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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女花不弃/不弃》作者:桩桩(出书版+第8页网络版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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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ㄣ_恋☆晴ゞ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05:12:25 |只看该作者
    =====(上接书版“相见之后”章节),【网络版】开始======
      

    初到东平郡
        大魏国往西,平原渐渐变成了丘陵。经戈壁之后,突有十万大山拔地而起。
      万千河流奔腾亿万年,将这片大山分割冲刷形成了无数的河谷与冲积小平原。西楚州背靠十万大山,东北临戈壁荒漠,西南接大江峡谷。有与西胡对峙边关重镇石城。西楚州偏远贫脊荒凉,同时又是大魏国的西方门户。种种情况造就了这里复杂的环境。
      因是西方门户,皇帝陛下没有把西楚州作为皇弟们的封地。陈煜虽然只封了个东平郡王,算得上是西楚州身份最贵重的皇亲。
      西楚州文有知府杜元浩,武有握军二十万的上将军关野。两人多年来配合默契,井水不犯河水,倒也把西楚州治理得表面太平。
      东平郡王的到来让二人心里都有点不舒服。再受皇帝宠信又如何?来的这个人是信王爷的亲儿子。谁都知道信王爷是皇帝唯一的亲胞弟,唯一被皇帝陛下留在望京掌管内库二十余年的王爷。唯一让两人感觉安慰的是,陈煜的封地不是西楚州的州衙和驻军帅府所在地石城,而是离石城百里外的东平郡。
      然而东平郡王在路上蜗牛似的走了三个多月,关野心里总有些担心:“舍不得望京城的繁华,磨蹭了这么些日子终于来了。老杜,你说他会不会在石城又赖上三个月?这可麻烦了,我可没这么多闲工夫天天去向一个小郡王请安!”
      杜元浩眼珠一转,斯文的抚着胡须笑呵呵的说道:“最近西胡不是偶有小股军队骚扰边关村镇?听说戈壁上的马大胡子又抢了些商人的货物。将军有守城重任在身,下官也分身无术。驿站那儿下官自会吩咐下去好好接待郡王。”
      两人心照不宣,压根儿没把一个小郡王放在眼里。身份贵重算什么?失了圣眷赶到东平郡的小郡王啥也不是。
      长长的队伍自戈壁滩上出现,东平郡王陈煜终于赶上队伍到达了西楚州。在石城的驿站住下后,出面接待的是州衙的主薄。知府与上将军关野都没有出面。
      陈煜心里明白,这二人来是给你面子。不来,你也没什么可说的。但是无论如何,总要登门拜访认识认识吧?
      结果让他笑了。那两位都有事在身,无暇接见。嘱人送了厚礼算是全了礼数。
      阿石愤愤不己,侍卫长韩业拍案而起。陈煜再是个郡王,但这天下是陈家的。对陈煜不敬就是对皇室不敬。二人都这样想着,陈煜却道:“我只是个被贬出望京的小郡王罢了。估计他们是担心我赖在石城不肯走。他二人一文一武把持了石城。突然多出一个皇亲,难免会打破平衡。吩咐下去,明天一早启程。封两份厚礼送去。”
      他泰然的态度叫主薄记在心里,暗暗佩服这位郡王爷的涵养。转过身却是一惊,东平郡王脸上没有半点被贬的沮丧。对西楚州和东平郡的山川地理人物风情颇有兴致,难不成这位爷只是来转一转走走过场?等皇上消了怒气,或是太后老人家惦记起又召回望京,知府大人不是吃不了兜着走?这么一想,他马上决定向知府大人汇报,至少把面子工夫做足,以免将来出现被郡王记恨的事情。
      结果杜元浩真遇到了事情,戈壁滩上的悍匪马大胡子真的出现了。抢了两个商队,杀了十来人。等他听到主薄的报告决定去见陈煜时,东平郡王的队伍已经离开了石城,去了东平郡。
      与石城两位长官的态度不同。东平郡的郡守大人和当地有脸面的乡绅早早的等在了县城外。
      东平郡多山地多沼泽耕地稀少,是个穷县。但与之相邻的南昌郡却很富饶。
      因为南昌郡有座天下闻名的明月山庄,郡内数座窑洞日夜不停的烧制出了皇上赞不绝口的江心白瓷。
      风尘仆仆赶到东平郡后,与当地郡守乡绅一席寒喧,陈煜便闲冂早歇息。
      东平那的房屋低矮,大都以灰白色的石头砌成,看上去赏心悦目。但街道上没开几家商铺,过往行人很少。陈煜对郡王府的条件并不抱太大希望。然而郡守大人与乡绅们神秘的笑容叫他产生了种奇怪的感觉。
      车队进了县城之后往西走,没有走多远便看到眼前的路突然由凹凸不平的石子路变成了一条白石道路。道路两旁再无民合,而是种着两排整齐的枫树。树叶经秋变得火红,和白石路相映分外美丽。
      车队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郡王府和县城低矮的民合比较起来,异常突兀。就好象一个粗俗村妇嫁了个清贵少爷。
      门口居然还有十个穿着簇新衣裳的管家仆人整整齐齐候在府门前。
      陈煜看着这本来不该出现的场面笑了。他施施然下了车,受了众人的礼后提起内力对府内一吼:“柳青芜柳大小姐,你还不出来迎我么?”
      娇笑声自门内传来,众人眼前一花,一条清丽的身影袅袅站在陈煜面前。
      她非常调皮的冲陈煜扮了个鬼脸。目光中蕴含的情意与热悉的举动叫所有人都对明月山庄大小姐和东平郡王之间的关系产生了无尽的遐想。
      柳青芜对郡守大人一颌首道:“郡王长途跋涉怕是累了。不妨让郡王稍事休息,晚前再赴郡守大人的夜宴。”
      两句话就叫那守大人走,言语中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度。而郡守大人并不在意她的不敬,寒喧几句后真的带着人走了。
      陈煜心里微惊,明月山庄把持了南昌郡,难不成相邻的东平郡也成了她的势力范围?
      “喜欢吗?”柳青芜微偏过头笑问道。
      陈煜吩咐韩业与阿石整治行装后,挪揄地对柳青芜说道:“早知道你要替我把郡王府修茸得这么美,我路上一天时间都不会耽搁。”
      “长卿要和明月山庄做邻居,青芜自然要尽地主之谊。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长卿可是要这里住一辈子的,家不整得舒服点怎么过日子?去瞧瞧,看还缺什么,嘱周管家去办。周管家是母亲大人亲自选中的人。他精明能干。长卿初来,有个熟悉东平郡的人在身边会方便很多。”
      明月夫人亲自选中的周管家?陈煜眼角余光看到周管家在身后两步外紧紧跟随。
      周管家四十来岁,瘦黑脸,眼睛很小颇为有神。陈煜想起在府门口周总家对他行了一礼,姿势极为标准,像是在大家之中养成的习惯。他注意到周管家的手,笼在袖中,却给人凌厉之感,练的是鹰爪手一类的刚猛外功?
      “朝廷拔的银两不够,母亲念着信王爷在世时的照顾,让东平郡把银子留着。郡王府由明月山庄出资兴建。只有三进院子,赶望京信王府差远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难怪那守大人对柳青芜毕恭毕敬,原来是明月山庄的银子起了作用。看来这里的大小官员都被明月山庄喂饱了。
      他暗忖明月夫人修建了郡王府,又安排了管家下人。她要自己领情,同时又在郡王府里里外外布满了眼线。难道明月夫人怀疑他被皇上发配到这里的用意?
      或是心里有鬼,两重手段同时使?让自己知道东平郡也是明月山庄的势力范围,又置自己于她的视线之中。
      他微笑着跟着柳青芜一路看过去。周管家一直在身后缀着。陈煜暗想,柳青妍一旦失踪,柳青芜没有了竞争对手便不再想和自己合作?她为什么又要提醒自己周管家是明月夫人的人?
      他欣赏的看着府里的装饰。这里的建筑不同于望京的大气,江南的秀美。墙体大半以石材为主,上方是木质结构。白石砌就的房屋飘逸雅致。后面外立着一台巨大的水车,抽起山中溪水流进府中。蓝天白云,远处山色斑澜。陈煜禁不住赞了声:“没想到这穷乡僻壤还有这般好景致,这里倒与听说的情景不一样。”
      柳青芜微笑道:“长卿,你先休息两日,母亲请你得空了去南昌郡明月山庄作客。”
      陈煜笑着称谢,柳青芜突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不会泄露你是莲衣客。你也忘了咱们的约定吧。”
      陈煜一怔,也低声说道:“你掌管明月山庄便知足了。可是我对碧罗天却没有死心。”
      柳青芜目光闪烁,眼里似悔似怒。半晌才低声说道:“你当我没说过。”
      “不可能!”
      柳青芜一咬牙道:“有人遍天下的要找莲衣客,消息早传到了西楚州。敢和他抢老婆,你没查到碧罗天便死定了。”
      “东方炻?”陈煜心头大震,东方炻要娶不弃?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漏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陈煜眼角余光瞟到身后不远处垂手肃立的周管家和两个小厮,手握住柳青芜的,微微一笑道:“青芜,我瞧那水车甚是美丽。带我上去瞧瞧。”
      他手中使劲,柳青芜气得瞪了他一眼。心知陈煜不想露功夫,挽了他的手带着他一掠而起,落到水车旁的木屋顶上时,陈煜身体还晃了晃,胳膊似无意的搂住了她的腰。
      山风吹起两人的衣襟。周管家在远处瞧着,眼底晃过一丝笑意。他对身边一名小厮吩咐道:“回报夫人,郡王爷似乎很喜欢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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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edCheefe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05:38:40 |只看该作者
    明月夫人的计
        四周只有水车的抽水声。陈煜掀袍坐在了屋顶上,手揽着柳青芜的腰摆出一副亲热劲儿。似在携美欣赏满山秋色。
      柳青芜恨道:“你这样做不是拉我下水?”
      “我初来乍到,对东平郡和南昌郡最熟的人只有你了。你现在想抽身是因为你觉得柳青妍不在了,你可以得到明月山庄。而我,现在想知道碧罗天的事情。
      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明月夫人。”
      陈煜悠然说着威胁她的话,线条分明的脸与唇边噙住的浅笑诱惑力十足。他的胳膊很有力,让柳青芜突然生出一种想依靠的感觉。
      她靠着他的肩,在他耳旁低语道:“罢了。我现在能知道的是江南有信传来。师傅收到信后嘱人见到莲衣客后要生擒了他。她接信后冷笑着自语了句:‘想和公子抢老婆,天底下还有这么胆大的人!’当晚她离开了山庄,过了半个月才回来,我就猜她是不是去了碧罗天。那个公子是不是碧罗天的什么公子。如果我透露你的身份出去,你说他们会不会放过我?”
      说这话时,她的声音有点发颤。禁不住又离陈煜又近了些。
      陈煜伸手撑开她的头道:“别假装害怕了。周管家已经走了。”他心里烦躁不安。如果东方炻真的与碧罗天有关系,那么他离开苏州就是个错误。只要东方炻要找莲衣客,他就不会跟丢了他。
      陈煜担忧的想,数千里之外的苏州府东方炻会对不弃做什么呢?为什么他要娶不弃?陈煜突然发现,自己小看了朱九华离家为丐的事情。朱府能从望京带走中毒的不弃,这件事本身就存在太多的疑点。他本想让不弃好好的留在朱府过平静日子,等他忙完手里的事情他会去寻她。所以,他在苏州并没有静下心来深想不弃与朱九华还有薛菲之间的关系。
      他沉思的时候,柳青芜正恨恨的看着他。陈煜瞟过一眼道:“我父王派人到南昌郡明月山庄,八个死士,一个没回来。你知道吗?”
      柳青芜大惊,眼中的惊诧之色不似假装出来的。陈煜轻笑道:“在最后的联络点得到了碧罗天这个信息。你觉得你透露了这个秘密,他们会放过你?我也不瞒你,我此行来东平郡就是要查清碧罗天的秘密。咱们的约定不妨重新拟过。你留在明月山庄替我留意明月夫人的动静。哪天她又要出远门时告诉我一声。别的不需要你做什么。我可以承诺,将来保住明月山庄,由你继承。”
      柳青芜冷笑道:“我可要多加一条。哪怕你落进他们手中,你也不能供出我来。”
      陈煜温和的说道:“只怕我真落进他们手中,第一个跳出来揭发我的人就是你。”他回过头,看着美丽的郡王府,目中冰凉一片,“你回去告诉她,我很喜欢郡王府。但是人带回去,我一个也不要。”
      “你不想装威一个被贬来西州府的倒霉郡王?明里寻欢作乐今朝有酒今朝醉,暗中再去寻访?”
      陈煜笑道:“我本来是这样打算的。甚至想让东平郡王缠绵病榻。只不过今天看到郡王府我改了主意。柳明月已经怀疑皇上把东平郡做我封地的目的。天下就这么巧?那么多郡府,偏偏让我来了东平郡?你不知道我父王派了死士来,明月夫人心里有数。既然如此,也没有什么可装的。我现在就想让她的猜测变成现实,让她着急,让她早点动身去碧罗天。”
      “那么我……”
      陈煜勾起她的下巴戏谑的说道:“柳大小姐最多被沙子迷了眼,看上我这个小郡王了。”
      柳青芜扭开头,心一阵狂跳,冷了脸道:“我该送郡王爷回府了。时间久了,我怕周管家起疑心。”
      天色渐暗,陈煜去赴东平郡郡守大人为他设的接风宴。酒不过三巡他便已经醉了,满脸颓色满口酒话嚷着将来会闭门读书,让郡守大人无事别来郡王府扰他。
      地头上多出尊大菩萨,郡守大人自然也不高兴。心道若不是看在明月山庄送来的银子份上,谁会理睬你一个闲散郡王?口是心非的劝了半天,终于还是顺从了陈煜的意思。保证不到那里上赋的时间,绝不去郡王府打扰。
      陈煜坐上马车后酒便醒了。他望着东平郡夜空分外清亮的明月喃喃自语:“不弃,莲衣客会在西楚州出现。如果我引东方炻来东平郡会让你的日子平静些也好。”
      他下了决心,要高调给明月夫人看。
      宽敞的正厅中,他的二十余名侍卫分立两侧,堂中站着明月夫人送来的下人。陈煜离开望京时,府中只跟来了两个嬷嬷,一个厨子,阿石和一个老太监。都是从小就在流水园侍候他,也没有去处的老人。
      那十名下人和周管家站在正厅里听陈煜训话。
      他没有开口,端着茶呷了口,看了眼手中的江心白瓷盏,微侧过头看向周管家问道:“这是什么茶?叶片肥大,色泽深重。茶味浓郁,入口沁香。”
      周管家谨声道:“回王爷,是东平郡特产的高山大叶茶。与江南之茶大不相同。”
      陈煜嗯了声,翻了翻手上的名册和一叠卖身契突问道:“周管家会武功?”
      “略懂萱几招防身小技。”
      陈煜呵呵笑道:“韩业,你试试周管家的身手。只作切磋,不可伤人。”
      目光瞟动,韩业长刀拔出,大喝一声砍向周管家。这一刀去势凶猛,哪有半点切磋的意思。不少丫头惊呼失色,周管家显然要血溅当场。
      周管眼中瞳孔收缩,身体滴溜溜一转,险险避开。
      陈煜看得分明,韩业刀势再猛,周管家却总能有惊无险的避开。他呷着茶,目光仔细的看着堂下众人。半刻之后终于开口笑道:“停手吧。韩业,你总管遇到对手了。周管家功夫不错。”
      韩业收了刀,气定神闲的站回侍卫队中。
      陈煜放下茶盏,笑呵呵的走到周管家身前道:“周管家功夫这么好,又识进退。明月夫人让你来做我府上的管家,着实屈才了。”
      周管家不卑不亢地说道:“夫人道与信王爷有旧,郡王远离望京,身边没个人照顾她不放心。”
      当眼线还敢摆明了说?陈煜真有点佩服明月夫人的嚣张。他回想起望京竹馆竹台上那个娇媚的女人,觉得真不能小看了她。他笑道:“本王初来乍道,对东平那不熟。以后府里府外都有劳周管家打点了。”
      周管家的背挺直了些,略带傲意的说道:“王爷是明月山庄的朋友,小的自当替郡王爷尽……你!”
      陈煜的手自他小腹缓缓抽出一把匕首,顺势在他喉间一抹结果了他的性命。
      他冷笑一声道:“我初来乍到又如何?敢明目张胆放人在我身边,事事替我作主。我父王在世时也没这样的规矩!”
      话音才落,周围侍卫手执长刀冲进明月山庄送来的仆役中,刀光闪过,十个下人倒了七个,尚有三名背靠着背满身血污目眦俱裂。一人嘶声呼道:“东平郡王你怎敢对我们下手?!”
      陈煜撇撇嘴笑了:“杀都杀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你连不会武功的下人也杀?!”
      陈煜脸一冷道:“真当我是京中走马溜鹰的浪荡子?不会武功就不是安插在我身边的人?”
      他走近这三个人,脚尖一勾,自地上一名下人袖中踢出把精巧的弩弓:“不会武功会用弩。这人右手手指略黄,显然长年以手拈药,别告诉我是拈的补药!
      这丫头的鞋穿这么厚,藏了刀片。这小子听我说话时耳朵微动,擅长偷听?明月夫人会送十个无用之人来?以为我总会留上一两个就成是吧?”
      那三人眼中惊惧,一人狂呼道:“和他拼了!”
      三人欲作困兽斗。陈煜夺过身边一名侍卫的长刀,优美的划出几道圆弧,彻底了结他们的性命。他扔了刀哼了声:“送回明月山庄去!”
      侍卫们打了水清洗地面扛走尸体。阿石仿佛此时才认识陈煜,颤声道:“少爷,咱们初来,这地方是明月山庄的势力范围!”
      “以后你就是郡王府的总管。咱们带来的老人不多,不够用再去买几个。明月夫人要往府里塞人,郡守大人想安插眼线,都由得他们去。”
      阿石一愣,不解的说道:“既然买来的人也不知底细,为什么还要杀了他们?”
      陈煜冷冷说道:“我买可以,她送就不行。你家少爷又不是吃软饭的小白脸!这府邸装得不错,我收了。想安眼线,也得我点头同意!”
      明月夫人半倚在绣榻上,粉色绸袍松松罩在她身上,长长的裙裾拖下来,衬得整个人弱不禁风。她单手支着下颌,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依然用她柔柔弱弱地声音问道:“他就只带你看风景?”
      柳青芜轻声道:“不是。他嫌周管家在旁边偷听,刻意避开他问我一些事情。 ”
      “哦?”
      柳青芜心里紧张,仍按照和陈煜商量的话说道:“他不太高兴,让我把人全带回来,说郡王府他很喜欢。”
      “你怎么不带回来呢?带回来还能少损失几个人。”明月夫人轻轻叹了口气。美丽的眼里露出一抹忧思,“在望京时就觉得东平郡王是位人物。武功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真叫人看不懂他。”
      柳青芜大着胆子说道:“师傅,皇上把东平郡给了他做封地,佬刿们的南昌郡不过数十里路程,他会不会来对付咱们的?”
      “他当然是来对付咱们的。皇上总是多疑。这年头女人做生意做大了,他便要疑心我背后是不是有个很强的男人。他赚这么多钱是要做什么。”柳夫人扑哧笑了,像山崖上秋风中轻绽开的一朵花。
      柳青芜看着她的风姿瞬间也有些失神。这样的女人连个男人都没有,太奇怪了。她不免猜测,师傅的男人在碧罗天。
      “青芜,东平郡王文武双全,俊朗不几。他既然封地在东平郡,离明月山庄不远。你若能嫁给他为谱努也不会扔下山庄事务不理会。我能有个郡王作女婿就可以安心休养了。”
      柳青芜吓了一跳,一层红晕在白皙的脸上染开,连耳朵也红了。明月夫人看着这种只属于少女的娇憨不觉痴了。她调笑道:“怎么,真的动心了?”
      “没有。师傅别笑话青芜。”
      “我不是笑话你。青妍居然失踪了。我相信她的能耐。她一定会回来的。”
      柳青芜一阵烦恶。她一直犹豫是否该出卖陈煜。摇摆不定中听到这么一句话。想起陈煜宽厚的肩膀,天门关潇洒的身影,她决定相信他的话。
      明月夫人挥了挥手道:“只要东平郡王不带兵踏平明月山庄,由得他怎么折腾。让东平郡的人别去郡王府找麻烦。郡王爷现在是头饿疯了的老虎,不给他喂食就行了。你下去吧,没事多陪陪郡王爷。寂寞的男人总是需要女人的。要怎么套牢他,不用我教你吧!”
      柳青芜垂下了头,默默的离开。
      她走后不久,内堂之中悄然走进一个肤色黝黑,眼窝微凹的黑衣人。
      明月夫人·哺懒的问道:“黑凤,你去告诉公子一声。青芄和莲衣客交过手,曾射过莲衣客一箭,他武功也高不了哪里去。我这里有关莲衣客的消息就这么多。他从前一直在望京附近出现。公子若想找他,去望京作点恶事,没准莲衣客会主动找上门来。”
      黑凤对她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明月夫人坐起身来,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她推开房门,走进庭院,仰头望定天上的明月,眼睛渐渐的溢满了泪水。
      黑雁跟在她身后,瘦削阴沉的低声说道:“公子也许是玩心重了!”
      “他让黑凤不远千里亲自跑一趟询问莲衣客的消息。他若不在意,怎会如此?我就知道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她声音微微哽住。如果不是语气中的怨毒,明月夫人此时的模样只让人瞧了堪怜。
      黑雁眼中透出怜悯与热切,他小心的掩住自己的情绪,轻轻说道:“夫人是不是去劝劝公子?”
      明月夫人抚着一株菊花,手指用力折断,咬着牙说道:“公子要娶谁难道我还拦得住?把花不弃威了朱府孙小姐的消息传给望京莫夫人听。那老毒妇必不会放过她。另找人去江南,两年内他不会娶她,我不信,这两年我都找不到机会杀她!薛菲,我本想放过你的女儿,是她自己命苦被东方家的男人看上了!”
      黑雁轻叹了声道:“我亲自去办。”
      “黑雁,”明月夫人望着他,俏目微红,颤声道,“你别去,公子发现会杀了你。我身边,身边没有可信之人。青芜看似精明,却和我离心。青妍她失踪这么长时间,盯着莫府的人没有传来一点消息。我怕……”
      黑雁心头热血翻涌,只觉得能为眼前这个女人死了也心甘情愿。他扭头就走,却不知道身后的明月夫人嘴角已掠起抹讥讽的笑容。
      她捡起地上那株断菊,怜惜的将它插进了花盆中轻声说道:“我眼里心里只有你一个,为什么你要喜欢薛菲?当年你来薛家庄是为了看我。为什么从此以后你的眼里只有她一人?年年我都去求你,你还是扔了我在这明月山庄让我自生自灭。她有什么好?比得上我吗?我为你赚得大笔金银,她只会叫你伤心。”
      明月夫人脸色突变,长袖舞动,片刻后花园内再无一朵花留在枝头。
      柳青芜匆匆走进院子里时望着满园落花目瞪口呆。
      明月夫人眼中厉色一闪,手掌挥动清清脆脆赏了她一巴掌,怒斥道:“谁准你进来的?!”
      柳青芜骇极跪下道:“东平那传来消息,东平郡王将咱们送去的人都杀了,正连夜把尸首送来!”
      “杀得好!呵呵,我正想着东平郡王太弱,不是对手!”明月夫人大笑起来,一改平索的娇媚柔弱。她笑了一阵对柳青芜说道,“你如果能让东平郡王迷上你,明月山庄就是你的了。”
      柳青芜张大了嘴,轻呼了声:“师傅!”
      明月夫人扶起她,手轻轻抚过她的面颊,微笑道:“还疼吗?师傅刚才失态了。青芜,师傅最是疼你。”
      柳青芜头发发麻,强笑道:“是青芜太过慌张没有通报就闯了进来,不怪师傅。”
      “杀了就杀了吧。他只是在告诉我,他不是个容易被控制的人。他也不喜欢被人控制。明天我要出门。你陪着东平郡王。青芜,别告诉我你对他没有动心。
      在竹馆里见到他时,我就在想,如果他是那个莲衣客该有多好!”
      明月夫人眸光如清月一般清澈,同时带着月华的凉意,让柳青芜情不自禁的软了腿,再度跪在了她身前。
      “能叫你上心念念不忘的只有一个莲衣客。青芜,我只是在猜,你的心够狠,出手也够毒,就是欠了城府。我早就说过,你不如青妍隐忍。换了是她,我怎么也诈不出来的。”
      柳青芜清秀的脸上露出恐惧,手抓着明月夫人的裙摆连声求道:“师傅,我再也不敢瞒你了,你饶了我!”
      明月夫人低声笑了:“我可不是饶了你么?我并没有告诉公子他要找的莲衣客就是东平郡王。我只是要你牢牢抓住他的心。这不是你想要的?你想要明月山庄,我可以给你。你喜欢东平郡王,我鼓励你去爱他。傻孩子,你难道比不过花不彝?”
      她拉起柳青芜进了内堂,拿出一个锦盒送到她手中道:“趁他对你少了戒心,用这个占了他的人。你只要有了他的孩子,东平郡王是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柳青芜像个傻子一样接过锦盒,脑中混乱不堪,不明白明月夫人的目的。
      “凡是爱过薛菲的男人,我都想报复。凡是想娶她女儿的男人,我都要他们得不到。”明月夫人幽幽看了她一眼,柔声道,“你也知道背叛我的下场。你觉得东平郡王现在有能力保护你吗?何不去告诉他,试一试?”
      陈煜能保护她吗?如果他知道她已经被明月夫人看穿,没有利用价值,他还会保护她?柳青芜想起在王府陈煜护住花不弃的情景,想起那个雨夜他对花不弃说的话,想起在小春亭他对她下手半点也不留情面。她咬着唇抱紧了锦盒道:“我相信师傅。”
      “要想下手就趁早。”明月夫人懒懒的倚上了绣榻,玫瑰色的指甲挽起一缕长发梳理着。眼波轻柔。
      柳青芜下定了决心便不再犹豫。她恭敬的问道:“师傅何出此言?”
      “他杀了咱们的人,必定不会老实的呆在府中。相信我,他一定想用莲衣客的身份把公子自花不弃身边引开。真没想到,他和信王爷一样痴情。去告诉他,我后天出门,往西,进十万大山。青芜,师傅以身为饵,你不要放过这次机会。
      ““我该怎么做?”
      “用你的弊努你的箭,你的暗器,你手下的人来杀我吧!”
      见柳青芜呆怔,明月夫人褪下衣衫,肩头之下竟有道长长的刀痕,狰狞无比。她微笑道:“当年我使了回苦肉计嫁了一个人。咱们师徒一场,莫要客气。你要是能救他一命,他自然听你摆布。”
      柳青芜突然觉得害怕,这个女人太疯狂,她宁愿伤害自己也要制造这么一个机会。而目的却这么简单,自己抢了陈煜让花不弃伤心。不,她也不会让公子得到花不弃。她难道是要和碧罗天作对?!
      她生生打了个寒战,碧罗天是什么?师傅这么强悍的女人,能在十来年间建成明月山庄,她嫁的那个男人会有多恐怖?如果照她的计划做了,碧罗天会怎么对付自己?
      喉间突然一麻,柳青芜还没回过神来,胳膊已被明月夫人举起,她大惊之下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眼睁睁看到一丝牛毛细的金针被明月夫人刺进了身体里。
      “十天之内,我还能把针取出来。否则,它就会顺着你的血脉刺进你的心脏。和信王爷一样的下场。青芜,师傅最后帮你下决定吧。事成之后,我会替你除针。”
      明月夫人取下她喉间那枚金针,微笑道,“去吧。”
      柳青芜压住心里的恐惧,深吸口气道:“青芜绝不有负师傅所托。”

      真真假假
        已经是深秋了,早起能看到路边的草叶结上了层白霜,明晃晃的像轻雪洒了一地。山间的秋色浓得化不开。深绿的,金黄的,火红的层层叠叠将山林泼染得鲜艳无比。
      西楚州的天高而蓝,天空不见丝儿云彩,澄静无比。初升的太阳看似浓烈,将一切耀得分明,落在身上只有浅浅的暖意。
      水车提起的溪水白花花的欢快涌进郡王府。陈煜负手站在水车旁不知道在想什么。阿石虽升威了总管,却依然忘不了跟在陈煜身边侍候。他小心替陈煜披上件鹤氅,略带埋怨的说道:“少爷,这里比望京冷,小心着凉。柳姑娘来了,我让她在大厅候着。”
      陈煜不觉一笑,打趣的说:“这么快就行使总管的权力了?”
      阿石嘟了嘴道:“昨天少爷不是和明月山庄翻了脸?我为什么要给她好脸色瞧!”
      “请她来花园。”陈煜吩咐道,慢悠悠的走到园子坐下。
      木桌上摆着茶具,陈煜亲自动手煮茶。水是高山清泉,茶是东平郡特产的高山大叶茶,茶汤深重,香气馥郁。他突然想到不知道不弃在苏州府时,望京城四海钱庄朱禄送来的防瘴气蚊虫叮咬的药丸和那一千两银子。陈煜唇边忍不住掠起一抹笑容。不弃聪明得让他吃惊。她打的就是这个高山大叶茶的主意吧。用这种方式和东平郡建立生意上的联系,从而知道他的动向。
      “傻丫头。”他低低笑骂了声,惬意的嗅了口茶香,浅浅抿了口。
      柳青芜站在花园门口。她想起初见陈煜时他着一身宝蓝色的衣袍,贵气十足的出现在明月山庄于南下坊灯节设的花楼上。
      陈煜不及莫若菲美,但只要把他和莲衣客的身影重合。一个温柔贵公子,一个冷峻侠客,合在一起带给她的感觉是那样奇妙。天门关莲衣客的不屑与威风,眼前的陈煜温润而深沉。她下意识的深深呼吸。早晨的清洌空气直入心肺,让她慢慢冷静下来。
      “柳小姐这么早来有何事?”
      陈煜转过头,阳光照在他脸上,纤毫毕现。柳青芜似现在才发现陈煜眉骨微高,浓黑的眉下那双眼睛微微凹陷,难怪无论何时总觉得他的眼神深邃。
      她嘲讽的想,难道是师傅那枚针摄了自己的胆?一晚没睡看什么都新鲜好奇,什么都看不够似的。
      她款款走过去坐在陈煜对面。
      他倒了杯茶给她,用的不是江心白。“江心白轻薄如玉,适合江南绿茶。宜兴紫砂煮出来的高山大叶茶比江心白好。”
      “是江南的东西好吧。”柳青芜不无讥讽。
      陈煜并不否认,笑道:“她什么都好。”
      一股酸胀直冲心底。为什么没有人这样爱她?柳青芜左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入口微苦.喉间回甘。
      她轻咬着唇道:“她今晚出门去。”
      陈煜眉微扬:“这么快?”
      柳青芜冷笑:“你不是希望她赶紧走,你好一路追着去?等查到了你想要的结果就好离开这里去江南?”
      陈煜盯着她看了半晌,手突然伸出握住了她的右手,诧异的说道:“为什么这么凉?”
      柳青芜左手轻飘飘的拍出,她右手不动,单凭一只左手如何敌得过陈煜,不过几招就让他扣住脉门。她怒道:“我将你要的消息给了你,你想做什么?”
      陈煜松开她的手,展颜笑道:“我什么也不做,你走吧。多谢你的消息。”
      柳青芜伸回手,怔怔坐着不动,隔了半响才道:“能留我吃午饭吗?我不想太早回去。”
      “能啊,怎么不能?我家的厨子从溪水里捉了鱼,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鱼。”
      陈煜笑着,继续煮茶,l晒太阳看风景。
      午饭过后,柳青芜骑着马走了。走得一程回头,看到陈煜仍站在府门口的红枫树下笑望着她,她下意识的摸了摸右手臂,心头微酸,策马狂奔而去。
      陈煜脸上的笑容随着她的身影一点点的减弱。他折身回府,独自在水车旁站了很久,然后招来韩业关在书房里说了一下午。
      天色微暗时,十来骑出了郡王府,顺着那条新铺的白石路出了东平郡。
      东平那的百姓避得远远的,对簇拥在队伍中那个清秀的贵公子指指点点。
      深夜,南昌郡的原野上灯光点点。火花聚集处能看到道道青烟升起。那是日夜不熄火的瓷窑。越靠近山,灯火越少。
      明月山庄的大门外一乘小轿缓缓离开,往西疾走。
      明月夫人偎靠在轿子里,闺目养神。
      轿子上了山路之后,前方护卫手中的火把像盏明灯在山路上闪烁。
      一夜,轿子不紧不慢的走着。晨曦初现时,已越过了一座山头,停在山溪旁歇息。
      明月夫人下了轿,慵懒的呼吸了口山间空气。树下草地上已铺开床厚厚的花毯,她躺了上去撑看下颌似在小憩。
      护卫们四下散开.换班休息。
      不过两个时辰,明月夫人坐起身,擦脸吃东西,轿子继续前行。
      一直到第三天,到了处险峻所在。山道一侧是万仞悬崖,一侧是高山密林。
      站在山道上往下看,崖下一江奔腾。浪击得山石冲起巨浪。
      轿子在这里停了下来。明月夫人下了轿,手中提了条带着铁勾的软索,站在悬崖边上用力一甩,铁勾钉上的绝壁上伸出的一株虬结老树,惊起一群飞鸟。
      那棵老树怕有千年树龄,枝叶繁茂,树身垂下数丈高的老藤。一端远远的伸出,横亘于两山之间,江水之上。
      自悬崖自那棵老树足足有十来丈远,明月夫人除功力高深之外,显然已来过这里数次,手法娴熟。
      一名护卫拿着软索另一端飞快的跑上山,系在一株大树上。空中自然出现了一条索道。明月夫人飘尖轻点,顺着这条索道滑向了绝壁间的大树。
      明月夫人带来的护卫有十人,此时全守在树旁,手中刀已出鞘,神情紧张。
      林间树叶晃动,一枝箭准确的射进了一名护卫喉间。随着这枝箭射出,林中嗖嗖射出密集的短弩。四散躲避的护卫张嘴欲呼时,都被一箭穿了咽喉,整个战役轻松拿下。连声惊呼都没有发出。
      陈煜站在大树旁,望着索道终于叹了口气。如果不是陷井,他就要跟上去才行。如果是陷井,他只要上了索道,明月夫人在老树上斩断绳子,他就会掉入深渊。
      该怎么做,他必须拿个决定。一名护卫站了出来,神色坚毅。他是随陈煜的侍卫中最擅轻功攀爬的人。他穿着和陈煜一样的衣裳。黑色箭袖紧身衣,背负长弓,腰间盘着捆绳子。
      陈煜拍了拍他的肩,微略颌首。
      那名侍卫灵巧的勾上索道,顺溜的滑向老树。所有人紧张的看着他,眼见他到了老树正要松口气,远远传来声惊呼,他的身体突然往下坠落。众人看得分明,他手中扔出了一条绳子缠住了老树垂下的藤蔓,缓解了下降的势头,掉进了江水中。
      “下游的人到了没?”陈煜盯着那株老树问道。
      “到了,只要伤势不重,应该无碍。”韩业答道。
      陈煜伸手取过他的刀,一刀斩断了绳子。眼见那条索道飘飘荡荡的坠下,他笑了笑.下令就地休息。
      等到天黑,陈煜站起身,检查了下身上的东西。拍了拍韩业的肩道:“照计划撤。”
      侍卫们一拱手低声说道:“少爷小心。”
      陈煜笑了笑,试了试重新缚在大树上的绳子,跳下了山崖。手中的绳子带着他像山间苍鹰无声的掠下。手中绳子到了尽头,他单手挽紧绳索,足尖踩着山壁,借着山间微明的月色仔细看了看,取下长弓一箭往山岩上射去。长箭不偏不斜的射进一道石缝,没入一半。他满意的露出笑容,轻轻松开手中绳索借力一荡,人轻飘飘的站在了长箭之上。背靠岩壁再射出了第二箭。
      半个时辰后,他已接近了那株老树。无声无息的攀上了树杆。陈煜机警的观察看这棵树。明月夫人扔出的勾索仍钉在树上,他不敢动。树上栖息的乌很多,惊飞了夜乌等于暴露自己。
      他静静的等待着。此时陈煜不免有些好奇,明月夫人难道真不知道自己在跟踪她?或者她艺高胆大,不怕被他跟上来?
      他靠着树闭上眼睛和树融为了一体。他不想去找,他在等明月夫人出来。
      月至中天时,树上的鸟扑的惊飞,这株大树粗:i-上的树干移开了一个洞。明月夫人出现了。
      她离陈煜不及两丈,陈煜再一次看到她,心里泛起种奇怪的感觉。他静静的等待着,想知道明月夫人会怎么离开。
      他看到她左右看了看,取下了那条垂下的勾索,人又返回了树洞。
      原来明月夫人根本不会从原路返回,难怪她留下的那群护卫武功并不强。他好奇的往树洞出现的地方看了看,趁着夜鸟还在扑腾着翅膀,走到树洞旁抚摸着周围。手摸到一个突起的树结,触手微凉。他用力一按,树皮滑开,他闪身掠了进去。
      树洞里并不黑,老树树身的缝隙透进了微微的月光。借着这点光,陈煜看清了,这是个天然的树洞。他一路下坠,耳中听到机括声响,暗道不好,手拍在树杆上便要往上掠。
      鼻端嗅到一股芬芳,像春天花园里百花怒放。他像突然失了力气,身体重重的摔下。
      “呵呵,东平郡王咱们又见面了。”
      一盏油灯亮起,明月夫人俏生生的站在他身前。陈煜苦笑了笑:“夫人好手段。是在等着我吗?”
      “你不来,我怎么敢走?妾身并不想杀你。吸得这噬骨香,等三日后妾身回来,郡王的内力就化得差不多了。一个没有武功的郡王,封地挨着明月山庄,想来日后妾身可以和郡王好好合作了。”明月夫人说完,把手中灯盏留下,轻笑着离开。
      陈煜苦笑道:“饿三天化我内力,夫人不是让我急死?”
      明月夫人回头笑道:“死不了的。只是三天而己。”她往前一推,出现了一个洞口,明月夫人便自这个洞口消失了。
      陈煜一直躺在地上等着。隔了半个时辰,树洞里有了飘步声,声音显得格外惶急,陈煜偏过头,看到了柳青芜。他呵呵笑了:“天无绝人之路,看来上天对我甚好!”
      柳青芜用力扶起他道:“另有秘道进这棵树。我带你走。”
      陈煜靠在她身上笑道:“也只有你知道这个秘道了。你不怕明月夫人杀了你?”
      柳青芜没有说话,带着他转过秘道,一直往前走。她似走得热了,飘步极快。突听到明月夫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青芜,你竟然背叛我?!”
      秘道中一阵劲风袭来,柳青芜中了明月夫人一掌,一口血喷到陈煜身上。她站立不稳,抱着他就地滚开,不知她按了什么机关,地面中空两人的身体笔直下坠。
      微微的月光下,明月夫人脸上笑容初现,喃喃说道:“青芜,其实你这样做,比对他用药强百倍。一直觉得你城府不深,现在我竟然不知道你是在犯傻还是真聪明。东平郡王以后不念你的恩情都不可能了。也罢,都一样能达到我的目的柳青芜悠悠醒转,腰间被黑色的布条缠得紧实。不远处点燃了一堆火,陈煜正坐在火堆旁出神。她挣扎着坐起,胸口又一阵巨痛,下意识的哼了声。
      陈煜快步走来按住了她的肩头道:“她打断了根肋骨,别动。”
      她躺下去,月光照在她清丽绝伦的脸上,肌肤如玉。她喃喃开口道:“你没有吸进噬骨香。”
      陈煜没有否认。
      “你怎么知道?”
      陈煜笑了笑:“我只是觉得这么容易就能找到碧罗天,小心了些罢了。”
      柳青芜眼里慢慢溢出了水光:“你怪我吗?如果我不来,你就可以跟下去。”
      陈煜坐回火堆旁翻烤着一只鸟,温和地说道:“她没这么容易带我去。你别多想。我谢你还来不及。我没想到你会来救我。”
      柳青芜偏过头讽刺地说道:“你用不着谢我,我若是对你好,我本来就该告诉你这个树洞的秘密。这本来就是师傅的苦肉计。她本来的计划是抓了你或伤了你把人情卖给我。我救了你之后让你感激我,让你对我动心。现在看来师傅小看了你。我若真的照她的计划反倒会中了你的计。你走吧!”
      陈煜取下那只乌,细心的撕成肉条温和的对她说道:“张嘴!”
      “我不吃!你没听我说的?我腰间荷包里面有个瓶子,想来是春药一类的东西。你应该知道,如果我照计划行事,你还有脸去见花不弃吗?”
      “没关系。饿一顿也饿不死。休息会儿,别乱动,否则断骨会戳进你的内腑。”陈煜自顾自的吃了,根本不接柳青芜的话。他一直望向不远处奔腾的江流,目光深沉如夜。
      晨曦初现时,江上逆流驶来一只羊皮筏,看到火光,筏上站着的三名侍卫大喜。高声叫道:“找到了!”
      陈煜踏熄火堆,小心的抱起柳青芜纵身掠上羊皮筏道:“回府。”
      羊皮筏掉转头,顺势而下,操舟的侍卫手法娴熟,轻巧点着竹篙。羊皮筏灵活地避开礁石旋涡,飞快的往山外划去。
      柳青芜看着两岸青山后退,喃喃说道:“为什么你不扔下我?你不知道天门关是我设埋伏?你不知道南下坊是我射了你一箭?小春亭上也是我威胁你在先?
      我本来就是利欲熏心之人,行事狠毒。你救我做什么?”
      陈煜坐在筏上,目中闪烁着柳青芜看不懂的神色。没有回答她。
      “你说话呀!”她挣扎着要从起身。
      陈煜轻叹了口气,一指点在她颈侧让她昏睡过去。
      韩业这时才对陈煜说道:“少爷吩咐过,要烧了那棵大树。”
      陈煜回转头,一股浓烟在山间升起。他笑道:“还好只有一棵长在绝壁间,否则,这片山林怕都要遭秧了。”
      明月夫人让柳青芜来勾引,想破坏他和不弃的感情。东方炻对柳明月这么重要?现在柳青芜背叛她,她又会做什么反应?陈煜静静的坐在筏边,水花飞溅在他脸上。偶有冲进筏里的水,被他一掌拍开。躺在筏底的柳青芜脸上平静的熟睡着,脸上却没有溅上半滴江水。
      半日后,两岸山势变缓,江水变宽,羊皮筏子已驶出了大山。弃舟后上岸,陈煜皱了皱眉道:“去寻辆马车来。”
      等候在岸边的众侍卫压根没想到还会多出一个重伤的柳青芜,只牵着马匹守候陈煜。得了令就去寻马车,不多时赶来一辆马拉的平板车。还好这名侍卫细心,事先在车上铺上层厚厚的棉被。
      陈煜抱了柳青芜上去,吩咐道:“行慢一点,别巅着她。”
      侍卫们奇怪的互相看了眼,心里暗暗对柳青芜在陈煜心里的重量重新估算了番。
      进府之后,阿石见陈煜抱了柳青芜直入内院,忍不住拉住韩业问道:“少爷为何对柳姑娘这么好?”
      韩业眨了眨眼呵呵笑道:“患难见真情嘛。看来少爷终于动心了。”
      阿石呸了声道:“胡说!几天前少爷对明月山庄的人绝情,怎么会几天后就变了心思?”
      韩业摸着脑门道:“也许这几天少爷发现她的好了?”
      正七嘴八舌的猜测着,陈煜自内堂出来喝了声:“韩业,叫小六带了他的箱子来!”
      厢房中柳青芜已经醒了。呼吸间扯动断骨带来尖锐的痛。她轻声问陈煜道:“你带我回郡王府,不怕师傅对付你?明月山庄在这里经营了十来年,小小一座郡王府,二十来名侍卫敌她不过的。我对你没有什么作用了。我打听不到碧罗天的下落,你何苦要留着我?”
      陈煜握住她的右手。这只手看上去有些充血,触手冰凉。
      柳青芜想缩回手,陈煜手上用力道:“别乱动。一会儿小六过来替你重新对断骨。我叫嬷嬷来替你包扎上药。”
      “我说过我对你没用了!”柳芜恼怒的大吼,额头顿时痛得沁出了汗。
      陈煜回过头轻声说道:“你肯拼着手臂废了来救我,当我真不知道吗?”
      柳青芜微张着嘴,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咬住了嘴唇,生怕一张嘴,就哭了出来。
      陈煜对嬷嬷吩咐了几句.走了出去。
      房门外一堆偷听者,见他出来顿作乌兽散。小六背了箱子朝陈煜行了礼,一溜烟进了房,膈了片刻就出来了,嘿嘿笑道:“少爷接骨手艺不错。只不过那位姑娘瞪着我,要真是骨头错了位,我还真不敢接。不知少爷如何……”
      “舌头长了不是?不想要了?”陈煜瞟了他一眼,吓得小六捂住了嘴。
      听嬷嬷出来说伤口已包扎好了。陈煜低喝道:“还没完,跟我进来!”
      小六低着头,背着箱子随他进去,嘴里嘀咕道:“难不成你还能凌空接骨?”
      一抬头,见陈煜目光微寒,小六死死闭住了嘴。
      陈煜走到床边,放柔了声音道:“柳姑娘,你对明月夫人肯定比我了解。她的金针被你阻在手臂上,你告诉我,该怎么取?”
      柳青芜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嚅嗫地说:“你怎么知道是金针?!”
      陈煜微微一笑道:“那天我见你喝茶时右手低垂似不敢用力,心里有些疑惑。我父王过世时留下书信告诉我明月夫人替他用金针渡穴的事情。可惜父王的针与你不同,无法取出来。你既然绑扎的右臂,想必了解这针的走势。我替你除了可好?”
      柳青芜咬住唇,偏过头沙哑着嗓子道:“我自己会取。”
      “对不住了。事有从权,煜不得己而为之。”陈煜轻轻拂晕了她,示意小六剪开她的衣袖。
      她右手臂上以细密的丝线一圈圈扎紧,整条手臂因血脉不通已经变得乌青。
      陈煜叹了口气。抬起她的手,提起内力顺着她手臂筋脉往下逼。不多会儿,便见着一枚细小的招刳皮肤下隐隐出现。
      他低喝一声:“取针!”
      小六打开箱子,里面放满了各种刀。他选了一把细长如筷子的刀飞快的划下。陈煜内力逼迫,那枚金针带着股血箭自柳青芜臂上射出。
      陈煜没有松开手,小六慢慢解开她臂间丝线。陈煜阖上双目,内力源源不断输入,活络着她手臂身上的筋脉。汗水渐渐挂满了额,柳青芜的手臂再拖下去,就废了。
      他握着她的手臂,感觉不再冰凉。睁开眼时,窗外的天色已黑了。陈煜站起身疲倦地对嬷嬷说道:“用酒替她擦手臂,动作轻点,别把皮搓下来。从现在起,你俩换着来,不要停。”
      他走出房门,外门又围满人。陈煜低斥道:“看什么看?!”
      小六感动的说道:“少爷对柳姑娘真好。”
      脑门上被陈煜拍了一记,他笑骂道:“好什么呀,看她可怜,拼着手臂要废了偏生还跑了来。十六七岁的大姑娘没有一只手像什么话!小六,你有家传医术,她就交给照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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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帅真诚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05:45:57 |只看该作者
    运筹帷幄
        第二天,明月夫人嘱人送到东平郡王府一封书信。言明山庄及瓷窑由大小姐柳青芜继承。
      陈煜把书信拿给了柳青芜。
      这封信上的内容是柳青芜等了很多年想要的结果,一朝得到想要的东西,她的眼眶立即湿濡,可怜兮兮的问陈煜:“我该怎么做?”
      陈煜喝着茶笑道:“这不是你想要的?”
      “可是师傅会这么容易放过我?她接下来会怎么对付我?我……”
      她低下了头,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原本清丽的容颜上添了几许柔弱。
      不知为何,她的模样柔弱让陈煜有种又看到明月夫人的感觉。但她只有十六岁,陈煜心里叹息一声扔开这种感觉温和的说道:“你如果想继续在郡王府养好伤也行。如果你不闲刭经营明月山庄的生意。你可以把瓷窑卖了。”
      柳青芜眼里一下子有了光彩,企盼的说道:“我卖给你行不行?反正东平郡偏远穷困,郡地的赋税不高,郡王府这么多人也需要银两。”
      陈煜一愣,呵呵笑了。他摇了摇头道:“我不是商人。也没有时间经营。如果你真不想接手的话,只需放出风去,会有无数精明的商人自全国赶来买这些瓷窑。”
      柳青芜心里一阵失望,她想了想道:“先等我养好伤再说吧。长卿,我现在不想回明月山庄,我能留在郡王府吗?如果你不方便,我马上就走。”
      “你可以养好伤再走。如果现在走,我可以调两名侍卫去保护你。以明月夫人的武功要杀你易如反掌。她既然把山庄留给你,至少现在不会杀你。”
      陈煜说完,犹豫了下笑了笑便离开了。
      书房里韩业不解问他:“为何不让柳姑娘回去?如果她回去,也许碧罗天的人会找上她。这样少爷不就……”
      “她肯拼着废一条手臂来救我。我不能再利用她。可惜让明月夫人嗅到不对劲跑了。来东平郡能查到明月夫人和碧罗天有关,已经是很大的收获。她伤好后就送她回南昌郡。我自有办法让碧罗天的人来找我。”陈煜打断了韩业的话。
      韩业道:“明月夫人离开了,少爷留在东平郡就没多大的意义了。”
      陈煜目中闪过一丝狡黠:“江心白瓷每年能为明月山庄挣上百万两银子。有这只会下蛋的金鸡在,我猜明月夫人背后的人不会轻易放手。更何况,我很想知道来接手的人会不会就是那个东方炻。明月夫人叫他公子,他必然比明月夫人在碧罗天里的地位更高。放过一只兔子,引来一只肥羊。咱们并不吃亏。”
      他没有告诉韩业内心深处别的目的。他真正想保护的那个人,远在几千里之外的不弃。他不能容忍她身边伏着一条流馋水的狼。他无法分身,就只能引狼出动。
      多年在望京的闲散生活让他有种吃饭等死的无力感。他只在化身为莲衣客时才在江湖逍遥中感觉自由呼吸的畅快。信王爷告诉他,不要像他一样。深受帝宠的同时活得无比小心。这种小心之后的生活像苍鹰收了翅膀,只能缩着身体在地上行走。遥望蓝天.无法飞翔。
      如果只是自己要收拢羽翼,低调行事。他从小就这样活着,并不困难。但是他不能容忍不弃和他一样。
      她能绽开比阳光还明媚的笑容,她眼底深处的小心翼翼是阳光背后的阴霾。
      她可以满不在乎擦干满脸的茶水,她可以在王府门口忍了气平静的自侧门进府。
      但是那个雨夜叫他看得清楚,她内心的痛苦被压抑的何等辛苦。
      水如月,女如雪。流云止,春花谢。一朝醉倒碧罗天。莫家老爷,父王,碧罗天的那人能为薛菲的美貌沉醉,朱府九少爷能为她甘心作乞丐。不弃在飞快的长大,在朱府迅速的褪变。她就像叫化鸡,泥壳逐渐剥落,香气四溢。将来的不弃会像她母亲那样成为薄命红颜吗?陈煜打了个冷战,心又一次情不自禁的酸胀起来。他不知道父王对薛菲的爱有多深有多重。他只知道,他舍不得。是怜也好,是同情也罢,他就是舍不得。这种情绪让他想找到碧罗天的心越发的急切。
      书桌上摊开了数十张白纸,上面是侍卫们这些日子进十万大山所画的山川河流地形图。陈煜仔细的看着,失望的发现与记忆中的那幅图没有相似之处。正因为脑子里的那幅图,他才敢断定明月夫人不是去的碧罗天,这才在进树洞时有了防备。
      如果不在十万大山之中,碧罗天会在什么地方?“画地形图的事情不要中断。”陈煜吩咐道。
      他想起锦帕上题的那首诗:“乱山横古渡,杏花绕孤村。临渊上飞阁,月尽碧罗天。”
      陈煜喃喃念着:“古渡,临渊,月尽……”他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提笔在纸上照看这首诗重新画了一幅图。
      一江奔去,古渡旁系着只小舟。粉嫩的杏花缀花枝头,几点屋合点其间。村落之后有一山突起,山巅有飞檐翘角,似欲捅破澄碧如洗的蓝天。
      他满意的看着这幅图画,脑中不停的想着月尽二字。
      韩业不解的看着他挥毫作画。
      “你觉得这地方像是在哪里?”
      “江南。”韩业脱口而出。
      陈煜思索良久后道:“在东方。明月西升东落,月尽在东方。一个靠着大江,有高山峻岭的东边之地。拿大魏疆域图来。”
      他顺着地图,手指沿着大江往东。在西州府停了停,在江南湖州与江北荆州处点了点道:“你找十人分两组,记住这幅图,沿江去找。”
      “是!”
      陈煜舒了口气,揉着眉走出了书房。经过柳青芜住的厢房时,他停下了飘步,提高声音喊道:“阿石!”
      阿石应了声,跑来问道:“少爷,什么事?”
      “去书房取五州奇异录,你无事读给柳姑娘听听。”
      陈煜扔下张大了嘴巴的阿石悠然离开。想起阿石的神色,他忍俊不禁的笑了。眼角余光瞟着在屋角探头探脑的侍卫们,陈煜不禁想,是不是自己做得过火了?随即他又理直气壮的想,只要不弃没看到,你们怎么想我为什么要在意?
      进西楚州必经戈壁。戈壁上常年生活着一股悍匪,为首的据说带着西胡血统,生得一脸大胡子,绰号马大胡子。时不时会出来打劫商队。来如风去无影,颇让西楚州的杜大人头痛。驻军出动几次都没能剿灭。
      陈煜理所当然把马大胡子选作了目标。
      “韩业,去郡守府,叫郡守大人配合我,大量采购高山大叶茶。”他想,江南朱府的茶行一定很高兴。他忍不住又想,不弃也一定很高兴。
      东平那是个穷那。由于交通不变,悍匪频出,东平郡的高山大叶茶几乎没有外销。大都供本州百姓或茶摊饮用。物以稀为贵,官员和富绅们以及石城里的高档茶楼酒肆仍以能提供江南的绿茶为荣。
      陈煜喝过高山大叶茶,他明白,这种在当地便宜的茶,到了江南就绝不是这个价。
      东平郡王和江南朱府的茶行合作,决定以高山大叶茶换取江南货物的消息一经传来。西楚州的商人们敏感的嗅到了商机。东平郡王是?当年掌管内库的信王爷的嫡子。他当然能够和江南朱府合作,且绝对不会吃亏。
      郡王府牵头做成这笔买卖,他的要求很简单。商人们从东平郡的百姓手中收茶,不得克扣百姓的银两,照大魏律向东平郡府交税就行了。
      郡守大人改变了对东平郡王的态度。商人们感谢东平郡王的牵线搭桥。百姓们高兴有了谋生出路。
      清冷的东平郡变得热闹起来。街上多开了些酒楼,多开了几家客栈,多出几家青楼。很多人都说郡王爷分文不取,为民造富,大仁大义。
      西楚州的知府大人有些后悔,他看轻了这位郡王爷。东平郡会富裕起来,郡王爷每年自封地收取的赋税也会翻上好几倍。其实郡王爷只是来了个侍卫,动用了皇室贵戚的面子,要石城驿站以八百里加急给江南朱府写了封信而己。
      信的内容他忍不住也动用了知府大人的权利偷偷拆来看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东平郡的高山大叶茶开春之前到江南。”
      杜大人和上将军关野请陈煜去石城赴宴。席间两人对这位年仅十九岁的郡王产生了仰慕之情。陈煜顺便向关将军借了点兵护送商队南行。
      高山大叶茶用生长在十万大山里的野生茶树叶制成。这种茶树与江南清明前才摘采春芽的情况不同。一年四季,都能摘到鲜嫩叶片。制茶方法也不同。鲜叶经采下之后并不炒熟。在阳光下凉晒几日后,便放于大瓮之中,以石板层层压住。经月余便可取出茶饼了。
      所以,在冬季第一场雪到来之时,郡王府组织运茶的商队在石城驻军的保护下走上了去江南的路。
      和队伍随行的还有东平郡王府的两名侍卫。东平郡王初来西楚州,颇为想念望京的繁华和江南的物产。特意让侍卫带上了厚厚的银票,打算随同商队一起在江南采买些他喜欢的货物回来。

