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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记城的城中速写: 一个切割成丁的人,一颗焚烧成晶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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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hinenShir 普通靓号 发表于 2015-9-26 16:11:0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作者:思悼阅尔

    他以一个双足的凡物所能达到的极速,奔跑在入夜后的印记城的迷宫样的街道上。

    他的健壮的肌肉被他的炙燥的血管烙得生疼,他的宽阔的胸膛被他的焦热的激情堵得憋闷,他的急促的呼吸被他的沸腾的欲望蒸得快要窒息和熟透。他大口大口的喘息,不是为宣泄疲意,而是为吐出他燎烧着的心脏为他的奔跑运动提供的那些太旺太烈的火气。

    他只是要跑。而他的鞋,他的已穿了十年的附带有健体强身魔法的鞋,现在已碍着了他的脚了。于是当跨跳过某处街心某座蛋白石喷泉涌溅的水柱后,他略微停了片刻,既俯身狂饮上一通冷水,又毫不吝惜的拔下和扔掉一只脚所穿的鞋。那喷泉中探伸出一具分持着宝瓶、轻剑、小盾、鲜花、荣枝和毒草的六臂女子的雕塑,而他看着那在水沫迷离中裸着的上半身,与鳞甲遍布的下半身,只以一阵狂笑回应了玛嘉丽特六臂蛇魔在雕塑中凝固的那种摄心夺魄的邪异美。冷水刚入了他的喉咙,就被他体内的热量蒸发成一阵白气,他的喉管一点也没能解渴,他的体温一点也没能降低,可他已为此停留了约莫有十秒钟,这实在已是耽搁得太久,他必须继续奔跑了,以他赤了一只脚的双足。

    当轻跳过某条巷道路边某个伏躺在地上的男人时,他甩脱了他另一只鞋,并带着嘲笑想那人不知是饮了过量的酒呢,还是挨了过利的刀。他自己今夜是必须要醉的,可他不屑于依耐酒精,他今夜是可能会死的,可他不甘于死于凡刃。

    用赤着的双足他狂奔,他奔跑过潮湿的泥土地,奔跑过女士区的这一边五色石子拼成的优美而硌脚的碎石地,奔跑过女士区的那一边被无数裙摆轻拂后留存了混杂芳香的青石地,他奔跑到了下城区大铸造厂外,那到处沾染了铁锈并烙脚发烫的砖石地,他深情的回首望了一眼那大铸造厂的巨铁门上,那源头信众的翼剑标志,既是在向自己曾经投身的理想致敬,也是在向自己将要远离的过去告别。然后他继续跑下去。自从这最后的一次回首后,他的双眼就再也不看向地面了,他的头颅就始终高昂着向天,只他赤着的双脚辨认了地面后告诉他知道,自己刚刚都跑过了哪里,接着又将跑向哪里。

    他身穿的精金胸甲在奔跑得久了以后亦变得紧裹不适,而他得要呼吸,他得要提速。他试图脱下胸甲,但在现在这样的全速奔跑中这是难以办到的,除非他减低一些速度,可他又怎么可以减低速度。于是他拔出了腰间的长剑。这胸甲的右侧胸口处镶嵌有一块绿玛瑙的心型饰物,曾经是一位女子将她的心意寄托在这块心型饰物上,这胸甲连合处的皮条搭扣是那位女子亲手一针一线为他密密缝起的,仿佛他的生命安全紧系在她的柔情劳作上。如今他以长剑探入胸甲接口处的缝隙,亲手割断了这每根搭扣上寄托着的连缀,于是胸甲裂开了,从他的身上蜕除了,滑落到了地面,他顺手也把他的长剑抛丢了。束缚着如今的他的另一段过去的回忆,也就随之从他的身上脱落了。他今夜的奔跑必须摆脱一切外力的干预而继续下去。

    他在胸甲中是未着内衫的,强健的上身便精赤着露在夜色里,他的每条肌肉都热烫得像一根火舌,抽搐得像一条鞭绳。他的热量一半来自于燃烧的心脏,一半来自于运动的躯干,印记城的夜风绝不能把他吹凉。然而他火烫的激情中裹挟着的却是一个冰冷的绝望,除非奇迹出现,那当然只能够是个绝望。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双足再怎样奔跑,也绝换不来双臂的一次拥抱,他只能满足于用双眼的观照,从远处,从地表。或者他可以努力让这距离近些,再近些……只要他能跑了再跑……他必须这么昂着头颅向着前方跑……

    而他的双眼是绝不错开的直望着上空,他的头颅的状态是高昂,而视角是瞻仰,因为在那儿,在那印记城微微发亮的空气照耀之间,在那印记城或净或垢的建筑物屋顶掩映之间,那是一个高大的、壮丽的、深色的、着长裙的、不可测的、刀锋环绕于发际的、女人型状的身影在高飘。

    他已不知道自己这样奔跑了有多久,是半个夜晚?是十几个日夜?还是一段年头?或者已是一辈子了?他的感观还在运转,他的思维早已停滞。在他此刻的世界里只有两样东西是静止并且相互连系着的:他的目光、和那女人型的背影;只有两样东西是运动并且确实发生着的:他的奔跑,和那女人型的高飘。

