又继续,“我现在能满足你么?”虽然那处不是硬不起来,但他却没有被女人骑在
    身下的嗜好。
        眉林呆了下,片刻后才明白他的意思,并没像往常那样反唇相讥,只是缓缓放开了手。
        “二月来,桃花红了杏花白,油菜花儿遍地开,柳叶似碧裁……”
        院中,眉林在洗两人刚换下的衣服。心情似乎很好,竟然开始唱起歌来,只是声音有些沉哑,不若以往的清婉柔悦。
        慕容璟和躺在床上,身上还隐约散发着洗浴过后的湿气。鼻中充斥着淡淡的混杂着药味的清爽香气,是她的,也有他
    的。
        这时才过了午,入冬后难得的好天气,阳光算不上暖,但很明亮。透过破旧的窗纸洒在他眼皮底下,如同她之前那突
    如其来的吻一样,轻轻地挑动着他的心弦。
        那时她将他从水中抱出来,身上还带着水,就那样滚到炕上。她吻他,舌缠绵着他的舌,明明充满药味的苦涩,他偏
    偏从其中尝到了甜意。
        想到那一幕,他唇角不由微微地扬起,看向外面的眼神也变得从来没有过的温柔。
       
       
        第十四章 (1)
       
        浅金色的晨曦照射在水井上的时候,一个黑色劲装的男人如只黑猫般悄无声息地落进院子,闪入正屋,恭立在外面穿
    过窗户看不到的死角。
        “回爷,眉林姑娘没有入山,而是往安阳城的方向而去。”男人眉角凌利如同刀削,眼眸却沉静如水。
        慕容璟和神色蓦变,颤巍巍想要撑起身,却又因使不上力而摔跌回去。
        “呆在那里!”他厉声阻止了男人想要上前想扶的举动,大口喘息了两下,目光盯着屋顶,其中所含的浓烈戾色几乎
    要将之刺穿。
        她就这样丢下他……她竟还是丢下他了。
        “京城那边传来消息,大皇子勾结外邦,图谋不轨,已被圈禁。”过了一会儿,看他缓缓阖上眼似乎已经平静下来,
    男人才又继续。
        “西燕与南越结盟,向我国正式宣战,目前已攻下西南边界处包括泯守在内的五城。朝廷正为让谁领兵出战而争论不
    休。”
        慕容璟和唇角浮起一抹讥诮的冷笑,睁开眼正要说点什么,眼角余光突然扫到远处小路上正往这边走来的猎人,不由
    顿了下,而后决然道:“回荆北。”
        眉林着实花了一番功夫才找到瘌痢头郎中,那已经是三日后的事。癞痢头郎中正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晒着太阳打盹儿
    。郎中五六十岁的样子,是个名符其实的癞痢头。
        当看到他光秃秃的脑壳上满布灰白色的痂块,有的还流着黄脓时,眉林一下子不确定起来。若此人连全身经脉断裂都
    能治,为何却治不好自己的癞痢?但是她还是扣门走了进去。
        郎中眯缝着眼打量她,然后像是看到了什么没劲的东西,又无精打采地重新闭上眼。
        眉林也没开口,目光在院中一扫,然后自己拿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
        “你走吧,俺不救将死之人。”过了一会儿,那郎中懒洋洋地开口。
        眉林正倾身捡起近前的小截木棍,闻言手颤,木棍落于地,她不得不重新去捡。
        没听到她的回话,也没听到人离去的声音,郎中终于忍耐不住睁开眼,不满地瞪向一言不发的女人。
        眉林微笑,启唇,却在听到自己已变得嘶哑的声音时尴尬地顿住,拿起木棍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并非将死,而是经脉断裂,望先生相救。
        郎中目光一闪,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脉门。眉林摇头,勉强用喑哑的声音表达出不是自己,他却毫不理会。片刻之后才
    放开手,鼻子又在空气中嗅了两下,冷笑道:“敢情你把那曼陀罗和地根索当饭吃了。”
        眉林心口剧痛,缩回手本不欲回答,但正有求于人,想了想,伸脚抹平地上的字,然后写道:疼。
        郎中扬眉,又懒洋洋躺回去,伸手到椅背上捞过一支乡下老农常抽的土烟杆,也不点着,就这样放在嘴里咂吧了两下