      最贵的出堂费
        运茶的商队出发的时候,不弃和三总管朱福早已从自苏州出发,走在前往西楚州的路上。
      接到陈煜传信之后,不弃闲刳春节前赶到西楚州。她找的理由和借口也很简单。她要考察研究朱府赚钱的新办法。最主要的目的是避开东方炻。她想逃了。
      自从东方炻说了可以入赘之后,朱八太爷的态度就变成了麦茅糖,粘粘乎乎。东方炻也大手笔的关闭了东记所有商铺。只不过,他极阴险的将东记商铺里所有的存货降价销售。
      少一个竞争对手,苏州府的商贾们很高兴。人家都决定退出了,你总不能不叫他不处理货物吧?于是东记的降价销售进行得红红火火。
      不弃每次和小虾经过东记,看到商铺外贴着东主有喜,降价处理的红纸条就咬牙切齿。
      小虾极其不解。
      不弃恨恨然的说道:“我保证他降价销售,处理存货能处理一年。他当然喜了,朱记就忧了。”
      朱府的总管们刚开始不以为然,觉得孙小姐巴不得一扫帚将东方公子扫出苏州城去。然而,两个月过去,东记铺子仍在降价销售。
      朱福身为大总管,不解地问不弃:“孙小姐如何断定东记处理存货要用很长时间?”
      不弃当然不方便告诉他,前世那些打着拆迁搬家要跳楼卖甩货的小商铺跳了几年,甩了几年生意照旧的情形。她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答案:“薄利多销。”
      朱福恍然大悟,虚心求教。
      不弃又拍着脑袋想了半天,对朱福说:“为感谢苏州百姓对朱记的厚爱,不妨每五天拿出一种来以成本销售。另外,把丝绸行夏天的绢纱薄料拿出来反季销售。比春夏价低就威。”
      她说完这个主意,不胜唏嘘,露出让所有人看了就心疼的神色。
      众人以为她是在愁如何筹齐欠银。不弃想起了前世自己偶尔进商场与一帮大婶大娘拼抢每日特价的情形。“是人就爱占便宜。爱占便宜其实在商人眼中也叫吃亏。奸商奸商,无奸不商。再低的价也有利润,这才叫商人!”
      这句普通的话被朱八太爷听得一拍大腿高声叫好。
      不弃于是笑笑,悠然神往的对众人说道:“曾经有家菜馆每天中午都会推出一道特价荤菜。白饭不要钱,泡菜不要钱。于是有两个穷人每天都去吃这道菜,绝不点其它菜。终于把老板吃火了。一次去吃的时候,老板亲自多端了一道菜来请那两个穷人吃。其中一个穷人高兴坏了,对另一个穷人说:‘周末特价菜买一赠一,以后周末咱们一定要来!’”
      众人不明白周末是什么意思,却听懂了这个笑话,纷纷笑了起来。
      不弃总结道:“能占商人便宜的人,是光棍青皮泼皮无赖。如东方炻!有钱的光棍青皮无赖更不要脸。”
      光棍是苏杭一带对流氓的称谓,青皮是扬州府的土话。不弃想骂流氓,觉得朱八太爷他们肯定听不懂。于是光棍青皮泼无赖一起上。听得众人又一阵面面相觑。
      朱八太爷小心的看了眼不弃的脸色,一番斟酌着后道:“东方公子是个秀才!”
      对商人们而言,府中能出个秀才,将来有人能中进士,就像妓女可以脱籍从良一样光耀。不弃哪有这种观念,不假思索的说:“他背诗不如我。”
      众人当场傻了眼,通通忽略了不弃用的背诗一词。只想着时不时能冒点新鲜话的孙小姐还能做诗?
      朱八太爷理所当然的说道:“小九教出来的闺女,怎么可能不会做诗!只是,丫头,你又不能考状元,东方公子却能啊!”
      不弃这时脑子里一个劲的想,她能背谁的诗,她能不能背那么几首经典名句把东方炻羞辱回家去!前世她没读过书,上网玩的好处是能识字。憋了半天想起一首,当场就念了出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o朱八太爷一震,眼睛突然有点红。是儿子想家时写的吗?
      此时传来一阵鼓掌声:“好诗,好意,好情!”东方炻像个纨绔少爷,颈中斜插竹扇,穿着绿绸袍子,清秀的脸上一双眼睛贼贼的盯着不弃,像看到了可以调戏的唱评弹的姑娘。他反手取下折扇,哗的抖开,扇来一阵秋风,笑着说道:“朱小姐原来是个才女!”
      不弃的脑袋嗡的响了。她突然害怕起来。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前世的东西。李白的这首诗万一传了出去,莫若菲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她眨了眨眼,稳住心思,眼圈也是一红:“九叔写的。”
      莫若菲能穿越,花九也能。她所有的异常,知道的一切与这个时代不同的东西,都能得到解释。不弃颇有些得意自己的急智。
      果然!朱八太爷心疼的拉过不弃的手,护犊心切。不弃不喜欢,他怎么忍心勉强她?沉下脸说道:“不知东方公子有何事?”
      东方炻朝朱八太爷行了一礼道:“晚辈前来,是想告诉老太爷一声。东记还要继续贱卖存货,朱记赚钱的速度明显跟不上。晚辈不想看到朱小姐过于辛苦,来打声招呼,免做无用功。”
      他彬彬有礼的说着,还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帐本,清清楚楚的替朱府算了下帐。诸如朱府名下有多少田产,多少铺面。朱府大宅值多银子,古董家私能折价几何。行云流水说完之后,扇子一收笑道:“把人卖了也筹不够!”
      不弃气得冷笑:“来人!放狗!”
      东方炻扑哧笑道:“不用赶,我这就走!我还想说,如果朱小姐陪我吃一顿饭,就减免一万两。陪我赏秋观雪吟诗游玩一天,减免五万两。如何?”
      陪他十天就是五十万两,一百天五百万两,陪到后年,能赚回上千万两?四总管朱喜掏出算盘一划拉,对朱八太爷道:“值!”
      “值个屁!”不弃怒目而视。
      东方炻哈哈大笑,挤眉弄眼道:“不用这么着急回答我,我人在苏州府,随叫随到!”
      看着他扬长而去,朱八太爷和几位总管的生意头脑碰到了一起。
      “一,不想张扬叫别人知道,可以请他来朱府吃饭。反正孙小姐也要吃饭。
      就当饭桌上多出一个人。二,可以请东方公子在府里赏花观雪湖畔吟诗游玩,就当孙小姐饭后散步,多跟了个小厮。这样一来,朱府能还清欠银,孙小姐也可以不用担心嫁给他。”
      大总管朱福总结众人的心思后做了发言代表。
      一边是银子,一边是……自尊。不弃叹了口气道:“没钱就没面子。吃饭吧。我实在没心情陪他一整天。”
      众人大喜,都夸不弃会做生意。
      第二天,东方炻得意洋洋进了朱府赴宴。
      朱府正厅内摆了四桌。三十个姨奶奶坐了三桌,几位总管陪了下座,朱八太爷和不弃皮笑肉不笑的望着东方炻,热情的请他入座。
      不弃大呼了声:“开饭!”
      三十位姨奶奶轮番上前与东方炻认识见面。这些都是长辈,东方炻才坐下又起身。朱八太爷拼着饿一顿的精神,挨个的介绍他认识。
      姨奶奶们好不容易见完了。不弃早就吃完了。端了杯茶下巴一扬,三总管朱喜赶紧拿了本崭新的帐本上前,请东方炻签名画押。看到朱府还银一万两上红通通的手指印,不弃高兴的说道:“东方公子,明儿午时再一起吃饭哦!”
      东方炻只望着她笑,团团一揖,斯文礼貌的离开。
      第二天,他来了,拿出一张写好的契约,上面明确规定一人决定一回。
      东方炻温和的说道:“吃一顿饭还一万两银子的规矩是我定的。规矩自然也该由我来定。我觉得一人决定一回还算公平。朱府完全可以不签。”
      签还是不签?不弃手一挥道:“不签。你可以滚了。”
      她的手就这样落进东方炻的手中,他攥紧了她的手大笑道:“不签可以,今天这顿饭陪我吃完才算!”
      小虾轻飘飘的掠起拍出一掌。东方炻闪身避过,轻轻说了句:“你敢动手信不信我再掳她一回。”
      小虾身子一滞,听不弃说道:“一顿饭而己,多挣一万两,我正好饿了。”
      就这样,东方炻在朱府众人呆滞的目光中带了不弃离开,临走时还扔下一句:“太阳落山前我会送她回来!”
      不弃听到他说太阳落山才回来,赶紧扭过头大喊了声:“喜总管,今天是五万两银子,签了再走!”
      东方炻一愣,招手道:“我签!”
      大笔一挥签字画押拉了不弃就走。
      他骑马来的,不弃却打死不和他同骑。东方炻眼珠一转道:“和我同骑再加五万两。我保证不会轻薄于你。”
      不弃的眼睛猛然亮了:“好,多赚五万两。喜总管!”
      东方炻颇有些惊诧她突然转变了态度。他再次签字画押。携不弃上马后,他凑到她耳边说道:“你看上去挺高兴?”
      不弃认真的说道:“我是在想,出堂费十万两,苏州河上最美的姑娘都没有我值钱。如果我陪再你睡一晚,能不能把债都抵完了?”
      东方炻的眼睛里渐渐蕴起了怒意:“你难道想成了我的人还去嫁别人?”
      不弃笑道:“还清了债,我凭什么要嫁给你?不就是三陪?陪吃陪玩加陪睡。如果能抵清债务,眨巴眼就过去了。我可以闭着眼睛想象你是莲衣客!”
      惊世骇俗外加不要脸的话一说,东方炻倒吸一口凉气。他狂怒的抽了马屁股一弊努咬牙切齿的对她说道:“别作梦了!三千万两银子,我叫你一辈子也还不清!对我下春药,逼我按手印,今天我一并还你!”

      一场戏
        马自街市飞驰而过,不弃的笑声清脆响起。她根本不接东方炻的话,摆出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良久东方炻也笑了:“想不到你年纪不小,胆子倒不小。吃准我不会这样做?”
      不弃笑道:“你不是在洞庭西山上和我打了赌么?你就不想看看我是怎么赚钱的?天底下的美貌女子太多了。三千万两银子可以把全天下的关女都买回家。
      我不过是个在市井长大的野丫头,有个很出名的美丽娘亲而己。要我的人还是要朱府的三千万两银子,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你只是不服气我不肯嫁你罢了。真要嫁了你,没了巨银,你还要送上笔丰厚的聘礼。东方公子这么精明的商人怎么肯做赔本买卖?我只是吃准你,其实是想要银子。”
      “如果我就想要你的人呢?”
      不弃诧异的回头,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试探的说道:“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当年你家的先祖要定下这种条件。为什么一定要娶朱府的女儿?”
      东方炻马上闭紧了嘴,指着隐在重重铅云之后的没影子太阳干笑两声道:“阳光很不错,今天是看戏的好日子。”
      不肯说?不弃心里有这个疑问已经很长时间了。东方炻的表情让她更加好奇。薛菲的美貌是异数,因为朱八太爷娶了苏州第一美女做老婆。十个姑奶奶年轻时也很美。天下最色养老婆最多的人是皇帝。但是朱府的女儿也没有美到让皇帝陛下全纳进后宫去的程度。
      她充分展开了联想。东方家的先祖没准儿是个江湖落魄流浪汉,某年某月被仇家追杀被朱府的祖奶奶救了。对佳人仰慕得直流口水却只能干瞪眼。于是发奋图强拼命的赚银子要发家致富。后人跑来帮助朱六爷解决麻烦是为了报恩,遵从先祖临终遗言非娶一个朱府的女儿进家门,否则东方家的先祖会死不瞑目云云。
      不弃骟情的说完唏嘘不己。她同情地望着东方炻变幻莫测的脸道:“包办婚姻是不幸福的。百年前你家老祖宗肯定没想到到了朱府第十代,我这个独苗苗小姐根本不漂亮。而且我也没读过书,大家小姐的风度是装出来的。我不仅是个市井混混,也不忠贞。真娶了我回家你家先祖保管会气得从坟里跳出来骂你不肖。”
      东方炻没有说话,握缰绳的手指因为用力,露出了突出的骨节。多少暴露出不弃言情版联想给他带来的震惊。他忍不住也想,听了她的话,先祖会不会真的从坟墓里气得跳出来?
      话话间,已到了东方炻住的藏珠楼前。不弃抬头笑嘻嘻的看着牌匝啧啧两声说道:“可惜,我就是只混在无数闺秀中的鱼眼珠子!”
      东方炻喃喃说道:“谁敢说你是鱼眼珠子,他才长了对鱼眼珠子!”
      不弃回过头道:“你说什么?”
      东方炻板起脸道:“我说,今天中午终于没有三十个老女人排着队让我行礼了!”
      “哈哈!”不弃放声大笑,想起昨天中午那餐饭,得意得眉飞色舞。
      东方炻一把将她拎了下来,板着脸道:“我看你忘性大,忘了我说过的话了。 ”
      不弃呆了呆,他说了很多话,她要记那句?脑中飞快闪过给他灌春药的事,不弃吓得一哆嗦,脚往后移了移,指着天说:“今天太阳不错,在府里吃饭多没情趣。听说苏州河边上的濯锦坊环境好,鱼也做得不错。不如……”
      东方炻的柳叶眉活泼的扬了扬,凑近她低声说道:“想走来不及了。”他攥着她的胳膊连拉带扯迈过了高高的门槛。随口吩咐了声:“关门,放狗!”
      几条大狗挣脱银链狂吠着冲进正堂院子。东方炻松开不弃抱着双臂等着看她被吓软飘的模样。
      不弃动也未动没有半点惧意。她的目光温柔的落在其中一条大黄狗身上喃喃喊了声:“阿黄!”
      狗奔过来围着不弃绕了两囤,噢了又嘧努吠声渐止,温顺的摇了摇尾巴。
      东方炻的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这几条恶狗怎么在她面前就成了乖宝宝?
      不弃蹲下身,试探的伸出手来:“阿黄,你也叫阿黄好不好?你长得和阿黄真像。”
      那条黄毛狗警惕的目光渐渐消失,往不弃飘边一趴。不弃呵呵笑了,手伸到了它的颈下替它骚痒痒。那狗舒服仰起了头,干脆翻转身,四肢朝上。吐着舌头惬意无比。
      不弃想起了阿黄,耐心的挠着狗,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语里温柔的和它说着话。
      东方炻喉间发干,心却在这一瞬间变得柔了。他猛然警醒,他今天是要教训收拾她的。他一把拉起不弃,踢了飘黄毛狗喝道:“谁把狗放出来的!”
      奔出来两名小厮赶紧把狗拉开,不弃遗憾的说道:“我还想玩会呢!”
      “该吃饭了!”东方炻恶狠狠的说完,心里又一阵沮丧,她对自己还没对那条狗好呢。一时之间,他很想把那条黄毛狗宰来炖了。
      “好吧,拿了你的银子,我陪你吃饭。”
      不弃理所当然的回答惹得东方炻有发狂的冲动。他睨着她心道一个十五岁的丫头片子,他还收拾不了?
      宴摆在花厅之中,菜品精致,不弃吃得很高兴。但她吃得极慢,目不偶尔偷偷瞟着外面的天光算计着时间。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半时辰。她终于无奈的鼓胀着肚皮放下了筷子。
      东方炻笑道:“吃好吃饱还能赚了银子,你倒是赚了。”
      不弃嘿嘿笑了笑。心想这还不是你自己定的规矩。自己也不亏,当然要吃了吃饱。强作扭捏放着好处不拿的事她是不屑为之的。
      “十万两啊,好歹午后陪我看场戏如何?”东方炻站起身引着不弃走向了花园。
      远处水榭中唱评弹的姑娘起身福了福,柔柔的开唱。
      不弃觉得听一下午打打瞌睡就过了,想到又还了十万两银子,心情不由大好。
      水榭膈成了两间,隔了雕花木门听着外面的温婉唱腔,喝着茶看外面的风景倒也不错。
      东方炻突道:“我记得来之前告诉过你。你对我灌春药,逼我按手印,今天一并还了你。”
      不弃I眨了I眨眼道:“你没这么小气吧?我家替你请大夫治伤,结果你不辞而别,晚上还敢闯进我的闺房,老头儿觉得你相当无礼。我家都没再指责你了,你这么小心眼儿?”
      东方炻轻笑道:“对,我就是小心眼儿。”
      说着他一把拉起不弃笑道:“我准备这出戏很久了,你看还是不看?”
      不弃惊疑的瞪着他,东方炻道:“我请了个客人,你认识的。武功不错,不过玩计谋却不如我了。”
      陈煜远在西楚州,不会是他!
      东方炻移开墙上一幅画,露出道门。拉着不弃走进去道:“我劝你别大声嚷嚷,若是知道你在看,他一定很难堪。”
      不弃好奇心越发重了,跟着他走进去。门后有一道石阶,不弃警惕的看着他道:“你不是想骗我着去地牢吧?”
      “你觉得我需要骗你去?你在我府上,我闲仵么样由得了你?”东方炻慢吞吞的走下石阶。
      不弃想想也是,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下去。
      下面是间石室,空空如也。她疑惑的看着东方炻。
      他微笑着拢着她的肩,将她推坐到墙边的锦凳上坐着,卷起墙上一幅画道:“看吧!”
      画后有个小方孔,不弃凑近一看,惊得跳了起来,大喊了声:“云琅!”
      “你喊也无用,他听不见的。”
      不弃心急火燎的继续看里看,心里百感交集。
      对面房中布置得像间厢房。云琅满脸通红闭着眼坐在地上。床上蜷着个长发披肩的女子,不是林丹沙是谁。
      不弃猛然回过头,颤声问道:“你,你不是……不是对他下了春药吧?”
      “正是!”东方炻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他轻佻的斜睨着气得浑身发颤的不弃道,“让我看你的活春宫我舍不得。我更不想让你闭着眼睛把我想成莲衣客。我心里这口气出不得憋得难受,听说这位飞云堡的少堡主对你情深义重。只好找他下手了。”
      云琅啊,他是云琅。是那个带着爽朗笑容的云琅,是那个想尽办法讨她欢心的云琅。不弃扑到孔洞前,见林丹沙目光迷离的自床上爬起来,向云琅伸出了手。
      她的心脏猛的抽搐,回头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大骂道:“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你和他有仇吗?你怎么能害他!”
      东方炻擒了她的手,目光变冷:“我怎么不能这样对他?敢和我抢老婆的人,我这样对他已是极好!林家四小姐对他情根深种,他本来就答应了娶她,我不过是成全他罢了。”
      不弃急出了眼泪,用力摔开他的手,端起地上的锦凳朝墙壁砸了过去。
      也许感觉到墙的震动,云琅睁开了眼睛,身体迅速往后退,吼了声:“丹沙.别过来!”
      隔了墙,不弃拼命的喊道:“云琅,你坚持住!”
      “没用的,他听不到你的声音。”东方炻看她着急,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她心里究竟有几个男人?
      不弃沿着墙一路摸索过去,面前还是一堵石墙。她急得额头冒汗,坐在地上放声大孔藕“求求你放了他,你别这样对他,你别让他一辈子后悔!他要娶四小姐由他去,你别这样害他!我求求你好不好?”
      她第一次求他。不顾自尊不顾形象的蹲坐在地上扯了他的衣襟下摆哭得惶惶然。
      东方炻蹲下身,柳叶眉紧紧的皱成了一团。他抬起她的下巴,心被不弃眼里的晶莹揉得发酸。他一掌拍在身侧几案上,冷冷说道:“哭这么伤心不怕你的莲衣客吃醋?也就让你看看戏罢了,威胁你,他还不够资格。”
      不弃抽哽了下,眼里露出丝惊喜。她飞快地爬起来凑到小孔去看。只见那房中已多出几个人来,迎头将两桶水泼在了云琅和林丹沙身上,扔下一个瓷瓶走了。
      云琅拾起瓷瓶倒出一丸药嗅了嗅,自己先服了一颗。然后才喂林丹沙吃了。
      不弃看着他不顾自己浑身是水,用床上的被子襄住了林丹沙。她噙着泪笑了,这就是云琅,有情有义的云琅。
      “今晚我就放了他们。他不知道是我下的手。你如果不闲刭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就守住这个秘密。我想,他也不会希望你看到他难堪。”东方炻淡淡的说道。林丹沙会很听话的让云琅护送她回药灵庄。云琅再不会扔下林丹沙不管。
      这个男子会从不弃眼前消失。
      “我不会说的。他与我无关,请你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不弃飞快的回答。
      扭过脸放下了那幅画。将来,只看云琅自己了。她不想因为自己连累他。
      “如果,莲衣客看到你和我这样,他会怎么想?他总与你有关吧?”东方炻好奇的问道。
      不弃轻咬着唇,瞪着他道:“他会杀了你。”
      “如果,你看到莲衣客和别的女人这样,你会怎么想?”
      “我让那女人当二房!有多少叫他娶多少!”
      东方炻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他拉看她的手走上了台阶,外面的评弹姑娘仍在温婉的唱着曲儿。
      不弃老老实实的坐着喝茶。
      她不再顶撞东方炻,心里一阵阵发寒。这厮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今天敢对云琅下手,将来会不会对朱府的人下手?
      东方炻看她半晌,伸手将她捞到腿上坐着,见不弃也不挣扎,不由得气道:“假装老实是吧?生怕我改了主意不放他们了?”
      “你会不会改主意?”
      “他们两人我还没放在心上!”
      “意思是你说话算话,今晚一定会放了他们,不再伤害他们了?”
      不弃盯着他,见东方炻不屑的撇嘴。她埋下头狠狠一口咬在他肩上,恨不得咬下一块内来。
      东方炻痛得浑身哆嗦,伸手扼住她的下颌,将她从肩上摘开。
      不待他再动,不弃大叫了声:“你说过不会轻薄我!”
      “好,好!”东方炻怒极反笑,“好不容易让我遇到个女泼皮,花不弃,朱珠,我实话告诉你,你若像木头,我还不要了!”
      “我现在当木头成不?”
      “晚了!东方家的男人一定要娶朱府的女人。你记着我说的话。”他放下不弃,摸着肩上被咬的地方冷冷说道,“你还不走?你再留在我府里,我保不准会反悔!”
      不弃一愣神,推开雕花木门,兔子似的冲了出去。
      出了藏珠楼,她看到小虾骑了匹马在府门口,知道小虾不肯放心跟了来。不弃叫了声:“小虾,咱们快走!”
      小虾拉了她上马,不弃环抱着她的腰,心咚咚的急跳。马扬长疾驰,眼见离藏珠楼远了,不弃这才自怀里拿出一个锦囊来。这是她顺手从东方炻怀里偷来的。她打开锦囊,看到里面有方玉牌,一面刻了幅云出高崖,另一面写得几个字:“诚王府。”
      江北荆州是诚王府的封地。为什么东方炻会有这方玉牌?不弃打了激灵道:“小虾,我不回府了,你带我去福总管的赌场,我要和他离开。你留下,不能让东方炻知道我不在府里。对老太爷说,我和福总管悄悄去考察赚钱路子了。”
      小虾心里惊诧,却嗯了声。
      如果她在府中,可以迷惑东方炻。她不在,东方炻必定起疑。
      “小姐,你打算去哪儿?”
      “西楚州!”不弃坚定的说道。东方炻丢了这方牌子一定会找她,她现在没有力量和他对峙。只有依靠陈煜。
      东方一家太神秘。他们要娶朱府女儿的行为太诡异。
      诚王府,东方炻和诚王府有关。同为皇亲的陈煜一定有办法去了解。
      此时不弃并不知道陈煜要办的事情是什么,她也不知道碧罗天的存在。但她的直觉告诉她,陈煜一定会对东方炻感兴趣。
      她握紧了这方玉牌。东方炻大概作梦也想不到,她一个不会武功的丫头竟然有出神入化的偷技。
      两人一路奔驰,到了朱福管理的赌场。不弃三言两语说完她要走的事情。
      朱福犹豫了下道:“这么急?”
      “迟了,就晚了!”
      不弃想了想道:“先让府里瞒着。叫静心堂的丫头扮了我。实在瞒不过去,再说我出去想赚钱法子去了。就说我去了望京。”
      “哪咱们走哪条路?”
      “沿大江往西。”不弃突然兴奋起来,“咱们一路踩赌窝去。就算被他找到,也不会知道我的目的。”
      小虾不明白的问道:“小姐为何要去西楚州?”
      不弃咬了咬唇,眼里放出光来:“莲衣客在西楚州,能对付东方炻的只有他!我知道你们现在不明白。一时半会儿也不方便解释。福总管,安排一下,我会骑马,我扮成小厮这就走!”
      朱福应了声,不到半个时辰,他和不弃扮成普通行飘商人和小厮,在城门关闭之前出了苏州府。
      此时,东方炻才发现丢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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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饭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06:14:02 |只看该作者
    风水大轮盘
        太阳已经落了山,东方炻已经将云琅和林丹沙放了,云琅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被谁抓的。
      东方炻在水榭里呆坐了半晌。他的心情有些烦躁。那丫头居然还会偷东西,且自己还没发现她动了手。东方炻越闲亟恼火。
      她看到那块玉牌会作何猜测?
      东方炻想着不弃猜测先祖的言情版本,紧蹙的眉渐渐舒展开。也许她会想,他是诚王府的坐上宾。或者是与诚王府有交情的人。
      “朱丫头,你每次都能冒点新鲜花样出来,勾得我心痒痒。放过你将来日子岂不是平淡了?明天,又多了个去朱府的理由。”东方炻自言自语的说着。
      他并没有想到,不弃已经和擅长赌术的朱府三总管朱寿一起易装出了苏州府。
      直到晚饭过后,朱府前后二门的眼线传来每日一报时,东方炻才跳了起来:“小虾是单骑回的朱府?人从后院翻墙而进?单独一个人?”
      得到确定的回答后,东方炻下令:“眼线全撒出去,苏州城的酒楼茶馆赌坊,她不回朱府一个人去了哪里我一定要知道!”
      一名手下讷讷说道:“公子,朱府在苏州城的亲戚太多,万一是去了哪个亲戚家呢。”
      东方炻眼神一冷,斥责道:“蠢材!她要走亲戚会一个人连个丫头都不带?
      她不担心被朱府的亲戚们杀了好分夺朱府的家产?这事定有古怪。要么她偷偷去见人……”他脸色一变,咬牙道,“难道是去见莲衣客,所以小虾才不会跟着她?”
      没过多久,有名手下传来了消息:“朱小姐并未回府,但是听说她病了,在静心堂养病。”
      东方炻嗯了声。
      那名手下赶紧说道:“属下先去朱府向下人们打听了消息,别路兄弟在苏州城里寻找。”
      人没回去,却在静心堂养病?东方炻禁不住冷笑。朱府如果不这么快就替她掩盖痕迹,倒可以骗他一骗。这么蹩脚的谎言就想骗过他?
      他当即就想夜探朱府,想起上回在柳林被炸得半死,东方炻又犹豫了下。决定再等等,也许城里能发现她的消息呢。
      一直等到子时‘,苏州城里也没有找到不弃。东方炻负手站在书房中,这丫头偷了他的玉牌,慌慌张张的失踪了。她是被他吓得想逃了?她是被那方玉牌吓坏了?她能去哪里?莲衣客一直都留在苏州城?
      东方炻一宵未睡好,被这几个问题折腾得失眠。清晨起床的时候,眼睛下有抹淡淡的青影,他更加恼火的想,他会因为那个丫头失眠!
      天色泛起了鱼肚白,秋来清晨略寒,东方炻披了件大麾,实在忍不住,亲自去了朱府后门。
      小街上有几家卖小吃早点的商铺开了门,东方炻走到朱府墙角下,越墙而入。
      柳树的叶子掉得七零八落,密密的枯枝像帘子似的横在眼前。他并不进去,吸了口气提起内力吼道:“早上好,朱丫头!你不出来我马上放火烧了这里!”
      没过一会儿,小虾便出现在柳林中,她淡然的说道:“小姐被你吓病了,在静心堂养病。想找她请走正门。说服老太爷让你见她。要知道男女有别,小姐的闺楼不方便让男子进入。”
      “真的病了?”
      “不知道东方公子请小姐吃了顿什么饭,出来没走几步就晕了。”小虾撤谎的语气仍然是淡淡的。
      东方炻惊疑的想,难道是看云琅和林丹沙的活春宫吓坏了?他拱手道:“那我便走正门好了。”
      小虾望着他离开,眉轻轻皱了皱。不让他见,他会一直来烦,甚至再偷偷翻墙进来,自己要和他打几架?她一跃上了墙头,喝住东方炻道:“算了,我懒得和你打架。小姐不在府中,也不在苏州城。”
      东方炻闻声回头笑道:“你不如一并告诉我好了,免得我和你打架逼着你说。”
      “望京。”小虾说完掠下墙头再不理会他。
      她去望京做什么?还拿着他的玉牌。她要找谁?
      “莲衣客出现最多的地方是望京一带。你真找莲衣客去了?想让他从诚王府查我的底细是吧?”东方炻算是明白了。
      这时小虾又露出头来道:“你去望京时叫上我,我顺便跟着去保护她。”
      东方炻笑了:“为什么要跟我一起去?”
      小虾理所当然的说道:“你是对小姐不利的,跟着你,方便我保护她。”
      东方炻的眼神突然变得色迷迷的,语气格外猥琐:“小虾,不如你跟了我吧。将来她嫁过来后也方便你保护她。”
      小虾站在墙头睥睨着他道:“小姐眼光果然不错。”见东方炻得意起来,她慢吞吞的又道,“果然赶莲衣客差太远了。”
      她跳下墙头时,听到隔了墙传来东方炻的大骂声:“我明天就去望京抓那丫头!再当她的面宰了莲衣客!”
      小虾耸了耸肩,干净清爽的脸上浮起层兴奋的红晕。引开东方炻,她顺便也想去望京守备府里瞧瞧,她很满意自己的激将法。
      出了苏州府往西,不弃像放出笼中的鸟。她穿着小厮的短襦,外面套个个夹袄,头上戴了顶布帽子,仿佛回到了在药灵镇做小乞丐的自由时光。她骑在马上颊边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团花绸袍越发突显出朱寿的肥肚子。执缰绳的手雪白如玉,一眼瞅上去就是个养尊处优的纨绔公子。
      不弃明媚的笑容让他的心情也跟着变得明朗。能抛开朱府的生意轻松出游,朱寿觉得跟着孙小姐的确有好处。
      他不过二十五六岁,胖是胖了点,单看眉眼很是清秀。只不过,小虾的单眼皮看着勾人,他的单眼皮就成了回脸上的一道细缝,不笑也像在笑,倒也可爱。
      不弃生平第一次带着金银带着保镖旅行,看什么都新鲜,什么都想看。她揣着玉牌想,只要能摆脱东方炻,一路游山玩水去见陈煜也不错。她心底里还存着一丝疑虑。走得慢一点,就算被东方炻找到,他也猜不到她要去西楚州找东平郡王。
      路上行了七八日便进了江南六州的随州地界。随州府靠大江而建,城池高大。两人进城之后,见随州繁华,不弃冲朱寿贼贼一笑:“晚上咱们赌去?”
      朱寿的手也痒了,当即同意。
      两个人像嗜赌的老赌棍一样,匆匆扒完房,便在小二的指引下,走进了随州城最大的赌坊:一两赌坊。
      这座赌坊建得大气,二层楼的堂厅宽敞明亮,楼上是小厢专供豪客使用。赌法很简单,不外押大小,推牌九。
      进得大堂,不弃哇了声:“好热闹!寿寿,比你的赌坊气派多了。”
      堂中四周一囤小赌桌,正中放着张巨大的桦木赌台。庄家开盅的声音穿透四周的嘈杂,清晰入耳。
      欢呼声沮丧声勾起了不弃和朱寿的欲望。两人不约而同挤到正中的桦木赌台旁。
      不弃手里玩着两个银锞子,每个一两重。一两赌坊的规矩是,正中的大赌台每押必一两以上。周围的小赌台则不定赌资,铜钱银角子都成。所以,正中桦木赌台旁的人并不十分多。
      “押哪个?”不弃满限放光盯着庄家手中摇动的瓷骰盅低声朱寿。
      朱寿笑咪了眼道:“随便押,少爷我今天准你作主。”
      不弃吐了吐舌头,她差点忘了现在是朱寿的小厮。
      瓷骰盅稀里哗啦摇过之后放在了桌子上,庄家不带感情的喊道:“买定离手!”
      不弃玩骰子出神入化,却没有内功,听不见瓷骰盅里的声音。朱寿细如蚊蝇的声音传来:“小。”
      她飞快的将二两银子放在小上。笑咪咪的看着庄家。
      红红的小字上摆着二十来两银子,大字上摆着几两银子。庄家面无表情的说:“开——”
      他的手正在揭起,不弃瞟到他的手指微动,大吼一声:“慢!”
      庄家一愣,不弃轻巧的将二两银子移到大字上,点头哈腰的说:“对不住,我换换。现在您请开!”
      庄家揭开盖子,瞄了眼不弃,长声呦呦喊到:“一二四小——”
      不弃欢呼了声,长长的竹竿将她赢的银子推到她面前,不弃望着朱寿道:“托少爷洪福!”
      连赢十八把,二两银子换成了薄薄一张银票,六百多两。不弃抖了抖银票,把自己原来的两个银锞子扔给庄家道:“多谢你的手!”
      二楼楼梯上一名中年男子面带笑容吩咐道:“你去问问那位少爷,有无兴趣进堂厢赌几局否?”
      一名小厮飞快的下楼,走到朱寿身边恭敬的说:“公子,我们爷想请二位堂厢赌几局,不知二位可有兴趣?”
      朱寿知道不弃连赢十八把引起了注意,他也很好奇,一两赌坊的主人是什么人物。便带着不弃上了二楼。
      厢房灯光柔和明亮。绿丝绒底的桌子是用红木雕成,奉上的茶也是上好的君山银针。厢房里坐着个中年男子,十指清爽,没戴任何饰物。指甲修剪得整齐。
      他微笑道:“鄙人姓齐,天性好赌,尤其爱以赌会友。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朱寿犹豫了下道:“在下司马寿。”
      那人神情微动:“江南司马家?”
      朱寿笑了笑道:“正是。”
      不弃第一次听到朱寿的真名,心想,几位总管姓朱,显然都是改了性的。江南司马家有什么来头?
      朱寿突然一推不弃道:“想必阁下已经认出她是女子。她是司马家的小主子。若齐先生想赌,在下不敢擅越。”
      齐先生微笑道:“姑娘请坐。请问姑娘擅长哪种赌法?”
      不弃心道,我最擅长出老千,你会不会砍了我的手?“随大流赌牌九吧。反正也没什么新鲜赌法。”
      齐先生眉心微动,眼里有几分温怒,心道江南司马家以赌术出名,难不成还能离了牌九骰子马吊?
      一幅牌九端上桌,上好的紫檀木雕刻,手感极好。
      不弃分到两张牌,手指自牌面上一摸,便知是几点。她拿到一对天官九。这几乎是稳赢不输的牌。
      六百两银票往桌上一扔笑道:“刚才赢的。输了也不心疼。”
      齐先生微笑道:“如果我凑成一副天九,一副平九,我是庄家,小姐便输了”
      o不弃呵呵笑道:“大牌先出,后面的才好玩。前面赌运气,后面赌心态。齐先生若是不喜欢赌运气,不妨将大牌全拿开,专赌谁运气不好拿蹩十好了。”
      说话间两张牌再推过来。齐先生看也没看道:“这一局总是要赌的。我押一万两。”
      不弃想都没想就把那张六百两的银票送过去:“我放弃。”
      齐先生微笑道:“小姐如何知道你要输?”
      不弃盯着他笑道:“因为我刚才验牌的时候偷换两张牌的顺序,齐先生也换了两张牌的顺序。都是出千,只不过我心不够黑,拿了一对天官九,齐先生却把至尊宝抢先拿到了手。你是庄家,我当然会输。”
      齐先生哈哈大笑:“不愧是江南司马家的小主。如此一来,岂非没有什么乐趣。”
      不弃慢吞吞从怀里拿出一幅图推过去道:“我有种新玩法,不知齐先生有无兴趣?”
      图展开,上面画着一个轮盘。不弃笑咪咪的说:“这叫风水大轮盘,可押单双,可押准点,比庄家自己摇骰子公平得多。赌场也要推陈出新。”
      齐先生细细看着那幅图,眼睛越来越亮。他知道肯定还有机括制图没拿出来,便笑道:“小姐此来一两赌坊,就为了把这个赌技卖给在下?”
      朱寿笑道:“随州第一大赌坊一两赌坊远近闻名,坊主大名在下久仰已久。
      江南司马家沉浸赌技的老人们新制出这种赌技,当推广才不至于浪费了老人们的心血。”
      “你们想要什么?”
      “三成!一年时间的三成利润。这种赌技只会提供给一两赌坊。”
      齐先生毫不犹豫地同意:“成交。”
      新赌法必然引起大小赌客们的注意,更何况将来会是独家生意。
      朱寿拿出了契约与风水大轮盘的机括图。
      签约之后,不弃突贼贼的对齐先生说道:“机括绞盘有我们的独家研究,机率都是准确计算过的。改了利润就会薄了。”
      齐先生忍俊不禁,觉得司马家的小姐实在有趣。
      出了赌坊,小厮恭敬的奉上只信封,不弃抽出来一看,除那张六百两银票外,另外还有张六千两的银票。她呵呵笑了起来。
      朱寿这时才问她:“孙小姐,你怎么想出这种赌法来的?”
      她暗想,那是俄罗斯赌法。我正在研究苹果机,不知道现在的轮轴技术水平能不能达到。若不是扑克牌太容易被莫若菲发现,早被我生产出来了。嘴里却笑道:“不是司马家研究出来的吗?寿寿,你太合我心意了,将来司马家还会研制出更多赌法的。”
      朱寿干笑两声,越发看不懂这位孙小姐了。
      一两赌坊内齐先生痴迷的看看风水大轮盘的图,良久后才突然想起来道:迷把此事报与公子知晓。有此新赌法,今年一两赌坊的利润至少上涨三成。”