    虽然他不思不想,可有些时候,在他如焚的心脏中,还是不免会涌出一点破碎的记忆片段,仿佛一个图书馆中珍藏的书卷只被其拥有者看中其作为燃料的价值而统统点燃了,那么当烈焰贪婪的开始舔食之时,火舌会偶尔吐出来未烧着的书页半张,那残页上还刊载着有文字,和有图像。他的整颗心脏所记载的他的全部过往,已几乎随着肌质的磨损和血液的过热,而粉碎成了不堪卒读的灰末了,但其中有几个影像,几个特别关键处的影像,特别的顽强,侥幸的暂时逃过,从心脏的阀门遁窜入血管中,并随着血流的运送掠过了他的眼前。

    于是一阵的恍惚疏神。他隐约看见了一个瘦小的孩童怯怯的躲站在街角,痴痴的眼望着半空,那儿正飘过去一个高大壮丽的身影,那孩子想要追过去,却立刻就被那急速飘移的身影远远甩落在了后面;
    他看见一个肌肉微微开始膨胀起来的少年人,在同样的街上追赶着同样的身影,并很快被甩落在了同样的后面;他看见一个年龄更成长了些微,身体更健壮了许多的少年人;又看见一个唇上开始蓄起短短胡髭的青年;接着是一个精力充沛、肌肉饱满、脚步矫捷的青壮年;最后是一个脸带伤痕、脊梁挺直、战胜过太多失败而已视失败的可能性如无物的成年人……而他们无一例外都或迟或早摔倒在了追逐那身影的道路上。

    他甩甩头,将这一连串影像驱除出脑海--或者是趋赶回心脏--总之是让它们消失掉,一如他已经消失掉的其它过往记忆,他知道这些是过去的各个年龄中的他,追逐那身影的一次次的尝试,和一次次的失败。

    那些是过去的我,他对自己说,而这一次已是另一个我,做全了准备的我。

    是的,这一次是。他似乎还能记得自己为了在这一次能得以更迅速的追逐奔跑、更耐久的追逐奔跑、更紧辍不放的追逐奔跑,而怎样日复一日的拷打过自己的肉体,和磨砺过自己的心神,他现在虽然已失去了关于这些自我锤炼经历的记忆,他的身体的每个部位,却都残留着这锤炼过程中的疼痛感受。而他现在所知道的,只是自己在这一次里是足迅如豹、体壮如熊、身轻如燕、目锐如鸷,并且正在释放、在压榨、在燃烧、一直不停息的在追逐奔跑。他是源头信众,他是登神党人,他已通过自我锤炼而超越了他的过去,他现在得要通过自我燃烧而达至他自己的未来。

    他觉得自己轻快得仿佛能趁风飞起,是的,只要他能追赶到那身影的正下方,他深信自己就将是能够一跃而起,无视这笼城的重力规则,一跃而到足够高,趁着风力的相送,顺着放胆的弹道,而将那身影的裙摆--甚至于拦腰,谁知道呢--做一次拥抱。他,现在的他,已经压榨和耗尽了他凡人的肉体所能提供的一切能量,他从前每次的尝试失败归失败了,总都还留有未来弥补的余地,而这一次却将会是最后的一次,他必须把理想在此次达到,否则……不,没有否则。他要把每个下一次追赶的机会,把每个余生的日子当作燃料,在这一次一并的全都烧,为了今夜,为了此刻,他必须把日后的每时每刻都烧掉……如果现在他愿意认真的思考一下,那么他是会为这一次仍告失败的可能性而深感恐惧的,然而他决不会为了思考而停住了奔跑,他已无所求于理智,他已无所惧于未来,今夜是一个追逐的夜,他所要做的只是跑、和跑、并再跑--

    --于是突然就发生了,人类的燃烧的速度竟真的追逐上了女士的飞飘的速度,蓦然上望,那高大、壮丽、长裙披垂、并隐隐散发着刀锋寒光的女人型身影竟已是在他的正上方。他贪婪的注视,并深吸,并伸出手去,并聆听--看不出具体的形状,只有深沉而斑斓的色彩,没有气息,没有触及,没有微风拂过裙袂的声响--于是他纵情的高呼,仿佛童年的梦、少年的梦、青年的梦和成年的梦想同时在眼前此刻成真,仿佛生命的旅人向着生命的尽头呼喊:“妳多美哪,请--”

    那身影旋转,光芒明而复暗,他喊出的每个字母、单词、句串与感情符号,就消溶在了他口边的方寸空间里不能外泄,然而他自己没有察觉到,他自己已忘了自己刚刚呼喊的话语,且话语已再不重要,因为在生命的尽头处无需欢呼,只要观看,而他已观看到了,他达到了他的圆满。这是个瞬间的感觉,他想自己已窥见了宇宙的终极,那是一张剃刀般的容颜,他的嘴唇喃喃颤动,但他掌握的言语无法稍事于对此情此状的表达,他的手臂缓缓伸去,想用指尖触一触那张莫可名状的面庞,而那容颜只是默默看着他,神色没有出现丝毫的变化,他的指尖已经在靠近了,只要再近一些,再举高一些--他的指尖与诸界间唯一的永恒已只隔着一寸而已--