        “用这个止痛……嘿嘿,那给你这个方子的人莫不是与你有仇?不过能想到把这两种东西用在一起,此人倒真是有点
    真材实料。”
        眉林本来就没有血色的唇此时变得更加苍白,脑海里浮起那日在安阳城中老大夫对她说的话。
        “长期服用地根索和曼陀罗会使人致哑,姑娘慎用。”
        不是没想过他也有可能不知道会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但在做出这个假设的时候,她心里却是一片荒凉。如今再听瘌
    痢头郎中所言,便知这两种药的合用不是普通人误打误撞就能想到的。
        他究竟有多恨她啊,竟然要花这样多的心思来算计?这个问题在归程时她问了自己一路,却终不可得解,只有徒然自
    嘲。不过短短十数日的相依,她便想当成一生来待,活该被人戏耍。而最最可笑的是,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还想着看他某一
    天能露出意气风发的笑。
        人若想笨死,谁也没办法。就在那一刹那,她突然认可了他的话。然后苦笑,发现自己竟然连他无意中说过的话都牢
    牢地记着。
        烦劳先生。她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一字一字坚定地划在地上,并没有丝毫犹豫。
        癞痢头郎中虽然看上去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其实一直在注意她的神色变化,见状,咬着烟杆道:“既然你找上门来
    ,便该知道俺的规矩。”
        规矩,他哪有什么规矩。眉林心中嘀咕。据她一路寻来所获知的消息便是,此人极好行医,无论人还是畜牲,只要找
    上他,他便肯出手救治。遇到拿不出钱的人家,管顿野菜糙饭都行。也就是因为这样毫无原则,加上容貌寒碜,所以医术虽然
    高明,名声却不扬,只有附近几个村的人知道有这么一个包治人畜的郎中。毕竟有点钱的人家,哪里愿意找一个医畜生的人给
    自己看病。
        有何要求,先生但提无妨。眉林写到,暗忖那人地位尊贵,人手腕又高明,还怕有什么是他拿不出来做不到的。
        癞痢头郎中伸手去捋胡须,摸到光滑的下巴才反应过来自己不久前烧火时被燎了胡子,动作滞了下,才继续用手指磨
    蹭下巴上花花白白的胡茬。
        “俺这人没啥毛病,就是看不惯浪费。”他半眯缝着眼看明亮的阳光,不紧不慢地道,“俺看你也没几天可活了,不
    若来给俺养玉。”
        养玉?眉林疑惑,不是不在意自己活不了多久的事,只是她并不认为此事是几句话就能决定的,因此暂时不想在这上
    面计较。
        “就是用你的气血给我养脉玉。”郎中耐心地解释。他的手似乎总是停不住,从下巴挠到了头上,直挠得皮屑纷飞。
        眉林秀眉微皱,暗忖难道要自己以命相换,未等问出,就听郎中继续道:“俺要你命没用。你该活多久,还是多久。
    ”别看他土头土脑的,眼神却格外锐利,别人心中想什么,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眉林听罢,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点头。就算他不提这个要求,等治好慕容璟和,她也要想方设法留在他身边,寻求
    一线生机。
        至于别的……至于慕容璟和,各走各路便是。

    坐拥整片星空、却还会独自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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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租服务器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15:10:02 |只看该作者
    第十四章 (2)
       
        眉林一直知道,付出不一定能得到收获,也知道这世上多的是以怨报恩之事,只是当在安阳城外陷身重围的时候,心
    口仍控制不住一阵绞痛。
        有着她画像的通缉布告,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她暗厂细作的身份,写着她谋害荆北王的罪证……
        那一瞬间,她心灰意冷地垂下手,毫不反抗地任人反绑住双手,抽去那把从来就没属于过她的匕首。耳中传来癞痢头
    郎中捶胸顿足的哭诉,让她冰凉一片的心中浮起些许愧疚。蠢到害死自己,那是活该,却不该连累旁人。
        囚车在官道上轱辘辘地行驶着,已经过了五天,就像永远也到不了终点。
        眉林浑身哆嗦地缩在囚车一角,毒发的疼痛没了地根索和曼陀罗的遏止,让她再也抬不起头。
        瘌痢头郎中坐在另一个角落,在经过了最初两日的怨声不断之后,又恢复了惯有的懒散。他身上没有利器,其它东西
    都没被收,所以此时还能叼着烟杆浏览路边风景,看猴一样玩味路上的行人,如同那些行人看他们那样。
        “你怎么样?”终于,对从被抓起便一声不吭蜷缩在那里的女人他看不过眼了,问。
        眉林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许久都没响动,直到他以为她又痛晕过去的时候,才缓缓摇了摇头。那动作极微,如果不是
    一直盯着她,根本无法察觉。
        瘌痢头叹气,从嘴里抽出烟杆,然后用烟锅轻轻敲向她的肩,不出意外地看到她抽搐了一下。“那你抬起头来,俺可
    不习惯对着一个乌鸦鸦的脑门子。”
        说完这话,又等了好一会儿,眉林才迟缓地抬起头,现出那张被汗水濡湿的青白脸蛋来。状若女鬼,哪里还有之前的
    秀美。
        癞痢头啧了两声,终究没忍心说风凉话,而是从怀中摸摸掏掏,拿出一块巴掌大的土瓶子来。
        “你答应要给俺养玉。结果病没看成,玉没机会养,倒害得俺也被人抓起来,这算什么事啊。”他一边说,一边拔开
    土瓶的塞子,抖啊抖,半会儿才抖出一粒黄色的丸子。“这东西是俺拿来药蝎子的,毒得很,多少也能止点痛……你,唉,反
    正也活不了多会儿了,就少受点罪吧。”
        眉林伸出的手虽然因为疼痛无法控制地哆嗦着,却并没有丝毫迟疑。她一直觉得,只要能活着,便是受点罪也是值得
    的。如今真正痛起来才知道,在前面看不到光明时,死可要快活容易得多。
        对于两人这些小动作,那些看押的官兵并没理会。他们骑在马上,腰板挺得如枪般笔直,极少交谈,看那气势,并不
    像普通的官兵。
        眉林吃了蝎子药,没过多久,疼痛果然减轻了不少,效果竟是比地根索和曼陀罗的汤还好。她缓缓松了口气,终于有
    力气抬手去拭额上的汗,看着官道旁已经枯黄的稀疏树林,她想,就算当初明知那药汤能致哑,她在熬受不住的时候仍然会喝
    下去,就如现在这样。
        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对人心的把握实在太过透彻。他能把陷阱明明白白地摆在她前面,根本不愁她不往下跳。
        眉林深吸口气,攫紧胸口的衣服,没有焦距的眼中一片苍凉。
        十天后,囚车抵达一个眉林怎么也没想到的地方。
        荆北。
        荆北是大炎最北,也最荒凉的大城。他们到的那一天,已经下过了几场雪,黑土夯实的街道上铺着薄薄一层积雪,被
    人踩得泥泞不堪。
        瘌痢头郎中哆嗦着,眉林也哆嗦着。只是一个是冷的,一个是因为毒发。再看那几个看押的官兵,穿得并不比他们多
    多少,身躯仍直挺挺地,如山般沉稳。
        “早知……啊嚏……早知要出远门,俺……啊嚏……俺就该多穿点衣服……”郎中抱着身体蜷缩成小得不能再小的一
    团,一边怨悔不已,一边喷嚏连连。想他在家晒太阳晒得好好的,怎么就来了这个鬼地方。
        冬衣还没做……眉林愧疚地看了他一眼,在发现自己身上无多余的衣服借给对方时,脑子里突然浮起这个念头,原本
    以为已经麻木的心竟然又是一绞。
        在穿过不知几条街道几多复杂的目光之后,他们终于离开了那个住了十多天的囚笼,被关进又黑又冷的牢房中。两人
    虽说是被分开关押,其实不过是隔了一堵墙而已,只是眉林再也拿不到那止痛的毒药。
        当黑暗与疼痛一起到来之时,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似乎永远也看不到希望的暗厂里。那个她曾发誓再也不会回去的
    地方。
        回到荆北的慕容璟和如同一只回到天空的雄鹰,虽然这雄鹰的腿是残的,却并不影响他的飞翔。
        五年前,他也曾是一只雄霸边关的苍鹰。他为大炎驱逐来犯的外敌,将边关守得牢如铁桶,甚至兵临敌国王都,以赫
    赫之威震慑四邻。那时他血气方刚,光明磊落。他怎么也没想到,正当他饮风餐沙为国鞠躬尽瘁之时,却被至亲之人在背后插
    了一刀。
        军情泄露,兵败宛南,五千先锋全军覆没,他也落得经脉断裂动弹不能的下场。若非清宴尽力掩护,只怕早已命丧南
    方湿气弥漫之地,唯留白骨一具。好不容易勉强续上经脉,回京立即被夺了兵权,被封在这极北荒凉之地为王。却又被猜疑着
    不予放归封地,以华丽之笼相拘,以酒色腐蚀心志,为曾经并肩作战山盟海誓过的女人所鄙夷。
        他要信谁……他还能信谁?
        暗厂是他舅父所设,舅父死后,便被他接手。没有人知道前任主人是谁,自然也不会知道现任主人是谁。
        他想不再战战兢兢地活着,所以他设了一个局。一个以牙还牙的局,一个可以让他夺回自由的局。
        他让人拿着信物以慕容玄烈之名勾结西燕,安插暗厂之人到朝廷要员身边,包括他那高高在上的父皇。他还在自己身
    边留了一个。
       