      莫若菲的心思
        初冬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洒落下来,沾地即化。天地间充斥着带着沁甜的凉意。
      望京莫府深绿的松柏林散发看古意与幽静。
      松柏林下的凌波馆院门紧闭。自不弃逝后,原来在院里侍候的灵姑和忍冬调到了别处。这里被一把大锁锁住了院门。莫若菲吩咐不让任何人靠近,下人们也不愿意靠近。谁都知道花小姐是死在院子里的。死过人的宅院本来就不吉利。又有流言从哪儿传开,说小姐吐了一屋子的血,是中毒身亡,冤魂不散。
      渐渐的,凌波馆威了英府主屋屋群中被荒弃的角落。
      下人们会看到公子爷隔三差五的会踏上前往凌波馆的小道,暗中议论公子对花小姐有情有义,隔了大半年仍忘不了她。
      莫夫人大病一场。大家都说是被朱府几位总管抢了官银流通权还说风凉话生生气病的。直到七王爷过逝后,莫夫人的病才渐渐好转,重新打理起了莫府,恢复了当家主母的威严。
      然而就在靶芈前,表少爷借道望京回飞云堡,在莫府住了一晚。第二天,莫夫人又病了。这一次病势汹汹,药灵庄的大少爷林玉泉来噍了直摇头。
      初雪如粉末洒下,青石扳路面湿漉漉的。天上的层云重重压在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下人们瞧见公子爷披了件厚厚的风毛披风,玉雕似的俊脸上一丝儿笑容都瞧不见,手里还拎着个篮子。大家都在叹息自家美如天仙的公子多半是带了香烛纸线去凌波馆祭奠花小姐了。
      凌波馆离正屋还有些距离,路旁的柏桠没有修剪,大半年疯长得支出了路面,以至于莫若菲经过时,不得不微侧过身体才顺利通过。
      院门的锁早就锈住了。莫若菲自然也不会开门进去,他从来都是用翻墙而入。
      院子里小池塘边的水仙花开始吐芽了,墙角那株老梅依然虬劲。枝头的树叶掉落了一地,再过些日子光溜溜的枝杆上会绽出芬芳的腊梅花儿。
      廓下软榻上坐着一个女子,用厚毛毡搭了腿,正慢条斯理的绣花。
      莫若菲快步走近,温柔的说道:“每次来都看你在绣东西,不怕伤了眼?”
      女子抬起头,露出青儿清秀绝伦的脸。脸颊上带着健康的晕红色,一双眼睛明若秋水。头发湿湿的披散在肩头,她嫣然笑道:“才练了趟拳,洗了个垛,等头发干呢。”
      她把手中的绷子扔到一旁,看看莫若菲手里的提篮笑道:“怎么今天你亲自送饭来?”
      莫若菲握着她的手道:“今天飘雪了,廊下穿堂风冷,回房吃吧。”
      柳青妍嗯了声,柔顺的跟着他回了房间。
      她住的是原来灵姑的房间。不弃的屋子已经被封了起来,莫若菲也不闲刭走进忍冬的房间,一进去,他总会想起不弃青白着脸躺在床上的情景。
      他自提篮里拿出几道小菜一盅汤还有一壶酒道:“我陪你吃。”
      柳青妍的目光自酒壶上掠过,慢吞吞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莫若菲呵呵笑道:“果然瞒不过你。一个好消息,也是一个坏消息。花不弃没有死,她威了朱府的孙小姐。”
      柳青妍微怔,也跟着笑了:“好消息是你用不着想起她就心里就莫名的伤感。坏消息是,朱府将成为莫府的敌人。她什么都知道了,她不会为自己报仇,也要替薛家庄讨个公道。你和她注定是敌人了。”
      莫若菲盯着她道:“你很开心?看我烦恼你很开心?”
      柳青妍用力的点头:“我当然开心,因为,你要放我走了。老实说,我被你关在这院子里虽然比地室里强百倍千倍。但是能离开,我肯定还是高兴的。”
      “青妍,我亏待你了吗?好吃的好喝的供着,你不过就是出不了这院子罢了。母亲除了每月去礼佛,连佛堂都不肯出呢。”莫若菲的语气中带了丝哀怨。绝美的脸上掠过淡淡的忧郁。
      柳青妍情不自禁伸手去抚他眉间那一丝皱纹,莫若菲趁势握住她的手,将她抱进了怀里,低语道:“你真的忍心抛下我?”
      他的怀抱很暖,柳青妍有霎那间的失神,他是他见过长得最漂亮心智最沉稳的男子。她几乎想沉溺于他的怀抱,相信他会对她有了感情。嘴里却依然轻轻说道:“我不抛下你,你给我解药?恢复我的功力,不会用药物控制我?”
      抱她的身躯僵了僵,虽然细微,仍被她觉察。柳青妍柔声说道:“明月山庄我知道都已经告诉过你了。我是要找明月夫人问个明白的,我总不能听你一家之词。她毕竟养大了我和青芜,还教了我们武功。没有生育之恩,却有养育之恩。
      你说她为了夺我和青芜杀了我们全家,我总要自己去查证一番。说我信了你,帮着你对付她,你肯相信么?”
      莫若菲轻嗅着她发间的清香,怀里的柳青妩让他有种握不住的感觉。她是绵里针柔中刚,冷静而睿智。这样的女人如果是敌人,对付起来太麻烦。但是他就是舍不得杀了她。和她说话不会像和母亲说话似的,一味的顺从。也不会像对下人们说话,一味的威严。
      他苦笑着想,他很寂寞。拥有庞大世家的财富,拥有一个家族后,他仍然寂寞。
      “明月夫人迷人送信,也在说不弃没死人在朱府的事情。她送这样的信,是想让莫府和朱府火拼。她没死我很高兴,至少母亲手里少一笔孽债。但是我也不会让明月夫人坐山观虎斗。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对付不弃,但是我想把她拉进来。莫府和朱府相斗,明月山庄参合此事,莫府损失至少会小一点。我的想法很简单。”
      莫若菲的手指绕着她的长发,心里升起恋恋不合的情绪。放她回明月山庄,她还会像现在这样坐在他怀里吗?
      柳青妩叹了口气道:“我想师傅并不认同你要和朱府相斗的结果。她这样做,摆明了是想让花不弃死。”
      她睁大了眼睛看进那双漂亮的眼眸,良久才道:“你不想让她死的。你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不想让她死对吗?所以,你要放我回去,让我取代柳青芜的位置,助你在商战中赢了朱府?如果花不弃要你母亲死呢?或者,她想要你的命呢?”
      “她不会的!”莫若菲脱口而出,想起不弃怎么也不肯告诉云琅是母亲下毒的事情。他随即又想到,也许,不弃只是不想让云琅伤心,并非为了他。“如果真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我会先下手杀了她。只是现在,我断定她继承朱府后,想让莫府垮掉。很,有意思的交手。我也想看看,一个乞丐出身的丫头是否真的能让莫氏的财富全没了。”
      他脸上露出一种竞争的欲望。朱府的四海钱庄抢了官银流通权又如何?莫府没拿银子给内库,资金更为雄厚。
      有时候莫若菲觉得,这个时代给了他金钱给了他亲情,却仍然无聊。他试看抽了护卫总管杨宁的旱烟,呛得他对卷烟的欲望也淡了。
      饱食终日,他总想做点什么。也许,不弃如果想和他打场商战会很好玩。
      人总要有目标有梦想支撑看,才不会平淡度日坐着等死。莫若菲扶起柳青妩的脸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宁肯和她在商战中交手。而不是要谁的命。我放你走。随便你会不会配合我。哪怕你一直是在敷衍我,我也认了。至少,和你聊天,我不会寂寞。”
      柳青妩震惊的看着他。心里不是不恨的。他关了她大半年,如果不是异于常人的耐力,她几乎有快发疯的感觉。
      莫若菲放开她,轻饮着酒道:“我知道,你根本不相信我用你双亲挑拨你和明月夫人的关系。你只是在敷衍,在等着机会逃出去。别以为我不知道,只是我现在决定放你走了。我想要的也说给你听了。青妩,好象我什么都想说给你听。
      希望,你找我报仇时晚一点下手。等我和朱府斗一斗再说。别装了,装深情装动情,你装的可累?”
      柳青妩沉默片刻后道:“好,我答应你。我早就发过誓。我会将今日你加诸在我身上的耻辱通通报复回来。你如果认识青芜就知道了,其实我们两姐妹都是狠心的人。所以,莫公子,你也不用装着对我温柔。”
      彼此的目光深处都隐藏着不想让对方知道的情绪。莫若菲笑道:“你如何告诉明月夫人这大半年你去哪儿了?”
      “实话实说罢了。我相信,莫府外随时有明月山庄的人盯着。只是居然探不出莫府的异样和我的下落,只能说,是青芜不想让我回去罢了。”
      “好,你走吧。”莫若菲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放在桌上。也不看她,负了手结好披风慢走了。
      柳青妩握住瓷瓶站在檐下,眼中有一丝了然,一丝惊痛,一丝怅然:“你放我走,是巴不得我和青芜相斗是吧?”
      莫若菲回过头,细雪沙沙落了满肩,他微笑道:“阿琅曾告诉过我,柳青芜曾与东平郡王相约小春亭。一人找一个助力,这样你才不会吃亏。莫府的钱太多,我过得太顺,骨子里又不想安享富贵,所以,我的目标是做天下第一商。这会让我觉得什么都拥有的人生更有趣一些。再见青妩。”
      “别忘了,你母亲要花不弃死!”
      莫若菲微微一笑:“那是从前。现在由我说了算。当然,我要亲自去趟苏州。见了不弃确认一下。如果她想要我的命,想要母亲的命。我就只能换种想法了”

      东方炻追来了
        江南随州一两赌坊内摆出了一个新鲜物事。一个直径一丈有余的大圆盘。盘中红黑相见划出数道格子。每一格都有一个数字,从壹到佰,共计百格。中间又有数格单以金粉银粉装饰。
      让人稀奇的是圆盘能转动。转动之间庄家将一枚涂成白色的光滑木球以机括弹出,木球在盘中跳跃不己。
      “风水大转盘取风水轮流转之意。圆盘取九之数转动九囤,停下来时,木球所停之号码便是中签号。如果停在银格,赌银翻倍。停于金格,赌银翻三倍。其余之数字以红黑押注。自今日起,诸位要在一两赌坊玩乐,请先于签房换取筹码。不再现场称银数铜钱。离开时可将筹码于签房兑换官银,随兑随换,概不拖欠“o一两赌坊的贴出的告示让赌客们眼前一亮。一两银时下可兑换一千铜钱,但银有优劣。赌场中时常会发生因非赤足银,或银角子份量问题产生的纠纷。如此一来,一两赌坊以官银兑换。官银的成色自然是最好的。赌坊中的这些因现场称银数铜钱的纠纷便可以避开了。
      那风水大转盘不仅有一半机率的赢面,还同时设有两倍银三倍银的赢面。又少了庄家摇骰子的手法作弊。于是赌客们纷纷围攻转盘前尝试新鲜赌法。
      接连十日,风水大转盘没有停止过转动,源源不断的银子流入了一石赌坊的银库。
      东方炻赶到随州一石赌坊时,看到的就是一石赌坊不灭的灯火,日夜开赌的热闹场面。他站在二楼之上冷酷的听着堂厅传来的欢呼声,柳叶眉轻轻飘起,缓缓问齐先生:“照这样的状况,一年下来让司马家提走的三成利润是多少?”
      齐先生毕恭毕敬地站在他身旁,面带兴奋的回答:“三十万两银。”他想提走三成是三十万两银,自家赚的七成会更多,远远超出他原来的估计。
      “三十万两!”东方炻咬牙切齿的重复了遍。
      一家赌坊可得三十万两。大魏国有这么多繁华州府,一年后她能赚多少?
      “公子,这个风水大转盘咱们是独家使用,大魏国再无第二家。这些天有不少外地人慕名而来。司马家的信用向来好,这生意咱们是独一份了。且只给一年利润的三成,以后咱们的赌坊都能用。”齐先生以为东方炻担忧被别家抢去生意,故而解释。
      东方炻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斥道:“司马家能帮她研制出风水大转盘,难道不能帮她想出别的赌技?”
      齐先生心里一阵惴惴不安,不明白公子在生哪门子气。在他在看来,赌技千年传承,要取得突破实属不易。
      东方炻站起身道:“人呢?跟到哪儿了?”
      齐先生赶紧答道:“他们自随州登船渡江往江北去了,江对岸是登州境界。
      ““下去!”
      掩好房门,齐先生突然心里怕了起来。难道公子是觉得自己没有杀司马家那两人灭口吗?他想起坐在赌桌对面那个眼睛清亮的司马家的小姐,心里又一阵不忍。能当着自己的面无声无息换了牌九的赌艺天才,他实在不忍心下手。何况司马家的小主人上门售赌技,又岂会没有自保的手段?
      他当然没有想到,不弃根本没把这个风水大转盘当回事,权当试手罢了。她和朱寿匆忙离开,除了朱寿,身边再无第二个高手。
      东方炻愤愤的在屋子里生闷气。他居然被那丫头骗了。他和小虾前往望京,船到江心了,才接到消息。他一听下属的形容,就知道肯定是离家的朱寿和花不弃。半夜偷偷下船赶往随州,又听到一年后要给那丫头三十万两银子的噩耗,他怎么不气?
      自家的生意成了她赚钱的工具。朱府的几路生意今年被东记的大减价大甩卖抵得死死的。给朱府供货的商人又被他暗中做了手飘,十成货最多只有六成能准时供给。拖也能把朱府今年的利润拖薄。
      “没想到,你的心思根本就没放在朱府的正经生意上。朱丫头,我真小看你了。一家赌坊取三十万两银,你如果靠着司马家的赌技找上十家大赌坊,就能获利三百万两。”东方炻心里默默计算着朱府的财富。
      受自己威胁,四海钱庄不敢动内库的官银,朱府的缺口仍然很大。
      他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她带着朱寿在外一路赌着走,专找世家豪富下手呢?由她转上一图下来,赢上一百万两银也不是没有可能。
      “真能干!转一圈就多赚得几百万两!”想起在洞庭山上掳走不弃时她说的话,东方炻心里的好胜心再一次被激起。他推开窗户,望向江北的登州,眼里飘过一丝狠意,“要银还是要人,由我说了算。朱丫头,你休想自己作主!”
      想起她扯住自己衣襟哭的模样,东方炻仿佛看到不弃过十七岁生日时那一天她无助的模样。
      当夜,一只船由随州出发,直奔大江北岸的登州。
      此时不弃和朱寿在登州府赢了十万两银子后,踏上了往西楚州的路。
      不弃还是小厮打扮,天渐渐凉了,她换上了青布棉袄,戴了顶皮帽子,骑在马上意气风发。
      “寿寿,你知道彩票不?这玩意儿也是赌法的一种。每五天可开奖一回,填中数字顺序的就赢了。两个铜钱一张,我保证苏州府卖菜的老头儿都会忍不住买上一张的。苏州府的商人们这么有钱,每期随便扔上五两十两银子买绝对没有问题。咱们还能把彩票做到杭州府,扬州府去。以两个铜板博一万两银子,你说你会舍不得花两个铜板?”不弃唠唠叨叨的说着。完然没看到朱寿瞪圆了眼睛,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
      层层红晕涌上朱寿的脸,他口气的说道:“小姐,哪还等什么?我保证,不出一年,这彩票就可以赚上几百万两银子。这个还有新式的赌技,让东记抵着朱府做生意好了,咱们也不怕了。”
      不弃叹了口气,目光望向望京城的方向道:“这样的敛财法好是好,就是不能做。”
      “为什么?”
      “这个太无技术含量。我说的是能有官府支撑着的独家生意。以朱府的信用来保证。可是别家不会做吗?朱家是江南首富,控制得最严的是苏州府。别忘了苏州府是靖王爷的封地,还有苏州知府呢。这两人若是要争看做,叫官府打压朱府,由靖王府出面做,老百姓更相信商家,还是官家?杭州扬州难不成就没有地头蛇了?再说了,消息传出去,皇帝陛下起了心,他要全国发行,让官府名目张胆的做。朱府难不成敢和皇帝陛下抢?彩票一出,不超出一个月,朱府就肯定做不下去。咱们不能用,干脆就不用。便宜别人的事咱不干。”
      朱寿脸上的红晕消失了,叹了口气发现的确如此。不过,他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崇拜的望着不弃道:“孙小姐肯定还有别的方法。”
      不弃哈哈大笑起来:“有啊。我这一世的经历不得不说太神奇。”她马鞭一指,扬起下巴道,“别忘了,我与望京莫府有渊源,朱府差的银子,我总会想到办法叫莫府替咱们出!”
      朱寿一激灵:“孙小姐,你要杀了莫若菲以莫老爷女儿的身份继承莫家?”
      不弃诧异的看着他,笑得前仰后合。她忍住笑道:“莫府是百年世家,嫡系子孙死了,还有无数的旁系宗亲,怎么可能让一个私生女儿去继承莫家?我连莫府的宗祠都没进过呢!再说了,我是朱家的女儿,我才不会认莫家老爷是父亲!”
      见朱寿不明白,不弃嘿嘿笑道:“到时候再说吧。只希望莫府不要在这时候跳出来和朱府为难。”
      依不弃的想法,她不到万不得己,她是绝不会和莫若菲相认的。一如她先前所想,这一世他和她生在不同的环境,拥有了各自的人生。能不打挠就不打挠,各自惜福好了。
      两人并不知道,东方炻就在他们身后五十里开外,紧紧地追了上来。
      大风自戈壁滩上刮过,一座土丘后埋伏着数名悍匪。一名长着山羊胡子的瘦削汉子小心的滑下山坡道:“再过三日,他们就要出戈壁了。回去!”
      一行人骑上马,仅留下一人继续跟着前往江南的茶叶商队。
      马蹄上襄了布,没有扬起半点尘土悄悄的离开了。
      隔了片刻,土丘前奔来一骑,黑衣箭袖,系着黑色的披风,马身系了个箭囊。正是扮成莲衣客的陈煜。
      他远远的望着商队消失的方向默想着马大胡子不下手的原因。他下了马仔细在戈壁滩上辨认着马蹄踩下的痕迹,顺着那行悍匪消失的方向追去。
      这片戈壁一眼望不到头。戈壁滩中心有片浩潮的沙漠。有千万年被风沙侵蚀的石林。间或有着零星的小块绿洲。
      石城驻军出动数次,都没有找到马大胡子的巢穴。每次进得石林与沙漠死伤惨重。陈煜以商队为诱铒想引马大胡子出来。现在他断定,马大胡子对茶叶没兴趣,他应该等着商队从江南赚了金银,采买了物品后才会下手。
      商队一去一回至少三到四个月,他等不及这么长的时间。陈煜在离石林和沙漠最近的绿洲休息了一晚,由马吃好喝好,灌足了两皮囊的水后,朝石林奔去。
      此Ⅱ寸‘不弃和朱寿已经进了戈壁。

      龙门客栈
        准确地说,不弃和朱寿是到过了戈壁边缘的一个小镇。
      远处青山如屏,一条大河自山中奔出绕小镇东去。小镇就座落在河滩地上。
      炊烟袅袅,纵是初冬时节,青山仍绿,只是路旁衰草连片。
      镇不大,只有一条街,十来户人家,都是低矮的石头房子。小镇尽头靠山的方向伫立着一幢二层的楼房,如鹤立鸡群。一道被年月染成了土黄色的旗帜半死不活的挂着檐下。上面龙飞风舞写着四个大字:“龙门客栈”。
      不弃张大了嘴望着龙门客栈,欢呼一声:“寿寿!如果客栈的老板叫金镶玉,我一定把她聘来给你当老婆!”
      朱寿也张大了嘴,怪异的看着不弃,隔了很久才颤声道:“孙小姐,她,她.她就叫金镶玉!”
      他的声音很小,像琴弦的最后的一拨,颤音袅袅能绕梁回味。不弃吓得哆嗦了下,不敢置信的问道:“她,她,她也卖十香包子?”
      朱寿哭丧着脸道:“她不卖包子,开客栈开赌坊卖姑娘。”
      不弃松了口气。还好她不卖十香包子,否则她会以为这么多年是活在一个梦境里。纵是这样,她还是对小镇尽头面对戈壁的龙门客栈和客栈里的叫金镶玉的老板产生了种极荒谬的感觉。
      “你以前来过这里?”
      “嗯,大江南北只要有赌坊的地方,我都到过。”
      “你知道……为什么它要叫龙门客栈?”
      朱寿笑道:“出镇往西有座山。层峦叠障,山势险峻。山崖直抵飘下一条清溪,山道顺溪而建,两边山岩夹峙,就像咱们苏州的夹皮小弄,出口如门。过了龙门山视线为之开阔,千里戈壁横亘在面前一眼望不到尽头。所以,这里叫龙门镇。客栈名叫龙门客栈也不如为奇。要去西楚州必经此地。要么,进深山老林翻山越岭多绕上两个月的路。林子里有猛兽容易迷路,所以,都会在龙门镇打尖歇飘,补充食水干粮,再走。”
      不弃点点头道:“难怪她又开客栈又开赌坊还当老鸨。往来的客商包里银子,不得不在这里歇上一两天。金镶玉做生意不赖啊。”
      朱寿苦笑:“孙小姐,靠山易遇强盗。金镶玉一个妇道人家敢独霸龙门镇的生意,你以为会有这么简单?只不过,她喜欢赚稳当银子,不会轻易下手罢了。
      朱府想和东平那做茶叶生意,买来的消息是,这女人极可能暗中还做情报生意。
      卖给官府,卖给强盗,也卖戈壁的悍匪。左右逢源,几方势力牵扯下倒让龙门客栈一直屹立不倒。”
      不弃顿起仰慕之心,顿时对这位异世版的金镶玉好奇得不得了。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客栈门口,早有小二眼尖瞧见他俩,殷勤上前牵了马匹请他们入店。
      才进门,就听到一阵吆喝声和骰子哗哗作响的声音。墙角站着几个穿红披绿浓妆重抹的风骚女子。
      见了朱寿进来,一女子摇晃着身体就走了过来。正要开口说话,朱寿伸手拦住笑咪咪的自怀中扔了一串铜钱过去摇了摇头,拉着不弃寻了张角落的桌子坐下。
      那女子收了铜钱抿嘴笑了,一步三摇又回到了墙边懒洋洋地靠在了柱子上。
      “寿寿,你给她钱,她会不会对你更加有兴趣?”不弃好奇的看了几眼那几个妓女问道。
      “不会。我已经婉拒了。得了钱她们很识趣。”
      不弃哦了声,转过头瞪圆了眼睛在堂中寻那位金镶玉,突听得屋角传出一声:“老娘今天作庄,押啊!”
      寻声看去,一众汉子中间拥着个女子。不弃看清楚了娇躯一震。
      朱寿低声说道:“她就是金镶玉。”
      不弃撑着下颌把脸偏到一旁,失望地喃喃自语:“好一个如花呀!”她心里极度失望,极度鄙视自己兴了替朱寿把金镶玉聘回家的念头。
      “哎呀,这不是寿寿——”声音柔媚,香风在三步外就冲鼻子。不弃知道金镶玉来了。想起她的暴牙黄麻皮脸,又是一哆嗦。她叫得这么亲热,千万别看上朱寿了。
      “多少年没见了,金大姐,在下有礼了。”朱寿笑容可掬拱手行礼。
      不弃不得不跟着站起身,目光偷偷上移,看到一口暴牙外加涂得血红的嘴,头皮又是一麻。
      “哟,好标致的小伙子,好亮的眼睛!寿寿,你今天来不会是来……”
      朱寿赶紧答道:“明天去西楚州,歇一晚就走。在下绝不在龙门客栈出手。”
      金镶玉似放了心,高声叫过小二安排上房,上好酒好菜。她大力拍了朱寿的肩一巴掌,眼睛却瞅着不弃笑道:“姐姐会想你的!回来记得给姐姐带礼物。”
      至始自终朱寿也没向她介绍不弃。不弃也低着头充小厮。
      金镶玉眼瞅着不弃头上的帽子和脸上那对亮得惊人的眼眸,手似无意的挥过便要打落她头上的皮帽。
      眨眼间手腕上多了只白玉般手指,朱寿轻轻说道:“合妹司徒小虾,金大姐不用试探了。”
      金镶玉讪讪一笑,扭身又自去了一角的赌桌。
      不弃几口吃完碗,拉着朱寿进了房间,长舒一口气道:“还好还好。”
      “孙小姐不必担心,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她是不会凭白与人为难的。”
      不弃失口笑道:“还好她不是我想象中的金镶玉,否则我会以为梦魇了。寿寿,你以前是否把她赢怕了?”
      朱寿得意的拍了拍肚皮道:“有我出手,焉有不赢的道理!孙小姐,早点休息。咱们不宜过多露面,明早就走。”
      傍晚时分,楼下起了阵喧哗,似有商队前来。
      几番折腾后,又复归平静。
      不弃迷迷糊糊睡了一觉,突又听到楼下大门再开,隐约传来小二打着呵欠的招呼声。她翻了个身又睡了。
      此时金镶玉手里擎着盏油灯,左右看了看,轻轻敲开了朱寿的房门。
      朱寿拉开门疑惑的看着她。
      “夜来寂寞,公子可需要找个姑娘?”
      朱寿知道她是说给别人听,以防有人起疑老板娘半夜来敲他的门。他苦笑道:“小弟心里只有姐姐你一个呀!”
      说完浑身的肥肉都颤了颤。
      红裙闪进屋里,金镶玉笑嘻嘻的望着朱寿。
      她将油灯置于一旁,靠着房门轻佻的笑道:“我倒没看出来司马公子对我这么深情!”
      朱寿瞧着她的暴牙麻脸,一阵反胃。脸上堆出笑容道:“金大姐这么晚前来有急事?”
      “不急!我急什么呀!”金镶玉悠悠然说道,“只是怕司马公子急,念在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的份上好心来告诉你一声。方才客栈里来了位公子爷。十七八岁年纪,生得眉清目秀的,眉长得精神,像两片柳叶。”
      东方炻?他没上当去望京?他跟着追来干什么?朱寿手指一伸,一张银票便进了金镶玉的手。
      金镶玉笑得更加灿烂,将银票往怀里一塞。朝朱寿抛了个媚眼朝隔壁努努嘴又道:“他在打听一个眼睛亮得惊人的小姑娘。他让我留意,给了我一……千两。”
      她手里又多了张银票。瞟了限上面的数额,金镶玉眼中闪过丝惊诧,她笑道:“寿寿,我可是看在咱们多年相识的份上。你可不能替我惹出大麻烦。谁知道是不是你拐了人家的未婚妻要私奔呀!”
      朱寿嘴角抽搐,眨巴着眼道:“人出了龙门客栈自然与你无关。我也只要你多拖一两个时辰,将来必有厚报。至于我和那位公子的恩怨,你知道没好处。”
      金镶玉扬了扬手里的银票,媚声说道:“司马公子难道不知道我有金字招牌。-q醒司马小妹随我走吧。”
      不弃在睡梦中被朱寿叫醒,听说东方炻也到了客栈,她暗骂倒霉。收拾停当后跟在金镶玉身后进了夹壁暗道。
      出了龙门客栈,竟是户农家院子的后门马厩。不远处的龙门客栈立在阴影之中,店招随风飘扬,想到东方炻就在客栈里,不弃禁不住一阵后怕。那厮追这么紧,不会是她偷的玉牌有大问题吧?
      金镶玉对他们一笑道:“只好将就骑这里的马了。”
      “多谢金大姐,劣马总比没有马强。”朱寿轻叹。
      金镶玉折身进了暗道后,朱寿牵出两匹马来说道:“孙小姐,咱们现在就过龙门。你与东平郡王有旧,东平那离石城不远。他会庇护于你。”
      不弃没有告诉朱寿,东平郡王陈煜就是莲衣客。她已经把找陈煜的事情想了千百遍。西北一带最大的销金窟就在石城。一路赌下来,东方炻就算知道她去了西楚州,也不会疑心陈煜是莲衣客的。不论是做茶叶生意,不论是在西楚州寻求陈煜的势力保护,都是能放在明面上。
      两人翻身上马,发现马蹄上包看麻布,鞍旁挂着水囊干粮。朱寿笑道:“金镶玉随时备着有人夜奔,心细至此,难怪能在龙门经营多年。”
      马踏无声,载着两人直往黑黢黢的龙门山奔去。
      回了客栈,金镶玉盯着朱寿给的两张银票看了半晌,她喃喃自语道:“寿寿,你别怪我给你的时间不够。你能出五千两银子,你身边的丫头想必值更多。”
      她唤起一名打杂小厮低声吩咐道:“迅速上山告诉三爷,有两只肥羊,女的不会武功要生擒了。男的是江南司马家的,手上功夫不错。”
      待那名打杂小厮走后,金镶玉悠悠然进了卧室,才推开房门,她卟的吹熄了烛火转身就跑。
      脖子上瞬间传来一阵寒意,那个夜晚来入住的秀气公子以一柄小刀压在了她的脖子上:“金大姐,金老板,这么晚了出去赏月才归么?”
      刀锋锐厉,激得她脖子上泛起阵阵鸡皮小粒子。金镶玉媚声说道:“原来是公子您啊!我还以为房中进了山贼呢。不知公子这么房来妾身房中有何急事?”
      “别回头,也别乱动。我知道你是生意人。有赚钱的买卖不肯放过。听这里的姑娘们说,今天有个大胖子带着小厮住了店。房中现在无人,你把他们送走了?”东方炻慢条斯理的说道。
      他语气虽然温和,手中的小刀却不温柔。生生让金镶玉僵硬了脖颈,不敢动弹。
      金镶玉暗骂店里的小浪蹄子泄了密,突听得身后轻笑声:“你也别怪那些姑娘们,要死还是要活她们还分得清。不过,金大姐现在似乎分不清楚了。”
      脖子上传来一丝刺痛,刀已轻轻压进了肌肤。
      血自刀口中流下,像条虫子冰凉的爬过她的颈项。金镶玉颤声道:“他给了我银子,送他们自暗道走了。”
      “几时?”
      “一个时辰前。”
      “他叫什么名字?”
      “司马……司马寿。他身边的丫头叫司马小虾。公子,你是否需要一匹快马?还有食水干粮?妾身可以马上替你备好。他们骑的马是我备下的劣马,妾身可以送公子一匹好马。”
      东方炻蓦然大笑起来:“金镶玉名不虚传,这时候还有胆色做交易!告诉我,你通知山上的人没有?”
      金镶玉心里一惊,暗忖就算你去,山上人多,怕你也对付不了。她老实的说道:“我见司马寿给了我五千两银子,那丫头又不会武功。寻思是两只肥羊,便通知山里叫人掳了她去。江南司马家是以赌为傲的家族,人丁虽少,家里钱却不会少。想勒索些银子。”
      东方炻听说是因为给了五千两银子买的道,不觉失笑。怪不得金镶玉肯让他们走,自己不过塞了十两银子给她而己。他暗想,朱寿出手这么大方,不弃难道当自己是恶鬼?这么一想,气便不打一处来。
      “公子,道上自有道上的规矩。妾身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公子还不肯松了你的刀吗?”
      东方炻收了刀笑道:“金大姐门路广,在下怎么可能伤着你?既然是想掳了她索绑银。在下也就不着急了。只是龙门山横亘百里,还请金大姐替在下带个路。在下想认识认识龙门山的三爷。否则,我就一把火烧光龙门镇。”
      金镶玉回过头,显然不肯相信他的话。
      东方炻手一扬,刀光闪动时顺手扯了枕巾塞进她嘴里。
      地上听到有物坠地的声音和金镶玉粹不提防的闷哼声。她握住剧痛的左手,感觉血自手中涌出。窗外淡淡的夜光照进来,地上躺着根血淋淋的小指。金镶玉额间冒汗,使劲咬住嘴里的枕巾,不知道这个看似清秀温和的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头。出手如此冷酷,武功似高得出奇。
      “再犹豫一刻,我再斩断你一根手指。做生意总要你情我愿的好,我有耐心等金大姐做决定。”
      金镶玉嘴里唔唔两声,重重的点了点。东方炻扔过一个药瓶给她道:“上好的金创药,走吧。”
      盏茶工夫后,往龙门山的路上多出两匹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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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冒险者排名: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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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酸蘋果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06:23:55 |只看该作者
    相遇 谋杀 装无辜
        山中无月,初冬的风呜呜从两山夹道中吹过来。不弃冷得打了个寒战。
      她望着黑漆漆的山道问朱寿:“我怎么每次上山就感觉不好啊?从前在天门关也这样的,只是还没有这里险峻。望京去爬爬兴龙山也不舒服。乌漆麻黑的,寿寿,我有点怕呢!”
      朱寿叹了口气道:“孙小姐,要不咱们回头?让那东方炻找到咱俩也没什么关系。他喜欢跟就跟着吧。就当多了一个保镖。”
      不弃苦笑:“我偷了他的东西。”她自怀里掏出那方玉脾递给朱寿。
      温润的玉牌闪动着微微的莹光。朱寿翻过牌子看到诚王府三字也皱了眉头:“孙小姐,这个诚王是先皇的兄弟,早在今上登基前就过世了。江北荆州原来是诚王封地,现在那里没有王爷。”
      不弃点头道:“我知道。你们不是把天下的大势权力弄成册子给我看了吗?
      我就是奇怪,为什么东方炻会有过世诚王府的牌子。还随身带着。所以我想去西楚州,顺便问问东平郡王。”
      说起陈煜,她的脸红了红,好在夜黑,没让朱寿瞧见。
      朱寿也觉得疑惑。顺手将那块玉牌放进怀里。
      不弃一咬牙道:“都走到这里来了,我是不想和东方炻照面的。咱们先走吧。他要追着来随他的便,有本事找咱们再说吧。”
      她抽了马屁股一弊努冲进了幽暗的山道。
      溪水呜咽,蹄声踏破了山中静宁。天上的星光只投下淡淡的微光,不弃几乎不敢看两旁的山影,由着马一味前奔。
      突然马一声嘶呜,前蹄下跪,不弃惊呼了声就往前扑倒。在她身后的朱寿暗叫中了绊马索,胖胖的身体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人自马上掠出,捞住了不弃。
      顺手一飘踹出。伏在黑暗中的人顿时发出声惨叫。
      他的马冲过来时,朱寿将不弃往马背上抛去吼了声:“快走!我自会脱身!”
      不弃抱着马脖子随着马往前奔。她听到身后叮当的声响,知道朱寿在对敌。
      她留下只会拖他后腿,便不管不顾的往前冲。
      此时山上坠下数点火花,有人自山壁上滑落下来。
      “拦住她!她才是肥羊!”
      一条黑影顺着绳索坠下来,正好飘在身边。不弃眼疾手快,扬了扬手。那人发出声惨叫。不弃自他身边冲过,回望时,身后星星点点的火光。
      山路狭窄山贼下了绊马索后伏于溪边,又有人自山上用绳坠下。却没料到朱寿反应这么快,武功也不差,竞被不弃逃了出去。想起眼前这个大胖子也是司马家的人,怀里随手一张银票就是五千两。擒了他也是一样。放走一个绝不能空手而回,干脆围着朱寿展开了人海战术。
      朱寿见不弃冲了出去,心里安定。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他打得大汗淋漓渐渐体力不支。知道是金镶玉报的信,他大喝一声:“不打了!不就是银子么?擒了我司马家也会付丰厚酬银。”
      他住了手,山贼自然也停了手,将他围在包围囤中。
      “一,少爷我写信让人送回江南家里去。二,好吃好喝供着我,要是我饿瘦了一两,或是伤了根毫毛,我一生气就咬舌自尽。大家一拍两散。都是生意道上的人,讲究和气生财不是?三,我打伤打死的兄弟,单独赔银!”
      山贼们一呆,喝道:“少罗嗦!成了爷们的肉票,再嚼舌头,就把它割了送回你家!”
      朱寿苦笑,再不吭声。任他们把自己绑了,蒙了眼睛。他默默的听着四周的动静。脚踩进山溪后往山上走,身体突然被扛了起来。他手腕动了动,还是决定放弃解开绳子。到了山寨再说吧,现在跑,身后又跟着一串山贼。
      被推操着走了两个时辰后,眼睛上蒙着的布被取了下来。睁开眼睛,朱寿发现进了个山洞。他哑然失笑。龙门山的强盗们原来找了个天然山洞当巢穴。
      山洞巨大,倒悬着无数钟乳石,洞中地上有座水潭,对面两口油盆里火光熊熊燃烧。火光映得山洞流光溢彩。
      朱寿抬头一看,头顶能看到漫天星辰。难怪这地方并不气闷。
      “听说你还要讲条件讲待遇?知道现在我杀你易如反掌?”兽皮椅子上蹲坐着一个小个子男人,四十来岁年纪,眼神阴霾。
      “三爷?”
      三爷一-陋,呵呵大笑道:“想不到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朱寿这时无奈的说道:“你记不得我了?那年你来苏州府赌钱,是谁替你还的债?”
      三爷愣了愣,自椅子上跳下来,急步走到朱寿面前道:“朱寿?”
      “是我。”朱寿咧开嘴笑了。
      三爷叹了口气道:“你怎么长这么肥了?”
      朱寿笑道:“江南朱府的伙食太好,我成了三总管,好吃好喝供着,怎么不肥?”他手腕轻抖,把绳子扔给了身后的小贼。
      三爷摇了摇头道:“你自报家门不就成了?一条绳子怎么绑得住你?”
      朱寿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塞进三爷手中道:“我身上只有这么多,你好歹收下。当时情急,这么多年没见你,我也不知道龙门山的强盗头领换了人没。另外,也想请你帮个忙。替我拖住一个人。一个脸上长着两道柳叶眉的年轻公子。杀不了不必杀.拖住他就成。”
      三爷接过银票,一看上面的数目不由得大喜。不绑票还能得上万两银子,这样不付代价的买卖谁不肯做?
      “我要赶上我的同伴。还请三爷找人替我引路。”朱寿记挂着不弃,也不多费话。
      三爷当即叫了一人引着朱寿走了。
      不到半个时辰,便有望哨的来报:“金大姐引着一个人来了!”
      “什么人?”
      “一个年轻公子。”
      三爷眉心微皱,能让金镶玉带到巢穴来,这个年轻公子来头必然不小。他望了望朱寿离开的方向喝道:“谁也不准说出今晚的事!谁敢多嘴惹麻烦,老子就把他挂在崖上喂鹰。”喝完他就缓和了神色道:“摆酒,依山寨的规矩拦一拦。
      栏不住就带进来!”
      天上的星光照耀着山林,出了一片树林后,眼前豁然开朗。
      东方炻站在崖旁感叹:“好一处天堑险地。”
      面前一座天然的地陷之地,宛如一只碗嵌进了山中。四周山壁光滑,只有一条隐藏在从林中的小道通往谷地。
      金镶玉捂着痛手咬着牙道:“只能从这里下去。三爷能否买你的帐妾身并不知晓。这个要看公子的本事了。”
      夜风吹起东方炻的衣襟,他缓缓提气长声喝道:“有人吗?”
      声音在山间回荡,久久不绝。东方炻仿佛觉得很好玩,又吼了声:“有没有人啊——没有人来接我,我就自己下来了!”
      喊声未绝,小道处传来声音:“什么人敢擅闯龙虎寨?!”
      东方炻一把拎过金镶玉道:“路很窄,麻烦金大姐前面开道。如果有箭射来.顺便替我挡挡。”
      金镶玉被他推着往前,心里顿时泛起恐惧,大喊道:“猴子,是你金姐姐!
      带个人和三爷谈生意!”
      小道上扔来一卷绳子一块黑布。猴子回道:“金大姐,山寨规矩。你懂的!
      “金镶玉心想,我要是能绑住他的手,蒙住他的眼睛,我早一飘踹他下山崖了。她不由得回头看东方炻。
      东方炻拾起绳子呵呵笑道:“好,我便依你们的山寨规矩!”他伸手擒过金镶玉的手将她绑了起来。
      金镶玉骇极哀声求道:“公子爷,我只是和山寨通晓些消息。我不是山察里的人。阿!”
      东方炻顺手将她绑在树上,轻笑道:“如果我回来你已经走了,我就烧了龙门镇。让这世上再无龙门客栈。”
      金镶玉这才知道他并不带自己进山寨,连连点头道:“我不走,打死我也等着公子。”
      东方炻轻笑了声,自腰间抽出软剑。一身轻功施展开来,轻若飞乌,灵似猿猴,青烟般顺着山道往下飞掠。
      显了这一手功夫,金镶玉更为吃惊,对东方炻的惧意更重。
      山道上传来声惨号,她听见是猴子的声音,知道他必是死了,又一阵胆战心寒。
      东方炻出手狠辣,记得三爷叮嘱的喽罗们弃了山道便逃。不多时他便站在了谷底,悠然望着山底一方大溶洞微笑。
      两排火把直通进洞中。东方炻收了软剑,负手慢悠悠的走了进去。
      三爷望着这个年轻公子,看到对方脸上的柳叶眉和眼里的阴冷,怀里的银票便烫着他的心窝。他对自己的武功很了解。对发生在山道上的事情也看得分明。
      金镶玉是何等油滑人物,竞也被他逼着带来山寨。朱寿让他阻着这个年轻公子,大概他是挡不住的了。
      他强端着一寨之主的威严道:“不知这位公子闯进龙虎寨有何事?”
      “你抓的人呢?你不是想绑了她要赎金么?我要买了她。”东方炻兴味盎然的说道。他很想知道如果他买了不弃,那丫头会是什么神情。
      三爷脸上一僵。绑肉票是为了银子。朱寿当年替他在苏州府的赌坊还债,今天绑了他,却又塞了万两银子给他。他还绑着他干嘛?
      他沉默了下回道:“人已经放走了。他付了我一万两银子做赎银。银票在这儿,这位公子你拿走吧。”
      钱与命,三爷选择了后者。
      东方炻深吸口气,气得变了脸色。他一路上想了无数次该怎么奚落那丫头,想了无数次如何充英雄让她崇拜自己。居然上百名山贼竟然没有留下她?这伙山贼实在是……笨得岂有此理!
      “如果,你有本事让我快速通过龙门山,我就放过你们!”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心里的愤怒已有些按奈不住。
      三爷眼睛一亮,马上招来一人道:“陪公子走秘道,把我那匹马给公子。”
      东方炻扔了一件物事在三爷怀中道:“日后若有持同样令牌的人来,听他吩咐行事。也许会有人来,也许不会有。”
      “公子放心。”三爷狗腿的收好令牌,琢磨着是不是该换个地方打劫了。抬头看到东方炻眼里的杀气,他颤抖了下,挤出了难看的笑容。
      “解下金镶玉,叫她继续在客栈呆着。”东方炻一心想追上不弃,轻蔑的看了眼这百十号山贼,飘然而去。
      等东方炻走后,一喽罗不服气的说道:“三爷,咱们人多,为什么要怕他?”
      三爷这时恢复了威风,一巴掌扇在他脸上道:“你瞎了眼,老子可没有!你回头看看!”
      那喽罗顺着三爷指的方向往洞外看,自洞外蜿蜒显出一行足迹。陷地三分,生生以足刻进了山石地面。他哆嗉了下道:“好强的内力!”
      不过一柱香时间,他已穿出了山腹,看到了眼前空旷的戈壁滩。东方炻拍了拍马脖子喃喃说道:“朱丫头,你是去西楚州的石城开赌还是去找莲衣客?但愿你运气好没有遇上戈壁悍匪。”
      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戈壁上的星星更为灿烂明亮。东方炻看了眼北斗七星的方位.朝正西方向疾驰。
      也是不弃倒霉。她冲出了龙门关口,却舍不下朱寿。茫茫戈壁荒芜凄凉。夜里她又不敢独自前行,就在龙门关一带徘徊。
      她找了个背风的山凹,弄了些荆棘烧了起来。此时她极想象九叔的陶钵可以烧热水喝。取了水囊和馒头,不弃一边嚼着一边想,穿过戈壁到达东平郡,至少要走半个月。天明她就从龙门关回去,找了人先救了朱寿再说。
      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回去遇到东方炻,她是不是可以请他出手救朱寿?
      这时她听到马蹄声,不弃来不及灭掉火堆,左手摸了摸系在右手上的短弩,咬着唇想,只有一匹马,如果是歹人,她就趁其不备先出手。
      她不会武功,朱寿便给她弄了这只短弩。不弃手巧,已使得熟了。冲出龙门关时,就靠这只短弩射下那个山贼。
      她趴在地上小心探出头出,借着星光认出了东方炻。不弃高兴的跳了起来,扬手叫道:“东方炻!我在这里!”
      东方炻大笑:“丫头,终于追上你了!”说话间他奔上了土丘下了马道:“很远我就看到火光了。见到我这么高兴?你不是一个劲的想甩了我吗?”
      不弃装着不明白,满脸疑惑的说道:“我什么时候想甩了你?难不成我离开苏州府想出来玩,还要向你报备一声?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来找我的?为什么?”
      “你难道不是想背着我闲仵么赚钱?生怕我知道了坏了你的好事!”
      不弃从怀里掏出那只锦囊递给他道:“那天不小心从地上拾的,还给你。”
      她热情的招呼东方炻坐了,又递食水又递干粮分外殷勤。
      东方炻发现朱寿不在,心里犯了疑。接过锦囊道:“当年诚王爷过世前帮助过我东方家。这才留着他的牌子。”
      不弃哦了声,装着不在意往火堆里添柴。暗自想道,你解释什么?越解释越可疑。她绝口不再提那块玉牌,甜甜的对他笑道:“东方炻,你抵着朱府做生意,不会连我想以赌赢点银子也小气的要拦着吧?”
      东方炻想了想道:“如果你不甩了我,我倒可以陪你去石城的销金窟玩玩。
      不弃大喜:“太好了,有你这个武艺超强的保镖在身边,我赢了银子也不用担心会被人留下来了。只是,去石城之前,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东方炻斜睨着她道:“突然之间对我这么好,这个忙怕是很麻烦吧?”
      不弃嘟着嘴道:“也不是太麻烦,凭东方公子的身手,去山上贼救救我家三总管不是难事吧?难道,你连对付一伙山贼都不敢?这么胆小,有什么资格想娶我?!”
      “哈哈!”东方炻笑得肚子疼,他突然把笑容一敛,冷冷说道,“如果不是朱寿被山贼擒了,恐怕看到我,你就要用手臂上的短弩对付了!”
      不弃下意识的摸着手臂干笑两声道:“我没有武功,只是防身,哪敢用来对付你呢。再说了,这弩弓在你限中不就是小孩儿的玩意儿,伤不着你的。东方炻,你究竟帮不帮我救三总管?”
      东方炻觉得她也没说错,一枝弩箭的确伤不着自己。他自嘲的说道:“朱寿早跑了,山上没有人。只可惜他运气不好,没有找到你。”
      听到朱寿脱了身,不弃又高兴又沮丧。她迅速的调整了思路,拍拍胸口松了气道:“他找不到我肯定会去石城。我和他说好要去赌的。东方公子,你愿意陪我去石城吗?”
      东方炻笑道:“我当然愿意。朱丫头,我有时候真佩服你。能利用的时候就陪着笑脸尽情利用。没有我,你一个人穿过戈壁滩心里发怵吧?没关系,不用解释。你只要记住,我当了你一回保镖,将来总要你还的。”
      “瞧你说的,我有这么势利眼吗?要不,明天咱们各走各的。你真当我是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你要不要和我打个赌?看我能不能一个人走过戈壁滩?我睡了,明天东方公子可别跟着我!”
      东方炻笑了:“是我说错了。朱小姐聪慧绝顶,就算遇到悍匪,凭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肯定能说动他们刀尖转向。我是自愿陪你去石城的行不行?”
      “你不是说要我承你的情,将来还你么?”
      “你迟早是我的人,我保护你天经地叉。还来还去多生分!”
      不弃对他呲牙一笑:“别说太满的话。等我赚够银子,我才不嫁你。”
      “所以我想陪你石城,看看你在西方的人间销金窟里能赢多少钱。”
      不弃赌气的不再说话。她翻身睡在毛毡上,垫一半盖一半,蜷缩成一团。她脑中暗想,东方炻怎么消息这么灵,追得这么准?这人的实力太强,她突然有些怕了。害怕赚不够银子,真要嫁给他。
      东方炻也累了,他双手交叠在脑后躺在火堆旁望着繁星想,为什么他要一路追过来?先是不想她去找莲衣客。现在看来她只是想避开自己赚银子。
      为什么他要答应陪她去石城销金窟呢?他不是应该把她带回苏州府守着,叫她赚不够银子吗?他疑惑的偏过头,看到卷在毛毡里的不弃洁净的脸。
      “你不是向来怕我讨厌我?就不怕我起了坏心?”他喃喃自语。
      风呜呜吹过,东方炻自马鞍旁取下毛毡,走近不弃想搭在她身上。一道箭光带着尖锐的呼声直冲面门而来,他背心嗖得惊出了身冷汗。身体后仰以铁板桥的姿势倒下。那枝弩箭堪堪地擦着他的脸颊射过。
      东方炻大怒:“朱丫头,我好心替你多盖床毛毡,你竟然想杀我?杀了我就不用嫁给我了?想得真美!”
      不弃无辜的眨了眨眼道:“对不想啊,我睡迷糊了。忘了你这个保镖的在身边,听到有声响下意识地按了机括。”
      “真的?!”
      “我发誓我说的全是真的!我一个人才被山贼追,又担心寿总管。我……那有胆子杀你呢?要杀也不是现在啊。这里荒无人烟的,你还能做我的保镖,杀了你我就一个人了。”不弃说着,嘴一扁眼里就有泪光闪动,啪嗒自睫毛上串串滚落。委屈得不行。
      东方炻盯着她看了半天,轻叹了口气,将毛毡盖在她身上。他拉出她的右胳膊挽起衣袖,看了眼那只精巧的弩弓。上面还扣着六支小箭。
      他默默的从远处拾回发射出的那枝,替她装在弩弓上,放柔了声音道:“是我错怪你了。放心睡好了,你知道我武功不错的,没有人敢来伤害你的。”
      不弃心里一悸,突然觉得此时的东方炻没有那么恶毒了。她看似感激的对他笑了笑,闭上眼睛继续睡。
      她是故意的,自看到他对云琅下春药起,她就想杀了他。
      她肯定不是个好人,杀了东方炻的念头一起,她就觉得他死了自己就不用担心再嫁给他了。这里天高地阔,四周旷野寂静,杀了他也不会有人知道。可惜没射中他。这一次没射中,东方炻是绝对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的。
      不弃告诉自己绝不要被他骗了。想闲仄琅,想想他要杀莲衣客。渐渐的,东方炻温柔的面目再一次在脑海里变得狰狞。
      她闭着眼睛当然看不到东方炻的神情。东方炻支着头,侧躺着看她。眼睛里闪烁着好奇,像看一个好玩的东西似的。她很可爱,也很特别。他就像上了瘾似的想和她呆在一起。
      东方炻心里温柔无限的说道:“你装,你就使劲着装吧!真当我会相信你?”