    --他破碎了。千万剃刀推拒了他--或者拥抱了他,谁分得清呢--他的肉体化作无数的碎块,但没有出现一滴血,他的血液显然早已被压榨净和被蒸发干,他的肉体早已只变成一具承载着他的欲望奔跑追逐不休的,看似健壮的空壳了。然而在支离破碎之中,他的一颗心脏却得保了完整,仿佛女士的每一把剃刀都只在这颗燃烧了整夜的东西表层轻轻的拂擦过,刀刃放过了不忍切割它。他的神志仿佛被笼罩入了一张大网,编成那网的每一道丝线都是镌刻入不同体位的相同的痛意,这铺天盖地的疼痛密布如网,精织如网,他贪婪的体味着这疼痛,这是一个燃烧的理想在实现之时的滋味,有多疼痛就有多美味,但他凡人神志的有限的承载量一刹那间便已被这无穷的疼痛所充塞满,他的思想便散失了,体感便饱和了,再一个刹那过去后,他便带着生命中无限的餍足陷入尽头处永久的虚无去了。

    一张黑色的网从虚空中展开,将飘悬在半空的碎肉断骨、零落魂灵网罗在一起,拖迤着复又没入了虚空,当网裹着他已死亡的肉体的一切残留物消失之时,女士,因为他的追逐、他的冒犯而暂时停留在此一分钟之久的女士,已然重又飘走了,飘得远去了,没有留下表情,没有留下声响,没有留下色彩,没有留下气息,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是印记城上方的这一处空间,似乎从此就变得淡漠和稀薄了一点。

    过了稍久,空间忽尔张开一处裂口,并吐了一物出来,那物滚落了,开口随即平复,空间复又不动如初。

    被吐出来的那物--乍看像极了一颗心脏--从半空中滚落到地上,究是何物于这夜晚时分却看不清楚。等到不知何处传来了第一缕光线,等到印记城的白天来临,那物静静躺在灰扑扑的地表上,闪烁着黯红的光。

    一个路过的男孩子见了,喜欢这东西怪诞扭曲的滑稽形状,就把它捡起来,带回家去作逗狗儿玩的丢掷玩具;她姐姐的男友看上了这物细腻温润的可喜质地,就用三串焦香的烤颅鼠和男孩换了来,又找了男孩的姐姐一起,走进一家玄奇物品交易商的铺子,指望这物可以为他们不久后的婚姻添补些嫁妆;在这对小情人的紧张等待中,见多识广的鉴定商戴上单目镜细细审视了这物干瘪的轮廓和光洁的质地,不禁犯了难,连他也估不出这物,究竟是件大神器、次级神器、高等魔法物品、低级魔法物品、施法材料、伪劣赝品、路边垃圾、任务道具呢,还是仅仅印记城中又一个焚烧殆尽的玩笑?


    --完--

    思悼阅尔

    初稿于2003年6月17日
    二稿于2003年6月18日 经四次修改
    三稿于2004年12月22日


    后记:

    痛苦女士常常飘飞在印记城的上空巡视她的城市,她厌恶个人崇拜行为,任何试图在印记城中赞美她、膜拜她或者嘲笑她、轻视她的行为都可能招致到女士的注意,而当痛苦女士注意一个人,她最经典的两种反应:或者呼叫出无数片剃刀将这人切碎,或者分割出印记城的一小块空间制作一个小型迷宫,将这人活着装入,然后丢到多元宇宙的一个随机角落去,相当于宣判此人以有一个隐蔽出口的无期徒刑。这个短篇所叙述的就是在某个夜晚,一个仰慕痛苦女士的登神党人追逐她,并被她先剃刀切碎再迷宫禁锢,得偿所愿而死亡的过程。虽然,按照官方设定,女士一向的作风应该是只管杀不管埋的。

    文中的追逐者,一位积健为雄的源头信众,一位莫名其妙的异域夸父。他的童年、少年、青年、成年的追逐,可能是天真、是轻信、是孽恋、是疯颠、是物我两忘、只有双眼被照亮、双脚被鼓动的自我的毁灭与升华。又或许他的意义只不过是印记城中万千的疯狂者之一,只是无意义。无论如何,作为一个肌肉雄健的理想主义者,他用理想主义者的方式从世界上退场,这就已是体面的,虽然我不敢说他真就是幸福的。

    那焚烧成晶的心脏究竟成为了怎样的物品?只有鉴定术能回答这个问题。那或许是如蚌贝在痛苦中孕育出的一颗珍珠,或许只是一介凡物的热情被蒸馏后遗下的一团看似光滑的渣滓。让小说本身说话吧,笔者本人对此问题是不敢妄作评论,也不该再就其他方面多说些什么了。

    是为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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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羽 未点靓 发表于 2017-8-12 23:35:42 |只看该作者
    “那或许是如蚌贝在痛苦中孕育出的一颗珍珠,或许只是一介凡物的热情被蒸馏后遗下的一团看似光滑的渣滓。”我喜欢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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