       
        第十四章 (3)
       
        谁会指使自己的人来监视自己呢?
       
        父皇骄奢淫逸,且心胸狭窄,疑心极重,当年能暗中纵容慕容玄烈陷害功高震主的自己,如今自然也不会对在他身边
    安插细作的慕容玄烈留情。
        原本他没打算这么快就让那些眼线曝光,谁料会来钟山这么一出,于是也就顺势而为。他开始只想逃出昭京回到自己
    的封地,再谋其它,没想到会遇到尸鬼。让尸鬼去传的那句话,就是告诉清宴立即将细作的事挑出来。那样不仅让慕容玄烈陷
    入危境无暇它顾,还能挑起大炎和西燕的矛盾。 
        父皇的政绩一塌糊涂,但在刑讯对其地位有威胁的对手上面却有自己的一套。那些坤字少女在受刑不过的时候,必然
    会招出她们所知道的一切。而她们知道的也只有那慕容玄烈惯用的熏香而已。不过,这对于疑心病严重的父皇来说已经足够。
    至于他自己,则早已因为眉林的存在以及钟山遇险从嫌疑中被摘了出去。加上如今外敌犯境,那些早已习惯了安逸的文武百官
    最先想到的抗敌统领只怕不是女儿身的牧野落梅,而是已经回到荆北的他。
        钟山一劫虽然九死一生,但能得到这比预期中还要好的效果,还是值得的。
        还是值的……
        慕容璟和躺在华美舒适的卧榻上,一边倾听着手下对朝中以及边关局势的汇报,一边看着花窗外铺上一层雪白的庭院
    。屋内烧着地龙,他身上盖着白狐皮裘,很暖。但是他却有点想念那山村中的简陋火炕。
        “把药拿去给她。”他突然道。
        手下正说到南越占领黑马河北岸,前线告急,牧野落梅已率军前去抗敌,闻言不由呆了下,随着他目光看到榻旁花案
    上的瓷瓶才反应过来。不敢多言,依言上前拿过瓶子,然后告退。
        慕容璟和的目光又移回院中,发现窗前一桠黑褐色的梅枝上鼓起了几粒被深红萼包着的浅绿色凸起,心思微动。这处
    天寒,梅花比别处都要开得早,等盛开时火红一枝压窗,倒有几分趣致。她说她喜欢二月的春花,却不知喜不喜欢这寒冬的梅