      遇见沙鼠
        戈壁上刮起了大风。风贴看地面将尘土沙石一古脑儿的卷了上天,再恶作剧的撤下来。这种沙窝子风让人最是难过。
      马行走速度放慢,人睁不开献努张开嘴就吸得一口土。放眼望去,天地都变得昏蒙蒙的。
      不弃用绢帕对褶系在了脸上,心想要是有幅墨镜就好了。她伏低了身体,放松自己趴在马上,手挽紧了缰绳,驱马往前。
      东方炻也和她一样,脸上蒙着绢帕。头上却没有不弃的皮帽子,沙尘沾上去,他顿觉头皮阵阵发痒。他咬牙骂了声:“鬼地方!”
      不弃偏过头道:“咱们找个避风的地方吧!”
      东方炻也不想顶风行路了。左右张望了番,看到远处有几棵大胡杨,树下几丛荆棘仿佛还有一道矮小的圈墙,便指给不弃看:“去哪儿歇飘!”
      两人催马离了官道奔去。地方看着近,马却跑了片刻。
      这里有几堆石头,也许万万年前是一座山,渐渐沙化,被风吹成了窄窄一条,像围墙似的屹立在戈壁中。石头不远处有三棵大胡杨,叶子早掉光了,露出虬结有力的枝干。树周围生长着几株沙棘,挂满了黄色的珍珠般的果子。
      将马系在树上,找了个背风的地方,东方炻拍了拍头发,险些被沙尘迷了眼睛。
      不弃眼睛晶亮,盯着沙棘果流口水。
      二人都不知道,入冬之后一般人是不愿意进戈壁的。这个时节多狂风多雪,植物少,泉眼干涸的多。一旦在戈壁里迷了路到不了驿站,又找不到水和食物很容易丢掉性命。
      也好在刚进十二月,还没有出现晚上呵气成冰的日子。
      不弃上辈子跟着山哥走南闯北的偷窃行骗,青海新疆一带也去过。她估计这里有些像青海的地貌气候。年生久远了,有些记忆已经不复存在。但是如何生存,如何在野地里找吃的已经变成了一种条件反射。永远也忘不了。
      她歇了会儿,喝水嚼完馍。她拎了拎水袋,羊皮袋里只有半袋子水了。
      东方炻闭着眼睛休息,不弃卷起裤腿抽出绑在腿上的匕首,便要划下。
      “身上玩意儿不少!怎么改用这个?用弩箭射我不是更好?”东方炻握住她的手腕,淡然的问道。
      不弃没好气的说道:“放手!谁要杀你啊!就知道还记恨着呢。早就说过是意外了。小气!我又不会武功,我会傻到匕首来捅你?!”
      东方炻怔了怔,松开了她的手笑道:“有人持了匕首靠近我,我不过也是下意识的擒住你的手罢了。”
      不弃气笑了:“不要脸!这么假的话也好意思堂皇说出口。”
      知道她不是要杀自己,东方炻的心情顿时好了。他眨了眨眼道:“这里景色不好看,天气不舒服,只有和你斗斗嘴才有点生气。我这么说就是要气你来着。
      你一生气叽哩咕噜说个不停,我就全当在听评弹了。”
      不弃白了他一眼道:“我见那般矮树上结了些果子,那叫沙棘果。很不错的果子。谁知道咱们水没了干粮没了之前能不能遇到人家。”
      “那你去摘就是了。”
      不弃笑道:“我想割一幅你的衣襟下摆来装果子。”
      东方炻奇怪的问道:“你没带行李?”
      不弃心想,不是你追得紧,我和朱寿的行李也不会掉在客栈里。当时揣了银票穿好衣裳就走,包袱里的换洗衣裳一件没带。她嘿嘿笑道:“有钱买遍天下,我和寿总管只带了钱。”
      东方炻夜上龙门山,三爷给他准备的马也只带了床毛毡,一羊皮袋清水,十块饼。他默了下脱下了外袍,露出里面的青缎锦绣紧身衣。
      “别,只要下摆就够了。你还是穿上吧,晚上很冷。”不弃割下衣襟下摆,把外袍还给了他。
      “不错,你终于学会开始关心我了。”
      不弃抖了抖,像被颈子里落进的风沙硌得发痒。她叹了口气道:“我怕你冻病了,我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还要照顾你。你好意思吗?”
      她拿起那块衣料摘沙棘果去了。这些果子早就成熟了,再不摘就会烂掉。不弃摘了颗往嘴里塞,酸中带了丝甜味。她笑咪咪的想,天然的维c啊。
      东方炻靠着石墙望着她的背影,青布棉袄襄着的不弃像个小子。不知为何,他却有点看入了迷。他抖了抖那件剪了下摆的外袍穿在了身上,此时也不觉得穿件破衣有什么不舒服了。
      不弃摘了足足一个时辰,东方炻就看了她一个时辰。她摘得起劲,吃得高兴。他看得恍惚,时间就这样无知觉的过去了。
      “尝尝。”不弃提着摘下来的果子兴奋的回来,被风沙染得灰蒙蒙的脸上,眼哞依然如山溪般清澈。
      东方炻拈起珍珠大小的黄色果子放进了嘴里。酸重甜少的滋味盈满了口腔。
      他很给面子的吃了一大捧。
      不弃将果子扎好,靠坐在墙边道:“这样的风要是刮上几天,咱们再不走就困在这儿了。”
      “想不想睡一会儿?风一停,哪怕是晚上咱们也接着赶路。”东方炻静静的建议着。
      “好!”
      东方炻从马上取下毛毡铺在地上。他试了试风向,挪开身体,顺手又脱下外袍搭在石头上。替不弃在山石根下撑出了一小片挡风沙的地方。
      “多谢!”不弃也不客气,蜷着补眠。一躺下来,她就觉得全身都痛。骑马不是人干的事!
      天色更沉,东方炻听着不弃均匀的呼吸唇角禁不住露出丝微笑。他轻轻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左右看了看,走向不远处另一堆山石小解。
      风呼啸而过,他骂了声该死的天气,头望向天空,一颗星星都噍不见。
      他走回石墙,揭起衣裳一角,不弃睡得熟了,皮帽子歪在一旁,甚是可爱。
      他放下衣角,拿起水袋喝了几口,靠在石墙边渐渐睡了过去。
      戈壁滩的天变幻莫测,前一天还风沙漫天,后一天却阳光灿烂,蓝天白云。
      东方炻被明晃晃的太阳l晒醒了。气温虽不高,睁眼前后对比却是两重天。
      他觉得头有些晕,转了转脖子一惊:“丫头,咱们的马不见了。”
      身边悄无声响,他一回头,怒意自眼中升起,身旁空无一人。
      被收刮得很干净。除了他的那件破衣,被解开扔在地上的沙棘果,羊皮水袋。连身下的毛毡都被收了去。他怀里的装钱的荷包也不见了。
      东方炻拿起水袋倒了点水出来,柳叶眉拧紧了:“蒙汗药。”
      会用这种药,又能伏在周围借风沙不让他发现的,就只有沙匪了。是趁他去小解时在水袋中下的药。掳走不弃多半是看她是个女孩子。没杀自己真够幸运的。也许这些沙匪以为他是个斯文书生,懒得动刀而己。
      他收拾了地上散落的沙棘果,珍惜的说道:“丫头,我现在还真的要靠这果子救命了。你等着我。”
      他用破衣袍将沙棘果系在背上,摸了摸腰带,笑骂道:“笨贼,这把剑还没摸走。”
      劫走不弃的只有一个人。是马大胡子派来跟着商队走出戈壁的人。
      不弃和东方炻跑来躲风的时候,他也在石墙后躲风。
      长年生活在戈壁,他听到有马奔来,就藏在离胡杨树不远的下风处。这人绰号沙鼠,长得像鼠,长于跟踪,轻功也甚了得。在戈壁滩上一身被风沙染成了土黄色的羊皮袄反穿了趴在地上,一天一夜不动弹也无事。任武功再高,若不是有心提防.绝不会发现他。
      东方炻和不弃的话顺着风断断续续的落进他耳中。他听到身上只带了钱云云就起了心。寻思着男的有武功,女的没有。他想起不弃摘果子时露出的清亮眼睛,沙鼠吞了吞口水。这个水灵的姑娘带回去,头领一定喜欢。
      趁着东方炻小解,他像地上奔走的老鼠,快速的靠近,在水里下了蒙汗药后又飞快的躲到一旁。
      掏走钱物,打晕不弃劫走,沙鼠没有杀东方炻。他是生性胆小那类人,平时沙匪中只负责跟踪提供情报,打劫时少有上。在戈壁里能顺两匹马,一个姑娘,两千两银票,十来两碎银。还能悄无声息的离开,沙鼠乐开怀了。踢了东方炻两飘得意洋洋的离开。
      他此时并不知道,他一时的手软带来的后果是什么。
      不弃也醒了。才醒屁股上就挨了一巴掌。一个猥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小姑娘,跟着爷享福去!”
      她慢慢抬起头,发现被绑在一匹马上。身旁另匹马上坐着个戴着羊皮帽,反穿皮袄的汉子,一双老鼠眼贼兮兮地在她脸上打转。
      她绑在手上的弩弓没有了。脚动了动,匕首也没了。不弃舔了舔唇说道:“你是谁?”
      “我叫沙鼠,小姑娘,你的眼睛生得贼漂亮。进了堡子养上几年就水灵啦!
      头领最喜欢眼睛贼亮的小姑娘!”
      不弃试探地问道:“你是马大胡子的人?”
      沙鼠得意地哈哈笑了:“原来小姑娘也听说过我家头领的大名!”
      不弃回头望了望道:“跟我一起来的人呢?你杀了他?”
      “没有,抢得财物懒得杀了。”
      不弃唉了声,颇为失望。
      沙鼠好奇的问道:“你难道希望我杀了他?”
      不弃遗憾的说道:“是啊,可惜你没杀他。他是个恶人!从江南一路拐了我来。说什么带我去石城享福。进了戈壁他就找不着路了,我看哪,他多半是个人贩子!沙大哥,我看你是好人,我跟着你比跟了他强。他会武功,咱们走快点,别被他追上来了。”
      沙鼠一怔,哭笑不得的想劫个人,结果她还劝自己跑快点。
      作者题外话:上面出了个失误。东方炻的玉牌在龙门山口被朱寿收进了怀里。不弃不可能再把玉牌还他。应该是提一下玉牌的下落就行了。对不住。

      那一笑的温柔
        不弃很配合很听话。也许是看她年纪小,没有武功没有武器。也许是对自己的自信。也许想走得快一点。沙鼠白天没有绑着她。
      连续几天的天气都不错。阳光不算温暖,风吹在脸上依然寒冷。那些低矮的灌木在清晨结了层冻霜,放眼望去,像结了层白霜似的,白茫茫一片。
      没有走官道,沙鼠带着她一头扎进了戈壁的腹地。不弃很遗憾的想,东方炻除非长了狗鼻子,否则怕是跟不上来了。
      她很小心的掩藏住这种遗憾。毕竟她先前在沙鼠面前表露出的是对东方炻的恨意。相处几天,不弃发现沙鼠人如其名。长得鼠头鼠脑,猎灌木中的锦鸡时动作也像老鼠偷食。且他实在胆小如鼠。
      不弃尽可能的和沙鼠说话聊天。他喜欢说什么,她就跟着陪他聊什么。沙鼠像一个最普通的强盗一样,最喜欢钱和女人。
      她自动的回避了后一个话题。仗着身材单薄,硬生生把自己说得只有十一二岁。不弃也很郁闷,这个身体快十五了,还没有来葵水。她很想年纪再长大一点。虽然心理年纪早就不是十四岁的小姑娘,她还是对古代十三岁就能嫁人感到不适应。
      不弃听沙鼠说银子,跟着他一起双眼放光。她非常大方的对沙鼠说:“如果你愿意,今晚找个好地方,弄点肉食,我和你好好聊聊怎么以赌赢钱。我……是江南司马家的人。”
      沙鼠一听江南司马家,看不弃的眼神立时充满了崇拜羡慕。
      这一晚,他们歇在了一个极美的湖泊旁。
      湖不大,除中心一块地方,四周的湖面上漂浮着水草。这些水草与周围的灌木还没有完全枯萎,黄色的草茎中初着一片稀稀拉拉的绿意。夕阳投下,一群白鹤在水草滩戏嬉。伸着优稚的硕长脖颈,双翅扑动,轻盈而美。
      不弃喃喃说了句:“终于可以不吃耗子了!”这几天沙鼠对戈壁里的跳鼠大沙鼠等一切鼠类下手贼狠。肉很香,却总让不弃想起望京红树庄柴房里的家鼠。
      一想到它们,她就会想起陈煜。胸口自然的腾起酸涨的情绪,让她觉得难过。
      她看着这群白鹤,扶着酸痛的腿揉着腰道,“你对付它们,我去找找看有没有蛋。”
      沙鼠对她完全放松了警惕。一个不会武功,不识路的小姑娘能往哪儿逃?他痛快的应下,还叮嘱了不弃一声,千万别离湖太近,小心摔进水里去。
      不弃感动的泪盈:“沙大哥,你真是个心底善良的沙匪!”
      白鹤在水面,如果沙鼠猛然靠近,必然惊飞。不弃知道他轻身功夫好,转身在湖岸边草丛里寻起白鸦蛋来。
      她弓着腰心想,自己运气是不是好到爆了?被沙匪劫了,居然劫她的人是个头脑简单憨直得有点傻的匪。
      在草丛里寻到两只蛋后,不弃把它们装进了怀里,顺手弄了些干枯的灌木抱回去。
      沙鼠在不远处猫着腰准备玩偷袭。他回头看了眼不弃。她笑咪咪的掏出蛋冲他亮了亮,脚边还有一小堆灌木。
      “火石在哪儿?”不弃慢慢用唇语问他。
      沙鼠从怀里掏出火石扔了过去。又转过头全神灌注准备擒鹤。
      不弃升了火,转身似寻灌木,眼角瞟到沙鼠正慢慢朝白鹤群靠近。她撇撇嘴,出手如风已自沙鼠系在马鞍旁的革囊中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她拍了拍手,做了个魔术师最爱做的表示清白的动作。双手摊开摇了摇,得意的抱起灌木哼着小曲儿走回去。
      “噗——”白鹤群被自灌木丛中飞出的土灰色影子惊飞,扑扇着翅膀离开危险地带。
      沙鼠得意的捉住一只鹤的脖子,回头看到不弃把火升得极旺。他兴冲冲的奔回来,自靴子里掏出匕首清理。
      半个时辰后,火堆上就多出股肉香来。
      沙鼠仍然小心的检查了自己的革囊。拿出羊皮袋打算灌点水。
      不弃站起身道:“我来吧!”
      她勤快地灌了大半袋水提回来,递给沙鼠。
      “你先喝吧!”
      不弃毫不犹豫的喝了几大口,抹去嘴边的水渍道:“这里的水很甜呢。”
      沙鼠这才接过来。
      吃烤蛋烤鹤,不弃将自己和朱寿的赌场故事捡好玩的和沙鼠说了。听得沙鼠眉飞色舞,心痒不己。
      “其实那位公子拐了我去石城,原想是利用我替他在销金窟赢大笔银子的。”不弃打住了,表情甚是遗憾。
      沙鼠的神情只有一丝犹豫与心动,马上又笑开了:“小姑娘,你到了堡子里可以替我赢啊!没有石城赌得大,兄弟们却极爱赌的。”
      不弃叹了口气道:“以我的赌术,真想去石城试一试手。”
      “没关系,如果头领真看得起你的赌术,他一定会带你去销金窟豪赌一把!”沙鼠安慰着她,仿佛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头领也像沙大哥这么好吗?”
      沙鼠支唔了半天后,很豪爽的拍拍胸脯道:“只要你不背叛堡子,听头领的话,我沙鼠保证会保护你。”
      不弃又是一副感动的神色,狗腿的将最后一只鸦腿递给了沙鼠。
      吃饱喝足后,沙鼠大方地把两床毛毡都给了不弃。他极抱歉的说:“小姑娘,虽然你很听话,我还是要绑着你。”
      不弃顺从的让他下手。歪倒在毛毡上甜甜的说了声晚安。
      月光静谧的洒下来。不弃似翻了个身,腿上和沙鼠系在一起的绳子大动作的扯动了下。沙鼠没有反应。
      她眼珠一转,大声叫道:“沙大哥!”
      还是没反应。
      不弃的袖中滑出一块刀片,利索的割断了绑绳。四天了,终于让她拿到沙鼠的蒙汗药。
      “水里我怕你闻到味道。鹤肉上却是当盐在洒。想来效果应该不错,否则东方炻就不会被你迷倒了。”不弃边说边将沙鼠绑了个结实。
      她走到两匹马前,选择留下三爷送给莫若菲的那匹好马。手中匕首毫不犹豫的刺进了另一匹的脖子。
      拿走了所有东西,不弃遗憾的看了眼沙鼠道:“如果你能挣开绳子是你命大。挣不开死在这里也不是我的错。看在这些天你对我还算好,我不杀你。”
      她抬头望天,暗想着这几天走的路,翻身上了马朝西方奔去。
      两天后,不弃看到路上出现了一条小河,不由高兴起来。她记得通往西楚州的官道不远就是河。顾不得双股被磨破了皮,屁股巅得生疼,打马顺着河逆流而上。
      没行多远,地面线上出现了一大片延绵的山影。
      她跑近了一看,才发现这里是天然的石林。疏松的表层被风沙侵蚀吹走,留下坚硬的石质像利剑一般直刺苍穹。
      河水便是从石林之中流淌出来的。不弃犹豫了半天也不敢进去。她印象中西楚州的地图上没有这片石林。戈壁太大,她知道自己是在往西方走,但是她现在不确认自己的位置了。
      围着石林边缘她小心的走着,抬头间突然呆住了。
      面前的石峰上挂着两具尸体,用鲜血写着一行杀气十足的字:“戈壁悍匪出石林一步必杀之。莲衣客。”
      那瓣用血描出的莲瓣如此亲切,让不弃瞬间泪盈于睫。她哆嗦着嘴皮看了看四周。放声大喊:“莲衣客,你在哪里?!莲衣客——”
      她骑着马绕着石林急奔,只盼着他守在石林外能听到她的声音。
      不弃看到那两具沙匪尸体的时候就明白了陈煜的做法。
      陈煜要灭悍匪,他不准他们踏出石林在戈壁里抢劫。他不会傻到一个人摸进沙漠里的匪巢。他用自己的方式利用石林的地理优势暗杀,个个击破。叫悍匪们胆怯.不敢行动。
      她只猜对了一半。陈煜跟着沙匪们穿过石林后就发现眼前一片黄沙。独身进沙漠太过不智。他杀了其中两人,放走了其他人。并让他们向马大胡子带回他的警告。他的本意是让莲衣客在西楚州现身,将东方炻从不弃身边引开。杀进马大胡子的老窝,以一人之力和几百名沙匪对抗,他觉得不稳妥。
      陈煜万万没有想到,不弃会来西楚州。
      马围着石林来回跑了一囤,不弃喊得嗓子都哑了。石林太大,她不知道陈煜究竟在哪儿。
      天色渐沉,她骑马小走进了石林。
      不弃没敢生火。既然有沙匪出没,她不敢保证会不会突然就撞上。将马系在岩石上,她抱着毛毡,拎着羊皮水袋,找到不远处一道石缝将自己塞了进去。
      这晚的月色很好,风在石林里胡乱冲撞刮得呜呜作响。不弃睡得迷迷糊糊时,突然听到了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不是陈煜,她吓得又往石缝里缩了缩。摸着右手的弩箭心情紧张。
      “那个莲衣客不会守住石林每道出口吧?咱们兄弟这么多,发现他就发信号”
      “我看他就是吓唬咱们的。一年四季,他怎么可能在石林住着等。”
      几句对话之后,石林里钻出几个持刀的沙匪。
      不弃的心跳得更急,这些沙匪的脚步声就在她耳边晃动。她绝望的往后看了看,两石夹缝堵得严严实实。她知道他们一定会发现马,然后在周围找她。
      七个人,不弃默默的数了数。沮丧的想,除非一人中她一箭。否则她的下场会很惨。
      “是不是莲衣客的马!”说话的沙匪声音里带了丝颤音。显然极为害怕。
      但愿他们能吓走。不弃暗暗祈祷。
      天不从人愿,这些沙匪对莲衣客又怕又鹤努发出了信号。明亮的光在天空炸开.照亮了石缝。
      不到片刻,马蹄声脚步声纷纷往这里聚集。
      “头领.发现一匹马。”
      是马大胡子吗?不弃贴紧了山缝想到。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咦,是龙虎寨三爷的马。不是莲衣客。找找,人肯定在附近。”
      不弃听到这句话,脚都软了。龙虎寨三爷?龙门山上的强盗?她突然想起东方炻骑了这匹来,他还告诉她朱寿已经不在龙虎寨了。难道东方炻和龙虎寨关系很不错?人家连坐骑都送给了他?
      外面沙匪显然有备而来,仗着人多,亮起了火把。火光从石缝间扫过。突有一人探进了脑袋与不弃的目光碰了个正着:“头领,找到了!出来!”
      不弃大喊一声:“别杀我,我是三爷的人!”
      她慢慢的爬出来,吓得腿都软了。
      眼前不大的地方火把星星点点。空地上站了二十来号人。穿着脏兮兮的羊皮袄子,戴着皮帽。火光照上去,映出一张张凶狠的脸。
      被簇拥在中间的是一个身材魁梧满脸虬髯胡子的中年汉子。打扮像杨子荣,高鼻深目,更像外国人。
      他上下打量着不弃。个子矮小,穿着件青布棉袄,扣着皮帽,脸脏兮兮的。
      他的目光盯着不弃,无形中便有股杀气和压力向她压来。
      不弃腿打着颤,自动从怀里拿出荷包道:“三爷让我给头领送点银子来。想互通消息,一起合作。”
      她很高兴的发现,声音里一点害怕都没有。
      马大胡子看着她,觉得这小子眼睛怎么这么亮。像黑暗中闪烁的星星,嵌在脏兮兮的脸上太不协调。他想着脚步往前踏了一步。
      不弃腿一软便跪在地上,谄媚地说道:“头领,你千万别吓小的。你才一步.小的就吓软腿了。”
      四周一片安静,不弃紧张的想,自己拍到马屁股上了?
      笑声突然爆发出来。在石林里久久回荡。马大胡子已走到她身边,拎小鸡似的拎起她,哈哈大笑:“龙三怎么叫个软蛋来联络!”
      不弃顺着自己的话说:“小的不会武功,但是会赌钱。三爷说,两千两银子不算什么,要小的来替头领赢二十万两银子以显诚意。”
      马大胡子脸上露出了兴趣:“你赌技很好?”
      “相当的好!小的从来没有输过。”不弃感觉背后都湿了,挤着巴结的笑容想混过去。哪天马大胡子能带了她去石城销金窟赌钱,她才有机会逃。
      这时,石林外突然奔进一人,羊皮帽歪戴,却让不弃绝望的认出他是沙鼠。
      两人目光对视的瞬间,不弃突然望向前方一座石峰尖叫一声:“莲衣客!”
      “莲衣客来了!”不知是谁吼了声。
      站在不弃身前的马大胡子忍不住也扭过了头去看。
      不弃顾不得其它,手中机括按响,手臂上的短弩嗖嗖射出。她听到两声中箭的惨号,转身撒腿就跑。
      “莲衣客来了!莲衣客来了!”她高声叫声埋头冲进了石林。
      “抓住她!奶奶的,老子上了那丫头的道!那丫头鬼得很!兄弟们不要慌!”沙鼠这时才大声喊道。
      不弃拼命地往前跑,不停的想死定了死定了今天死定了!
      她忍不住扭过头,吓得又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一名沙匪离她不到一丈远,冲她扬起了手里的长刀。
      此时一枝箭自不弃身边掠过,狠狠的扎进了那名沙匪的咽喉。
      “莲衣客在这儿!”身后一名沙匪大声喊道。
      不弃此时头还没有转过去,她惊奇的看到又一枝箭扎进了那名沙匪的咽喉。
      他来了?他真的在?他被沙匪们的信号引来了?
      不弃一阵激动,听到一声紧接一声的破空声。她情不自禁的抬起头,前面石峰上风吹起一人的披风。他背对看月光站在峰上,弯弓搭箭,优雅冷俊如天神一般。不弃仰着头望着他,眼泪在霎那间泄了满脸:“陈煜。”
      莲衣客的每一箭都射中一名沙匪,他出神入化的箭将沙匪们骤然骇住。
      突听到马大胡子中气十足的声音:“兄弟们,杀了莲衣客!捉住那丫头!”
      反应过来的沙匪嗷嗷叫着。挥舞着火把长刀不要命的往前冲。手里的飞刀暗器与箭密集的射过来。
      不弃听到无数的破空声,抱着头在地上一滚,躲在了石头后面。听到石头上被暗器和箭射得噼啪作响,不弃忍不住抬头大喊道:“你别来!”
      这时自后方又冲进一队骑了马沙匪。他们挥舞着手里的火把,长刀,铁矛。
      兴奋的大喊着冲向不弃。
      箭壶里的箭已经用完。看着那队沙匪离她越来越近。陈煜眉心紧蹙,将弓和箭壶当成暗器往当头的沙匪一扔。在那名沙匪的惨呼声中自石峰间一跃而下。手中长剑舞开一团剑花,挡开射向不弃的箭,拦腰挟起她朝着奔来的沙匪迎面冲了过去。
      不弃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听得几声惨叫,马长声嘶呜,人凌空而起被陈煜紧紧护在胸前。
      他抱着她反手一剑刺进马臀,受惊的马扬蹄朝石林里狂奔。
      “他没有箭了!追!”沙匪们高叫着跟在身后。
      转过几根石峰。陈煜抱起不弃自马上掠起,弃了马折身藏在了一座石峰后面。
      他一手紧紧掰住石峰上突起的山岩,另一只胳膊搂紧了不弃。
      她的脸贴在他胸前,听到陈煜的心激烈的跳动着。他俩躲在月亮的阴影中,看着火光与沙匪们的身影自身旁经过。那些马蹄声沙匪吃了激索高昂的呼叫声渐渐飘远。
      “忍住别出声。”陈煜在她耳边低低说完,一咬牙抱起她往石林另一侧走。
      渐渐的,沙匪的声音落在了身后。
      陈煜突然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了看,放下了不弃。
      他拉下蒙布巾,脸上带着笑容,眼神深得让她说不出半句话来。他伸手抚摸了下她的脸,嘴唇嗡动,却什么话也没说,捧起她的脸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下。
      不弃轻声笑道:“甩开他们了吗?”
      陈煜摇了摇头,目光往四周打量了下。指着远处一条石缝急声说道:“看到前面那条石缝了吗?躲进去!明天晚上出来朝东走,出了石林再往南行。有人在外接应。”
      他往她手里塞进一个牌子道:“记住,一定要明天晚上月上中天时再出来。”他说完转身就走。
      不弃哆嗦了下,手下意识地扯紧了他的衣襟哀哀的望着他道:“别丢下我,我害怕。”
      陈煜深吸了口气,这是她第三次拉住他的衣角。他放柔了声音对她说道:“他们会一直守在石林外。我要把他们引开。不弃,你在我身边我们都出不去。你不相信我了吗?我怎么会丢下你。”
      “我相信你。我不怕!”不弃用力的点头,握紧手里的牌子转身藏进了陈煜指的石缝。
      陈煜对她温柔地笑了笑,月光下他的笑容像昙花绽放,美好得让她忍不住想哭。他拉上蒙面巾足尖一点,像戈壁上的鹰隼优美的掠走。
      不弃趴在石缝中痴痴的望着他。她为什么不会武功?她为什么不能和他并肩杀敌?她咬紧了嘴唇默念着陈煜的话,躲在石缝中。
      膈了盏茶功夫,沙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多会儿一行火把亮起。
      不弃下意识的往石缝里缩了缩。突然听到有人欢呼了声:“这里有血,往那边走了!应该没跑远。”
      血?谁的?不弃猛的将手塞进了嘴里,一口咬得重了,痛得她浑身发颤。他受伤了,所以他才留下她。
      “活捉了他剥皮喂鹰!”成那的沙匪兴奋的追出去。声音渐渐的小了,渐渐消夫,石林再一次寂静无声。
      “你骗我你骗我……”不弃埋下脸咬着胳膊无声的大哭。她蓦得从石缝里爬出来,往陈煜和沙匪离开的方向追出去。
      山石上的血迹清晰可见。不弃满脸是泪,张大了嘴往前奔跑。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她只想看到陈煜。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终于跑出了石林。眼前什么都没有,戈壁滩沐浴在月光下。地上没有血迹,没有打斗的迹象。不弃慌了神,她放开喉咙大声喊道:“陈煜——”
      没有半点动静。月光依然静谧,大地空旷寂寞。她双腿瘫软坐倒在地上,放声大孔藕“陈煜,你在哪儿!”
      她哭着往回爬,埋了头爬着在地上山石上寻找着血迹。她记不住找了多长时间,终于累得再也动弹不得。
      不弃仰面躺在地上,四周石峰冷酷的看着她。她的脑袋里V向起阵阵嗡鸣声,整个世界仿佛只留下了她一个人。不弃嘶哑着喉咙喃喃说道:“你说过不会丢下我,你骗我,你骗我!我不会原谅你,不会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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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金牌写手Lv.Z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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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冒险者排名:44
    166
    薄荷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07:07:05 |只看该作者
    第二次交手
        陈煜用尽了全力往前急奔,终于到了藏马的地点。他解下披风系在马鞍上,手中的剑刺进马身,马吃痛长嘶,前蹄扬起,冲着沙漠狂奔。
      沙地上出现一行清晰蹄印。他凌空跃起,忍住后背的伤痛,离得藏马处三丈远后,趴在地上,向匐着往前爬。在沙匪们追过来时,他已爬到了十几丈远的一座石峰。
      藏马在此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处藏在灌木丛中的凹洞。他翻身滚进凹洞,脑中一阵嗡鸣声,背心的伤痛仿佛此时才慢慢烧灼开来。他摸到事先藏在凹洞里的羊皮袋,灌下几口清水,因失血过多的干涸缓解了下。他摸索着包袱,拿出一段老山参放进了嘴里。一股回甘的味道盈满口腔,他闭上双眼默默运功恢复体力。
      不远处的脚步声和马蹄声紧跟着响起。他默默的听着声音,不觉苦笑。沙匪这次为了对付他几乎出动了一半以上的人。如果不是意外见着不弃,他仗着功功夫拖着这群沙匪在石林里转悠能慢慢蚕食掉一些,让马大胡子彻底心寒,短时间内不敢出来打劫。只是,他怎么能不顾她?陈煜嘴唇微动,想起不弃那张被风沙染得污七麻黑的小脸,心里一片温暖。她每次可怜兮兮牵住他衣角时,都像一根细线扯动着他的心,叫他心痛莫名。什么时候他和她才能简单的在一起?
      “头领,看血迹和蹄印,他们一定是逃进沙漠了!”
      听着外面的说话声,陈煜贴紧了山壁。
      “那丫头射我一箭,我要把她那双手砍了!”马大胡子手臂上缠着布,不弃的弩箭射过去时,他下意识的躲闪,还是被射中了手臂。他往四周看了看又道,“骆驼,灰狐,你俩留下。在石林布个暗哨。万一他们绕个囤子回来,马上发信号。进了沙漠就是老子的天下了!都给我追!方圆十里,只有堡子里才有食物。
      最好他们直接逃进咱们的老巢!”
      沙匪们爆发出得意的大笑声,嘴里嗬嗬怪叫声,拥着马大胡子一起往沙漠里追赶。
      石林渐渐变得平静。留下的两名沙匪羡慕的看着兄弟们远去,骆驼不满的嘀咕道:“人都跑了,还留咱们俩在这里守夜,真他娘的!”
      灰狐叹了口气道:“走吧兄弟。去哪边避风处窝到天亮,咱们就回去!”
      两人边说边牵着马往陈煜藏身的地方走来。
      背上火辣辣的痛,陈煜口干舌燥。他知道是失血过多的症状,再不包扎伤口,纵有老山参提神,他也撑不住了。耳边响起不弃哀哀说害怕的声音,陈煜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两名沙匪开始在四周弄灌木升火。一人的飘步慢慢的走过来,显然看中了凹洞上方的茂密灌木丛。
      月光将那名沙匪的身影投在了陈煜头顶。他深吸了口气,噍得实在了,猛然一剑刺进了那名沙匪的胸部。人自凹洞中一跃而出,手里一枚铜钱随即射出,另一名沙匪还没来得及哼上一哼便被打晕。
      陈煜喘了几口气,挥剑将那名晕过去的沙匪刺死。他从沙匪的马鞍旁找到了一葫芦烈酒。脱了衣裳眼睛一闭悉数淋在了后背。突然而至的烧灼感让他仿佛又回到元崇替他治箭伤的那晚。同样的痛,只是这一回他却不能任自己痛晕过去。
      不弃已经来了西楚州,他用不着再扮莲衣客。陈煜从凹洞中取得包袱,干净利落的抹了金创药包扎好伤口,换上了平常穿的长袍。他将换下的血衣扔进了火堆。离开不弃已经一个多时辰,他心里着急,骑上马顺着来时的方向去寻她。
      四周异常安静,连风刮过来都是寂寞的。月亮的微光下手中金牌上东平郡王府几个字求1痛了不弃的眼睛。
      “顺着月亮的方向朝东走,出了石林再往南行。有人在外接应。”她喃喃念着这句话,慢慢的爬起来,心头一丝执念强撑着她摇摇晃晃的往石林外走。
      只有陈煜的人才能找到他。不弃眼睛干涩已经没了泪。手掌擦破了皮,她用力握拳,指甲碰到伤处,让她又清醒了些。脑中回放着陈煜临走时那一笑的温柔,她真是害怕。
      他怎么能这样对她笑?他怎么能在明知道也许逃不掉的情况下还给她这么美好的笑容?不弃摸了摸干涸开裂的嘴唇,一点点回想陈煜双唇的温度,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都是她连累的他。她不来,他根本不会在这么多沙匪面前现身。不弃埋怨着自己,他救了她多少次?不弃数不清楚了。她脑子里全是陈煜在月光下绽放的那个笑容。
      她就这样一遍遍回想着和陈煜的点点滴滴,走出了石林,再往南继续走。遥远地平线奔来数骑,是他的人吗?她顾不得别的,有气无力扬起了手里的金牌。
      马踏在石林中蹄声发出空旷的回音。陈煜盯着那道石缝瞳孔收缩如针。她不会无缘无故跑到别的地方躲藏。她人在哪儿?难道被沙匪找到了?种种猜测让他心乱如麻。他额间的青筋突突跳动着,她伤了马大胡子,若是被沙匪找到,她一定会死。陈煜拉转马头,毫不犹豫地返身又往沙漠的方向奔去。
      背上的伤口像一把刺进身体的利刃,马身每一次颠簸都带来锥心的痛楚。理智告诉他该去找石林外接应的侍卫。情感却让他扔不下她。
      出了石林,眼前漫漫黄沙绵延起伏。他立在石林边缘望定沙漠的中心抿紧了嘴唇。啃萝I、似的啃着老山参,限中渐渐飘起噬血的恨意。他放松了缰绳,拍了拍马的脖子淡淡的说道:“都说老马识途,你这就带我去找你的家吧。”
      这匹沙匪的马似乎听明白了他的话,悠然踏进了沙漠。
      朝阳东升,照得沙漠像金色的潮水绵绵起伏不绝。偶尔几株长在沙漠边缘的草在风里招摇。
      远处奔来一骑,速度极快,转眼已踏上了座沙丘。
      东方炻穿着那件割去半幅衣襟的长袍,板着脸望向远方。他运气不错,在路上遇到了自明月山庄折返的黑凤。他叮嘱黑凤速去明月山庄调人,骑了黑凤的马独自一人进了沙漠。
      “敢给我下蒙汗药,敢劫我的人。马大胡子,我要把你的胡子一根根拔光了。”东方炻喃喃念叨着,反手一鞭抽在马上,奔下了沙丘。
      眼角余目光突然瞟到远处的黑点,他诧异的扬起了柳叶眉。这里荒无人烟,难道有落单的沙匪?正好抓一个当向导,他的嘴角弯出邪魅的笑容,掉转马头大喇喇地奔过去。
      陈煜躺在地上睁开了眼睛。脚尖不动声色的勾住了长剑。来人越来越近,他眼睛微眯,认出了东方炻。他怎么会来沙漠?还是单身一人?
      这人性情嚣张,且不讲道义。心思细密,出手阴狠。他乐呵呵的有鬲崇搭讪称兄道弟,云琅一出手就扔下元崇不管,嘴里还能光明正大的把自己撇清。
      陈煜回想与东方炻在醉一台酒楼的第一面,心里暗暗防备。他有些庆幸自己将莲衣客的黑衣烧掉了,换上了身普通的长袍。想到东方炻对莲衣客的敌意,他忍不住想笑。
      转瞬之间他又想起了不弃。不弃意外进了石林,东方炻紧随而来。难道他也是为了不弃才踏进沙漠?
      柳青芜说明月夫人喊他公子,说自己敢和他抢老婆。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和不弃有了婚约?陈煜想得更远,想起了薛菲神秘的夫家。如果东方炻是那家的人,为什么一定要娶薛菲和不弃?
      他一直懊悔自己没有问清楚不弃在朱府的情况就离开。朱府对外声称不弃是朱九华的女儿,他也一度怀疑不弃是朱九华和薛菲的女儿。朱府,薛菲,不弃的身世,东方炻,神秘的夫家,明月山庄,碧罗天。仿佛这中间有一条他看不见的线,却又在无形当中各有联系。
      思虑间,东方炻已奔得近了。见眼前睡着一个丰神如玉脸色有些苍白的年轻公子,他不勉有些失望。看到陈煜身边的剑,东方炻眼里染上了笑意。放轻了飘步轻轻走近,伸手便去拿那把长剑。
      陈煜脚尖一勾,剑已到手。他微睁开眼睛懒洋洋地说道:“这位仁兄衣饰华丽,相貌清秀,奈何作贼?”
      东方炻哈哈大笑,试探性的出手竞遇到一个高手。他笑了:“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陈煜冷冷地说道:“你又是谁?”
      东方炻翻身下马,毫不介意的接近了他。他笑嘻嘻的说道:“小弟东方炻,听兄台口音,是中州人士?”
      陈煜淡淡回道:“中州望京常卿。东方公子来自江北荆州?”
      东方炻一愣呵呵笑道:“常兄猜得真准。”
      陈煜已经休息够了,他提着剑翻身上马欲走。东方炻赶紧跟上,嬉皮笑脸的凑近了问道:“常兄,你是去找马大胡子的吗?常兄能找到沙匪的巢穴?”
      陈煜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东方炻,故意面露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去找沙匪的?咱俩萍水相逢,东方公子就不怕我是沙匪一伙的?”
      “呵呵,常兄的肤色怎么也不可能是长常生活在沙漠戈壁里的人。这身服饰华贵,常兄当是位大家公子。能独自出现在这片沙漠,当然是去沙匪。常兄不是称呼马大胡子是沙匪吗?怎么可能是和他们一伙的?”东方炻笑着,目光移向陈煜坐的马,恍然大悟道,“原来常兄抢了沙匪的马,老马识途。”
      目光犀利的东方炻!陈煜微张看嘴,目光由惊诧转为叹服。他轻声问道:“东方公子也是去找马大胡子寻仇的?”
      东方炻嚣张的说道:“我是去砍他的人头的!”
      陈煜唔了声,似是不屑的说道:“东方公子可知沙匪手段狠辣?你手无寸铁,还是别去送死了。”
      东方炻似笑非笑地说道:“常兄中气不足,提了剑别是绣花枕头才好。”
      陈煜脸一扳道:“东方公子既怕在下拖累,就各走各的吧!”
      东方炻盯着他,突然出手。