        或者……等开时,让人剪两枝送去吧。
        两日后,着慕容璟和领兵出战的圣旨抵达荆北。与圣旨同来的还有两名专门给炎帝看病的御医以及清宴尸鬼两人。慕
    容璟和以身体为由拒不受命。
        颁旨的钦差不敢耽误,忙快马加急回报。七日后,炎帝下旨诏告天下,为荆北王寻求名医。一时,荆北王府门前人马
    络绎不绝,几乎将那高高的门槛踏平,却无一人能够妙手回春,将慕容璟和再次断裂的经脉续接完好。
        “全是废物!”慕容璟和颤抖着抬起手,一把扫掉侍女端到面前的药碗。
        乌黑的药汗洒在地毯上,湿了好大一片。待女被吓得慌忙跪在地上,瑟瑟地发抖。
        “滚出去!”慕容璟和看也没看她一眼,怒喝。
        如果不是五年前给他医治的大夫已经故去,又何须受这些废物的折腾,每天都喝药喝药,乱七八糟一堆药汤下肚,也
    没见得有什么起色。什么名医圣手,还不如他这个久病成医之人,至少他还能让外力与药物相配合,勉强接上几条经脉,他们
    却是屁用也没有。
        出去的侍女与正要进来的清宴撞了个正着,匆匆行了礼,便掩面而去。
        清宴却像是没看到一样,快步进屋,来到榻边,双手下垂敛眉低目恭立。
        “爷,那位跟眉林姑娘一起被抓来的郎中说他能治经脉断裂之症。”清宴是什么人,来到荆北没两天,便将大大小小
    的事给摸了个清楚,怎么会漏过眉林之事。
        他是知道慕容璟和的病的,若说是眉林有心相害,又怎会落到如今这地步?而以王爷的脾气,对一个曾经危害过自己
    ,又或者可能危害到他的人,怎会是拘禁这样简单?他断定这其中必然有外人不知道的内情。因此,曾私下特别吩咐看守的人
    照顾眉林两人。
        这也是瘌痢头郎中听到看守私下谈论天下名医齐聚荆北,却无人能医好王爷时,瞅准机会嚷出的自己能治的话能这么
    快传达至清宴耳中的原因。
        清宴并没立即告诉慕容璟和,而是先从眉林那里了解了实情,确定瘌痢头并非乱嚷后,才来禀报。
        听到他的话,慕容璟和微怔,原本的暴戾神情敛去,仅剩下一脸的疲惫。
        “让他来。”他闭上眼靠向身后的软枕。
        清宴知他已经被那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庸医逼到了濒临爆发的地步,却仍然愿意见一个阶下囚,连底细也不问一下,心
    中了然,忙转身亲自前去请那瘌痢头郎中。
        脚步声远去,慕容璟和睁开眼,再次看向花窗。
        连场大雪,气温冷寒,白日时他却从来不允许人关窗。明明已不是一个人,也并非无事可做,偏偏还是喜欢像在那个
    简陋的院子里那样,留着一扇窗。只是每当目光透过那半敞的窗时,再也没有了当初期待某人归来的心情。
        梅花已经开了,火红的一枝,斜伸在窗外。屋内淡烟袅袅,屋外天空清白,素雪如裹,半压着醉红的花瓣,妖娆中透
    出圣洁。
        很想让她也看看……他垂眸,其实心中明白,喜欢梅花的是牧野落梅,对于她,除了春花外,还喜欢什么,却是一点
    也不知道。
        “来人!”他突然抬起头,神色淡淡,声音低沉。
        立即有人闪进来,不是侍从,而是黑衣护卫。
        “给我剪两枝窗外的梅花送到地牢中。”他道,却在护卫应声欲出的时候,又将人叫住,“算了。”
        那护卫虽然被弄得一头雾水,脸上却没流露出任何不该有的情绪,闪身又回到了自己隐身的位置。
        慕容璟和心中一阵烦躁,突然产生让人将外面的梅花都砍掉的冲动。幸好清宴及时回转,后面跟着瘌痢头郎中。
        当看到那郎中猥琐丑陋的形象时,慕容璟和眉梢不由一跳,几乎要怀疑自己被人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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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缘男孩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15:11:51 |只看该作者
    第十四章 (4)
        冷热交替,郎中一进门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一时唾沫四溅,直惹得慕容璟和黑了脸。他竟还没自觉,又找清宴要了
    件裘袍穿上,喝了碗热茶,这才慢吞吞地开始。
        大约也看出此人与其他浪得虚名的家伙不太一样,若非胆大包天,便是真有点本事。等对方的手指按上腕脉时,慕容
    璟和脸色已经恢复正常。
        “俺就说是个行家嘛。”不过是一触即放,瘌痢头摸着下巴,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慕容璟和垂眼,清宴已经代替他问了出来。
        “先生此话何意?依先生之见,我家王爷的病该当如何?”
        癞痢头摇头,就在屋中另外两人心一路往下沉的时候,听他说到:“王爷自己能接断脉,不是行家是什么?”
        慕容璟和长眸微眯,看出自己接了断脉,眼前之人是第一个,而且是在一触之间便断定,可见确实有些能耐。他心中
    虽为此微微有些激动,但也能听出此人之前的话还有别的意思。
        瘌痢头像是没看到他刀锋般的目光,扭头找清宴要碗热面片汤吃,等清宴无奈离开去安排之后,他才笑嘻嘻地道:“
    俺跟那位姑娘说,让她用地根索和曼陀罗止疼的人,是个行家。可见是被俺说中了的。”
        慕容璟和脸色微变,但却没否认。
        瘌痢头对此事没说什么,接着道:“王爷这病俺弄得了,但必须让那位姑娘心甘情愿地养脉玉。没有脉玉,经脉就算
    全部接起来了,也不能活蹦乱跳。只能治个半拉子好,俺是不干的,白白砸了招牌。”
        “养脉玉要什么样的人?我这里多的是给你挑。”慕容璟和压住心中的浮动,淡淡问。
        瘌痢头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姑娘体内有君子蛊,你到哪里给俺再去找一个活的来?”
        “君子蛊?”就算是以慕容璟和的博览群书,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东西。
        瘌痢头不耐烦多做解释,只是说:“活死人体内才有的玩意儿。沾上的如果不是尸骨无存,就是躺在那里,长长久久
    做个鲜活的标本。君子蛊能生发脉气,养脉玉最好,由它养的脉玉不仅接脉接得快,还有加强坚固经脉的作用。”
        “那位姑娘体内的君子蛊没有万年也是几千年的,王爷要能另外找一个活的出来,俺等等也成,只要找到前别再把俺
    关进那又冷又黑又臭的地方就是了。”
        听他这样一说,慕容璟和立即想到那地宫中的活尸,难道眉林就是在那时被君子蛊侵入而不自知吗?若是这样,便能
    解释她本已被废去的功力怎么又自己恢复了。
        就在他沉思的当儿,清宴从外面回转,亲切有礼地说事情已经吩咐下去了,等大夫给王爷看诊完就着人端上来。他要
    表达的意思很含蓄也很委婉,说白了就是癞痢头有能力治好慕容璟和的话,那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但是如果不能,那就哪儿
    来的滚回哪儿去。
         瘌痢头笑眯眯地看着他,然后手摸进新穿的皮裘下,摸出烟杆,拒绝了清宴让人上烟丝点火的举动,就这样干抽起
    来。
        慕容璟和回过神,看到他这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心里没来由地又是一阵厌烦。
        “清宴,好生款待……大夫贵姓?”他开口,这才发现他们连瘌痢头姓什名谁都不知道,忙抱歉地问。
        瘌痢头大咧咧地摆了摆手,不在意地道:“乡亲们都喊俺老瘌痢头,名字早八百年就忘记了。”
        慕容璟和窒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喊出瘌痢头郎中这几个字,只是道:“清宴,给大夫安排一个住处,别怠慢了。”
        就在清宴引着瘌痢头要出去的时候,他突然问:“大夫,她……你为何会跟她在一起?”她若要去寻访大夫,又为何
    要瞒着他?所以,她会跟这位大夫在一起,或许只是巧合。也或许只是为了她自己……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瘌痢头回头嘿嘿一笑,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各种猜想,“找俺还能干嘛,不就是去给人
    看病嘛,总不会看上俺老瘌痢了。”
        慕容璟和没有再说话,清宴见状,不敢打扰,忙引了瘌痢头下去。等安顿好一切,再回转,见慕容璟和坐在榻沿,赤
    着双脚踩在地毯上,似乎想靠自己的力气站起。明明天寒地冻,他却是大汗淋漓。
        “王爷?”清宴知他脾气,也不阻拦,只是走近了些,以防他摔跌在地。
        “把找到神医的消息传出去。”慕容璟和没有看他,淡淡道。
        “是。”
        “给她换一个地方,让人好好伺候着,只要不逃走,她欢喜怎样就怎样。”
        “是。”清宴应了,微顿,有些迟疑地问:“爷,可要让眉林姑娘住到后院?”
        荆北的王府只是几个粗糙的大院组合起来,无论是规模大小还是华丽程度都远远无法与京城的相比。慕容璟和住的是
    中院,两翼侧院安置宾客以及地位比较高的侍仆,后院则是内眷所住之处。清宴这样问,其实有试探的意思,想弄清楚情况再
    决定要如何做,那样才不容易出岔子。
        慕容璟和放弃下地的打算,平稳了气息,做出要侧身躺下的意思。清宴忙上前为他调整好靠枕,直待他满意了才垂手
    后退一步。
        “去侧院。”他闭着眼,缓缓道。“朝廷定然会派落梅过来,尽量别让她俩撞上了。”以牧野落梅那性子,若再看到
    眉林,非要想方设法杀了她不可。
        “是奴才考虑不周。”清宴连忙陪笑道,手心不由捏了一把汗,幸好没自作主张。看来,王爷的心终究还是在牧野姑
    娘身上。否则,以他之能,想保谁不能,又何须让人避着让着。
        “还有,你从现在开始准备一场简单的婚礼需要的一切。”慕容璟和摇动,无责怪之意,但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清宴着
    实大吃了一惊。
        “本王已经等了十年,不想再继续等下去。”
        慕容璟和决然道,脸上没有任何即将面临完纳心愿的激动和忐忑,只是说不尽的疲惫。
       