      剿匪记
        东方炻盯着他,突然出手。
      他的手指微曲,状如鹰啄,直取陈煜双眼。陈煜轻轻抬手,长剑很巧的送进了东方炻的两指之中。
      一股大力自指间传来,东方炻手指略麻。陈煜脸色更为苍白。
      东方炻收手笑道:“常兄好功夫。”
      “不如东方公子。”陈煜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两人目光对视了下同时开口说道:“合作如何?”
      东方炻一笑,说道:“不知道这匹沙匪的老马能否带我们找到马大胡子的巢穴。方位大概是不差的。”
      陈煜接口道:“应该在十里之外与西胡接壤的地方。据说马大胡子也抢西胡的商队。巢穴建在边境不利于两国围剿。”
      他低下头以剑为笔在沙上简单的画了张图。这是他费尽心机才收集到的马大胡子巢穴所在地图:“大魏与西胡的边境有片天然的石山。连绵有百里,因石头呈深红色,远看似城,那处石山就叫红城。估计马大胡子的老巢就建在红城之中。”
      东方炻补充了句:“石山为墙是天然屏障,居高,临下,视野极为开阔,几里外就能看到来人。另外西胡人擅养鹰,听说马大胡子有胡人血统,所以白天空中还要防着鹰。”
      “他那堡子里有近三百名悍匪,一百多名家眷。”陈煜笑了笑道,“这些家眷中有的是抢来的,有的是买来的。有些人愿意离开,有些人和悍匪一条心。加在一起有近五百人。”
      两人目光轻轻相碰又极自然的移开。陈煜来了西楚州。刻意打探消息。见东方炻初来乍到对马大胡子似乎也有所了解,一听红城地理就明了要点所在,对东方炻不免也有些佩服。
      东方炻好奇的想,他怎么从来不知道江湖中有个叫常卿的高手。如能纳为己用,倒是不错的主意。他呵呵笑道:“常兄如此了解马大胡子,想必早有心思对付他了。”
      陈煜也笑:“不知东方公子为何想灭沙匪?”
      “沙匪掳走了我的未婚妻子。”东方炻说着忍不住又一阵咬牙切齿。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吃过这种亏。也怪自己大意,初来西楚州太过轻视戈壁上的力量。
      陈煜垂下眼帘,他果然是为了不弃。这人武功奇绝,心恩慎密,来历神秘。
      他能迅速在苏州朱府前后门找到自己原来设的据点。他还有一帮训练有索能力不凡的手下。以他对不弃看似势在必得的心思,将来怕是自己最强的敌人了。能通过他找到碧罗天吗?陈煜思虑起伏,胸口一阵翻腾。
      他轻咳几声,扯动背上的伤处脸上又是一白。陈煜抬起头,盯着东方炻认真地说道:“在下与东方公子一样,也是去救在下的未婚妻子。”
      “呵呵.真巧!”东方炻吃惊的笑了笑。
      陈煜意味深长的叹道:“是啊,真巧!”
      眼前这张年轻苍白的脸神情坚毅,眼里有他看不透的东西。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明明是第一次认识常卿,怎么会有种熟悉的感觉?想到不弃,东方炻把这种感觉抛到了一旁。毕竟常蜩,的武功不错,黑凤也没有赶到,暂时合作也成。他咬牙道:“马大胡子会后悔劫了她。”
      陈煜没有说话,默默地望向沙漠。他不敢想下去,他不敢去想不弃会受到任何伤害。他淡淡地说道:“以咱俩的飘程,今晚就能到。”
      他翻身上马,也不理东方炻,拍马绝尘而去。
      “不说就不知道你担心得不得了?要让你为我所用,看来那位姑娘就是契机。”东方炻看着陈煜的背影喃喃自语,紧跟了上去。
      夕阳沉入地平线之后,两人看到了奇异的景色。
      远方一线血红色的石墙挡住了视线。每块石头都像烧得通红的煤,整片石山是熊熊燃烧的地狱之火。红城名不虚传。
      红城前的戈壁沐浴在最后的霞光中,红城背后的天空却是黑的夜。像魔鬼的披风,妖异狰狞的伫立在荒寂的沙漠戈壁上。
      “只有等天黑。通过灯火才能找出马大胡子的堡子所在。”陈煜下了马,盘膝而坐,自包袱中摸出老山参扔了根给东方炻。
      比手指头还粗的老山参。参须齐整,不说百年也长有几十年。他用来作干粮?东方炻觉得他遇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他解开包袱,很珍惜的捧出一堆沙棘果给陈煜:“我老婆亲手摘的。说没吃的就靠这个了。”
      陈煜的眉心一皱,又不着痕迹的散开。沙棘果酸甜的味道像极了他方才的感觉。听说是不弃摘的,他马上想到来的路上她是不是饿坏了。听东方炻喊她老婆,陈煜心里生气。他慢慢的咀嚼看沙棘果,慢吞吞的说:“我媳妇是个很能吃苦的人。她饿极了的时候敢吃家里的老鼠。她对我说,用泥襄了往火里一扔,掰开泥,毛皮全粘在了泥上。里面全是香喷喷的嫩肉。”
      东方炻大惊失色:“不是吧?你媳妇这么强?我看我老婆摘这个野果子时就很佩服她了。没想到还有比她更强的。”
      陈煜远眺红城轻笑道:“那会儿我一听就吓坏了。第一次跑进别人家的厨房偷了两只鸡腿给她。”
      东方炻长叹一声嘀咕道:“我吃这玩意儿吃了一天,我就决定以后让她吃香的喝辣的。她要吃御厨就把御厨绑了来给她做菜。”
      陈煜偏过头道:“东方公子很胆大。绑了皇上的御厨不怕砍头?”
      东方炻张扬的笑了:“天下菜做的好的不见得是御厨。宫里的菜不见得有我家厨子做的好吃。天底下的好东西也不是皇上就能占尽的!”
      “东方公子这话是对皇上的大不敬。不怕我告发你落个凄惨下场?”
      “你会吗?”
      东方炻斜睨着陈煜。陈煜平静的看着他,笑容渐渐浮起:“你没说错。天底下风景好的地方太多,不见得是皇上的御花园。”
      东方炻卟的笑出声来,指着陈煜道:“常卿,你真有意思。没想到咱们俩在某些方面极为相似。”
      陈煜微笑道:“某些方面,不是全部。比如,我媳妇就绝不会是你老婆。”
      “哈哈!”东方炻被陈煜的话逗乐了,“常兄说的有理!”
      陈煜心道,你如果知道我说的人是谁,你会用剑和我讲道理。唇角勾起的笑容更深。
      夜幕降临,两人眼力俱佳,同时看到一点微弱的灯火。红城像一只伏在黑暗中巨蟒,那点灯火极为显眼。
      “应该是岗哨。”东方炻说道。
      两人起身将马蹄用布裹了,悄悄的自侧面朝灯火奔去。
      东方炻抬看望向石山上一角简易的岗亭,低声问道:“常兄轻身功夫可好?
      “还行。”
      “分两侧上。你负责外围,我负责捉人。”东方炻说完与陈煜同时自藏身处掠起。
      彼此心里或多或少都有拼轻身功夫的念头。东方炻轻松摸上岗亭,轻松扼住了一名沙匪的喉咙。转过头时,陈煜已站在两丈开外,剑刃上滑落了一滴血。
      “常兄好轻功。”
      “东方公子好身手。”
      东方炻一笑,拍了拍吓傻了的沙匪道:“进堡子的口令是什么?有多少人值夜?”
      沙匪哆嗦了下,吓得一翻限白晕了。东方炻暗骂了声,手上使劲掐断了他的咽喉。
      陈煜淡然的说道:“口令是必杀莲衣客。进堡子走正门有两道关卡两道大门。如果从石山上绕到后面进,就没有哨卡。后面是绝壁。”
      听到这个口令,再听到陈煜已问清了情况,东方炻不觉一怔,佩服的看着陈煜笑道:“常兄好手段。”
      陈煜谦虚的说道:“我运气好,那名沙匪硬是没有晕。东方公子觉得咱们是走正门还是绕后路?”
      东方炻笑道:“不如分头行动?你前我后,还是我前你后?”
      陈煜也笑,笑得比狐狸还好诈:“在下就不推让了,我前你后好了。我来占莲衣客的便宜。”
      两人一拱手,东方炻掠进了黑暗中。
      陈煜喃喃说道:“这便宜你永远也占不了。”他脱了外袍撕成了布条,从怀里拿出金创药又敷了层,再紧紧的将伤口绑好。剥下沙匪的羊皮袄羊皮帽穿戴齐整,自怀里掏出一张东方炻没有见过的人皮面具覆盖在脸上。把那名沙匪的尸体往石山下一扔,提了酒葫芦悠然的坐在岗亭里喝了起来。
      他根本没打算进去。他杀的那个人赌咒发誓说今天堡子里根本就没有擒回任何一个人。最近打劫商队抢回女人也是在几个月前。马大胡子胳膊受了伤,又没抓到莲衣客,气得在堡子里摔了酒坛大怒。
      听说不弃没落在马大胡子手中,陈煜松了口气。随即又恼怒起不弃来,不听话跑哪儿去了?放心的同时忍不住又担心她遇到了别的不测。一颗心七上八下好半天才安静下来。
      他打算等石城的援兵到来。陈煜把所有取暖的木材连同岗亭一把火烧了。提了剑赶到第二道岗哨附近藏了起来。
      如果他估计得不错,石城援兵应该在天明后到达。他望了眼马大胡子的堡子,祝愿东方炻能小心藏好,在援兵到来前别被发现。马大胡子正处于暴怒中,几百名沙匪睡着了也不是好对付的。
      两个时辰时,堡子里似乎有了动静。紧跟着火光冲天而起。动静变成了骚乱。陈煜皱了皱眉,这个东方炻难不成想以一敌几百?
      他攀住山岩悄悄接近二道岗,见里面三人背对着他正对堡子里指点。陈煜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在他回头的瞬间长剑挥出准确的切断了他的气管,另外两名沙匪还没来得及回头,脖子微凉,颈项热气喷出,霎时倒地。陈煜砸碎了酒坛,又一把火点起。抽开门栓,将门推开。
      见着门旁系着马,他点燃马尾,马受惊长嘶往堡子里冲去。
      “不好了,莲衣客来了!”他提起中气大吼了声。翻身藏在一匹的马肚子下,随着马向最后一道门冲去。
      这里守门的沙匪最多,听到二门外有马嘶,紧接着蹄声如雷奔来。回头堡子里起了大火,慌了神跟着喊:“莲衣客来了!是莲衣客来了!”
      堡子里更乱。无数的火把点起,却见堡子里四处受火,看不到放火的人。
      马大胡子披衣站在聚义堂门口,提着把大刀喝道:“给我仔细搜!慌什么?
      !先灭火!”
      转瞬之间几匹空马已奔至大门,受惊的马被门拦住,扬起前蹄就踏在门上,震得门楼震下无数尘土。
      门楼岗哨上的沙匪张弓搭箭射向门下的马。陈煜早已轻巧地钻出马腹,绕到了岗亭之上。他伸手夺去一名沙匪手里的弓箭一剑抹了他的脖子笑道:“喜欢用弓箭跟爷多学学。”
      轻松杀了五名沙匪之后。陈煜拎着弓对准堡子正中旗杆上的那串灯笼,一箭射下。堡子里的光线顿时暗下去一半。手中的持火把的沙匪成了他下一个目标,一箭一个。占据了岗哨的位置居高临下不多时就射杀了十来人。
      在沙匪们反应过来之前,他扔掉弓箭,混进了堡子。才混进人群中,就看到一队沙匪奔向大门处的岗亭。
      马大胡子站在台阶上不慌不忙的大吼道:“莫要慌乱!把灯笼火把点起来!
      奶奶的,咱们几百号人,正好瓮中捉鳖!那莲衣客自投罗网,正合某家心意!”
      他中气十足,声音如同炸雷,顿时让场面安静下来!
      这群沙匪虽是乌合之众,此时却显得极有默契。灭火的灭火,几人一堆挨家挨户的搜查。闹得鸡飞狗跳搜查的却极为细密。
      陈煜跟着几个人背后。心想,东方炻,你会藏在哪里?
      两个时辰后,天已渐渐浮起了鱼肚白,仍没有找到东方炻的下落。
      马大胡子气得又砸碎了两个酒坛子。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回头,指着自己住的内院吼了声:“肯定在里面!”
      一群沙匪挥着刀就冲了进去。陈煜叹了口气,他也想到了。虽然东方炻要和他抢不弃,但是找碧罗天的下落还得靠东方炻,他必须救他。他悄悄的后退。寻着马厩悄无声息的拧断了一名沙匪的脑袋。点燃了马厩的干草垛,将系马的缰绳子一溜烟全斩断了。
      火光再起时,他嘶哑着嗓子喊道:“马厩着火了!莲衣客放火烧马厩了!”
      马是悍匪们的腿。他成功的将一半沙匪吸引了过来。仗着一身悍匪装扮与人皮面具的掩护。他又加入了灭火捉马的队伍。
      陈煜跃上一匹马,看似马受惊要将他巅下来,他却赶着马群一步步接近了大门。群马冲击着大门,大门剧烈地摇晃,带着门楼上岗亭中的沙匪震得东倒西歪。
      “马跑了,马跑了!”陈煜大喊着使劲拧转马头,朝聚义堂冲了过去。
      此时东方炻自内堂冲出来,一把软剑使得行云流水,从沙匪中杀了出来。沙匪人多,他杀得多却总也杀不完似的。
      马大胡子操起大刀怒吼一声斩下,东方炻腹背受敌气得大吼一声:“常卿你他妈的人在哪儿?!”
      陈煜将人皮面具扯下,骑马直冲上聚义堂阶,长剑直刺马大胡子。手微微一震,马大胡子返身架住了他的剑,力气却也不小。
      陈煜几剑逼退他,大喝道:“上马!”
      东方炻大喜,翻身跃上马背,两人共乘一骑,掉转马头往堡子外冲去。
      “拦住他们!”马大胡子气极败坏的吼着,提了刀追出来。只见一路想阻挡二人的手下被砍瓜切莱似的发出连声惨号。陈煜和东方炻已冲出了堡子。
      “追!”沙匪们死伤惨重,陈煜二人的杀戮激起了他们的血性与仇恨。寻了马匆匆追赶。
      天地宽旷,东方隐见红霞,初冬的清晨很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子在刮。
      马大胡子倾巢出动。成群的沙匪呼号着跟在二人身后。
      一匹马上坐了两人,速度无论如何快不起来。
      东方炻呵呵笑着在陈煜肩头捶了一拳:“我还以为你没进堡子呢!这群悍匪还真不能小觑。”
      陈煜痛得浑身抽搐,他后背的伤口早裂开了。只是血没有浸透厚厚的羊皮袄罢了。他盯着前方问道:“东方公子,你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
      东方炻叹了口气道:“她不在堡子里。我连马大胡子妻妄房中都寻遍了,说没有擒得这么丫头回来。”
      他眼里透出浓浓的担忧。沙鼠他已经找到了,那个胆小如鼠的沙匪瘫倒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告诉他,不弃对他下了蒙汗药,自己跑了。最后一次看到她是在石林。莲衣客把她救走了。
      东方炻在心里再一次狠狠的把莲衣客千刀万剐了遍。看前身前的陈煜又惊又疑。如果他是莲衣客,为何不弃没和他在一起?如果他不是,那么为什么会在同一时间出现在沙漠中。
      然而此时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急。由不得他再细想下去。东方炻回头一看,黑压压的一片,不觉苦笑:“用车轮战可以拖死咱们,用人肉战压也能把咱俩压死。常兄,有何退敌良策?”
      陈煜道:“听天由命好了。杀得一个是一个吧。”他望着前方,暗暗祈祷石城的军队及时出现。
      片刻后,已有沙匪追上,被东方炻一剑砍落。
      马大胡子大吼道:“用箭,射死他们!”
      两人心里一凉,听到箭枝破空声响起,心有默契的往马肚子下钻。那匹马可怜的在瞬间被射威了刺猬倒地不起。
      后方传来沙匪们得意的嗷嗷声。他们学乖了,并不马上靠近,而是轮番用箭射。
      陈煜和东方炻躲在马后以剑拨箭,轮得膀子都酸了。
      这时,沙匪们的箭停了。陈煜以掌贴地,松了口气道:“官兵来了。”
      地平线上冒出无数黑点,眨眼功夫就奔近了。果然是石城的骑兵。
      “我要宰了马大胡子。”东方炻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自马尸后一跃而出,大喝道,“马大胡子,少爷取你命来了!”
      沙匪倒转马头开跑,岂料前方同时也出现了骑兵队。
      陈煜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瘫坐在地上,扔了皮帽,费劲的脱下羊皮袄,露出里面绣着单蟒五爪的紧身劲装。
      骑兵尊敬的看了眼这位年轻的郡王,自他身边奔过。一名校尉模样的人滚落马鞍,小心的扶起陈煜,恭敬的说道:“郡王,卑职来迟了。”
      陈煜微笑道:“不迟。转告你家将军,本王只是闲散王爷,不宜干涉军务。
      务必在军报中替本王把今日胡闹一事遮掩过去。本王不甚感激。”
      眼前的沙匪是上将军和知府大人头痛多年的毒瘤。东平郡王定下计谋引出沙匪全歼,而且还将军功拱手让出。校尉越发殷勤,越发恭敬。
      平地上围剿几百沙匪对石城军队来说易如反掌。战斗在片刻间就结束,另有一队人直奔进堡子又一阵砍杀,一把火烧光了马大胡子的老巢。
      随骑兵前来的王府侍卫见到陈煜也是喜不自胜。纷纷跪地请罪。
      “起来吧,不怪你们。”陈煜向韩业伸出手,人斜靠在了他身上。
      韩业的手摸到满手鲜血,惊得一颤:“少爷伤势可重?”
      “无妨,还能再撑一会儿。”陈煜含笑望向身后。
      远处东方炻一剑斩下马大胡子的脑袋,得意的一飘踢飞。他笑逐颜开的骑了匹马奔过来,翻身跃至陈煜身边。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他的紧身劲装上绣的五爪单蟒图案,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住:“你是东平郡王?”
      陈煜有气无力地说道:“陈煜,字长卿。事关歼匪,还请东方公子谅解本王一时欺瞒。”
      东方炻指着他,脸上神情变幻不定。他居然是东平郡王!他心里震惊不己。
      突然问替自己解开了陈煜出现在沙漠的原因,再不怀疑陈煜是莲衣客。
      他心头一松,哈哈大笑起来:“早听说信王爷之子文武双全,今日能与长卿并肩对敌,炻之荣幸!还望郡王原谅在下的无礼!”
      陈煜笑道:“本王与东方公子一见如故。东方公子如不嫌弃东平郡穷乡僻壤,可愿至郡王府饮一杯水酒?”
      东方炻也不推辞。想起去明月山庄就在东平郡相领的南昌郡,心念数转间嘴里关切的问道:“长卿,你受了伤?”
      他伸手去握陈煜的腕脉。韩业正要阻挡,陈煜已伸出了手腕,微笑道:“在石林与侍卫们走散了,遇上沙匪挨了一刀。”
      东方炻搭上他的脉,笑道:“失血过多,不碍事。我替郡王开几副药保管好“o“好。走吧!”
      这时韩业从怀里拿出金牌正要说话,陈煜眼睛一亮,忍住心里的激动截口说道:“韩业,你先至石城见关将军。请他务必替本王掩饰一番。免得有人听说了什么消息,打挠本王的平静!”
      韩业心领神会,持了金牌飞马回奔。因为要追赶陈煜,不弃便被他安置在石城,并没有送回东平郡。很显然,郡王不想让东方公子知道那个晕倒在戈壁上的小姑娘落。
      陈煜有些无奈地对东方炻说道:“本朝规矩,分封诸王不得干涉地方政务与军务。咱们就这离开吧。”
      东方炻呵呵笑着应下。
      一行人骑上马将剿匪的善后事宜都抛在了脑后,干净利落的离开。石城骑兵校尉也不阻拦。只向陈煜血适层衣的后背投去了尊敬的目光。
      东方炻自负这世上无能再与他比肩之人,他一心找莲衣客,心里自然不服气不弃对莲衣客的推崇。他和陈煜几番较技原以为他与自己的心智只在伯仲之间,陈煜的内力较自己略输一筹。他万万没想到陈煜早已受了刀伤,还一直撑到了现在。
      望着陈煜后背透出的血迹,心思似惊涛怒浪翻涌不停。
      他心里极不是滋味。他不免想到,如果陈煜没有受伤,他能胜过他吗?皇族子弟中竟然还有这么出色的年轻郡王。他随即又想到陈煜无奈的说自己是闲散郡王的话,嘴角悄悄的勾起一抹轻笑,对高坐在龙椅之上的皇帝陛下鄙夷己。
      他饶有兴趣的想,柳明月道东平郡王前来是为了对付明月山庄。龙庭上的皇帝打压着诸王,忌惮江湖势力。自称是闲散郡王的陈长卿真的是被皇帝踢到东平郡养老的吗?
      如果他真的想当个闲散王爷,他还会参与到剿灭沙匪的计划?
      东方炻对陈煜的好奇越来越浓。他拍马赶上陈煜,呵呵笑道:“长卿,你压根儿不是去找你未婚妻子的是吧?听我说起,故意取笑于我?这可太不应该了。”
      陈煜得知不弃下落,就像吃了定心丸似的。他眨了眨眼睛狡黠地说道:“我见东方公子武功好,有个伴一起去找马大胡子胜算大一些。套近乎总要找点共同语言不是?”
      东方炻这下真的哭笑不得,指着他半天,恶毒的问道:“长卿,你还能坚持住吗?马巅到伤口痛不痛?”
      陈煜失笑道:“这里没有轿子,难不成叫人抬着我走回去?不妨事,骑慢一点就好。”
      东方炻嘿嘿笑道:“其实我有个好办法!”
      背心的刀伤这时不再刻意压制,越来越痛。伤口重新包扎了,仍止不住那种抽痛感。陈煜望着东方炻突然说道:“你的办法不好。我不想被你打晕过去。”
      东方炻愣了愣,哈哈笑道:“知我心者当属长卿矣!”
      陈煜扯动嘴角也笑,他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当下属的面被你打晕,我的脸往哪儿搁?你动作要快,让他们看到我又不方便解释,没准儿会让你吃点明亏。还有,下手轻一些。我已经痛得想跳起来开吼了!”
      东方炻没想到陈煜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暗骂陈煜奸诈。他左右看了看,手指突戳中陈煜颈脉,让他骤然晕倒。他扶住陈煜大喊了声:“糟糕,郡王晕过去了!”
      侍卫们大惊,围了上来。
      “我看,晕过去也好,马巅得伤口也难受。”
      一名侍卫接过陈煜护在怀里道:“咱们快马加鞭赶往石城!”

      走投无路的朱寿
        石城是大魏国的西方要塞。驻扎在这里的二十万大军分散于石城及周边军营之中。西线无战事,贸易照常进行。
      大魏前往西胡的商人无论是出关还是进关,都要交税。朝廷每年的军费以前通过方圆钱庄拨到石城。四海钱庄争得了官银流通权后,也在石城开设了分号。
      朱寿离了龙门山一路往西,到了石城也没有找到不弃,只好来了四海钱庄石城分号住下。他每天跑一次知府衙门,再去趟将军府,每去一次就喂一次银子。
      杜知府与关将军二人收了很多天银子后,终于告诉他,在戈壁失踪只有一个可能,被马大胡子的人掳了。但是让他静等几天,会有好消息传来。
      强龙不压地头蛇。马大胡子横行多年也没被剿灭过。朱寿对官府的态度极为不信任。他暗中打听沙匪的下落,想用重金赎回不弃。岂料关将军在漏了风声后早嘱人监视了他,并在背地里警告他,若是泄露了风声,朱府就逃不过通匪的嫌疑。通匪在大魏律中是抄家问斩的罪,朱福直愁得瘦了十来斤。
      他很快就发现和他联系的通匪的人也被控制住了,出入城门也盘查得更仔细。整座石城外松内紧。他心里明白官府真的会有行动。他只盼不弃福大命大会想办法保住性命,又盼着真有奇迹发生,官府能剿了马大胡子。
      朱寿无事在石城闲逛,一腔愁绪无以得舒。干脆进了石城著名的销金窟。
      石城当兵的多,商队多。酒店客栈青楼赌坊的生意都异常红火。当兵的远在边塞,只要没成家的,得了军饷最爱去的地方就是青楼与赌坊。
      上将军关野与知府杜元浩在石城经营多年,背底里都收过孝敬。去玩的人除了商人就是兵士,所以这里的青楼与赌坊做生意都挺规矩。特别是号称西方销金窟的赌坊,赌得公道,渐渐的打出了名气。
      朱寿走进了赌坊。进去时带了十两银子本钱,赌到第五天时,他已经赢了二十多万两。销金窟的主人很沉得住气,还没有露面。也许她也在好奇,想看这个长着双白玉手的胖子能在销金窟里连赢多少天。
      朱寿只是在怨恨自己没有保护好不弃。唯有赌才能麻癖他的思想,让他暂时不去想。第五天时,他停住了手。因为四海钱庄的人来到他身边告诉他一个好消息。石城的骑兵在今天上午将马大胡子歼灭了。
      他无心再赌,揣了赌资就走。
      这时,销金窟的主人出现了。
      她很美。鬓发鸦黑,双眉黛青,腰肢如柳。周围的人都喊她玉夫人。
      “公子莫要误会。妾身能开这销金窟,便不是输不起的人。妾身只是想知道公子是否是江南司马家的人?”玉夫人一笑像戈壁滩上开出了朵花。
      此时已不是和不弃乔装易行的时候,朱寿当自己仍是朱府的人,当下拱手回道:“在下江南朱府的朱寿。”
      玉夫人的眼睛亮了:“可是苏州朱记赌坊的朱寿?赌遍江南无敌手的朱寿?
      ““正是。”
      玉夫人的目光从他的脸移到了他的手上,微笑道:“早幕江南赌中圣手朱寿的大名。朱公子离开之前,可愿与妾身赌一赌?一百万两银子一局。”
      朱寿心里一动。朱府想筹银,能赢一百万两银子倒也不错。但他仍拱手道:“在下现在有急事,夫人的赌局改日再赴如何?”
      玉夫人轻点螓首,笑意盈盈:“好。妾身随时恭候朱公子大驾。”
      朱寿拱拱手飞快的出了销金窟,直奔知府衙门。
      他去的时候正巧碰到郡王府侍卫送了陈煜进府。他正要上前打听不弃的情况,猛然瞧见东方炻居然和侍卫们在一起,看模样还很熟络。朱寿的脚步像钉子似的钉在了地上。
      他挤在人群里看了半晌,也没看到不弃的身影。随即知府衙门开始戒严。朱寿这段时间把知府衙门上下都打点通了,便悄悄拉过一衙役塞了好处问情况。
      “东平郡王爱了伤。知府大人急得不得了。随侍卫进去的那位公子?不清楚,可能是郡王府的人吧。”
      朱寿完全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他转念又想,东方炻怎么会出现在西楚州?难道他是一路跟着自己和不弃来的?如果真是这样,他没道理不救不弃。
      他心一横便对衙役说:“能否麻烦老哥通报一声,告诉随郡王侍卫一同进府的那位东方公子,就是江南朱府有人找他。”
      一锭银子在袖间滑过去。那名衙役很痛快的应了。
      朱寿在外翘首盼了半天,东方炻出来了。见到朱寿,柳叶眉微蹙,倒似朱寿还愁。“三总管找在下有何事?”
      朱寿挤出笑容道:“东方公子,你可曾知道我家孙小姐的下落?”
      东方炻故作奇怪道:“我怎么会知道她的下落?她又不是我什么人?”
      朱寿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苦,暗骂东方炻在这时候落井下石。想到不弃,他笑得逼?还难看:“在下与孙小姐在龙门山走失。得知今日马大胡子被全歼,东方公子既然能进得府衙,可否替在下打听下。官府是否从马大胡子手中救得人出来?”
      东方炻露出满脸惊诧与焦急,狠狠的跺着脚道:“她不是去望京了吗?怎么跑西楚州来了?这可怎么是好?听说关将军的人马是从马大胡子手里救得人出来。但是没听说救出来的人有小姑娘啊?都是被马大胡子掳去准备要赎金的商人。
      啊,她没被马大胡子掳走,不会是在戈壁上出了什么意外吧?朱珠不会武功的呀!三总管,你怎么就把她弄丢了呢?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他又急又气的说了一通,朱寿越听心里越凉,想起自己不仅弄丢了不弃,竟连她的生死都不知道,扬手狠狠的扇了自己一耳光。
      这一掌扇得贼狠,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东方炻噍在眼里,因不弃被莲衣客救走的怒火总算消了些。
      朱寿失魂落魄喃喃念着:“我怎么见老太爷去,我怎么有脸回朱府去……”这些天的担惊受怕,刻意回避与极度失望涌上心头,朱寿蹲下来抱着头悲从心来,号陶大哭。
      一个胖子,抱着头蹲地上哭不是很滑稽。问题是他是朱府的三总管,赌遍江南无敌手的赌中圣手。东方炻越看越有趣,圳、哧笑出声来。他指着朱寿笑得几乎喘不过气。
      朱寿愤怒的抬起头,胖脸上还挂着泪痕,大喝一声:“岂有此理!”竟一掌向东方炻拍过去,把悲伤与愤怒通通化成了拳脚。
      东方炻扭开身,大笑道:“别打别打。你想找回你家孙小姐吗?这事我能帮你!喂!你再打我就不帮你找她了。”
      朱寿停住了手,眼里又升出希望来。神秘人一家神通广大,也许东方炻真的能找回不弃来。
      他警惕的看着东方炻道:“刚才东方公子还说不知道孙小姐的下落,怎么转个身就变了?”
      东方炻哼了声道:“你曾经参与绑我给她解毒。你亲手喂了一碗高级春药给我喝。我不过说几句话骗骗你而己。谁知道你这么容易上当?把你急哭了,我心情也好了。”
      朱寿被他一番话又气得涨红了脸。但只要不弃能好好的回来,让他做什么都行。包括压抑住被东方炻嘲笑激起的愤怒。朱寿盯着东方炻没有再说话。
      东方炻眼球一转,笑得贼兮兮的:“她呢,没被沙匪掳走。却是被另一人掳走了。要我出手救她可以。不过,你得写份委托书。你家孙小姐避我跟避贼似的,我怕她不相信我,不会跟我走。”
      朱寿点头:“没问题。”
      东方炻柳眉扬起:“在商言商,找个保镖也要付酬金。要我去救你家孙小姐,也要付我酬劳。”
      “只要东方公子能找回小姐,银子不是问题。”
      “我……收的比较贵。”
      “多少?”
      东方炻比出一根手指头:“一百万两。”
      朱寿张大了嘴。
      东方炻闲闲的说道:“请不起就算了。反正她和我也没有关系。我犯不着为她四处奔波去冒险。不知道她被那个采花贼擒走这么些天,会不会早被卖进青楼了?”
      朱寿一激灵,咬牙道:“好。一百万两就一百万两。”
      两人当即在府衙外寻了个写状纸的摊,写下约书。
      东方炻仔细看了遍约书读道:“只要朱珠完好无损的回来,朱府付东方炻现银一百万两。绝不食言。否则朱寿自断一手。不错不错。酬金请先付一半!”
      朱寿愣了愣,摸了摸怀里的银票。他荷包里加上和不弃一路赢来的银子也只有几十万两。四海钱庄石城分号里的银子他不敢动。要是东方炻拿了银票把钱庄里的银子一次性提完,士兵的银票兑不出现银,朱府的麻烦就大了。
      他略一沉思道:“明日我付东方公子五十万两定银。还请东方公子速救孙小姐。”
      朱寿转身就走,方向正是销金窟。
      东方炻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他喃喃说道:“朱丫头,你敢跟着莲衣客跑,我要你把赚的银子番倍吐出来。除非我不要你,你想还银门儿都没有。”
      她当然会完好的回来,她和莲衣客这么亲热,他难道会伤害她?东方炻想到这里,又一阵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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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涯在线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07:35:56 |只看该作者
    吃醋的后果很严重
        石城中一处宅院内,不弃坐立不安。从小身体好,养了两天就恢复了精神。
      她只记得看到一队人马,自己扬起金牌后就晕过去了。
      醒来之后就到了这座院子。陪看她的是陈煜的侍卫小六。
      小六审贼似的问她怎么会有那块东平郡王的牌子。不弃便高兴起来,她运气不错,真遇到了陈煜的人。她原原本本把经过给小六说了,一再强调陈煜受了重伤。
      “遇到你之后,我们的人都追进石林去了。你别胡掐哈,我家少爷怎么可能死。”小六瞟了眼不弃。
      这处宅院是陈煜才买下不久。院子里没有请下人。小六因为有家传医术所以被韩业留下照顾不弃。他现在能烧点热水喝就不错了,饭菜都是从外面买来的现成吃食。所以不弃还穿着那身青布棉袄,头发也没洗,蓬头垢面像极了小叫化。
      小六心想,也许是少爷善心发作从沙匪手里救她时受了伤。受伤有什么稀奇?少爷独自一人掠下十万大山悬崖时,所有人看傻了眼。有这种功夫,受了伤也绝不可能死的。
      “不死就好。”小六的话让不弃安慰不少。现在她就盼着侍卫们能找到陈煜,他能安然无恙。
      不弃知道四海钱庄在石城有分号,陈煜的事她急也无用,但她再不给朱府递信,府里的人就急死了。如果朱寿真的如东方炻所说离开了龙虎寨,那么他应该也到了石城。
      “小六哥,我已经没事了。我这就走了。东平郡王平安回来的话,你告诉他我在四海钱庄。”
      “不行,你不能走。”
      “为什么?”
      小六脸一板道:“我家少爷没回来之前,你哪儿都不能去。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也许令牌不是少爷给你的,是你抢来的呢?”
      不弃被他的想象力逗笑了。小六比她也大不了两岁,长了张娃娃脸,板起脸的模样看起来像小大人。“好吧,我在这里等他。不过,我家里人会担心我。麻烦你去四海钱庄找一个叫朱寿的人?替我传个信,报个平安。”
      小六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
      “我说,我是江南朱府的孙小姐,你替我去四海钱庄报个讯而已。四海钱庄你认识么?总不是沙匪开的吧?我已经失踪很多天了,家里人会很着急。”不弃尽量放柔了声音与小六沟通。
      “你这模样会是江南朱府的孙小姐?别骗我的。再说,四海钱庄是朱府开的不假,谁能保证里面的人有没有和沙匪勾结?”小六没好气的回道。他知道陈煜带了六名侍卫到苏州,好象就是监视江南朱府。他哼了声,湖鱼已经死了。江南朱府定有古怪。
      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把这个消息说给不弃听的。
      不弃也不方便告诉小六太多。嘴说干了小六像块石头般固执,把她郁闷得快得内伤了。这时小六竟一把拽着她的胳膊拖了她进屋,把门反锁了。“免得你跑。等着吧,少爷剿了匪就回来了。”
      不弃气得拍着门大骂:“陈煜你家的侍卫笨得像猪!”
      小六火了:“你敢直呼我家少爷的名讳?!”
      不弃哼了声道:“他全身都被我剥了个精光看了个精光,他是我的人!喊他名字有什么大不了的?”
      小六吃惊地张大嘴,再合拢,咔吧一声咬住了自己的舌头。他痛得猛然吸气,大着舌头说道:“你再敢胡说,少爷回来我亲自拿扳子打你!我家少爷怎么看得上你?灰不溜秋的,也不知道是从哪处土旮旯里钻出来的小叫化!”
      等我洗澡沐浴再换身华丽的衣裙让你瞪掉眼珠子去!不弃心里这样想着,脸上笑容更深。她看着门缝外气歪了鼻子的小六笑嘻嘻地说道:“姑娘我其实是襄了泥的珍珠,洗一洗整间屋子都会发光!”
      “你胡说!你再洗也不会比明月山庄的柳姑娘美!”
      陈煜的侍卫认识柳青芜?不弃突然想起明月山庄所在的南昌郡和东平郡相邻。小春亭上的一幕又回到了眼前。当时陈煜不知道和自己是兄妹,难道那个柳青芜演戏演认真了想钓他?不弃下巴一扬不屑的说道:“柳青芜?姑娘甩了她一巴掌现在还觉得痛快!”
      那么美的柳姑娘会被这个脏丫头甩了一巴掌?小六像是自己受了侮辱,愤愤然地说道:“我家少爷长这么大只对柳姑娘一人温柔过。柳姑娘救少爷受了伤,少爷待她如珠如宝,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疼。你这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别是得了失心疯吧!”
      不弃气得对着门狠狠地踢了一脚“他敢对柳青芜好,看我以后再理他!”
      “哈哈!吃醋了吧?谎话被戳穿了吧!我家少爷替柳姑娘接骨。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少爷和她有了肌肤之亲当然要对她负责!只会对她温柔!”小六高兴得眉飞色舞。
      不弃心里更气,干脆大笑起来:“他喜欢柳青芜我让他娶她当二房!这办法好,我正愁没机会找柳青芜报仇呢。她要进了门,以后我天天让她给我端洗脚水!”
      两人争锋相对吵嘴的时候,侍卫统领韩业匆匆走了进来,才听到两句眉头一皱喝道:“小六,你舌头什么时候变长了?!”
      小六跳了起来,委屈地不敢吱声。
      “你把人家锁屋里做什么,开门!”
      小六扮了个鬼脸嘀咕道:“算你运气好!”
      他掏出钥匙开了门,韩业走进屋就看到不弃抄着手横眉冷对。
      韩业虽然不知道陈煜和不弃的关系,却从陈煜的神色间知道他对不弃的重视。语气也格外恭敬:“委屈姑娘了。我家少爷受了刀伤,估计晚一点就回石城来。”
      不弃心里虽气,听到陈煜受了刀伤也不免关心:“伤势可重?”
      “东方公子道失血过多,无大碍。”
      不弃又是一惊:“东方炻怎么和他在一起?”
      “看少爷的意思,他不想让东方公子知晓姑娘的下落。”韩业斟酌着语句说道,“姑娘不若在这里再住几日,少爷身体好点就会来见你。”
      不弃想了想道:“我迟早会在石城现身。东方炻迟早会见到我。你转告东平郡王,我心里挂念家人,先回四海钱庄去了。”
      她是江南朱府的人?韩业犹豫了下道:“姑娘还是再等等,少爷脚程快的话,下午就能到石城。等问过少爷姑娘再走不迟。”
      “不用了。你把我的话转告他,他就会明白。”
      韩业摇了摇头道:“这事我不能作主。还是等少爷回来再说吧。再委屈姑娘一晚。”
      门又被锁上,不弃不再叫骂,躺在床上不吭声。
      她知道自己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陈煜在未时回来。有侍卫匆忙来了院子,韩业和那名侍卫一起离开了。小六兴奋坏了,在屋外走了几圈突然问道:“你想吃包子么?我去买。”
      不弃大声说:“要吃!”
      小六嘿嘿笑着借着买包子的机会一溜烟出去了。
      不弃翻身下床恶狠狠的说:“我不走,是我不想走。现在姑娘我不想见你了!”她从头上拔下发簪,从门缝中往外看了看,摸着挂锁几下捅开,又原样锁好。大摇大摆的走了。
      韩业赶到知府衙门后院时,陈煜已清醒过来。问了不弃的情况,又问了东方炻在哪儿。听说东方炻已经离开知府衙门,留下话说去销金窟玩玩。他披衣起床,叫了名侍卫守在房门外。带着韩业悄悄离开了知府衙门。
      韩业原本担心他的伤势。陈煜道:“无妨,外伤而己。”
      话是这样说,脸色依然苍白,神色间有压抑不住的急切。韩业不免暗暗疑惑朱府那位小姐的来头。他也不敢多问,陪了陈煜穿街走巷绕进了宅院。
      小六找到侍卫问了情况,听到剿匪的精彩处多聊了几句。买了包子回来后,屋里没反应,他独自坐在台阶上吃着包子继续吹陈煜和柳青芜如何浓情蜜意,只道屋里的丫头气得不说话了。正得意洋洋时,看到韩业陪了陈煜进来。
      小六兴奋的跳起来道:“少爷,我正想去瞧瞧你的伤势呢。我再给你瞧瞧?”
      陈煜微笑道:“外伤而己。开门。”
      小六开门时嚷了一嗓子:“丫头,我家少爷来了!”
      推开门,门里没有人。他眨了眨眼,在屋子里找了一囤,床下没有,床后搁马桶的地方也没有。小六挠了挠头,回头见陈煜脸上笑容僵住,一手撑在了门框上显是气得不轻。
      “这门锁还是好好的……”小六嘟囔了句,突然想起来了,“这丫头贼头贼脑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她肯定会开锁,趁我去买包子的时候跑了!”
      陈煜吸了口气镇定的问道:“她有过想走的意思?”
      韩业见他面色不善赶紧回道:“朱姑娘说她迟早会在石城现身。东方炻迟早会见到她。她说心里挂念家人,想回四海钱庄。我想着等少爷回来再说,这才留下她来。”
      不弃怎么会不等他?她就算会开锁,也不会不等到他来就走。可是如果有人掳走她,会有什么人能查得到她的下落?陈煜心里又一阵紧张,皱了眉道:“东方炻说他去了销金窟?”
      “是。”
      陈煜说道:“去销金窟!小六,你去四海钱庄一趟,问问他家孙小姐回去没有。有情况赶紧回报!”
      小六愣了愣,韩业一巴掌拍在他头上骂道:“看个人都不会!朱小姐若有个意外,回头我看我不大板子打得你屁股开花!还不快去!”
      小六哆嗦了下,心道坏了。一溜烟跑了没影。
      陈煜唇边淡淡漾开一丝苦笑。他和她见上一面怎么就这么难?
      韩业小心的问道:“咱们在苏州府留下的人是为了朱小姐?”
      陈煜嗯了声,迈步往外走,脚步竟比来时走得更急。
      韩业不觉一怔。想了半天,只记得一张脏兮兮的脸和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
      他心道若是朱小姐有个什么意外,小六的罪就大了。脚步紧跟上陈煜低声说道:“少爷的伤还没好全,我去弄乘轿子。”
      陈煜淡淡地说道:“骑马去。”
      韩业不敢再耽搁,施展轻功直奔外面的车马行。不多时赶了辆马车来。他低下头不敢看陈煜,轻声说:“少爷有伤。销金窟离这里不远。”
      陈煜轻轻叹息。
      入夜后销金窟楼外串串红灯笼燃起,里里外外灯火通明,把二层小楼装饰得流光溢彩。
      玉夫人做生意很会揣摩客人的心思。门口一溜穿绿色精干短襦的清秀小厮。
      不论是贩夫走卒还是达官贵人一律甜甜喊爷。态度谦恭,绝无半分怠慢。让你赢了开心,输了也会觉得舒心。
      楼下堂厅热闹非凡,进来之后,又有着粉色襦裙的丫头迎上来引路。这些丫头极会看人,该把哪种人引向哪种规格的赌桌极有分寸。少不得有色迷迷的人揩油,丫头也不恼,娇嗔几句便对付过去。
      陈煜和韩业踏进赌坊,便有一名俏婢迎上,福了福道:“二位爷可是初次来?”
      陈煜微笑道:“我想找位东方公子,不知他在哪处发财?”
      俏婢眼里闪过丝歉意道:“二位爷原来是寻人的。销金窟杜绝寻仇滋事,也怕众位爷府中的夫人们来闹事。所以定下规矩,前来寻人的一律回绝。二位爷见谅,奴婢不方便替二位爷找人了。”
      陈煜目光一冷,提起内力大喝一声:“东方炻,你在哪里?!”
      这一声吼得堂中烛火微微晃动。当下便有人觉得庄家是因这声突如其来的大吼摇骰子时手颤了,这才让自己输了钱。赌徒输了总会找很多外因,绝不会先怪自己手风不顺。当下好些人不满地瞪向二人。
      陈煜心里着急,根本不想隐瞒身份,眼睛瞟了眼韩业。后者手中亮出东平郡王的金牌,不屑的看着愤怒的赌客们。
      金牌一亮,庄家举着瓷骰盅不再摇晃。赌客们目光阵阵呆滞。
      当中有当兵的,大致知道上将军极推崇东平郡王。有衙门里的人,知道知府大人特意腾出房间请东平郡王住下。余下的商人百姓更不敢和一位郡王斗。莫说东平郡王吼得声音大了点,就算带了侍卫把销金窟砸了,知府大人和上将军难道还会替销金窟出头。
      “本王只是寻人。各位继续。”陈煜微笑着说了声。
      赌客们机械的回过头。眨眼工夫,赌局继续,喧嚣继续。
      站在陈煜面前的俏婢脸色骤变,躬身行了礼后勉强笑道:“奴婢见过郡王爷。奴婢这就去请玉夫人。”
      陈煜摆了摆手道:“不用了。引我们上楼吧。”
      东方炻此时正趴在栏杆上对他招手。
      二人上了楼,东方炻贼笑着凑近陈煜道:“郡王爷好威风,在下都不敢吭声了。赌客们不敢对郡王不敬,在下若被认出来,没准帐就找在下算帐了。”
      陈煜笑道:“东方公子独自享乐,把我一人扔在知府衙门里,未免有些不仗义。”
      东方炻面露委屈道:“在下还不是想着郡王有伤需要静心休养。”
      陈煜见他在销金窟,不免又担心东方炻在石城另有手下掳走不弃。他正想寻个话题试探他,东方炻笑道:“郡王来了也好。正好今晚有场豪赌。郡王来了便请做个中人吧。”
      他引着陈煜进了一间厢房。房中摆看张墨绿丝绒包边的赌桌。有两人分坐在赌桌两侧。
      陈煜在苏州府暗中见过朱寿,心里惊诧。再看到赌桌另一端娉婷站起位美貌夫人。
      玉夫人裣衽微礼:“妾身见过东平郡王。”
      东方炻引见道:“这是销金窟的掌柜玉夫人。这位是江南朱府的三总管,号称赌中圣手的朱寿朱总管。”
      朱寿对陈煜拱了拱手见过礼,冷冷说道:“东方公子,我和玉夫人豪赌关你什么事?你当是在演出好戏吗?”
      东方炻笑嘻嘻的说道:“玉夫人是我家的掌柜。销金窟是我家的产业。你闲刳销金窟赢我的银子,我怎么能不关心?为示公平,东平郡王在,正好请郡王做个公证。”
      朱寿呆了呆,销金窟是东方家的产业?难不成随州他和不弃卖风水大转盘的一两赌坊也是他的产业?他瞬间有种上当的感觉。“玉夫人,你知道我是江南朱府的人,所以才邀我赌一百万两银子?”
      玉夫人妩媚一笑:“公子说,朱总管的风水大转盘一年要从一两赌坊赚走几十万两银子。公子生怕朱府会攒够银子,妾身只好想请三总管赌一局,赢一点回来。”
      朱寿冷哼一声道:“我不赌了。”
      东方炻笑道:“不赌也无妨,我收不到定银和三总管的约书便作罢!”
      陈煜听得云山雾绕,不知道朱寿和东方炻之间有什么约定。
      朱寿踟蹰半天,突朗声笑道:“好,我就见识一下玉夫人的赌技!郡王既然来了,便请做个中人如何?”
      陈煜含笑应允。
      几方坐定之后,荷官拿出了副白玉雕成骰子请双方验过。
      朱寿握了骰子在手,便知货真价实,没有灌铅,手感极好。
      “一人轮一庄。十万两一掷。大吃小。”
      朱寿同意。
      玉夫人拿过骰子往桌上一抛。白玉骰子在墨绿丝绒上骨碌滚动,殷红的点数飞快的翻动。一掷十八点,通吃的豹六。她微笑着看着朱寿。他不用掷就输了。
      陈煜眼瞅着玉夫人手腕轻扬,心里暗叹这个女人好腕力。以这种方式赌,两人多半会是平手。他想不出朱寿怎么赢。也想不出玉夫人如何赢。
      朱寿面不改色的拿起骰子也随手一掷。轻轻松松掷出了十八点。
      这回陈煜看出来了。朱寿掷的时候用了暗劲,这幅骰子再到玉夫人手中时,骰子有了裂纹,掌控不力就掷不出十八点。
      这样比下去,比的就不再是掷骰子的技术了。
      果然玉夫人只掷了个十七点出来。她似乎有点意外,嘴角噙了丝笑望着朱寿。两掷算是扯平了。
      她拿着骰子道:“如此扔下去怕郡王瞧着闷,不如就一把如何?”
      朱寿正要点头,门口脆生生响起一个声音:“寿总管!”