       
        第十五章 (1)
       
        被从牢中放出来,又好吃好穿地侍候着,眉林左想右想都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利用价值,最终只能把原因归到瘌痢头
    郎中的身上。兴许是他好心给自己说了几句话,又或者还想着让她给他养玉呢。
        最开始的两天,她曾试探着往城外走去,结果被客气地请了回来。自那以后,她便不再出门,连瘌痢头郎中也没去见

        荆北多雪,梅花遍地,连她住的窗外也有几枝。但她并不喜欢,每日将窗户关得死死的,连气也不透。
        如果说在被抓来的途中她还有什么想不开的话,那么在解药送到手中那一刻,她便全然清楚了。她之于他,就是一个
    暗厂出来的死士,或许在他看来,她就不该拥有自己的意志和情感,那样无论用起来还是想要舍弃,都很简单。偏偏她有七情
    六欲,还想着背离组织,所以才会落得现今的下场。
        她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索性杀了她。那样不是省事多了?
        她想不通此事,但也不想继续一厢情愿下去,便也不再胡思乱想。她嗓子已经完全哑了,不能说话,索性不和人交流
    ,只是要了围棋和棋谱,整日坐在炭炉边一边烤白薯一边自己琢磨。
        她其实并不通棋弈之道,只是听说过“有害诈争伪之道”皆在三尺之局之上,反正也无事可做,不如学学,看能不能
    让自己变得聪明一点。至于瘌痢头所说活不了多久的话,在毒发的疼痛被解药遏制之后,便被她抛到了脑后。
        大抵是经受过一段时间彻骨的疼痛以及无望之后,才体味到能够毫无痛苦地活着的美好。她此时秉持的是得过且过的
    想法,毕竟明知不可为而强为之,那就是自找难受。而且,不得不说,对于瘌痢头郎中她还是心存侥幸的。
        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禀报给慕容璟和。因此在后来两人花前月下的时候,便免不了听他报怨
    几句,说她根本没将他放在心上云云,连想他一下又或者去看他一眼也没有。她知道他那纯粹是胡乱找一个由头撒娇,并不是
    真心想要让她去记起那些说不上美好的过往,因此也并没趁机跟他算旧帐。
        说完全没想他,那绝对是欺骗自己。偶尔琢磨着下棋方法时,她也会走神,想起两人在一起时的情景,针锋相对也罢
    ,相互依恋也罢,便是最美好的时候也如同锋利的针芒一样扎得她揪着心口透不过气。只是她并不会纵容自己沉浸在那种境地
    当中,转眼又收回了神,然后剥去烤好的白薯皮,专心享受那甜美的味道。
        她自小便没见过亲人,没有朋友,自然也没人教导她要怎么样才是对自己好。所以她喜欢什么便是什么,不会去想应
    不应该。就像现在这样,她只是遵循自己的心意去做而已。她想活着,想活得好好的。至于感情,她认为那其实是自己的事,
    与任何人都没关系。因此,归根究底,她还是觉得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如果哪一天,不再喜欢他了,自然便不会再伤心。所以
    ,实在谈不上恨不恨。所以,当那天看到他出现在她住的地方时,她竟然笑了。
        她想过,如果是刚到荆北的时候见到他,她定然低着头不去理会他,哪怕是看一眼也不会,那时候是她伤心得最厉害
    的时候。但是在经过这么些日子后,那些伤心便沉在了心底深处,不是没有,却也不再足以让她失控。所以,在看到他的时候
    ,她表现出了足够的平静。甚至在听到他的命令时,也并没感到一丝恼怒。
        那一天,天下着雪,慕容璟和穿着乌黑油亮的貂裘衣,头戴同色的皮帽,坐在铺着厚软熊皮垫子的抬轿里,被人抬着
    沿着院子正中的主道走进来。一个侍卫给他撑着把天青色描着翠竹的油纸伞。一路走来,在清扫过却又很快覆上薄雪的道上留
    下了两串脚印。
        眉林从半敞着的门望出去,正好将这一幕映进了眼中,那一瞬间她心中最先想的竟是他这个样子真好看,所以便没忍
    住笑了起来。事后回想她都觉得自己丢脸。
        看到她脸上没来得及收敛的笑,慕容璟和先是一怔,而后脸色就变了,心中莫名地郁闷起来,就如这些日子每次听手
    下汇报完她的一举一动之后的心情。他偶尔甚至会想,也许她发脾气或者咒骂他都来得比这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好。或许是抱
    着这种心思,他几乎不过脑子生硬地说出了那话,甚至在等着她如同在钟山时那样冷嘲热讽地拒绝。
        “从明天起,你去给神医养玉。”
        眉林呆了一下,有些奇怪他怎么会知道养玉的事,心里却在想,这许久不见,他倒确实比在老窝子村里时来得好看。
    人靠衣装这话还是有几分在理的。
        慕容璟和哪里知道她在想着风马牛不相关的事,只道她心里正因着自己的话波涛汹涌呢,脸色刚刚有些好转,便看到
    缓过神的眉林点了点头。先是已经应允了的,后又害人家被带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平白受了牢狱之罪,怎么说都要做到。何
    况,她确实想见一见瘌痢头郎中,赖着他好歹给自己治治。
        慕容璟和见她脸上并无忿忿不平之色,也没恨意,平常得跟以前一样,一股郁闷突然直胸口直冲而起,堵在喉咙眼那
    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给我在炭盆边安张椅子。”他原本是想达到目的就走的,此时却是不想走了。
        送他来的护卫依言端了椅子过来,铺上厚厚的垫子,扶他坐了进去后,便被挥退,剩下两人围着炭盆面面相觑。
        眉林是知道这人的别扭脾气的,对于他的举动也不是多惊讶,无语对望了一会儿之后,便低下头去掏烤在炭火边的白
    薯。
        慕容璟和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然后突然发现,近月不见,她竟是瘦了许多。那身夹袄穿在身上,空荡荡的,怎么看怎
    么不暖和,怪道说要整日坐在炭火边。想到此,他不高兴起来,也不知是恼清宴办事不妥当,还是恼自己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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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1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15:30:27 |只看该作者
    第十五章 (2)
       