      三方对峙
        朱寿一激灵,机械的回头,心里又惊又喜,又是感慨。一颗心悠悠荡荡,几乎疑在梦中。
      不弃俏生生立在门口,身后跟了七八个护卫,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她。
      她梳洗一新,外面披了件白狐皮的袭皮斗篷,露出里面珍珠白的衫子。那件衣衫甚是华丽,衣襟袖口裙边都有精致绣花。腰带的花饰以珍珠攒成,错落缀着红玉.勾勒出纤腰细细。
      又黑又长的青丝垂及腰间,一半挽成了髻儿。头上插了支玉风钗,钗头镶了颗又圆又大的东珠。耳饰也是两粒珍珠,上下的珠光映得脸上肌肤莹润不己。
      珠光宝气难掩一股清纯之气。像翠竹吐青,初春草绿。
      她目光微微在房里一转。朱寿觉得不弃在安慰他,东方炻觉得不弃的目光里飞出了刀子,韩业觉得不弃的目光中分明有丝嘲讽。陈煜却觉得不弃压根没有看她。只有赌桌对面的玉夫人实实在在的收到了不弃的注视。失神之余竟然忘记了自己是销金窟的掌柜。
      陈煜还是头一回见不弃这么隆重装扮,一时之间和脑子里那个脏兮兮可怜兮兮的人有点对不上号。
      韩业倒吸了口凉气,低下了头。心里一阵翻江倒海。朱府孙小姐竟然是……花不弃!在王府他远远看到过她,那时还是未及笄的小姑娘打扮。今天装束变了,头式变了。但他不会忘记王爷过世前挂在书房里的那幅画。她从前那画中女子眼睛神似,今天却足足像了七八分。韩业不知道花不弃并非陈煜的妹妹,王爷的女儿。但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家主子极紧张朱府孙小姐。
      陈煜瞟得一眼,心便跳了起来。他强摄心神将目光移向了东方炻。让他极不痛快的是这厮像捡了个宝似的,笑得合不拢嘴。最恨的是柳叶眉下的眼睛,肆无忌惮地盯着不弃滴溜溜地转,一副饿狼见了羊似的。
      陈煜猛然站起身,两步跨到不弃身前,捧起了她的脸。他用比东方炻还嚣张专注的目光仔仔细细的看着她。
      不弃吓了一跳,想躲闪却又转不开头,只得回望过去。
      他的眼睛是磁石,吸引着她努力想看个清楚分明。但他眼里的神情不是深情,不是思念,只一味得幽深。让她越看越觉得看不真切。
      这霎那不弃身后的护卫拔马出鞘。朱福一掠而至,手已抓向陈煜的肩头。东方炻的柳叶眉变成了小飞刀。
      再是郡王,这动作也叫轻薄!
      陈煜开口,声音里带了丝惊疑,又带了丝不确定:“花不弃?你是花不弃?”
      朱寿停了手,护卫们以他马首是瞻,迟迟疑疑,紧紧张张的盯着失态的东平郡王。
      东方炻眉梢一扬,想起陈煜还不知道不弃进了朱府的消息。
      若不是长年玩变脸,不弃肯定会忍不住喷笑。她眨了眨眼,见陈煜摸着她的脸不肯松手。她暗骂陈煜表面端庄,骨子里一样的色。借着表现惊诧演一出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戏码揩她的油。两片红晕情不自禁地飘上脸颊。
      他背对着门,高大的身材自然挡去了身后众人的窥视。陈煜满意的摸着不弃的小脸蛋儿,对东方炻目光的不悦终于烟消云散。
      这样就可以让我不生气?不弃适时的眼睛一瞪,似才反应过来,伸手就要拍开陈煜的手掌。
      陈煜哪肯放过她。双臂一揽抱了个实在,闭上眼睛下巴在她发间轻轻摩挲着:“不弃,你没有死……父王总算可以瞑目了。”
      这个借口找得让不弃真想狠狠的踢他一脚。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他这么不要脸的!明明想抱她,却硬生生的演出一幕别后重逢的惊喜来。
      东方炻眼里神色变幻不明。陈煜看上去像是第一次见不弃,他真的不是莲衣客吗?他知道不弃是莫老头的女儿吗?他懒得再去深想,哈哈大笑道:“恭喜郡王重新找回了妹妹!看来在下与郡王着实有缘。炻实在没有想到,不仅能和郡王一战为友,还能做郡王的妹夫!”
      不弃又一次在肚子里暗骂,东方炻你也是个不要脸的!
      陈煜皱紧了眉,握住不弃的肩,脸露惊疑道:“不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会活了?你怎么又成了朱府的孙小姐?你和东方公子几时又有了婚约?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肩膀上的手在微微用力。不弃又一阵暗骂,现在只能把柳青芜的事抛到脑后,把戏演到底了。
      她眼睛微红,轻声道:“这中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一时之间说不清楚。我与东方公子之间只有一份家族定下的契约。却不是婚约。”
      陈煜哦了声道:“无妨,我有时间听你慢慢说来。父王生前疼你,临终前一直念着对不住你。有什么事尽管告诉我,以后我会照顾你。”
      不弃重重的点头,扬起下巴道:“寿总管,我回来了。你用不着成天泡在赌场消磨你的内疚。与玉夫人打了平手,赌下去要分个输赢恐也困难。这就走吧。”
      东方炻心里蓦得有了怒气。这丫头是跑来西楚州找靠山的?他冷冷说道:“慢!朱丫头你要和东平郡王叙旧我自然不会拦你。朱寿么?要么留人,要么留下手来。”
      他从怀里拿出那份约书一扬。
      朱寿当即苦了脸。知道自己上当了。
      不弃拿过约书看了又看。见东方炻嘴角微翘一副小人得志的神色。她把约书往桌子上一扔说道:“什么才叫完好无损的回来?”
      “朱丫头,你身上有伤?”
      “没有。”
      “那就叫完好无损的回来。”
      不弃皱了皱眉,突然长叹一声道:“我已非完璧……也叫完好无损?”
      陈煜一口气息不均呛得咳嗽,牵动着背上的刀伤竞有些站立不稳。韩业赶紧扶着他坐下。陈煜指着不弃半晌说不出话来。
      朱寿已经傻了,呆愣着不知如何是好。
      东方炻却气得脸阵红阵白,突张狂大笑起来:“朱丫头,你若是成了莲衣客的人,我会将他的肉一寸寸撕了喂狗!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罢手!玉夫人,替她验身!”
      玉夫人缓缓说道:“是,公子。”
      不弃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如春花怒放,她笑咪咪的说道:“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只是问问,怎么才叫完好无损。我原来是想跟了莲衣客的,可惜,现在要多考虑考虑了。”
      陈煜听了一怔。
      这时小六自门外冲进来,突看到屋里一堆人,讪讪的闭上了嘴巴。
      韩业喝道:“少爷的伤还没好,你跑哪儿去?过来替少爷瞧瞧。”
      小六盯在屋里的那个少女身上。他赶到四海钱庄,听钱庄的人说孙小姐带了人去了销金窟。这位小姐就是朱府的孙小姐?可惜不弃背对着他,他想看看是不是那个脏丫头,却只看到一个背影。
      “小六,不用瞧了。回府再休养吧。”陈煜摆了摆手。
      他坐在一旁,早有赌坊的小厮奉了热茶。陈煜端起杯子淡笑道:“不弃,话不能乱说。女子名节最为重要。你若与莲衣客真有了什么,我会替你作主。”
      不弃回头瞪他一眼道:“用不着!我和他什么事都没发生!我现在对他不满得很!看他极不顺限!我现在才发现他这个人看上去是正义大侠,其实一肚子坏水,奸滑无比!”
      她回头时小六一下子张大了嘴巴。韩业却低下了头。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明白,少爷对花不弃不是冲着王爷的情分,倒真是看上她了。
      东方炻转怒为喜,兴高彩烈的说道:“朱丫头,你和他闹翻了吗?”
      “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了。他既然一肚子坏水,奸滑无比,显然是对你不好了。对你不好你就不用惦记着他了。你没有心上人,朱府也没有那么多银子还我。你还不如嫁给我。不用还钱,连同这一百万两一起,一两银子都不用还。还能找到一个疼你的相公。你不觉得很划得来?”
      不弃白了他一眼道:“我在你眼里是随便拉了去抵债的牲口?我说了还,就一定还。”
      陈煜好笑的听着两人斗嘴。从前在苏州没了解到的情况仿佛渐渐的明了起来朱府和东方家先祖签了份契约,这份契约约定朱府要还东方家的银子,还不了钱,不弃就要嫁给东方炻。
      能让朱府还不起的钱必是个惊人数字。东方家的生意做到了大魏国最边远的重镇石城。陈煜心里对碧罗天的疑惑更重。
      不弃瞪他的眼神让他明白,中间一定有什么事发生。她明明就是生他的气。
      陈煜喝着茶,看到小六一副魂不守合的模样,想到东平郡王府里的柳青芜,大致明白了几分。
      他轻咳两声道:“不弃,这中间缘由我听得糊涂了。回头你细细说与我听吧。东方公子,我不清楚你与朱府之间的事情。今日能见不弃,这一百万两我替她还你。玉夫人,你的一百万两银子的赌约还作数吗?不若由我和你赌一局。”
      东方炻愣了愣。不弃对莲衣客态度大变。陈煜又站出来想赌一把替朱府还上一百万两银子。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自己小气。
      他哈哈大笑,将约书撕得粉碎道:“东平郡王认回妹妹是大喜之事。朱小姐平安无恙的逃脱莲衣客的魔掌回来是喜上加喜。在下不过是和三总管开个玩笑罢了。约书作罢,皆大欢喜!”
      此人收放自如,心胸倒也不小。陈煜暗赞一声东方炻懂得拿捏分寸。若他坚持要朱府还一百万两,或则砍了朱寿的手。不弃对他的恶感只会加重。
      他呵呵笑着又拍了东方炻一记道:“我便知道东方公子不是这般小气之人。
      不弃,谢过东方公子随我回去吧。心里有些疑虑不说明白我怕夜难成眠。”
      听到陈煜一语双关的话,不弃暗哼了声想,要让我问出你和柳青芜有什么,看我怎么收拾你。
      东方炻这时凑过来低声下气地对不弃说道:“你住四海钱庄么?我明儿来找你。石城有许多好玩的,我带你玩去。”
      不弃板着脸道:“你不砍寿总管的手我很感激。我怕与你出游,你随便再下个套,他的手又保不住了。寿总管,咱们走!”
      朱寿一直耷拉着脑袋,苦了脸跟在她身后出了房门。
      陈煜扶着韩业的手站起身道:“东方公子,我最多在石城耽搁两日便要回东平郡。如有兴致,不妨来东平郡一游。”
      东方炻拱手道:“一定前来郡王府叨扰。今日之事叫郡王见笑了。朱丫头对我没好脸色看,可惜我就喜欢看她这样子。”
      陈煜笑道:“不弃性子倔强,最是护短不过。东方公子真想得她芳心,怕是不易。”
      东方炻瞟了眼不弃的背影压低声音道:“郡王替小弟邀她至东平郡?”
      陈煜差点笑出声来,点头道:“甚好。我正有许多事情疑惑不解。久别重逢,不问清楚,实难面对九泉之下的父王。”
      一行人离开之后,玉夫人这才淡淡的开口:“公子,你真喜欢上朱府的丫头了?”
      东方炻端了杯茶舒服的坐下道:“夫人怎么看?”
      玉夫人冷冷说道:“信王爷生前看重那丫头,王妃却是因王爷移情别恋忧郁而亡。东平郡王在望京还有三个妹妹,犯不着对她这么好吧?何况,她并非王爷亲女,是莫百行的女儿。东平郡王无论从哪一点看,都不应该对她关心备至。”
      东方炻呵呵笑道:“是啊,最关健的是,我收到望京城的线报。望京守备公子元崇的好友,正是东平郡王。而元崇在苏州不惜替莲衣客出头。他和莲衣客也是好友。我到了西楚州,莲衣客就出现在石林杀沙匪。我进沙漠,东平郡王也进了沙漠。唯一让我想不逦的是不弃被莲衣客带走,东平郡王却是独自一人。纵然让我怀疑他是莲衣客,却拿不实在。如果东平郡王真是莲衣客,我不得不佩服他了。今天他演的戏实在演得太好。”
      玉夫人莲步轻移,走到东方炻身前,目光突然转柔:“明月已经回去了。她把明月山庄交给了柳青芜。公子去东平郡也去瞧瞧她吧。她也在郡王府。”
      东方炻呵呵笑道:“东平郡王府倒是热闹。我知道明月夫人的心思,可是,现在我却不想让明月山庄成为朱府筹银的钱袋子!”

      马车私语时
        与时同时,先陈煜一步出了销金窟的不弃钻进轿子,掀起轿帘往后瞟。她看到小六的身影踏出门来,放下轿帘喝了声:“回钱庄!”
      朱寿与八名护卫环护着轿子便要起行。
      这时陈煜的脚步已迈出了销金窟,眼底一抹淡笑,低声对韩业说:“拦下。”
      韩业足尖一点,快步赶上,拦在了轿前。他此时的态度更为恭敬,抱拳道:“花小姐,我家少爷请你过轿一叙。”
      不弃冷冷的拉长了声音说道:“你找错人了。这里没有花小姐。我姓朱。我与东平郡王又不是一个爹生的,孤男寡女同处一轿与礼不合。”
      韩业心道你连已非完璧都好意思说得出口,同处一轿算得什么?他也不多说,只挡在轿前不肯让开。
      “寿总管,护卫。九个人拦不住对方三个人,其中还有一个受了伤的。以后就不用在朱府混饭吃了!”现在东方炻不在,不弃就想给陈煜脸色看。她一想到那个小六说的事,就窝火。
      轿子抬起,八名护卫与朱寿迅速散开。腰刀出鞘直指韩业。
      小六见势不妙,也拔出刀来想去助阵。
      朱寿对韩业拱手道:“对不住了,在下的饭碗要紧!”他郁闷了一整晚,一直不敢看不弃。这会儿说什么也要将不弃的命令执行到底。
      这时陈煜远远的喝了声:“韩业回来。”他瞟了眼小六道,“你去告诉朱家小姐,让她收拾好行装,明天一早随我的马车回东平郡。”
      小六应了声,一溜烟跑过去对不弃说了。不弃心想,好啊,你不低声下气搬块搓衣板跪了认错还敢摆郡王的派头?她哼了声阴阳怪气的对小六说:“回去告诉东平郡王,小姐我不去!”
      小六一愣,心想郡王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一个有钱的商贾之女罢了。他正要开口讥讽回去。突想起陈煜对不弃的态度很有问题。这个脏兮兮的丫头居然洗了个澡真的满堂生辉了。多了个心眼的小六继续顺着思路一深想,脸白了。不敢再还嘴,一溜烟回去原话转告。
      此时陈煜已经上了马车,示意赶车的韩业跟上不弃的轿子。
      一辆马车一辆轿子就这么一前一后缓慢的前行。
      朱寿当然知道陈煜认出了不弃。他心里暗自惴惴,信王爷死了,这事总要向陈煜说清楚才是。眼睛两边看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你告诉朱小姐,明天马车辰时到。辰时三刻她不上马车,就是藐视本王,可治她大不敬之罪。”陈煜淡淡的吩咐道。心想这丫头傻到吃柳青芜的醋,像翻了壳的螃蟹乱挥爪子,竟然一个人开了锁跑了,也不怕再出事。不给她颜色瞧瞧,会把自己折腾死。
      他背上伤口痛,进了马车已疲倦之极,靠着软枕听小六又带什么话回来。
      果然,小六两步跑近马车回道:“少爷,朱小姐说……”
      “嗯?”
      “随便,爱咋咋滴!”小六很不忍心的重复了一遍不弃的话,还学上了她的语气。
      陈煜深吸了口气,觉得头痛。他敢怎么做?还有一个东方炻看着呢?总不能真把她索了下狱,或是几十扳子打下去教训吧?他无奈的说道:“你去告诉她.
      ……只让她一个人听见……嗯,人是你守丢的,你给我找回来。”他低声说了句话。
      赶车的韩业听见了,嘴角一阵抽搐。
      小六眨了眨眼,见轿帘一放,自家少爷缩了回去。他目光呆滞的移动脚步,急步走到不弃轿前轻了轻嗓子说道:“朱小姐,我家少爷有句话,只想你一人听见。”
      不弃掀起了轿帘,轻蔑的看着小六。
      小六被她浑身的珠光宝气逼得双颊绯红,心一横含糊说道:“少爷刀伤发作,疼得晕过去了。”
      不弃扑哧笑出声来,斜着眼睛瞟着身后陈煜的马车慢条斯理地问道:“他让你告诉我,他疼得晕过去了?”
      小六呆住。这人疼晕了还能让他来传话?他瞟着陈煜轿帘紧垂的马车都快哭出来了:“朱小姐,我求求你了。是我说错话了,你原谅小六这贱嘴行不?你要不过去,少爷怒起来会几板子打烂我的屁股!”
      轿子缓缓前行,朱寿紧护在轿子旁边听了个真切。他上了东方炻的当,一直不敢吭声。此时见陈煜的马车不紧不慢的缀在身后,见小六求不弃求得辛苦,他忍俊不禁的笑了。他无比佩服不弃,在望京城混得让东平郡王也拿她没办法。连苦肉计都想出来了。
      不弃叹了口气道:“落轿。”
      轿子停下,马车赶了上来。小六狗腿的往地上曲膝一跪,便要不弃踩着他的背上马车。
      不弃拍拍他的肩弯下腰低声在他耳边说道:“你给记好了,你欠我一个人情。将来我让你对付柳青芜的时候,你可不能推辞哦。”
      她双手撑住车辕跳上马车,回头见小六满脸傻痴痴的望着她,不觉嫣然一笑。掀起轿帘进了马车。
      韩业一鞭子抽在小六肩上,瞪了他一眼。
      小六回过神赶紧站起,跟在马车旁垂头丧气的想,自己该押大还是押小呢?
      柳姑娘清而绝伦,朱家小姐转眼之间由脏丫头变成了贵小姐。少爷对柳姑娘无微不至,体贴温柔。对朱家小姐软硬兼施,耍横装晕。究竟少爷喜欢哪一个?
      此时陈煜的马车慢吞吞的在前面走着。朱寿带着护卫抬着空轿子在后面跟着。护卫们神色间忿忿不平,觉得东平郡王拿权势逼了自家小姐上马车。朱寿却悠悠然的想,原来孙小姐讨厌东方炻是早在望京就看上了还是世子的东平郡王?如果世子相助,朱府还银的压力不就又小了些?
      各有各的心思,马车轿子在石城宽敞无人的大街上默默的前行。
      不弃进了马车,见陈煜笑嘻嘻的靠在软枕上瞧她。禁不住啐了他一口低声道:“好意思装晕!”
      陈煜望着她突道:“不弃,你今晚真美!”
      不弃愣了愣,不好意思的偏开头。两朵红云不经意的飞上了面颊。
      马车壁上镶着盏油灯,足够让陈煜将她脸上的羞态瞧了个清楚。他心里一动,伸出手道:“过来!”
      不弃扭捏的想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呢,她突想起柳青芜来,板了脸道:“你有别的女人抱,干嘛还要抱我!”
      “听小六嚼舌根子了?”陈煜的背心这时开始火辣辣的痛,他靠在软枕上没有动弹。心想小六你乱说一气,叫我来受闲气,回去你就等着屁股开花吧!
      不弃赌气的踢开他伸直的长腿:“哼,自己没做过,别人怎么会说?”
      陈煜叹了口气道:“这是有原因的……”
      “为什么?难不成为了皇帝家的破事要你以身相许色诱下套?”
      陈煜被她张扬的话吓了一跳,苦笑道:“我什么时候以身相许了?什么时候色诱了?”
      不弃眼珠一转:“那下套总是有的吧?”
      陈煜苦笑道:“对她下套也吃醋?”
      “哼!”
      陈煜不合的看着她,怎么也看不够似的。总觉得瞒着她也不应该。沉吟良久道:“留你在石城,东方炻会缠着你。我不放心,明天跟我去东平郡可好?”
      “好!我要给柳青芜颜色瞧瞧!和我抢男人,哼!”
      不弃嚣张的模样让陈煜失笑。他低声说:“明月山庄怕也是东方家的产业。
      你过来,我不想外面的人听到。”
      不弃听到这话,很自觉的靠了过去。
      陈煜揽了她入怀,满足的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在她耳边说道:“谁让你不听话走开的?不是让你在石林里躲上一天一夜?回头就不见了人,你成心要急死我啊?”
      他一口咬住她耳朵,不弃痒得哆嗦挣扎了下,听到陈煜闷哼了声:“背上疼。”
      她不敢再动,嘟囔道:“还不是着急你么。受了伤也不说。我真怕你死了。”
      “明明知道我回来了,怎么偷偷开锁跑了?再出意外怎么办?你几时学会开锁的?”
      不弃鼓着腮帮子不吭声。
      陈煜只好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不弃,我走之前是受了皇上密令。查出明月山庄背后的势力,柳青芜只是一个突破口。她跑来山中救我,肋骨断了一根。
      我留她在王府,待她好一点也只是为了这个目的。这门子闲醋你可千万吃不得。”
      “你要好到什么程度?”
      陈煜失笑道:“只是当朋友处之。你以为我会对她怎样?还有一个原因,她知道我是莲衣客。以柳青芜的智商,她会留后手,灭口无用。当时还不太方便暴露莲衣客的身份,只好先稳住她再说。现在无所谓了,东方炻会试探,会猜到我是莲衣客。我已经和他交过两次手了。第三次,估计就是亮明身份的交手。只不过,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从前是我想找他,现在我要让他来找我。慢慢的让他暴露碧罗天的力量。”
      “碧罗天是什么?”不弃不解的又问道,“皇上为什么要查东方家?”
      陈煜目中隐现森森寒意:“一个拥有庞大财富的神秘人家。皇上不放心。
      不弃叹了口气道:“是啊。在很多年前东方家就拥有神秘可怕的力量。没有东方家也没有朱府今天。你也听见了,我肯定要还银子的。”
      “究竟有多少?”
      “三千万两。”
      不弃捡要紧的把她怎么到朱府,花九与薛菲的事统统告诉了陈煜。
      陈煜越听眉心皱得越紧,良久才透了口气。他抚摸着不弃的头发道:“你能攒多少是多少吧。不用担心银子不够。我只是在想,也许你还了欠银,东方炻还是想要抢人。他个性偏执好强。他会发现我是莲衣客,会和我正面对上。不弃,我原本没想到事情这么快亮到了明处,还把你牵涉了进来。我左右权衡了下,我只能走。”
      不弃一惊:“你要去哪儿?咱们可以不查东方家吗?还了银子,他也不能强着娶我。”
      陈煜轻叹道:“皇上不是个白痴,他所拥有的力量也绝不能小觑。皇上答应过我,查完这件事情可允我选择隐退江湖。父王留给我的路,我已经做出了选择,接下了查碧罗天的事,我是一定要做到底的。我要舍了东平郡王府,将一切力量化整为零。不弃,还记得朱府大门外的胭脂铺么?我留着人在你身边。也许我会在苏州府,也许我不在。将来很长时间,都只能靠你一个人了。”
      不弃这才反应过来陈煜眼睛里的透出的深意。她搂住他的脖子低声说:“只要你活着,我就等你。”
      “我死了呢?”
      “我会找个更好的人嫁了。”不弃老老实实的回道。
      陈煜忍不住笑:“你倒真的老实。”
      不弃嘿嘿笑了。
      陈煜抱着她,听到马蹄声碎,马车与轿子不知道在街上转了多少圈。他心里涌出一股不合。他贴住她的耳朵轻声说了一句话。
      不弃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陈煜微笑着看着她。手指抚过她脸道:“明天我派人来接你。”
      不弃没有动。看着他咬住了唇。
      “怎么,刚才是谁一个劲的闹别扭,不肯来的?”陈煜椰揄的说道。
      不弃只咬着唇,突然哽咽起来:“我两辈子都没有人要,你不要扔下我。
      “好。”
      她不敢再说下去,喊了声停车。掀起轿帘跳下了马车,钴进轿子闷声说回钱庄。
      马车停了下来,轿子走远后。陈煜叹了口气对韩业说道:“回去。”
      第二天一早,陈煜向杜知府和关将军辞行回东平郡。
      车队在四海钱庄停留。
      东方炻笑嘻嘻的骑了马跟了来。
      不弃带了护卫丫头和朱寿上了自家马车。看也没看东方炻一眼。更没看陈煜的马车。一顶帷帽遮住了她的脸。
      才相见又是分离。不弃真想冲到东方炻身边大声问他,你家究竟是干什么的?有这么钱是不是闲仂反?
      可惜她不能问。她有些无奈,想起去东平郡要会会柳青芜,兴趣又来了。反正陈煜不怕柳青芜出卖他了。还不由得她报仇。
      一路上东方炻贴着不弃的轿子走,见她不理睬,心里不免气闷。他盯着前方陈煜坐的马车道:“朱丫头,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来不叫你花不弃?”
      不弃没吭声。
      东方炻笑道:“因为东方家和朱府签了约。你母亲虽然是薛菲,你还是姓朱,我才娶得理直气壮点。”
      不弃掀起轿帘趴在窗口,望了他一会挤出笑脸道:“东方公子,东方大侠。
      银子我会还,麻烦你别成天把这个挂在嘴边。我不是抵债的货物,明白?”
      她刷的放下轿帘,留下皱着眉的东方炻久久回想着她的话。
      这样的话她已经说过两次。昨晚在销金窟,不弃说,我在你眼里是随便拉了去抵债的牲口?今天她又说,她不是抵债的货物。东方炻默默的骑着马没有再说话。
      走得半日,车队停下来在路边休息。
      陈煜背上有伤,没有下车。人开始发热。
      东方炻替他把了脉,开了药。见陈煜伤口发红发烫有脓水流出,知道烧退不下去恐有性命之忧。他神色复杂的看看陈煜。
      才猜想他是莲衣客。但眼见他此时大有因伤丧命的危险。他当然知道是陈煜带伤在沙漠里强撑了两天的缘故。
      然而叫他好奇的是,不弃只来看望了眼,说不上特别焦急。
      这让东方炻对陈煜是不是莲衣客又拿不实在。
      休息的时候,他坐在不弃身边,见她望着天空出神。东方炻轻声道:“朱丫头。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不弃嗯了声。
      “钱我要,人我也要。够无耻吧?不过,我无耻惯了。你可以当它是假话,你如果不攒够银子,我就娶得理直气壮。你如果攒够了银子,我连人带钱一起卷包。”东方炻像狼一样呲出满口白牙。
      不弃叹了口气:“别作梦了。”
      “本来呢我还没这么无耻。不过,我已经知道莲衣客是谁了。你不答应我,我现在就杀了他。你觉得这里的人能拦得住我?”
      他认真的盯着不弃。
      不弃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东方炻会猜出陈煜是莲衣客。心里哆嗦了下,目光平静如湖,一抹嘲笑渐渐浮上脸颊:“他又不在这里。你唬谁呀?”
      东方炻卟的笑了:“丫头。和你在一起真的不无聊。话说那位莲衣客如果就只是个江湖侠客倒也罢了。只可惜,他身份可不简单,跟着他有什么好?”
      不弃悠悠说道:“我还没见过他的脸呢。他每次都蒙着脸,神秘得很。但我就是喜欢。”
      两人试探性的说着,嘴里不尽不实,都没见谁心虚。
      最后东方炻喃喃说道:“我还没见过比你更会演戏的人。”
      不弃不客气的说道:“难不成你每天都喜欢躺女孩子床上扮小倌?”
      东方炻拍拍屁股站起身道:“算了,我也懒得试探你。到了东平郡,见到柳青芜就什么都知道了。我是绝对不会放过想勾引我老婆的人!”
      不弃闲闲的回他一句:“朱府还了银子,就不用嫁女儿。别成天老婆老婆的挂在嘴边。”
      东方炻负手而立,望定广阔的大地,嘴角噙得一抹讥讽,良久才回过头对不弃道:“丫头,如果没有东方家和朱府的契约。你会喜欢上我吗?”
      这一刻,不弃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东方炻一直表现出来的赖皮都是假的。这一刻,他话里不带半点戏弄。
      东方炻没有让她回答,而是哈哈笑道:“看来真要灭了那个莲衣客后才知道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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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天海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08:11:26 |只看该作者
    原来离开才能爱你
        石城。顾名思意,一座用石头砌成的城。
      黑色的玄武岩,米白色的花岗岩,让石城如一座坚固的堤坝立在戈壁中,挡住了西胡南进的军队。
      石城大狱一靶刳地面,一半建在地底。知府杜元浩是个极小心谨慎的人。他很得意石城大狱的牢固,号称小天牢。又因其地面的建筑与外墙用黑色的玄武岩建成,地下一层用了温暖的花岗岩,又被称作双煞狱。
      如果进了黑煞狱,也许还有活着的机会。进了白煞狱,就没见有人出来过。
      只有石城大狱的高大烟囱冒出烟来,所有人都知道必有犯人的尸体被焚烧了。
      挫骨扬灰,无法入地安眠。让所有的人对石城大狱切齿痛恨畏惧万分。
      天空阴沉,聚集着一团一团的灰色层云。风呼号,吹起地上的风沙在地上打着漩。
      石城百姓都有种不好的预感。早早的收铺关门。
      胆大好奇的透过门缝注视着街道上甲胄分明目无表情的士兵。通向石城大狱那座黑色方型建筑的路从午时起就戒严了。
      傍晚时分,南城门处缓缓行来一支队伍。马蹄单调的踏着地面,木制车轱辊咿咿呀呀的转动着。
      四匹黑色的高头大马拉着辆沉重的方型马车进入了人们视线。
      马车厢无窗无门,看上去像一只方型的匣子。马车四角站着四名刀出鞘的侍卫,清一色的冰凉眼眸,透出森森杀气。
      “呀,铁囚车!”有认识的人低呼了声。好心奇更重。
      更有眼力的人瞧见了四名侍卫的服饰与囚车中侍卫的服饰猜到了囚车中的人:“大内铁卫!东平郡王!”
      又过了一会儿,消息在石城不胫而走。
      东平郡王府被抄!东平郡王以谋反罪被擒。在郡王府做客的江南朱府三总管及护卫被一起锁拿。
      一队人马就这样进了石城大狱。
      朱寿盯着那辆铁囚车,心思起伏不定。他与八名护卫被带进了牢房。目光所至,十六名大汉抬起了铁囚车放在了推车上,顺着斜坡推往地下一层。郡王府被擒住的那五名侍卫也被带到了下一层。
      他轻轻叹了口气。以他对石城大狱的了解,以及自己九个人被关的地方看。
      朱府要从此事中脱身出来,花些银子就行。
      铁囚车被推到走廊最尽头的一间牢房停下。牢房很宽敞,灯光明亮地照在米黄色的花岗岩墙上,透出一种温暖之意。如果不是门口那道厚重的精铁门与四壁墙角可容一只耗子钻过的通风口,这里看不出是间牢房。
      牢房里此里站着三个人。
      驻守石城的上将军关野,西楚州知府杜元浩,还有陈煜的贴身太监阿石。
      杜元浩掏出钥匙开了锁,恭敬地说道:“难为郡王了!”
      陈煜推开门钻出来,在铁囚车里呆了一天一夜,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他适应的伸直了腰,扯动后背的刀剑,眉间微蹙。随即他慢慢的绽开了笑容道:“辛苦上将军,杜大人了!”
      二人连称不敢。
      坐下后阿石遂了个热毛巾把子给陈煜,关切的问道:“少爷,刀伤可好些了?”
      陈煜嗯了声,擦了把脸笑道:“东平郡风雪再大,也不至于街上没有行人。
      连小儿啼哭都直接被爹妈捂住了嘴。东方炻嗅到不对觉跑了。这厮没有福气,杜大人的白煞狱想进来作客好些人都没资格。”
      上将军关野脸上飞过一丝惭愧,拱手道:“本以为安排得天衣无缝,郡王爷躺在马车里竟然能听出这么多破绽。”
      “将军言重了。我一路发热不止。我感觉不到很正常,不会引起东方炻的疑心。这样一来,我消失隐于暗处,就方便查访了。”
      杜元浩赶紧奉承了句:“郡王爷心思细密,算无遗漏,下官佩服。”
      陈煜微笑道:“这座石城大狱在很长时间里都不会平静。给杜大人添麻烦了。 ”
      杜元浩心道,这是皇上的旨意,办好了差,将来回望京前途无量。这样的麻烦多一点他更高兴。杜元浩堆了满脸笑容道:“下官别的爱好没有,就爱琢磨石城大狱如何关押犯人。有人愿意来试试我这大狱的牢固程度,下官求之不得。今晚要辛苦郡王在此屈就一晚了。明天就安排郡王离开。”
      陈煜微笑着拱了拱手。
      关杜二人出得狱门,杜大人回转身低声说道:“郡王。京里还有人来。有皇上口喻带给大人。”
      陈煜的眼皮突然跳了跳。他微笑道:“在这里接旨?”
      杜大人神秘的笑道:“是郡王爷在望京的熟人。”他躬身行了一礼出了牢房。
      陈煜闭上眼睛坐在靠墙的石坑上想,望京的熟人,会是谁呢?
      有狱卒送了热水进来,阿石赶紧替陈煜解衣。拧了帕子小心替他擦试,重新上药包扎。
      陈煜默默的盘算着。皇上以为他在暗中查碧罗天。东方炻以为他在皇帝手中。他接了不弃就走。十万大山绵延千里,他不信就找不到一处安身之地。
      瞒着不弃,她会去找东方炻。这样,东方炻才会真正相信,这不是他安排的一出戏。陈煜的眉目渐渐地舒展开。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一阵锁响之后,走进来一个披着斗蓬的人。
      “阿石.你先下去。”
      屋里只剩下来人和陈煜二人后。来人掀起了斗蓬,露出一张年轻斯文的脸:“长卿!”
      陈煜诧异的看着他,心渐渐往下沉。白渐飞是钦差,皇上为什么让他来?他的脸上适时的露出惊喜的笑容:“渐飞?来传皇上口喻的人竟然是你?呵呵!没想到啊没想到!”
      白渐飞从前一直是个只知与诗书打交道饮花酒写酸文的人。父王一过世他突然就变得热心起来。关怀备至,细心体贴!从元崇嘴时听说他对江南朱府的姑娘起了心,就非要跟着元崇去苏州。他是在粘着元崇探听有关自己的消息!陈煜肚子里一阵乱骂,白渐飞,你真奸诈!他马上想到皇上必定知道自己是莲衣客了。
      口喻会是什么内容?
      陈煜的惊诧让白渐飞心里极为满足。他竭力压抑着那股在陈煜面前扬眉吐气的兴奋,微笑道:“早在两年前,我就是皇上的秘密监察史了。”
      “恭喜恭喜,我早就知道渐飞你必不是池中之物。总有一天会入阁拜相的!”陈煜嘴里说着恭喜的话,心里却在猜测着白渐飞还能告诉皇上什么。
      “等会叙旧,先接旨吧!”
      陈煜敛了笑容,整了整衣袍肃然跪下道:“东平郡王陈煜接旨。”
      白渐飞读皇帝口喻时看着跪在他面前的陈煜,有意把话拖得悠长:“胱努从小视你为亲子。莲衣客,好威风哇!江南朱府与逆党勾结,名为还债实为替逆党蓄财。其心可诛罪不可恕!朕给你两年时间查结此案。朱府有一两银子落入逆党手中,朕便剐她一刀。钦此。”
      耳边似雷声滚动。震得他手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她?不弃么?皇上知道她了?东方炻说:“反正我话说在前面,皇上是不会放过你的。别忘了你还有三个妹妹在望京。你如果和不弃在一起,她就是最好的人质。你只有帮我,才会过你的隐退生活。”
      陈煜木然地回了句:“煜遵旨。”
      白渐飞伸手拉他起来,笑呵呵地说道:“长卿,皇上对你宠爱有加。连你扮成莲衣客行走江湖都能容你。”
      陈煜沉默了下问道:“现在还用钦差的身份和我说话吗?”
      白渐飞一愣,呵呵笑道:“等一等,还没办完。等办完咱们再叙旧!”
      他从袍袖内拿出一只嵌银丝楠木盒子,珍惜的打开送到陈煜面前。盒子分上下两格,一红一白对应有十六颗:“红的是毒药,白的是解药。三个月来向我汇报一次,服一次解药。两年八颗。”
      陈煜淡笑道:“皇上的意思?”
      白渐飞有一丝不好意思,讷讷说道:“皇上问我要如何掌控于你。我想了下,这办法最好。这是北狄的贡品,据说炼制花费了无数珍贵药材。属于孤品。我一看八颗,正好。就向皇上讨了来。长聊,我绝不会不给你解药。咱们都是替皇上办事的人!事办妥当了,大家都安心。”
      陈煜哈哈大笑,拈起红丸。突一把拎起白渐飞,手卡着他的脖子把他顶到了墙上。眼神凌厉,愤怒得难以自控:“都是替皇上办事的人?你算什么东西?!”
      白渐飞半分武力也无。他脖子被卡,脸憋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偏梗着脖子一副我是钦差,你不敢杀我的模样。
      陈煜轻松捏开他的口,将红丸强塞进他嘴里让他咽下。隔了片刻放开他,将盒子往怀里一揣道:“每三个月我会送一枚解药到御史府。这中间让我再听到你乱嚼舌头,解药就没了。事办妥当了,大家都安心不是?”
      白渐飞往地上一蹲,用手指拼命的挖喉咙,催吐。
      陈煜冷眼看着他道:“这么容易吐出来。还叫什么北狄奇毒?滚!”
      白渐飞眼泪都被逼了出来,指着陈煜愤怒的说道:“你敢这样对待钦差大臣!”
      “你不怕死,可以回去把我逼你服毒的事说给皇上听。”陈煜说完这话,一股火直冲脑门。拿不弃威胁他,拿她威胁他!
      “渐飞,你真聪明!是你告诉皇上我是莲衣客的对吧?是你告诉皇上朱府的朱珠就是花不弃的对吧?!是你告诉皇上用她要威胁我!我他妈居然认识了你这种朋友!”他咬牙切齿说完,对着白渐飞一阵拳打脚踢。他出手有分寸,不打他的脸,不会打断他的肋骨,却能叫他痛。
      白渐飞哀号声不断,抱着脑袋滚向门边大呼救命。素不知石城大狱出了名的隔音好,他的手好不容易挨到门却又被陈煜一把拎住摔到石坑上。
      吃痛不过的白渐飞涕泪交加开始求饶。
      陈煜又是一拳打在他肚子上。
      白渐飞捂着肚子弓得像只虾米,痛得满头是汗。
      “滚!你想抢这解药,我现在就把它毁了!”
      白渐飞头发凌乱,衣袍不整的跑出了牢房。
      陈煜喘了口气无力的倒在石坑上。后背的伤口又裂开了,火辣辣的痛楚直钻心窝子。可是让他更痛的却是不弃。
      不弃要还东方炻的银子,才可以不嫁他。皇上不准东方家拿一两银子,否则剐了她。
      “江南朱府与逆党勾结,名为还债实为替逆党蓄财。江南朱府其心可诛可罪无恕!”
      陈煜想到这句话,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皇上已经注意到了朱府。来石城的大内铁卫从此是她的附骨之蛆。
      从前他胸有成竹,有把握替朱府还三千万两银子。不弃会开心地跟着他离开,不再担心朱府与东方家的债。现在,整座朱府都在皇帝的视线之中。
      他不能带她走了。她不会抛下年迈的朱八太爷。那是她九叔的亲生父亲。是她的亲外公。她不可能随他一走了之,让灭族的罪降临朱府。
      半年前就筹谋着如何脱身。一朝化为乌有。
      他真是恨。恨白渐飞投靠皇帝。恨自己忍不住跑去江南看她。
      如果不是他,她还是江南朱府的孙小姐,过着富足安乐的生活。银子筹得再辛苦,也总会有希望。
      为什么他要揽下查碧罗天的事情?为什么他要把朱府三千万欠银的事让元崇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小觑了白渐飞!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皇帝还不知道阿福的身份。
      “算了,你不认我也现在拿你也没办法。让皇帝逼你好了。”东方炻的话在他脑中响起。陈煜惨笑一声。算无遗漏!东方炻得不到就会把消息泄露给皇上。
      所有的事情都在逼他做一个选择。而这个选择让他痛彻心菲。
      石坑冻得寒气直碜骨头,顺着陈煜的背心碜进心脏,再自眼角慢慢沁出一滴泪来。他喃喃说道:“父王,我交给我的东西太重,我扛不动了,我累了。”
      铁门轻响,阿石抱了棉被进来。他被陈煜眼角那抹水光惊住。轻轻把被子盖在他身上道:“少爷。石炕冻。你的伤还没好,小心落下病根。”
      陈煜没有睁开眼睛,淡淡的对阿石说道。“阿石,你回宫里去吧。这次如此安排,就是想让你回皇宫去。”
      阿石垂下头,眼里的泪簌簌落下。他哽-咽着说:“少爷,我想找个庙出家。
      将来少爷事成了,还能来接我走。进了宫再出来就难了。”
      “你回宫。将来也许我还有求着你的时候。”
      阿石眼H青一亮,噙着泪笑了:“好,能帮少爷就成。”
      陈煜笑了笑道:“他们在哪间牢房?”
      “和这里只隔了一间。下面一层没有别的犯人了。出口处是杜大人的一名心腹守着。他不知道少爷的事。少爷现在就去见他们?”
      “现在去。”
      外面油盆中的火烧得很旺盛。石城大狱的地下一层看上去一点也不阴森。用杜元浩的话说,只有这种美丽温暖才能让那些不怕死的人变得越来越怕死。只要一怕死,就会恐惧,才会听话。
      推开门,牢房里的四名侍卫见了陈煜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单膝一跪向陈煜行礼。
      陈煜眼里闪过一丝悲伤。照原计划,他们会跟着他和不弃一起进十万大山。
      可惜他的计划变了。
      他轻声说:“都起来吧。”
      阿石拿来酒菜摆在炕上。陈煜替每个人斟了酒道:“饮了这杯酒,以后你们就各自散了。找个平静详和的地方娶妻生子去。我不再是你们的主子了。”
      四人人面色变僵。在他们说话之前陈煜拦住了他们:“这是命令。”
      韩业沉声说道:“少爷怎么会这样说?我们的命是少爷的。我们四个早想好了。最好明天拉到菜市口斩了头。计划才会天衣无缝。”
      陈煜把酒杯一顿,伸手打了他一耳光,怒吼道:“你们的命有这么贱?令你们娶妻生子好好过一辈子就这么难?比斩你们的头还难?!将来让我多一处蹭饭吃的地方行不行?”
      四人默默的听着。陈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怒气冲冲地拂袖往外走。
      “少爷!”韩业眼里有泪,哽咽着道:“少爷不肯用舍我们的命让计划圆满。但是我们出去总难保有被人认出来的一天。我们不愿坏了少爷的计划。”
      “住口!”陈煜回转声厉声喝住韩业。
      他想起不弃,想起欢天喜地的为她攒狐裘做裘衣。心口又一酸。他的眼睛微红,缓缓说道:“你们出去后联络上派出去的兄弟。把我的命令传达下去。如果你们想让我老了还能找到哪家混口热饭吃,就不要再违背我的命令。”
      四名侍卫互相望了一眼,自袖中抽出一把刀来,利落地划花了脸。血自脸上伤口流出,甚是吓人。他们伏跪在地上,对他磕了个头。
      陈煜唇边隐隐露出笑容,知道他们不会再求死。他转身出了牢房,向走廓尽头走去,每走一步,心就跳一次。每一声都仿佛在喊她的名字:“不弃,不弃,不弃……”

      无耻的敲诈
        不弃和小六两天后赶到了石城。远远的看到四海钱庄还开着门,进出的人神态自然,门口的伙计笑咪咪的迎来送往。自己是临时逃脱。知道朱府小姐去东平郡的人不少。官府虽然把朱寿与八名护卫一块抓了,四海钱庄没有异样,城门口也没有捉拿自己的告示。
      不弃松了口气,还没有牵涉到朱府。
      钱庄的掌柜姓童,是朱府的老人了。见到不弃回来喊了声天老爷保佑,一时控制不住竞落下泪来。
      进了内院书房,不弃心急的问道:“这两天衙门里情况如何?”
      童掌柜摇了摇道:“杜大人既不说放,也不说不放。态度暖味。杜大人问及孙小姐的下落,小的只说还没回来。”
      不弃想了想道:“杜大人处打点了多少?”
      童掌柜比了一个巴掌。
      “五万两?”
      童掌柜点了点头。牵涉到谋反案,只要不把朱府扯进去,多出点银子没什么。
      五万两已经是极大的数目。杜大人一年的俸禄折成现银不过三千两。普通人家五十两银子可以过上一年。童掌柜当机立断送出这么大笔银子,显然是位极有魄力的人。
      不弃沉思了会儿道:“小六,城门口没有你的画像,只有要求不得窝藏郡王府侍卫的海报。你换个名字先留在钱庄内院,暂时不要外出。有人问及,就说是我的护卫。童掌柜,我换身衣裳去州府衙门一趟。你把寿总管留在钱庄的银票全带上。”
      童掌柜吃了一惊道:“孙小姐,一共有近三十万两银子!”
      不弃叹了口气道:“带上再说。寿总管没找到我应该给家里去信了。府里的银车最近也该到石城了。不知道是谁随银车前来。如果是大总管来就好了。”
      她洗了澡换了衣裳,抚摸着那件青布狐裘,没来由的湿了眼眶。如果能救得朱寿出来,朱府不牵连到谋反案中已是极大的幸运。望京皇帝下密旨定的谋反,小小的西楚州知府根本没有说话的资格。不弃只希望能借着救朱寿与护卫们,能探得一星半点情况就不错了。
      马车在州府衙门门口停下,不弃掀起车帘正要下车。一只手搀住了她:“小姐瘦了。”
      小虾稳稳的扶了她下了马车。她唇角露出些微的笑容,淡定的眉宇间掩不住一丝倦意。一身白衣风尘仆仆。显然是才赶到石城。
      不弃张了张嘴,用力握住她的手对小虾展颜笑了:“你来了就好。先去拜访杜大人!”
      “大总管随银车在后,估计傍晚就到。”小虾低声说道。
      不弃嗯了声,心口一块石头被移走似的,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衙役们早被喂熟了,杜大人似乎也在等待不弃的到来。一行人在童掌柜拱手作揖的赔笑声中顺畅的进了内院正厅。
      等了片刻,有小厮前来恭敬的说杜大人请朱小姐单独去花厅。
      不弃心头狂跳一阵又平静下来。如果要抓她,根本用不着请她单独去花厅。
      “小哥,我家小姐身体不好。我扶她前去,在花厅外等她可好?”小虾尽管想放温柔一点,开口语气仍清淡得很。
      童掌柜满脸堆笑,一锭银子不知不觉塞进了小厮的袖中。那小厮嗯了声,转身就走。
      小虾扶着不弃的手慢慢跟在小厮身后。
      一路穿廓过院,又进了座院子。院子靠湖而建,湖不大,水面波光粼粼。依湖建着座雅致的房屋。不似别的屋舍下半是石墙上面才是木质建筑。全木的建筑,连同四面的雕花门窗颇有些江南味道。
      小厮看了眼小虾道:“小姐请吧。”
      小虾轻轻捏了把不弃的手道:“小姐去吧,我在这里等。”
      不弃嗯了声,跟着小厮走进了花厅。
      小厮拉上门便走了。
      花厅内似有地龙,暖意洋洋。不弃在外间站了一会儿见没动静,正暗暗诧异。里间传来一声:“朱小姐请进。”
      她听得声时有些熟悉,心里惊疑更重。回头往外看了看,想起小虾就站在院子里,心又定了。不弃缓步绕过屏风拂开珠帘走了进去。
      里间正对平湖,窗户是透明鲛绢糊的,乍一看整片湖水像块蓝宝石镶进了窗户里。临窗站着一个穿着捻青锦袍的男子。听到脚步声正回头对她微笑。
      “白公子?”不弃吓了一跳。
      她左右看了看,没看到别的人。难道托杜大人名义要见她的人是白渐飞?他又是什么身份?能悠然自得的站在杜大人的花厅中?
      想起与白渐飞第一次在苏州府酒楼上的那次会面。不弃心想,她看走眼了。
      这个白渐飞绝不会是只懂得傻读诗书的酸才。
      元崇与白渐飞是朋友。元崇和陈煜是好朋友。那么,白渐飞与陈煜又是什么关系?
      白渐飞微笑着打量着不弃,柔声说道:“自苏州一别,渐飞也时常想念小姐。今天能在石城再见,不得不说有缘。西楚州比不得江南,小姐清减了。是不太适应这里的气候吗?”
      任凭心里思绪翻腾,不弃脸上的惊诧已转成了诌媚讨好的笑容:“还好。”
      “呵呵,朱小姐请坐!”白渐飞坐下,倒了杯热茶递到不弃身前,自顾自的说道,“朱小姐想必在吃惊为何见到的不是杜大人而是下官。”
      “白公子想必就是钦差大人吧?”不弃听到下官二字打了个突。只有望京城里的钦差才有本事将杜大人府将成自家的后花园。
      白渐飞哈哈大笑:“朱小姐聪慧过人。渐飞蒙皇上圣恩,正是为东平郡王谋反案而来。”
      不弃赶紧起身裣衽躬身行礼:“小女子见过钦差大人。”
      手肘被他托住,白渐飞扶起不弃微笑道:“这里没有钦差大人,渐飞一直视朱小姐为知己。”
      不弃干笑了声坐下,望着白渐飞露出天真纯良的神情。不知为何,她一听知己二字就觉得白渐飞假。当日酒楼上一盘玫瑰瓜子还没磕完,就成知己了?知己是拿来做什么的?拿来利用的。不弃迅速下了定义,轻咬着嘴唇,眼圈便红了:“白大哥,我朱府茶行新近在东平那采购高山大叶茶。可与东平郡王谋反一点关系都没有啊!现如今三总管与八名护卫都下了石城大狱,我这心里怕的跟什么似的。白大哥,你是钦差,可不能冤枉好人!”
      那双本来就亮得惊人的眼眸被盈盈泪意一染,越发清澈透亮。根根睫毛黑得像雕翎。配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白渐飞只觉得心里有根弦噌得被拨动。听到不弃带着娇嗔的喊他白大哥,他情不自禁的说道:“你莫孔努此事渐飞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不弃蓦得笑了:“真的吗?”
      白渐飞回过神来笑道:“自然是真的。只是……你也知道这是谋反大案。贵府总管与东平郡王在一起,始终惹人怀疑啊!”
      不弃心想,怪了。这么多人都知道当时我也去了东平郡,怎么就好象与我无关似的。如果我没有跑掉,不也和朱寿一起进了石城大狱?她心急地说道:“白大哥,那你说要怎么办才不会牵连到朱府?”
      白渐飞痴迷地盯着她的脸,他记恨着陈煜的一顿拳脚,叹了口气道:“朱小姐,你与东平郡王是什么关系?”
      “白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渐飞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语气突然变冷:“你不是信王爷传闻中的女儿,莫若菲认的妹妹花不弃?你与他是兄妹,东平郡王谋反,朱府借采购茶叶与之沟结。你还能说朱府与谋反案没有关系?”
      不弃蹭的站起来说道:“谁说我是信王爷的女儿了?我爹是朱九华,我是朱府的第十代继承人。信王爷迷恋我母亲想认我当女儿是他的事,可不能让我乱认爹乱认逆臣当哥哥!白大人,你这样说,是硬要把朱府扯进去了?”
      “你别急别急!”
      “我怎么不急?这谋反是要被砍头掉脑袋的!”
      不弃半真半假的试探着白渐飞。她对官府竟然不抓自己感到奇怪万分。
      白渐飞认真的盯着她道:“有人说你喜欢东平郡王!”
      “啊?我怎么会喜欢他?!白大人,求求你千万别再把我和他扯到一块!朱府十代单传,女子名节最为重要,我还没定亲呢!如果听到我喜欢上一个乱臣贼子,我家老太爷怕是要去跳苏州河!”不弃指天发誓一通胡掐。极力撇清和陈煜的关系。眼泪说来就来,委屈得不行。
      白渐飞狐疑的说道:“可是他对你却是有情!”
      不弃擦了把泪可怜兮兮地说道:“我和东平郡王鲜有往来。如果不是朱府要采购东平那的茶叶,我根本就不会到西楚州来。”
      白渐飞悠然说道:“哦,是我弄错了。听说小姐喜欢的人是莲衣客!听说当年朱小姐还没有认祖归宗之前,流落街头时被莫府公子找回。回望京经过天门关时遇袭,救了小姐的人就是莲衣客!朱小姐我说的可对?!”
      不弃呆愣了半晌,突大惊失色的说道:“天啦,东平郡王竟然是莲衣客!他,他骗得我好苦!我……我以为莲衣客是个行侠仗义的英雄!”
      她猛地趴在桌子哀哀的哭了起来。断断续续间把一个少女如何被从天而降的侠客挠乱了芳心的故事编圆了。又把一个少女听到心目中的大侠竟然是个意图谋反的阴险郡王伤心失望的故事编圆了。
      白渐飞越听脸上神情越发柔和。暗道陈煜你也不过是单相思罢了。装侠客去骗个少女,你太没品了。他的手犹豫了下,轻轻拍上不弃的背:“别哭了。我相信你。皇上也会相信的。江南朱府是百家世家,怎么可能和一个因为被贬出望京,心存怨怼想谋反的小郡王勾结!”
      不弃猛然抬头,脸上泪痕未干,迷茫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白大哥?”
      白公子叫到白大哥,再变成白大人,现在终于又叫回了白大哥。白渐飞被不弃脸上那种天真迷茫的神情蛊惑住了,终于得到了满足。“是真的。白大哥怎么会骗你呢?四海钱庄不还开着?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朱珠你年纪幼小受了蒙骗也不可知。说不定朱寿有这个心呢?”
      “我保证寿总管不会。我,我当时和他一起去的郡王府。只是官兵来的时候我恰巧出去赏雪了。不然,现在也在石城大狱里呆着了。”不弃哭丧着脸开始交待。
      白渐飞扑哧笑了:“傻丫头,这些我早知道了。”
      “啊?这你也知道?白大哥,你也太厉害了吧?”不弃崇拜的望着他。
      白渐飞得意的说道:“来龙去脉我都知道。我还知道有个叫东方炻的人对你穷追不合,你到了西楚州只认识东平郡王,于是找他做靠山!对不?”
      不弃暗骂,对你个头。脑袋鸡啄米似的点,她绽开了明丽的笑容道:“白大哥太英明了。既然你都清楚了,能不能放了我家三总管和八名护卫?”
      白渐飞叹了口气道,“我相信你,也知道朱府是清白的。但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想。”
      “那怎么办啊?这事再拖下去,人人都会说朱寿与谋反案有关,朱府岂不就完了?”
      “我有一个办法。朱府完全可以声明对此事不知情。小姐年幼,定是上了朱寿的当。这样就不会牵连到朱府了。可是我见你必定不忍,但是放了他们又难保个万一。万一他们中真的有人瞒看朱府和东平郡王勾结呢?”
      不弃明白了。舍弃朱寿与八名护卫,把责任撇清,保朱府无事。朱府是江南行商第一,皇上也要顾及抄了朱府给江南经济带来的影响。但是,她怎么可能抛弃朱寿不管?“白大哥,我明白你的苦心。只是朱寿毕竟是朱府的三总管。如果他坐实了罪名,朱府的名声还是会受影响。你好人做到底,总要替我想个万全的法子!”
      白渐飞假意为难了半天,终于把见不弃的目的说了出来:“这样吧。朱府交具一百万两保银,让他们每人写具保书。我就放人。”
      要钱?早说嘛!虽然一百万两的数目太大,不弃却松了口气。
      千恩万谢喊了无数声白哥哥之后,不弃抹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带着小虾和童掌柜笑逐颜开地出了知府衙门。
      上了马车,不弃望着远去的州府衙门目中泛起深思:“小虾,你问问元崇,他对白渐飞当钦差一事怎么看。还有,他和陈煜之间关系如何。你去问元崇,他一定会认真的想这个问题。白渐飞,让我起鸡皮疙瘩。”
      小虾回想起三人被东方炻抓住那次的情景,认真的说道:“我看不起这个人。他不讲义气。胆小怕死。”
      “不。他很狡猾。我感觉他今天的目的就是为了朱府出一百万两银子赎人。
      看似是我在求他,其实他是在一步步的引我求他。另外,他对我和陈煜特别感兴趣。”
      “小姐与东平郡王在望京时‘交情很好?”
      不弃沉默了下道:“我不瞒你。他就是莲衣客。白渐飞居然会知道。他一定是从元崇那里察觉的。你最好告诉元崇小心这个人。”
      小虾目中飘过一丝惊叹。她同情的看着不弃,转开了话题:“哥哥的命与八名护卫的命不值一百万两的。小姐现在正在攒银。不值得这样做。”
      不弃哗的放下轿帘道:“小虾,钱不算什么。寿总管和护卫们能平安出狱,朱府与此事没有关系就好。只是这事有古怪。历来谋反案,能牵连的人是宁可错杀也不容放过。为什么抓了寿总管他们却没有抓来我?东平郡王谋反,朱府小姐带看管家护卫住在郡王府。如果怀疑寿总管与陈煜勾结谋反,为什么不来抓我这个朱府的继承人?咱们反过来想,如果寿总管和护卫们也跑了没有被抓住,就与东平郡王谋反无关了?还有当时也在郡王府的东方炻,怎么没见通缉他?另外,最大的疑点是,我听说郡王府还是明月山庄出银建的。柳青芜送了陈煜这么厚的礼,还在郡王府住着养伤。在外人眼中,明月山庄和郡王府的关系应该很不错吧?陈煜谋反,明月山庄会没有嫌疑?我们在郡王府才呆了一天不到,朱府就有同党嫌疑了?我去过南昌郡,根本没有一个官府的人去调查明月山庄。”
      小虾陷入了沉思。的确是漏洞百出的谋反案。
      不弃哼了声道:“我怀疑这根本不是什么谋反案!”
      “可这是望京来的圣旨。还动用了大内铁卫与铁囚车捉拿东平郡王。如果不是谋反大案,怎么可能如此兴师动众?”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肯定,这事就是有古怪!”
      马车上暂时陷入了沉默。
      不弃闭上眼睛,回忆起那天的一切。陈煜与东方炻在房间里说了些什么?为什么陈煜突然说要私奔?不,他不是突然想要私奔的。他替她做好的狐裘用的是普通人穿的青棉布,他收拾好了行囊。他早有准备。
      她一遍遍回想着和陈煜在马车上的交谈。
      “不弃,我原本没想到事情这么快亮到了明处,还把你牵涉了进来。我左右权衡了下,我只能走。”
      “我要合了东平郡王府,将一切力量化整为零。不弃,还记得朱府大门外的胭脂铺么?我留着人在你身边。也许我会在苏州府,也许我不在。将来很长时间,都只能靠你一个人了。”
      “如果我不在了,记得咱俩在朱府柳林里躲丫头的那棵树么?我埋了东西,足够你还三千万两欠银。记住,别告诉任何一个人。”
      不弃突然睁开眼睛,是他的计划,他瞒着她舍了东平郡王府的计划!她愤怒的骂了声:“陈煜你这个王八蛋!”
      小虾惊诧的看着不弃。
      不弃恶狠狠的说:“别想我会原谅你!”
      “小姐?”
      他瞒着她,她现在却还要继续演下去让东方炻相信。不弃郁闷得快要吐血。
      她回身扑进小虾怀里闷声闷气的说道:“寿总管放出来咱们就回江南。这些破事儿,我以后都不想管了。我想回家了。”
      小虾没有再问下去,静静的任不弃抱着她。
      朱福在城门关闭前押看银车到了石城。当晚朱府的一百万两银票就送到了州府衙门。写完保书之后,朱寿与八名护卫出了石城大狱。
      朱寿一五一十的把他看到的情景说了。他肯定的说亲眼看到陈煜被关进了铁囚车,关进了石城大狱的地下一层。
      不弃心想,关进去,还不是可以放出来,有什么大不了的。
      小六一听就急了。拿了刀走了两步,扔了刀就哭着说要去投案。
      不弃恨铁不成铜的瞪了他一眼。眼珠转了转道:“小六,你家郡王不是说要你保护我?你答应了你家郡王的。”
      小六擦了泪道:“我绝不独活!下辈子我再保护小姐!”
      不弃真恨不得给他一巴掌。嘴里却道:“小六你太让我感动了。可是朱府家大业大,绝不可能被牵涉进去。东方公子居然能把柳青芜治得服服贴贴,没准儿他有办法。现在咱们能知道的只有这些。我还是低头去求东方公子吧。”
      小六猛然跪在不弃面前道:“只要小姐能想办法救得我家少爷,小六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不弃心道,要是查出陈煜瞒着自己使诈,将来他给我做牛做马我都嫌弃。
      想起他瞒着自己定计,自己还要为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去求东方炻。不弃再一次在心里问候了陈煜家的所有长辈。
      孤灯萧索。不弃夜不成眠。
      想到陈煜是自己演了出戏,心里已不再像刚开始那么焦急担忧。但是为什么她会睡不着?她出了房门。院子里铺了浅浅一层雪。墙角有株梅花含蕊吐馨。
      她突然想起初到望京在莫府凌波馆里的第一个夜晚。那晚陈煜来了莫府,藏在老梅树上。那晚他带她去松柏林坐在高高的树上看月景。
      没来由的心悸,不弃打了个寒战。已经三天了,陈煜进石城大狱已经三天了。如果当时他为了让东方炻相信而瞒了她,那么现在他完全可以来找她了。他最擅长的不就是悄悄的来找她吗?化身为莲衣客,悄悄的出在阴冷的柴房,出现在莫府的后院,出现在南下坊的屋檐上,出现在朱府的柳林中。
      他为什么不来?他不怕她担心?
      老梅树似摇晃了下,树下出现了一个黑衣箭囊的蒙面人。身形瘦削,蒙面巾外的双眼熠熠生辉。
      不弃一颤,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惊呼脱口而出。一层水雾自眼中腾起。他真的来了?真的是他?
      她左右看了看,生怕惊动了小虾。提起裙子不受控制的奔了过去,他张开双臂抱住了她,手轻轻抚摸看她的头发。
      不弃伏在他胸口,在这瞬间听到自己的心咚咚跳个不停。紧张得手指甲几乎戳进了掌心。她哆嗦着压低了声音道:“你,你不是被关在苍蝇都飞不出来的白煞狱里?这是怎么回事?我都快被弄疯了。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朱府差一点被牵连进去,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他沙哑着嗓子低沉地开口:“害怕了?我是一个逆臣。和我在一起朱府会被抄家灭族。”
      不弃一激灵,身躯颤抖起来:“为什么皇上会说你谋反?太可怕了。”
      他抬起她的下巴,从她眼里看到了不知所措的迷乱。“如果我是真的被关在白煞狱里死在里面,你会不会忘了我?”
      不弃更加迷茫“我,我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道:“和东方炻在一起你就不会害怕了。至少他没有被扣上谋反的罪名。”
      不弃埋下了头喃喃说道:“可是我先认识了你。”
      “妈的,这也要讲究先来后到?!怪不得他说他前我后!”黑衣人声音一变突然咒骂了声。
      不弃吓得又是一抖,推开了他:“你,你不是……”
      东方炻拉下蒙面巾邪魅一笑:“我只是想知道,这是不是他自演的一出戏而己。”
      西厢房的窗户被推开,小虾手执短匕冷冷的看着东方炻。她早被院子里的声响惊动,以为真是莲衣客来了,不想打挠他们。听到最后忍不住推开窗,提醒东方炻.她还在。
      他抱她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他不是陈煜。他一开口说话,尽管装得嗓子里吞了沙子声音又哑又低,她还是听出来了。顺着他演下去,只为了他的计划圆满。不弃咬着唇,眼泪泫然欲滴:“他,他会不会被皇帝杀了?”
      东方炻不再装嗓子疼了,闲闲的抄着手道:“谋反被砍头叫死得痛快。可惜他犯的事比谋反还大。皇帝不会轻易要他的命。但是呢,也绝不可能放他出来的。
      不弃惊诧的说道:“你什么意思?”
      东方炻耸了耸肩道:“他拿了皇帝想要的东西。交出来就是死,不交出来就关着他慢慢逼他交。今天砍根手指头,明天揭一块皮,后天再挖只眼睛。白煞狱里的酷刑多,一样样叫他试就是。朱丫头,如果是他自己演的戏他还有机会出白煞狱。如果不是,是皇帝要他手里的东西,他恐怕是真的出不来了,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以后跟着我好了。”
      骤然听到东方炻突然冒出这样的话来,想起陈煜一直没有来找她。不弃害怕得后退了两步,喃南说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小虾自房中一跃而出,抱住不弃冷冷说道:“小姐这几天担心受怕,东方公子再说话刺激她。我就不客气了。”
      “我实话实说而己。朱丫头,你若是求我,我可以考虑考虑是否去闯一闯杜大人的白煞狱。”东方炻嘴角翘起,脚尖轻点一跃上了屋顶,“你不妨好好想想。我想要什么,你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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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情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08:34:42 |只看该作者
    半城烟沙
        天上无云,一轮明月静静的浮在空中。光照在白石黑石砌成的房屋上,薄薄的雪中,浮现出深邃的幽蓝色,美的让人窒息。
      远处传来胡笳声起,哀凉凄婉。
      不弃穿着那件青布狐裘坐在房顶上,身侧小虾白袍翻飞。不弃痴痴的望着石城大狱的方向突道:“小虾,这乐音动人,你若能跳舞就好了。”
      她轻轻唱起了一支歌:“有些爱像断线纸鸢,结局悲余手中线。有些恨像是一个圈,冤冤相报不了结。只为了完成一个夙愿,还将付出几多鲜血……,’
      薄薄的单眼皮斜斜勾起一丝惊诧,小虾脚脚尖轻点屋面一掠而起。长匕画出道道银光,白袍翻飞如蝶。
      月寂无声,胡笳呜咽。
      “有些情入苦难回绵,窗间月夕夕成玦。有些仇心藏却无言,腹化风雪为刀剑。只为了完成一个夙愿,荒乱中邪正如何辨。飞沙狼烟将乱我,徒有悲添。半城烟沙。兵临池下金戈铁马,替谁争天下。一将成,万骨枯,多少白发送走黑发。半城烟沙,血泪落下。残骑裂甲,铺红天涯。转世燕还故榻,为你衔来二月的花。”
      只要推开窗,他就能看到她。陈煜双唇紧抿静静的站着。身后几名侍卫肃立无声。
      最是西风吹不断,心头往事歌中怨。歌声将半城烟沙吹进了他的心,渐成荒漠。
      余音袅袅,伴着隐隐哭声。
      陈煜却在此时回头:“走。”
      韩业不忍的说道:“少爷,不如去见……”
      “她不是闺中弱女子。”陈煜打断了他的话,转身大步离开。
      四海钱庄后院墙下东方炻抱着双臂靠墙站着。他全身笼罩月光照不见的黑暗中。柳叶眉随着歌声轻轻的挑起,眼神迷离。“朱丫头,你又真叫我惊奇了。”
      歌声止,哭声起。东方炻闭上眼睛,低声问自己:“我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只一瞬他便睁开眼,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墙根,没入了黑夜。
      晴空万里。街市喧嚣。
      石城在入冬时不济夏秋热闹。但不少秋来的商人赶不及在大雪时越过戈壁滩,留下来过冬的仍大有人在。
      通往石城大狱的那条街本来就不够繁华,此时更显寥落。
      小酒铺倒还热闹,常有换班的狱卒前来沽酒买菜。小酒铺外停着一辆马车。
      马打着喷鼻,喷出热热的气息。
      临街的小方桌旁坐着两个女子。年长后身男式白袍,头发在脑后松松扎成一束,面容清泠。年幼的穿着件青布棉袍,裁着皮帽子。似抗不住冻,缩着脖子,半张脸都埋在皮帽子里。
      “小虾,真冷呢。”不弃的鼻间已冻得红了,脸被风吹得有点疼。手拢在袖筒子里,摸着软软的狐皮取暖。她的目光落在大锅里的锡筒上,笑了,“老板,来一角酒。”
      一角是就是一锡壶。八两。
      喝了口,不弃笑了。靠着西胡的酒虽然入口辣喉。还不如二锅头。古代的酒再烈怎么赶得上现代的蒸馏酒。只是一股粮食香嗅着不错。
      小虾有些担心的看着她。见不弃面不改色的喝了一杯,连呛得咳嗽的迹象都没,这才放了心。她默默的想,也许小姐喝醉了也好。至少她能舒舒服服的再睡一觉。
      大狱的狱卒换了班,三三两两进了酒馆。瞬间不大的店堂就热闹起来。
      “……明天走了就好啦!”
      “可不是么?这尊神供在咱们这儿,知府大人也愁得要死。要出个意外可怎么得了。”
      “听说,前些日子歼灭沙匪那位可是出了大力的。”
      “皇家的事,谁说的清啊!”
      不弃一口饮尽杯子里的酒。目光仍痴痴的望着对街石城大狱的高大而沉重的木门。
      这时,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住。不弃眼睛亮了,看到白渐飞带着几名大内铁卫进了大狱。一个时辰后,他出来重新上了马车离开。
      不弃对小虾使了个眼色。自己慢吞吞的喝完酒,上了马车。她掀起轿帘,看到小虾远远的缀在白渐飞的马车身后。
      她相信小虾一定能逮到白渐飞落单的时候。不弃放下了轿帘吩咐道:“去销金窟。”
      东方炻坐在销金窟后院里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
      环佩叮当,玉夫人立在檐下轻声问道:“公子心情不好?”
      东方炻烦恼地说道:“她为了他来,我会很不高兴。她不来,我又想见她。
      玉夫人,你说她会不会来?”
      玉夫人微笑道:“公子长大了。从前不懂相思,方懂相思便已相思。妾身只是不明白,以公子的品貌才华,天下佳丽何其多,为何公子偏偏对她有了情。”
      “有客来了,有客来了!”檐下的鹩哥突怪声怪气的喊道。
      东方炻顺手抄起几上的茶泼了鹩哥一身,恨恨的骂道:“天还没黑就急着跑来了!这么想救他?”
      月洞门一个小厮恭敬的说道:“朱府来人求见公子。”
      玉夫人淡笑道:“妾身告退。妾身劝公子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公子何必自苦。”
      东方炻咀嚼着玉夫人的话,自嘲地笑了笑。
      不多时,小厮引了人进来。
      东方炻头也没回地说道:“我反悔了。谁叫你来求我的。哼,为了他来求我,我凭什么要为他冒险?”
      “东方公子。我家小姐是否在府中?”小虾淡淡的问道。
      东方炻惊诧的回头:“你说什么?”
      小虾的目光从房间处飘过,皱了皱眉道:“我家孙小姐是否来过?”
      “她说她来找我?你亲眼看到她进了销金窟?”
      小虾一下紧张起来:“我和她在石城大狱门口分的后她就应该来了销金窟。
      马车没有回四海钱庄!”
      她转身就往外奔,身影直化作一道白影掠过。
      东方炻的心也跟着绞紧,他沉下脸喝道:“去找朱府小姐!”
      院子四周几条身影掠出,檐下的鹩哥这才叫道:“人走了,人走人!”
      他负手在院子里走得几步。小虾的神色不见作伪,不弃显然是来销金窟。她有在哪里?马车没有回四海钱庄?东方炻喊了声:“黑凤!咱们走。”
      黑凤自廓后闪出,默默的跟着他出了销金窟。
      马车终于停住。不弃掀起车帘道望着赶车的人问道:“你是谁?”
      驾车的人回过头,拉下蒙去半张脸的围巾,露出柳青芜清丽的脸来。她眼睛里闪过丝阴狠.冷笑道:“不认识我了吗?”
      “认识,怎么不认识!你的手这么快就好了?啧啧,真不愧是练武之人。”
      不弃明明看到她的左手袖间露出一截白布,笑咪咪的又往她的伤处戳了一刀。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柳青芜下巴往左边抬了抬,看向巷子深处的一角木门,嘴角流泄出一丝得意。
      不弃歪着头看去,门上挂着两盏红灯笼,红得极其暖味:“妓馆?”
      柳青芜哈哈大笑:“聪明!这是石城最黑最便宜的妓馆。二十个大钱就能让当兵的睡一晚。江南朱府的孙小姐能让他们睡了,想必这些士兵也不会觉得长年在边城驻守会很辛苦。瞧瞧这大半年养得水灵灵的肌肤,啧啧。我都有些舍不得了。”
      不弃往车厢里退去。她盯着柳青芜缓缓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我?我打你一巴掌,你已经打回来了。叫你折手的又不是我。你把东方炻卖这里我半点意见都没有。干嘛冤魂不散的找上我?”
      柳青芜目中翻涌着怨毒,她望着不弃一字字说道:“东方炻不仅折了我的手,还叫柳青妍夺去了明月山庄。我很想知道,如果你被无数个又臭又脏的士兵睡过,他还会不会喜欢你!我真想看看他在群芳院里找到你时的脸色!”
      “你疯了。”不弃摇了摇头,目光突然爆发出欢喜的亮色,看向柳青身后喊了声:“东方炻!”
      柳青芜头也没回地嗤笑了声道:“别装了。我身后有没有人,我知道。东方炻这会儿还在销金窟后院里呢。”
      不弃呆了呆,叹了口气道:“你真聪明!你不怕我喊人来?”
      “这里是那芳院的后门,僻静无人。你喊也无用的。你没武功,你觉得你能从我手里跑掉?”
      不弃的身体慢慢地往后退,直退到马车后壁再无可退。马车车厢很深,她抱着双膝缩坐着在最里面,哀求的望着她道:“你别逼我。”
      柳青芜冷笑,躬身钻进车厢。马车再宽大,也不可能让人在里面站着的。她伸手去拉不弃,细声细气地说道:“别怕,以东方炻的能耐,这里的老板最多能藏你两天。东方炻一定会找到你。你不会一辈子呆在里面的。只是今晚上有七八个老兵罢了。”
      不弃越听越气。她轻叹了口气,一咬牙,装在手臂上的短弩疾射而出。
      车内空间有献努柳青芜躲避不及大叫了声,胸口大腿与手臂上扎进了三枝弩箭。不弃扯起马车上的靠枕狠狠的砸向她。听到柳青芜没有动静,她连滚带爬的出了车厢。抽出绑;在腿上的匕首斩断辔头,骑上马一马捅在马屁股上。那马吃痛,带着她疯了似的奔出巷子。
      龙门山她射出过一只弩箭,当时天黑,她不到发出惨叫声的那个山匪。今天是大白天,她看得清清楚楚,柳青芜浑身是血,苍白着脸倒在她脚下。
      “我杀人了,杀人了。”不弃听到额头血管突突的跳动声。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她怕得厉害。虽然一个劲告诉自己这个时代不一样。她还是害怕。
      马在街上横冲直撞,她骑术本来就一般,手软得几乎握不住缰绳。
      耳旁突然听到一声孩子啼哭。不弃这才反应过来,大喊道:“马惊了,让开让开!”
      她用力的勒紧缰绳,马前蹄扬起,将她摔飞了出去。
      不弃尖叫了声,看到街边人群中冲出来一人接住了她。那人把她推到一旁。
      敏捷的跃起抱住马脖子猛得将马掀翻摁倒在地。他的双腿压住马身,挥拳对准马脖子一阵狠打。那马吃痛的挣扎,蹄子在地上乱刨,渐渐的没有了声息。
      那人松开马,像展示臂力似的扬起双手。四周人群响起阵欢呼声。
      不弃愣愣的看着这个人。
      打马的那个人穿着开花的棉袄,围着破烂的布围巾。皮肤像得了黄胆病似的呈姜黄色,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他没有眉毛,额发剃了一半,左额到脸颊处有块狰狞地的刺青图案。棕色的头发沾满了沙土,杂乱的编着几根小辫子。脖子上还戴着串西胡人喜欢戴的骨饰。
      不弃小腹突然传来一股绞痛,她脸色变白,捂着肚子有气无力的喊了声:“这位大哥,谢谢你啊。”
      那人转过身,挠了挠脑袋,指着那匹死马,拍了拍肚皮。
      “你要马肉吃?”不弃试探的问道。
      那人露出极憨厚的笑容嘿嘿笑了。
      不弃被他憨厚的笑容打动,觉得他看上去虽然难看,却不是个坏人。她问道:“你知道四海钱庄吗?你送我去四海钱庄,我还能给你银子。”
      那人又指了指马。不弃点了点头。那人喉间像是被撕裂了个口子,发出短促奇怪的欢呼声。
      他从腰间摸出一刀剔骨短刀,在大街上卖力的卸着马腿。他的手法甚是熟络,不多会儿,就卸下一条腿来。他用马身向旁边一位摊主换了条结实的麻索,拴了马推?在了肩上。对不弃笑了笑,指了指前方,示意她跟着他。
      不弃正要说话,听到有人喊她。回头一看,一条青碧色的身影落在了身前。
      “出什么事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东方炻瞟到地上那匹少了马腿的马,握住了不弃的手。触手如冰,东方炻解下披风将不弃拢进怀里道,“冻着了?咱们这就回去。”
      他抱起她跃上马。不弃这时才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浑身散了架似的痛。她想起柳青芜来,生生打了个激灵道:“我,我刚才杀……柳青芜,我杀了柳青芜!在群芳院的后门巷子里。”
      东方炻见她脸色发白,青黛的眉心拢成了一个小皱褡努显然痛得厉害。他抱了她上马对黑凤说道:“去查!”
      他抱着不弃拍马就走,从那名扛着四条马条的男子身边经过时,他啊啊的冲她喊着什么。
      他的身影一晃即过,不弃肚子痛得厉害,浑身酸软地窝在东方炻怀里,恍惚的看到那个黄脸人跟着马追来。
      “朱丫头,你受伤了?”
      “我痛得很。”
      东方炻小心地拢紧了她道:“没事的,一会儿就到了。”
      他狠狠的抽了一弊努马扬蹄狂奔,踏碎了满街冰雪。
      四海钱庄里乱威一团。朱寿狠狠的训看小虾,朱福安排了人出去找还没有消息。
      这时,有人说钱庄外来了个奇怪的人。
      小虾冲出去时吓了一跳。一个男子拎着条马腿喘着粗气在对童掌柜啊伊比划着什么。掌柜的听不明白,他操起马腿在地上画了个穿棉袄的女子。
      小虾大喜:“你见过我家小姐?”
      那男子又在地上画了几幅图。他的画功不错,几笔就让小虾看明白了。她对童掌柜说道:“留下他好生招呼看,小姐被东方炻带走了。告诉大总管,我去销金窟找小姐了。”
      白袍掠动,眨眼间已在几丈开外。
      那男子收拾好马腿,扛在肩上就走。
      童掌柜赶紧拉住他道:“麻烦这位壮士暂时留一留。”
      那男子将那条马腿塞进他怀里,比划了下。
      可怜的童掌柜还好被身后的人扶着,才没有被这条沉重的马腿压垮,他挤出笑容道:“送这位壮士去厨房。给他弄些吃的。”
      不弃醒过来时,看到东方炻正支着下颌看着她,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不弃心里发虚。她往后缩了缩,突然发现身上那件狐裘被脱掉了,身上只穿着亵衣。她恶狠狠地说道:“你没事就爱剥女孩子的衣裳?”
      东方炻拾起一缕她的长发在手指间绕得几囤,在鼻间嗅了嗅,无耻的笑了笑道:“我只爱剥你的衣裳。”
      不弃突想起柳青芜来,哼了声道:“我今晚上差点被七八个男人剥光衣裳睡了。谁剥都一样。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的下巴被东方炻抬起,他眼里翻滚着怒意,阴沉地说道:“你说什么?”
      不弃大声说:“柳青芜要把我卖进妓馆里去,我杀了她,你替你的手下报仇好了!”说着便后怕起来。想到柳青芜说的老兵,眼睛忍不住红了。
      东方炻愣了愣,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进了怀里。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声说:“别怕。我叫黑凤去查了。”
      一瞬间不弃想起了陈煜的怀抱。可是他生死未I、,她没有能耐救他。不弃越闲亟难过,推开东方炻闷声闷气的说道:“我没事了,我要回四海钱庄。”
      她的眼神闪烁,透出股疏离。东方炻瞧在眼里,郁气不己:“你不是来求的我吗?”
      一股热意带着酸楚顺看鼻腔冲进眼里。不弃咬着唇没有回答。隔了很久,她一闭眼滑下两行泪来:“我不求你了。我就算散了朱府也会把银子攒够还你。将来他是生是死,我都随他去。欠了你,我还不起的。”
      她的身体因激动变得颤抖。小腹传来一阵绞痛,不弃白着脸又缩成了一团。
      东方炻瞪着她,胸腔里一股似酸非酸的感觉骤然翻涌,直搅得那团火气变成种无奈。他转身端过一碗药汤道:“喝了它。”
      不弃摇了摇头,闭紧了眼睛。长长的黑发散乱披在枕头上,一张脸苍白如纸。睫毛被泪染得濡湿。
      东方炻瞧着心里怜意大盛,情不自禁的放柔了声音道:“是玉夫人的丫头替你换的衣裳。葵水初至而己。喝了这碗药就不会疼了。”
      他说什么?不弃呆了半晌。自己不舒服是哪个来了?
      “听话,把药喝了。这方子很管用。”
      不弃反应过来,转过身羞恼地喝道:“你出去!”
      这时房门被嘭的推开,小虾手执短匕站在房口,身后跟着一堆人。玉夫人惶急的喊了声公子。
      东方炻翻身下床,走出屏风摆了摆手。护卫们朝东方炻行了礼退了下去。玉夫人看了他一眼,轻叹口气缓步离开。
      小虾奔进房中,绕过屏风就看到不弃穿着薄薄的亵衣躺在床上,头发披散脸色难看之极。她抬头狠狠的瞪着东方炻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东方炻翻了个白眼没有理她。
      不弃紧咬着嘴唇,见东方炻还站在房里,不觉大恼:“赶他出去!”
      小虾闻声一掌拍向东方炻。
      东方炻侧身避开,偷瞟着不弃一眼,见她又羞又气又急的模样最后一丝气恼烟消云散,哈哈大笑道:“我出去就是!记得让你家小姐吃药。”
      门上被重物击中,摔地上掉得粉碎。显然是床上的瓷枕被不弃扔了出来。东方炻莞尔一笑。
      半个时辰后,房门打开。不弃收拾停当和小虾走了出来。
      东方炻已经不在院子里了,一名丫头守在檐下,上前福了福道:“我家公子备了马车送小姐回府。”
      出府上了马车,车厢豪华,铺满了厚厚的毛皮。小几上有壶参汤,软垫上还放着一个烧烫了的暖炉。不弃叹了口气对那丫头道:“多谢。请转告你家公子。
      我在桌上给他留了信。”
      那丫头笑道:“公子说了,马车是送给小姐的。不必再回来了。”
      她福了福折身回了府。
      “小姐.你不忍心让东方炻去救东平郡王了?”
      不弃点点头:“嗯。他对别人的狠,对我倒是极好。我不想欠他什么。”
      小虾认真的说道:“我探得白渐飞已经向关将军借了五百骑兵。戈壁上有骑兵护送再加上大内铁卫劫铁囚车怕是不易。府里的暗卫们已经出发了,龙门山倒是个好地方。过了西楚州越来越繁华,劫囚车更为不易。而且那铁囚车根本就是个铁盒子,打不开的。”
      不弃抱着暖炉笑了笑道:“再难我也要试一试。”
      回了四海钱庄,不弃听说那个打死马的男子吃饱喝足后还被童掌柜留着。
      “小虾姑娘吩咐留下他。小的已经查过了,他是街上的哑巴流浪汉,叫白玛。靠着有几分力气帮商人们卸货挣点钱。好象是西胡与汉人的后代,熟知戈壁地形。”童掌柜回道。
      不弃听了便道:“小虾,你说他对戈壁地形熟,能不能留下他?他还有一把力气。他没追上东方炻就来了四海钱庄报信,倒也是个讲信用的人。”
      小虾点了点头。
      白玛已经换过一身新的羊皮袄,头发洗过不再乱莲莲的。灯光照看他额头自颊上那记刺青,看上去有些骇人。他见到不弃他咧开嘴笑了,摸了摸身上的羊皮袄表示感谢。
      “多谢你,白玛。
      不弃让童掌柜把他的马腿拿来,白玛高兴的扛起马腿笑了笑,转身就走。不弃望着他快要走出门的时候才开口喊住他:“白玛,你愿意留下吗?”
      白玛回过身,似乎奇怪为什么要留他。
      “我要回江南苏州府。朱府的四海钱庄的银车要经过戈壁。虽说马大胡子被灭了。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别的沙匪。你有力气,对戈壁地形气候都熟。你愿意留在朱府帮工吗?比你帮商人扛货包有上顿没下顿的强。”
      白玛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想了一会儿,对不弃点了点头。
      不弃笑了:“童掌柜,带白玛去休息。明天我们回苏州府时和我们一起走。
      销金窟内院,东方炻看着不弃留下的书信陷入了沉思。
      玉夫人也瞧过信了。她微笑道:“公子,朱小姐心底还好。没有想着为救东平郡王让你去闯石城大狱。多少还是担心你的。”
      “是么?”
      玉夫人轻叹道:“公子心里怕是高兴得不得了吧?”
      东方炻突偏过头望着她道:“玉夫人,你想回去吗?”
      玉夫人一怔,脸上浮现出丝惊喜与恍惚的神情,她盈盈拜下道:“多谢公子”
      o“谢我做什么?柳明月既然回去了。你也回去吧。销金窟挣的银子也不少了。送给关将军。他不是一直垂涎这块肥肉?”东方炻微笑着弹了弹信笺又道:“朱丫头很聪明。石城大狱几时换班,附近军队驻扎了多少人。大概能在多长时间内赶到都查得很清楚。最有用的是朱寿进去一趟,把里面的图也画了出来。但是我今晚还得去一趟。明天白渐飞会押铁囚车上路去望京,今晚上石城大狱一定会有动静。我不能让白渐飞把人换了。”
      “妾身已经布置好了。公子,白渐飞向关将军借了五百骑。加上大内铁卫护行。铁囚车又牢不可破。劫囚车几乎没有可能。他实在没有必要掉包。”
      东方炻冷笑道:“在戈壁是没有办法。龙门山道路狭窄,五百骑根本放不开手脚。白渐飞最怕的就是过龙门山。我得防着他掉包。叫黑凤持信物去龙门山龙虎寨。那个三爷不听话就杀了他。开铁囚车的钥匙只有两把,一把在刑部天牢的牢头手中,一把在杜元浩手中。对咱们来说,等于没锁。”
      玉夫人抿嘴笑道:“自打这杜元浩造出了铁囚车。妾身便令人取得模子打造了钥匙备着。”
      她取出一只匣子递给东方炻。里面放着把黄澄澄的钥匙。东方炻笑了笑道:“朱丫头也是明天启程回苏州府?”
      “是,四海钱庄正在连夜备行李。听说四海钱庄留下了一个街上的流浪汉。
      叫白玛,今天朱小姐的马发疯在街上乱闯,是他打死了那匹马。”
      东方炻脑中晃过白玛那张有着刺青的脸,笑了笑道:“她总是心好。”
      玉夫人缓缓说道:“公子,妾身要提醒你。这个白玛据说对戈壁的地形气候很熟悉,以前常带商队的。我想,朱小姐这时收留他,恐怕和东平郡王脱不了关系。她不忍心求公子去闯石城大狱,自己却是要去拼命的。”
      东方炻的脸色骤然变了,一掌拍在桌上道:“她不担心朱府被牵涉进来?”
      玉夫人心道,女人若为了情,飞蛾圳’火在所不惜。她这一路恐怕不会回江南苏州府,劫不了囚车是会跟到望京城的。
      东方炻心情大坏。沉思了会道:“看来她也闲刳龙门山动手。我更不能让她坏了我的大事。叫人拖住她,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在囚车过龙门山前到。截住朱府的人。这傻丫头。朱府不能牵连进去。”他一咬牙又道,“陈煜绝不能到望京落进皇帝的手中。叫黑凤多备桐油火箭。实在不行。我宁肯让陈煜死!”
      玉夫人微笑道:“公子能当机立断,妾身佩服。”
      她走后,东方炻看着手里的信,目中露出狠色。“对不起了朱丫头。救不出他来,他落进皇帝手中只会生不如死。”
      夜色中的石城大狱灯火通明。东方炻坐在离大狱不远的二层楼房上静静的等待着。
      子时,石城大狱的大门开了。四名大内铁卫扛着一个麻袋上了辆马车直奔州府衙门而去。东方炻目中渐露惊讶。白渐飞真的想掉包?
      他没有动。丑时初牌。一队马蹄声踏破黑夜的寂静直奔大狱而来。两辆马车在一队官兵的护送下缓缓驶近,停在了大狱门口。
      杜元浩与白渐飞下了马车进了石城大狱。半个时辰后,两人上了马车。石城大狱的大门打开,一辆铁囚车被四名大内铁卫拱护着融进了队伍。
      东方炻目送这支队伍自东城门离开了石城。手下人来报,另有四名大内铁卫护着辆马车从南城门走了。
      放他们离开后,城门又悄然关闭。
      如此,不管是哪一支出发的队伍,借着城门开闭的时间,都能先走半日路程。
      果不其然,第二天城门直到快午时才慢慢打开。
      东方炻不着急,黑凤早就去了龙门山。走峡谷水路他更不担心,经大江东行,弃舟登岸的地方离龙门山并不远。且峡谷难行,水路要比横穿戈壁绕上两日路程。如果龙门山截下的铁囚车里没有陈煜,他还能有时间。
      不弃也不着急。小虾调集的朱府暗卫从苏州府赶来,会在龙门山集结。五百人的队伍就算早走一天,脚程也赶不上她轻装前行。
      朱寿早画出龙门山龙虎寨的那条秘道,她有信心在龙门山截下铁囚车。她根本不去想从南城门出去的那支队伍。
      她笑着对小虾说:“白渐飞没有武功。他对铁囚车的信心多过几名大内铁卫。他嫉妒陈煜。他一定会亲自陪着他。说不准还会时不时的在铁囚车旁晃来晃去”
      o小虾微笑道:“小姐有时候对人心看得极准。”
      不弃摇了摇头:“人心是最难猜的。我就不知道东方炻是想杀陈煜,还是想救他。他也有他的目的。让他为了我救陈煜,我看难。”
      所有人都冲着一个地点汇集。龙门关。
      戈壁入冬之后气候寒冷。狂风起时,车马难行。无疑拖慢了队伍的速度。
      白渐飞缩在马车上不停的摇头,这差使真苦。他暗暗咒骂陈煜想出来的破计策。移开马车踏板,对下面一人道:“你本是死囚。现在肯定极难受。快了,到了龙门山你就解脱了。本官答应照顾你的家眷。”
      下面暗格中躺着个极年轻的人,手脚都被锁着。半边脸酷似陈煜,另半边脸被一刀削了面颊。他平静的说道:“大人说话算数,小人死不足惜。”
      白渐飞倒了杯酒喂进他嘴里道:“还有两日,本官会让你死个痛快。”
      离这只队伍几十里的地方,朱府的车队也在艰难前行。
      “不能再走快一点吗?”不弃有些焦急的问小虾。
      小虾为难的说:“咱们行李多,外面风大。”
      不弃掀起车帘叫过白玛道:“你熟知戈壁地形,能不能带我们抄近路赶在他们前面?不坐马车了。咱们骑马先走。”
      白玛比划了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不弃。
      她看了看道:“好,我们就从这条路走。”
      小虾反对:“小姐,你不会武功。龙门山已布置好了。你去不去都不重要。
      不弃看了她一眼,缓缓的说:“我是不会武功。但是我一定要亲眼看到。”
      小虾轻叹了口气道:“好。”
      三人弃了马车,带够食水粮食帐篷,离开了官道。
      与此同时,东方炻只身轻骑上路。早绕过了官兵到了龙门山。
      冬季,龙门山面对戈壁的一面像刀凿斧削,褐黄色的山没有半分生气。那条通往内陆各州的山道幽深狭长,山谷里吹出呜呜的风声。
      官兵在山口扎营一夜后,第二天进了龙门山道。
      山道只能容四匹马并肩而过。五百骑兵的队伍被拉得极长。
      白渐飞回头望了眼身后的那辆铁囚车,喝道:“快速通过。”
      这时,山顶绝壁上倾倒下一桶桶桐油。
      闻到油味的白渐飞跳出车厢,一名大内铁卫已牵过一匹马来。白渐飞上了马,抬头望去,绝壁之上火星点点。他大喊了声:“小心火箭!”
      这一声像是号令。无数的火箭自山顶射下,整个山道烧成了一片火海。
      他带着自己的马车往前急冲。山道上又有绊马索牵制,他自己被一名大内铁卫拉上了马。白渐飞回头看到那辆马车被绊倒在路边,得意的叫道:“放火!”
      几名大内铁卫取了弓箭点燃箭簇直射向马车。
      见马车烧起大火,低声对白渐飞道:“成了,大人。”
      “走。”白渐飞与大内铁卫和少部份官兵冲出了山道。
      远远的看到这一幕,东方炻心里暗惊,并不理会那辆铁囚车,直奔马车而去那马车似乎是用浸了油的木材所制,火势极大。东方炻夺过一名官兵手里的长刀,大喝一声朝马车劈了下去。
      劲风带过,马车渐渐散架。夹层中滚出一人,手足钉着镣铐,须发全燃,已辩不出面目。东方炻解下大麾盖在他身上扑熄了他身上的大火。手中长刀桃开了他后背的衣裳,露出满身伤痕。
      他看到他肩头的那个箭创与后背隐约的刀伤倒吸了口凉气。
      这时被火截断了的官兵后退出龙门山口,扔下几十名尸体和那辆铁囚车孤零零的在山道上。
      两边山岩同时现出人来。有龙虎寨的人,有东方炻的人。
      三爷小心的上前赔着笑脸道:“东方公子,我龙虎寨今后怕是不能现在龙门山呆了。劫囚车可是……”
      黑凤长剑轻轻挥动,三爷脖子微凉,瞪大了眼睛倒了下去。
      “看过我的脸,知道是我,还能活吗?”东方炻缓缓说道。
      他慢慢地走向铁囚车,对身边龙虎寨山匪们的惨叫声充耳不闻。他掏出钥匙轻轻插进锁孔.拧开。
      一阵弩箭声响起,他的身体往后仰倒。眼前似掠起了刀光,如飞雪扑面而来。
      铁囚车里竟然还藏着两名大内铁卫,刀势狠辣。
      东方炻避开了弩箭就避不开刀光。眼见会被刀劈中时,他脚尖勾起名地上的官兵扔了过去。手中软剑亦同时穿过刀光,刺进了一名大内铁卫的右肋。左手探出握住了另一名铁卫的手腕。拔剑碎腕瞬间完成。
      他以剑指着那名捧着断腕的大内铁卫道:“东平郡王人呢?你活着就死不了。我不想折磨你。你说了,我给你一个痛快。”
      那名大内铁卫望了眼前面的马车,大笑道:“白大人奉皇上密令,如若不保.当场格杀!”
      东方炻心里长叹手中剑抹过他的脖子。
      这时黑凤和他的手下已解决完所有的山匪。黑凤问道:“怎么处理?”
      “抬走我们的人。先回龙虎寨。我估计不弃也快到了。朱府的人都在山寨里。我不想杀她的人。”东方炻示意一人抬起陈煜的尸体,回龙虎寨。
      不弃三人从山中秘道直走到龙虎寨山中大厅。才出秘道,就看到大厅里坐着二十名荽靡不振的人。
      四周站着五名蒙面持刀者,对她们客气的说道:“公子请朱小姐在此等候。
      他会把东平郡王带来。贵府的人并无大碍,公子不想让他们坏了计划。”
      不弃喃喃说道:“他的武力有这么强吗?”
      小虾目光凉寒,突然出手。以一敌五丝毫不落下风。她收了手淡淡的说道:“原来龙虎寨的三爷早投了你们。难怪我手下的暗卫会中了招。”
      “小虾姑娘说的没错。我不想伤了贵府的人。给他们解药,速离开龙门山吧。官兵随后就会到的。”东方炻走进山洞,望着不弃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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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金牌写手Lv.Z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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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冒险者排名:107
    170
    猫咪与气球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08:40:33 |只看该作者
    是真是死
        朱府的暗卫们惭愧的站在不弃与小虾面前。不弃温和的笑了:“你们做得不错!”
      没有完成任务就被擒下,是耻辱不是夸奖。所有人都认为孙小姐是在嘲讽。
      岂料下一句话让大家都愣住了。
      “还好你们一个都没伤着。谢谢你们。”不弃裣衽微微躬身。她笑道,“我本来对望京城的白公子好奇。想和他开个玩笑,扮了山匪吓吓他。来了这里,看到你们都在,我的想法就改变了。”
      她脸上露羞涩,仿佛做错事的孩子:“白公子不比在苏州府时,他已经是钦差了呀。万一起误会,劫钦差可不就是谋反么?咱们朱府家大业大,大家过得平平安安,犯不着。东方公子有这个胆,咱们可没有。所以,谢谢你们没有冲动的动手。都起来吧,咱们看会儿龙门山的风景就启程回苏州。”
      “是!”暗卫们大声回道。孙小姐厚颜无耻的话却说得在理。
      朱府家大业大,犯不着背上劫钦差的罪。就算有人知道朱府的人出现在龙门山,那是剿匪。是帮着钦差杀敌,朝廷应该奖赏。
      东方炻拊掌大乐,他走近不弃笑道:“朱丫头,你这么怕和我绑在一起?”
      是,我怕。我怕你借着这件事情让朱府与你脱不了干系。不弃笑道:“是啊,劫钦差的罪名你自己扛吧。这事与朱府没有半点干系。我是绝不会承认的。你也休想用这个再来威胁我!”
      东方炻看到不弃虽然在笑,眉梢眼底带着丝倔强,禁不住情神一黯。他瞟了眼不远处停着的那具尸体,心里挣扎起来。要不要让她确认。那人烧得面目全非,后背勉强能看出那两道旧伤。自己拿不实在,只能借她去确认尸体的真假。但是要让她去辨认吗?
      天光自溶洞顶部洒下来。青白色的光线像层沙漏下。山缝沁出清泉滴嗒落在水潭中。弹指问的寂静却让对视的两人觉得过了很久很久。
      这时自洞外奔进一人,悄悄对黑凤说了句什么。黑凤喊了声:“公子!”
      东方炻回过头,见黑凤轻摇了摇头。他心里一声长叹。大江上拦截四名大内铁卫和他们带的人已有了消息。确认不是陈煜。那么……心里不忍,眼里不忍。但他必须要得到答案。
      他睨着不弃,声音很轻,说的很慢:“你不好奇,不关心,不害怕?你不闲刭看一眼?”
      话音才落,不弃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她伸手抓住了小虾的胳膊说道:“小虾,我们该走了。你知道溶洞是怎么形成的吗?你看外面,好大的山谷。风景一定也很不错。”
      她拉着小虾急步往外走,白玛紧跟着两人,朱府的暗卫们警惕的跟了上去,环卫在她身边。
      不弃呼吸山间的清泠空气,抬看望向四周的绝壁。灰褐色刀削般的绝壁,白云蓝天,谷地在这冬季仍保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翠绿。浅浅的雪铺在绿上,煞是美丽。她悠然神往的说道:“刚才那洞很大对吗?其实这里在亿万年前也是个溶洞。一点点被掏空了只剩下个石壳盖子。终于有一天,塌了,由洞变成了坑。这种坑就叫天坑。洞再大始终见不得天光,顶塌了,站在这里方知天有多高远,风来去多自由!”
      东方炻走出洞口,望着不弃的背影说道:“是极好的风景。这里做他的埋骨处也不委屈了他。”
      小虾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柔声说道:“小姐,咱们回苏州吧。老太爷一定很想念小姐。”
      不弃缓缓转过头来。那目光让东方炻心悸。她站在离他两丈开外,却像离他极远。她轻声说道:“他曾经问我。如果他死了我会怎么办?我是顶顶现实的人。我说,他死了,我会再找个更好的人嫁了。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你吗?因为你纵然对我好,为了你的目的,你仍然残忍的对我开口!你要我好奇什么,关心什么?你要我看什么?看一眼他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好替你确认一下他的生死?”
      她只看了一眼,一眼就够了。大麾盖住那具尸体伸出了只烧见白骨的手。不弃眼里渐渐涌出泪来,“我要回苏州了。欠你家的,我会还得干干净净。东方公子,我还不起,会守约嫁给你。不过还有一年半而己,算我求你了。也许我有一生的时间面对你,这一年半,你就别再来打挠我了。”
      东方炻脸色一变,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在不弃心里存下的那点好被她抹煞了。
      他冷笑道:“他对皇帝重要,对我同样重要。我的确是想让你确认,难道你想自欺欺人?你赶来龙门山,不顾朱府会牵进谋反大罪之中,不就为了一个真象?”
      小虾喝道:“东方公子,一眼也能知道那人被烧成什么样子。你怎么能逼着小姐去看?”
      “我看!我怎么不想看?!我不过是存着心不肯信罢了!抬出来看个清楚岂不更好?你要真象,我也想要!”不弃一跺脚发了狠。
      大麾掀起的瞬间,小虾惊呼了声。白玛转身拦在了不弃身前。
      “让开,我一定要看!”不弃恶狠狠的瞪着他。
      白玛慢慢的低下了头,脚步却没有移动半分。
      不弃尖叫一声伸手推他:“让开,我看,我要看看是不是他!我要亲眼看看他死的有多惨!你滚开!”
      白玛迅速的看了眼小虾。小虾点了点头。他突然扛起了不弃,迈开步子往山上急奔。小虾挥了挥手,朱府暗卫们跟了上去。
      山间传来不弃凄厉的叫骂声。小虾冷冷看着东方炻道:“烧成这样,你想让她夜夜噩梦?小姐曾说你对别人的狠,对她倒是极好。其实也不过如此罢了。东方公子.就此别过。”
      东方炻抬头望向上山的路。小虾的身影消失在山道上的瞬间,他大喝道:“告诉她,后年中秋我会来!我一定会来!”
      山间空寂,他想起第一次进这天坑来龙虎寨的情景,那时候想着她的甜蜜心情。短短一个月,他在这里目送她离开,心却变成了这天然山坑,空得让他恨。
      东方炻手掌拍出,山壁间一柱石笋瞬间倒塌。他微蹙着眉,眼里流泄出伤心。双手胡乱击在石壁上疯狂的大喊道:“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她要恨我?”
      黑凤轻叱了声跃起,拦腰抱住了东方炻,坚定的地道:“公子,咱们回家吧。我会把她带回来。”
      “我不要!”东方炻大吼了声将黑凤抛了出去。他喘了口气,眼睛渐渐变红,冷冽地说道,“黑凤,回家!我要回去问问老爷子。我长这么大连碧罗天的鬼影子都没瞧见一个,东方家为什么要为碧罗天赚钱!我为什么要找到那东西!”
      黑凤道:“东平郡王怎么处理?”
      东方炻看着大麾下陈煜的尸体,冷冷地说道:“我不信皇帝连一眼都没看到他,就有这样的魄力下令让白渐飞杀了他。我更不信如果真的是他,朱丫头会不让他入土为安!我终是心软了。否则,就凭那个丑陋的胡子与小虾,还能真的带走了她?他肯为他而死,也算是个义士。这里天高地阔,葬在这里也不算委屈了他。”
      山谷间松柏下堆起一坯新土。山谷中渐寂无人。
      通往苏州府的官道上缓缓行进着朱府的车队。不弃趴在马车窗口目光空洞。
      白玛与小虾骑马跟在马车旁。
      过龙门山时,不弃下令继续前行。所有人都知道她想离龙门山再远一点。天色渐晚,小虾问了朱福与朱寿的意见,决定就地露营。
      林间不多时燃起火堆。近三十名护卫宿在外围。白玛自去照顾马匹。
      睡到半夜,朱福,朱寿和小虾同时翻身掠起,护住不弃。
      林间飘来一股淡淡的血腥气。火堆燃着,外围的护卫竞没有一人有反应。
      小虾缓缓走过去,脚尖一勾,地上睡熟的护卫翻了个身。她的瞳孔猛然收缩,回头看了朱福与朱寿一眼用唇语说道:“中毒。”
      她的声音略有丝颤抖。这些护卫离他们不过三丈,是什么人能无声无息的下毒将他们全杀了?
      她想起白玛,脚尖一点,朝栓马匹的地方掠去。美丽的脸上露出一丝狠意。
      白玛睡在一棵树下,不远处火堆的光照着他脸上的刺青,狰狞可怕。
      小虾小心的接近他。离白马尚有一丈时,白玛睁开了眼睛。
      “白玛。你可以说话了。这里并无他人。”小虾淡淡的说道。
      白玛诧异的望着她,张了张嘴,喉间发出两声短促的声音。他指了指喉,挠了挠脑袋。
      小虾笑了笑,手中短匕化为一道亮光直刺白玛。
      白玛愣住,似不知道为什么小虾要杀他。他下意识的往后躲,却忘了身后是树,他靠着树站着,小虾的匕首已至喉间。
      小虾冷冷地逼视着他道:“你半路出现无事。府里的护卫却全部死了。是在食水中下了毒吗?真高明,无声无息杀尽朱府的护卫,你的手法很高明。”
      白玛愤怒的瞪着她,喉间发出像野兽似的低吼声。
      这时不弃也被惊醒,朱福与朱寿拦看她不让她过去。不弃的目光与白玛轻轻一碰,她踉跄的后退了一步。
      小虾眼H青微眯,匕首往前狠狠刺下。
      “不要!小虾不要!”不弃尖叫了声。
      就在这时,白玛动了,手掌在地上一拍,身体贴着树杆一跃而起。
      “果然是个高手。岂是空有一身蛮力而己。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接近小姐?!为什么将朱府的暗卫全部杀死?你骗得过小姐,骗不过我!你在龙门山的身法分明是懂轻功的人!”小虾顾不得不弃的命令,厉声说道。
      白玛站在树杆上,突然抠下一张树皮以指为笔划下一行字,扔给小虾。身影椋起,霎时消失在林间。