        眉林拿起白薯剥了皮,那香味散发出来虽然诱人,她却突然没有了胃口,于是丢到旁边的碟子里,然后起身走向盆架
    。将手放进水中一边慢吞吞地清洗,一边暗忖这人就是专给别人找不自在来的。不过这是他的地方,自然是想在哪里就在哪里
    ,她才懒得多说,而且就算想说也说不出来。
        “拿过来,我要吃。”慕容璟和看着她纤瘦的背影,蓦然开口。
        眉林拿过帕子擦手,没有立即回应。她在想是端起盆中的水泼过去好呢,还是连碟子带烤白薯一起扣在他头上,又或
    者……乖乖地喂他吃?最终她只是回到炭火边,开始下起之前没下完的棋,完全把突然多出来的一个人当成了摆设。
        慕容璟和是习惯了牧野落梅的忽视的,但不代表他也受得了眉林这样对他,只是他不屑做对着一个不理会自己的人大
    叫大嚷那样可笑的事。
        因此当眉林真正忘记了他的存在,彻底投入棋局中去的时候,突觉肩上一沉,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已经连同
    压在身上的重物一同摔倒在地。
        “谁准许你在本王面前如此放肆?”慕容璟和额上有汗滚落,却不容眉林起身,就这样手臂扼着她的颈项,贴在她耳
    边咬牙切齿地问。
        他身上穿着貂裘,进来后也没脱,眉林回过神来后倒觉得挺暖的。既然暂时起不来,那就先这样着吧。不过她很快就
    意识到他能自己动的事,不由皱了秀眉,觉得这人真是深不可测,自己实在差得太远。
        慕容璟和半天没得到回应,探头一看,发现她趴在地毯上,目光呆滞地盯着不知名的某处,竟是神游天外去了。心中
    又是恼怒又是无奈,发泄不出来,于是头一低,狠狠地咬了她耳朵一口。
        眉林痛得一哆嗦,散逸的思绪立时回笼,她想也没想一把就将压在背上的人推到旁边,自己坐了起来。伸手摸上生疼
    的耳陲,放到眼下一看,手指上竟是染了一抹腥红。
        这人太坏了!她眯眼看向仰翻在地,得意洋洋看着自己的男人,一时怒火攻心,懒得去想是否会害死自己,一个翻身
    跨坐到他身上,又抓又打,又咬又捶,如同街上的泼妇般,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武功路数。
        “贱婢……敢打本王,你不想活了?”慕容璟和能走到她身边已经花尽了全身的力气,哪里能够闪避得开,一转眼脸
    上便挨了两拳。
        眉林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下手毫不留情。
        “混帐奴才……臭女人……”
        “泼妇……快放开本王……本王定要诛你九族……”
        慕容璟和嘴上不着五六地骂着,一会儿便鼻青脸肿,但他也只是骂骂,却并没喊人进来。
        她要有九族,又怎么会落到被他糟践的地步。眉林越打越慢,越打越无力,大抵是自听到他存心药哑自己起便开始一
    点一滴郁结在心的愤怒和悲伤都发泄了出来。稍一冷静下来,便知道他其实是有意纵容自己,否则她早被拖出去了。目光落在
    那五颜六色惨不忍睹的脸上,她唇角不由一抽,暗忖自己下手是不是太重了。
        “打够了?打够了还不滚下去!”看她瞪着自己,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慕容璟和恼了。
        眉林抬起手,就在他以为她还要打而反射性闭上眼的时候,轻轻抹去他鼻下淌出的血。然后在那双因为意外而蓦然睁
    大的黑眸注视下,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放进椅中。
        他的皮帽因为摔在地上的时候便已经掉落,此时坐起,一头青丝便滑了下来,披在肩上。本来是一张俊美尊贵的脸,
    此时乌青处处血迹斑斑,让人实在不忍目睹。
        一时的畅快之后,眉林觉得心口又揪了起来,默默地走到盆架边,将盆中的水倒掉,又从旁边暖着的水壶中倒了些干
    净热水进去,拧了帕子,给他擦拭脸上的血污。
        “人都说打人不打脸,你倒好,尽往脸上招呼!”慕容璟和的下巴被她手指微抬,便顺势仰了起来,一边乖乖地让她
    擦洗去那些暴力痕迹,一边抱怨。
        眉林心口一颤,觉得这人总是知道要怎么让人心软,好在她现在也说不了话,可以不用回应。
        对于她的沉默似乎有些不满,慕容璟和又嘟嚷了两句后,微颤着抬起手抓住她的手腕。
        “你还在怨我?”他问,话出口,心里一阵不痛快,于是又口不择言起来:“本王念着你救过本王一次,才如此纵容
    于你。你莫不是忘记自己来自何处了?还是你铁了心要叛离……”叛离组织还是叛离他,他没说出来,顿了一下,见她无动于
    衷,又恨恨地道:“你可知,若本王存心取你性命,你又怎能活到现在?”
        由始至终,他都只将她当成一个暗厂出来的死士,怎么用都觉得理所当然,因此便是使计药哑了她的嗓子,也没觉得
    愧疚过。如今只是不习惯看到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便像逗宠物一样,由得她撒野。在他心中,这是他给的天大荣宠,她
    就算不感激涕零,至少也要表露出一点动容才对。
        眉林心里刚刚变得有些柔软,闻言便如同被泼了盆凉水,由头到脚冷了个彻底。一股说不出的悲凉袭上胸臆,她紧了
    紧拿着湿帕的手,然后坚定地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就在慕容璟和因她不识好歹的举动正欲发作时,便见她双膝一屈,在他面前跪了下来,伏身于地。就如他第一次招见
    她时那样,目光落在他脚前一尺的地方,木无表情。
        慕容璟和心口一窒,而后勃然大怒,还没收回的手一扬,狠狠煽在她脸上。力道虽然没有身体无恙时大,但终究是用
    尽了全力的,直煽得眉林头一偏,白晳的脸上浮现五指印。但是她却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只是又重新跪好,如同一个听话的
    死士应该做的那样,直气得慕容璟和浑身发抖。
        “来人,回院!”他厉声喊。直到离开,都没再扫仍跪在地上的眉林一眼。
       
       
        第十五章 (3)
        眉林跪伏在那,久久未起。直到天光渐渐暗下来,外面传来脚步声,她才回过神,自嘲一笑,抓住他坐过的那张椅子
    ,慢慢爬起。人走得太久,椅子早已凉了,炭盆中的火因为没有人加炭,只剩下一点忽明忽亮的火光,屋子里冷得跟冰窟一样

        她搓了搓冰凉的手,正打喷嚏,这几日服侍加看管她的那个侍女端着晚餐走进来,见到炭火快要熄了,忙将装食物的
    托盘放到案上,然后加了几个炭块进去,又拨亮了火。
        “姑娘嗓子残了,手可没残,连加一块炭也不会么?等冻病了,没得牵累我这个小奴婢跟着遭灾。”那侍女并非真正
    的王府下人,而是专门负责慕容璟和安全的明卫,比死士和暗卫地位都高,因此被清宴派来伺候眉林,心里一直不满。虽然在
    吃食衣着上不敢怠慢,冷言冷语却是少不了的。只是回报眉林日常的人与她出自同部,平日有些交情,自然不会将这些说给慕
    容璟和听。
        眉林没有理她,径直去端了碗吃起来。
        那侍女又不阴不阳说了几句,见眉林不为所动,心中越发火大,一眼看到那张秀丽脸蛋上的巴掌印,立即撇唇笑了。
        “呦,姑娘,你脸上这是……莫不是呆得无聊,自个儿煽着玩?还是……”她眼珠一转,想到一个可能,不由大乐,
    “还是爷心疼你呢……”
        眉林端着碗的手一紧,下一刻,已经砸了出去。
        侍女会武功,眉林没想过能砸中她,只是想要让她闭嘴而已。不料,那侍女仓猝间倒确实避开了碗和其中的米饭,却
    没避开一道突如其来的巴掌。
        随着失去目标的碗砸在墙壁上碎裂声响起的还有一下手掌击脸的清脆声音。然后,便是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
        眉林看着清宴不大好的脸色,缓缓放下已经空了的左手,想要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却不想唇角方扬,眼睛却先一步
    被蒙上一层水雾,惊得她慌忙别过脸,努力将嗓子里那突然冒出的哽塞感咽下去。
        清宴没看她,而是冷冷地睨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子,“棣棠会接替你的工作。自己去掌刑司领罚吧——”那个吧
    字,他刻意拖出了内侍特有的轻蔑上扬长音,是不容侵犯的威严。
        眉林来处的暗厂跟明暗卫不属同一机构,自然也不知道他们的掌刑司是怎么回事,但看到那侍女瞬间惨白的脸便知绝
    不是一个好去处。然而即便是如此,也没听到求饶之声,可见清宴在这些人心中的积威有多重。
        等那侍女离开,清宴才转向眉林,这会儿她神色已恢复如常,脸上甚至还带出了些许诚挚的笑。
        “我会让人另给姑娘送份晚膳过来。”他淡淡道,语罢就要往外走。
        眉林眼中浮起疑惑,不明白他这是为何而来。好在走到门边的时候,他停了一下,不轻不重地道:“姑娘是聪明人,
    当知道怎样对自己最好,又何必跟爷较劲?”语罢,飘然而去。敢情就是专为说这么一句话来的。
        眉林来不及回话,也回不了话,他来去如风,倒省了她的尴尬。
        想来慕容璟和那边还在闹脾气,惊动了他,再找到在门外守护的侍卫一问,不就什么都清楚了。虽然知道他是一番好
    意,眉林仍觉得有些难为情。她本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之前无论是慕容璟和的巴掌还是侍女的讥讽都没让她动容,偏偏
    被清宴一个不似维护的维护举动给逼出了眼泪。为了不知从哪里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死硬倔强而让自己挨打,实在不是一件光彩
    的事。
        她突然想起阿玳,想到自己竟也似学了人家那不屈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哆嗦。慌忙站起身,走到炭盆边加了块炭,将
    炭火拨得大了些。
        洗净手脸,上了点胭脂掩去脸上的指印,将自己打理得整整齐齐的,便出屋往慕容璟和的院子走去。
        新来的侍女棣棠跟在后面,有了前车之鉴,她显得谨慎而少言。
        眉林觉得很满意。她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但是却并不喜欢整日有人在耳边聒噪,烦得很。
        大抵是清宴吩咐过,她无论去哪里都没人阻拦,因此很顺利地进了慕容璟和所住的中院。外面守着的侍卫看到她,脸
    上露出古怪的神色,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紧张了。
        慕容璟和正靠坐在榻上,侍女在喂他吃饭。见到她,他虽然臭着脸,却挥退了不相干的人,显然也知道两人的相处方
    式实在不适合让其他人看到。
        眉林注意到那侍女背过身来时脸上露出明显松口气的表情,心中不由有些疑惑,直到走近榻边脚下踩到一些滑腻腻的
    东西时,才反应过来定然是这位爷在吃饭时又出什么妖蛾子了。
        “你来做什么?”慕容璟和面若冰霜,一副很不想看到眼前女人的表情。
        眉林来时已做好心理准备,自然不会像下午时那样容易便被他影响。闻言,她脸上露出浅笑,曲身随意行了一礼,不
    会显得太过放肆,却也不会让人觉得疏离,然后主动走上前端起旁边岸上的碗,接替了喂饭的工作。
        慕容璟和狐疑地看着她,显然想不通她怎么一下子变得柔顺了。
        “自有人伺候我进食,还用不着劳动你。”他往后靠去,不接眉林递过来的饭菜,面无表情地道。
        眉林想到自己方才乍然见到别的女人喂他进食时心中升起的微妙感觉,此时又被他拒绝,不由顿住,脸上的笑容濒临
    破溃。看来她还是高沽了自己对他的抵抗力。
        慕容璟和见她脸上隐然有退却之意,心中真正着恼起来:“没事就赶紧滚!这里岂是你能来的。”
        哪知眉林被他这一激,也顾不上装模作样,心中发起狠来,暗忖左右是被讨厌的,也不怕再多讨厌一些。当下沉了脸
    ,一把将碗放下,就在慕容璟和以为她真要听话离开,心中的失落刚要冒出头,就见她一撩裙摆,欺上了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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