      白玛是谁
        白玛站在一根松柏枝上,脚下簇簇墨黑到了极点的松招刳微微的颤抖。他伸出手在身边摘下一簇松针。松针柔软,刺着掌心传来酥麻的感觉。左额的刺青图案传来灼热的感觉,他不看也知道她在看着他。只是脚粘在了松枝上,心舍不得山中有月,映进他黑白分明的眼里,双瞳中那亮光像有人在江边抖散了蚕丝,泛起不尽的温柔之意。
      “小虾!你别冤枉了他。”不弃声音有点发颤,她挤出笑容对朱福和朱寿说道,“我知道他有武功,特意找了他来做保镖的。他是……九叔认识的人.这些护卫的死和他无关。”
      花九再一次成了不弃的万能挡箭牌。但几疑难杂症,举一举他老人家的牌子,便能疑惑化之,困惑解之。
      只有这次,不灵了。
      小虾冷冷说道:“小姐,你别受他的蒙蔽。这林子里除了咱们几个活着的,就只有林中的飞乌,地下的走兽。朱府死了二十八名护卫。阁下手法高明,手段毒辣。以我一人之力怕是留不下你。但你别忘了,我们是三个人。”
      不弃急得跺脚:“你们还当我是朱府小姐吗?我说的话还算数吗?!”
      没有人理会她,在小虾三人心中,朱府死了二十八个人,其中有二十名武艺超出寻常护卫的暗卫。这些都是朱府的力量,培养他们并非一朝一夕。三人如何不怒。
      话音一落,朱福与朱寿已朝白玛冲了过去。
      不弃张嘴想喊,见白玛不吭声的与三人周旋,一时间不明白他心中所想。他站在树枝间,腰间那把弯刀舞出团团光影。明明三人的拳脚已经招呼到了他身上。他却能像只泥鳅似惊险万分的躲开。
      三人心意相通,围了白玛,只由一人主攻。另两人时不时补上一拳,踢出一脚。要耗尽他的体力。
      白玛瞥见不弃急得开跳,嘴角抽动,似拿定了主意。紧握成拳的左手蓦得散开。那莲拢在掌心的松针划破空气射出。
      三人躲避的瞬间,白玛漂亮的一个纵身落在了不弃身后。一手箍着她的腰,将弯刀压在了她脖子上。
      这瞬间不弃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一下下的。
      “你究竟想做什么?!”见不弃被劫,三人立时住了手。
      白玛嘴里发出声呼哨,一匹马奔了出来。他揽住不弃飞身上了马,瞧也不瞧他们.拍马就走。
      小虾正欲追去,白玛手中刀光闪动,割下不弃的一络长发顺风飘扬。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我会找到你!”小虾伸手接过那络黑发,怒极吼道。
      而蹄声幽幽,渐弱不闻。
      “这回引狼入窝了!”朱寿叹了口气。慢吞吞的走到中毒的护卫旁,低下头挨个查看。
      小虾气得脸色发白,朱福限里却露出狐狸般的神色:“小虾,孙小姐绝对不会有危险。她认识他。你没见他劫持孙小姐时,她脸上根本没有半点恐惧。我怎么看怎么也觉得孙小姐好象还在笑呢。”
      小虾诧异的看着朱福。
      这时朱寿喊了起来:“你们来看!”
      朱府的暗卫身上都有一个标记。地上二十名暗卫中却有四人没有。
      “难道是东方炻的人混了进来?暗卫在龙虎寨着了他的道。”
      “有可能。那个白玛为什么要杀死这次随我们来的所有护卫呢?”
      朱福想了想道:“我明白了。这些暗卫是去了龙门山打算劫铁囚车的。白玛知道有人混进来,他不知道是什么人,干脆全杀了。”
      朱寿也点头道:“他是在防着有人泄露消息对朱府不利,他是在替咱们灭口。这人做事不拖泥带水,倒也是个狠辣角色。”
      小虾疑惑道:“他会是谁?为什么小姐这么信任他?难道是东平郡王的人?”
      三人苦思良久之后,发现马匹也被动了手脚。摆明了不让他们追上去。
      大总管朱福做了决定:“孙小姐应该无恙。先回苏州再做打算。这些护卫已经死了,朱府在龙门山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吧。”
      奔出密林之后,白玛带着不弃马不停蹄,直进了随州地界,听到大江奔腾这才停了下来。
      此处怪石嶙峋,惊涛拍涛激起雪白水花。在山崖之下却有一弯平静的回水浅滩。
      他抱了不弃下马,瞪着她嘶哑看喉咙道:“你为什么不喊不叫?”
      不弃歪着头看他,哼了声道:“不跪搓衣板认错,休想我理睬你!”
      白玛凑近了她,额间那块刺青衬着脸越发狰狞:“你不怕我杀了你?!”
      不弃一巴掌把他的脸推得老远,愤愤的说道:“你连我也瞒!陈煜,别以为我配合你演戏,我就会原谅你!”
      白玛扑哧笑了,伸手拉住不弃,抚摸着她的脸道:“你的眼睛亮,眼力真好!”
      他的声音变得和平常一样,不弃却哇的哭了起来,手捏起拳头死命捶着他的胸道:“你骗我,你瞒着我,你知不知我都快被吓死了!”
      陈煜站着让她发泄够,这才伸手拉她入怀,低低说道:“我听到你唱歌了。
      我走了,又忍不住回来。我答应过你的,我不会抛下你的。”
      他的下巴抵在头顶,手紧紧的抱着她。胸腔里跳动着满满的酸痛。他知道他回来的后果,他知道带走她的后果。但抱住她的瞬间,陈煜不后悔。他舍不得让她去经历一回他所经历过的死别。
      不弃渐渐止住了哭声。她抱住了他的腰喃喃说道:“回四海钱庄后,你换了件干净衣裳站在我面前,我就知道是你了。我开心的真怕你拒绝我走掉。”
      陈煜抬起她的下巴,眼睛眨了眨道:“我要是真长成这样,你也不怕?”
      不弃好奇地说道:“怎么弄得这么像?”
      陈煜得意的对她笑了笑,推操着她道:“取了毛毡披着,这里近水风寒。我先把易容去了。”
      不弃披了毛毡坐在江边目不转晴的看着他。陈煜脱了衣裳,只穿了条裤子走进了江水中。他自怀中掏出一瓶药粉洒在身上,慢慢用水洗去肌肤上的姜黄色。
      最后整个人全浸进了水里。
      等他站起身时,皮肤已恢了正常。头发恢复了黑色。额头刺青消失不见。他摸了摸剃去额发光光的脑门打了个喷嚏。
      “哇,真神奇!”不弃赶紧把衣裳递给他穿上。
      两人在崖下避风处升了堆火,偎依着听陈煜说他怎么变成白码的经历。
      “那人出来救惊马的身法和他以拳打死马的蛮力不同。他竭力掩饰,怎么瞒得过我?一个掩饰武功又假装憨厚的人让我觉得奇怪。第二,东方炻带走你的时候,以他的精明,他会对白玛不闻不问?第三,他跟在东方炻身后看似在追你。
      我却看到东方炻比了个手势。我敢确定,这个人一定是东方炻的人。我就跟着他。见他去了四海钱庄假装热心的报信。掌柜的又留下了他。我就在想,他的任务会不会是来一出救人,好留在你的身边。所以,我进了四海钱庄,在柴房里杀了他。皮肤染黄,头发染色,绘点刺青图案都难不倒我。只是可惜我的额发了。”
      陈煜摸了摸光溜溜的前脑门叹了口气。
      不弃越看他的脑门越可爱。她想了闲刳马背后的行李中翻出一顶皮帽子扣到了他脑门上笑道:“好啦,这样还是英俊潇洒的郡王爷!”
      陈煜用两根手指头拈着她的青布袄戏谑地笑道:“一天也舍不得脱,这么想我?也不怕捂出虱子来!”
      不弃拍开他的手道:“这是狐裘!很值钱的!比棉袄好多了。谁想你呀!本来被东方炻说怕了。结果回到钱庄就看到你扮成的白玛,我高兴坏了。”
      陈煜奇道:“你怎么认出我的?我在小六面前晃了半天他都没认出来。”
      不弃嘿嘿笑了笑:“我别的不会,就是感觉特别灵敏。上回东方炻装你,我就认出来了。白玛装哑巴时我就在想,是不是声音不好装?”
      “他是真哑。不是装的。他熟悉戈壁沙漠也不是假的。他也长年在石城替商队们引路。我想,他应该是东方家在石城的眼线。在龙门山,东方炻就没看出破绽。他对白玛不熟悉。如果能以这个身份留在你身边,我觉得不错。我本来还想用这个身份取得他的信任,可惜现在不行了。”
      不弃疑惑的说道:“那你为什么要杀光朱府的护卫暴露自己?我还想你易了容就这样留在我身边呢。谁也不知道,就我明白。这样多好。”
      陈煜叹了口气拥紧了她道:“虽然这次是我设计定了一个谋反的罪名。但皇上真要拿这个做文章,朱府就在劫难逃。知道你闲刳龙门山劫钦差,还知道你与东方炻有交情,这些暗卫很危险。咱们出了龙门山后,我总觉得身后缀着有人。
      我检查马匹时发现,有几匹马的蹄铁与别的马不一样。我敢肯定,是中间有人用这种不起眼的方法在报信。至于是在向谁报信,我不知道。谨慎起见,我还是对他们全部下了狠手。不要怪我狠。我知道有人是无辜的。但是如果朱府因此被诛九族,上万人问斩,我只能下手。”
      不弃吓了一跳:“不是吧?这么严重?”
      “先高祖皇帝在位时,上将军庞其拥兵自重。御史大夫上本参奏其府中藏有龙袍玉冕。上将军府被抄,灭九族。杀一万零四百人。上将军押送进京途中有人劫囚车,被当场捉拿。九族被灭,杀四千七百人。你知道九族是指什么吗?如果你谋反,皇上下令诛你九族的话。大魏律九族为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你的父亲是莫老爷,那么莫府阖府,莫夫人的娘家飞云堡。朱八太爷所在的朱府阖府,朱家出嫁的九位姑奶奶及其儿子孙子。朱八太夫人的娘家阖府所有人都会死。
      这世上但凡与你关系近的亲属都逃不过。你算算会有多少人?这叫斩草除根。”
      见不弃打了个寒战,陈煜叹了口气道,“傻丫头,钦差是随便能劫的么?”
      不弃确实不知道。她害怕的说:“白渐飞跑了,皇帝会不会对朱府不利?”
      “东方炻做事滴水不漏。我想龙门山龙虎寨里的人肯定被他灭了口。敢跟着他走的人都是不怕皇帝的人。我只能防着朱府这边。不弃,我想通了。咱们这就私奔吧。你别管朱府的事情,我也不想管碧罗天与东方家的事情。找个好地方,安静过日子去。”
      不弃愣了愣,想起朱府里的人又要为自己被劫持担心,不禁犹豫起来。“再等我一年半好不好?等我还清……”
      陈煜的手指摁住了她的唇。他定定的看着她,柔声道:“朱府的欠银我来还。不弃,我会让人传信给朱八太爷,他不会担心的。”
      皇上现在不对朱府下手并不是他不想,而是他选择了另一条路。他要完全掌控朱府。动了朱府会影响整片江南。如果朱府卖铺子当生意把三千万两还给东方家,皇上得不到银子,同时还要担忧东方家会谋反。
      他不能让朱府还银,更不能让不弃嫁给东方炻。碧罗天太神秘太遥远,他只闲刳所有的网还没有拉好之前,带着不弃做两条漏网的鱼。
      他微微笑着,眼底一片温柔。不弃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一丝隐忧,又带着丝乞盼。那点乞盼像快要熄灭的火堆里最后一丝火星。让她舍不得叫他失望。
      不弃搂住他的脖子轻声笑道:“柳林里埋了这么多钱,我还担心什么?”
      陈煜犹豫了下认真的说道:“不是柳林里的东西。不弃,东方炻肯用三千万两银子来换它的。但是我希望它在树下埋一辈子。至于我如何替朱府还钱,自然有我的办法。你信我可好?”
      不弃点了点头。她又忍不住好奇:“东方炻说皇帝要找你拿东西。是柳林里的东西吗?是什么?”
      陈煜坦诚的看着她道:“对皇帝重要,对我不重要。就让它一辈子埋着好了。我想把它忘了。有一些秘密,就让它永远成为秘密的好。见了天日只会带来痛苦。”
      “好,我就当不知道它。”不弃没心没肺的笑了。
      “你怎么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我要求很简单。你好好的。老太爷好好的。咱们过舒心日子就好了。咱们去哪儿?”
      陈煜认真的说道:“小六没有跟着你们一起走,是我叫他走水路先去杭州了。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既能探知朱府的动向,又能远离望京过舒服日子。两全其美。只是,如果被皇上知道,他会真的抓我进天牢。如果被东方炻知道,他会杀了我。你怕么?”
      不弃倚在他怀里平静的说道:“我也想明白了。能在一起过一天是一天吧。”她知道,陈煜带自己私奔,而不是去找碧罗天必有他的原因。但她不闲刭问,不闲刭有分离。
      天色渐明,陈煜带着不弃沿大江往东,直奔杭州城而去。

      皇帝知道了
        几场茫茫的雪落下来,铺满了望京城。
      皇宫的地龙烧得满殿生春。御书房内皇帝搁下朱笔,接过热巾擦了手。端起一杯明前甘露呷了口。
      见皇帝神情惬意,旁边侍奉的太监悄悄松了口气。觉得这位年轻的白大人运气真不错。
      白渐飞换了身青色的官袍,恭敬的跪着。换了官袍,他整个人的气质随之而变。斯文的脸上多了几分沉静与庄重。他凝视着身前那块青砖,仿佛上面写满了字,目光专注。
      “起来吧。”皇帝摆了摆手。
      “谢陛下。”白渐飞站起身,膝盖还是被青砖硌得有点痛。他静立在殿上,双目微垂,保持着一位臣子应有的恭敬之仪。
      皇帝微笑地注视了他一会儿,温和的开了口:“这一趟辛苦你了。你与煜儿相熟,这一趟有何收获?”
      白渐飞恭敬的回道:“回陛下,臣此行不负皇上所托,小有斩获。”
      皇帝睨了他一眼,悠然喝着茶道:“说说。”
      白渐飞袖子里的手微微发颤,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激动,平静的回道:“东平郡王不可控。”
      “嗯?”
      “臣用毒丸试他。他果然不肯顺从。当场把毒丸强喂进了臣嘴里。若他真心替皇上办事,服毒丸不外是向皇上表示忠心的态度问题。而东平郡王反以之威胁臣不能乱说话。”白渐飞轻声说道。
      皇帝放下茶杯,轻描淡写地说道:“你胆子不小哇,敢私自让宗亲郡王服毒丸受制于你。”
      语气淡然,白渐飞霎时吓出一身冷汗,扑通跪倒在地,颤声道:“臣惶恐。
      那个……只是养生补气丸而己。臣只是想试一试东平郡王。”
      皇帝一个没忍住,呵呵笑了起来:“起来吧。一块长大的,亏你想得出来。
      东平郡王早来信告诉朕了。全部的药丸都送了回来。他只是气不过你的态度罢了。 ”
      白渐飞的手顿时攥成了拳头。他谢过皇帝站起身,眼里闪烁着深思。拱手道:“陛下,臣有话想说,先请陛下恕臣无罪。”
      皇帝脸色不悦的说道:“还要和朕讨价还价?”
      白渐飞掀袍跪下,以头触地道:“臣不敢。臣以为东平郡王非可控之人。听完皇上口喻之后,东平郡王极其愤怒,并无对陛下的敬畏。东平郡王心机深重心思细密,他能看出臣对他的试探。而他告诉陛下,交出药丸,又何尝不是他顺水推舟将计就计呢?东平郡王诈死隐身查案,如果他只在意花不弃,而花不弃又失踪的话。何以掣肘?”
      皇帝自御座上站起,负手走到他身前道:“告诉胱努你还看到了什么?”
      白渐飞松了口气,认真的说道:“东方炻对东平郡王的态度很有问题。郡王定此计划,是因为东方炻已经疑心他是莲衣客,会牵绊住他,让他无暇分身查案。但是当臣杀死替身时,却看到东方炻极在意东平郡王的身死。他关注东平郡王,绝非因他是莲衣客,是受了皇令去查碧罗天这么简单。但臣百思苦想,也只能以东方炻为博花不弃一笑解释。”
      皇帝的双瞳微缩,沉默了良久后道:“现在东平郡王在何处?花不弃是否已经回到了苏州?”
      白渐飞轻叹,陈煜,不是我对不起你。忠,只对君。友,当别论。他自-怀中取出密信匣子双手呈上:“朱府随行所有护卫中毒而死,包括臣一早安排潜进东府的一人。花不弃被白玛劫走。尚不知他是否是东方炻的人。但,东平郡王下落不明。臣以为.太过巧合。”
      皇帝看了密报,冷冷吐出一句话:“着大内铁卫找东平郡王进京面圣。继续盯着朱府。”
      “微臣告退。”白渐飞磕了头,躬身后退出了j{Ir书房。
      皇帝脸上阴晴不定,突喝道:“叫阿石来!”
      不消片刻,换了内侍服饰的阿石战战兢兢进了来。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当日信王爷过世后,东平郡王做了什么?”
      阿石一愣,颤声道:“郡王悲痛欲绝,独自呆在流水园。直到元少爷与白大人粜。”
      “他进过信王爷书房没有?”
      “小的,不知。当时场面混乱。王妃夫人们哭成一团。小人,小人……郡王缅怀王爷,应该是进过的。皇上,小的只知道这些。没有别的异样。就是元少爷先到,进了流水固后关了房门,不让人进去打挠。”阿石心里害怕,据实说.他也只知道这些。
      皇帝眸色转深,淡淡地说道:“下去吧!如有隐瞒,朕剥了你的皮。”
      “小的不敢。”阿石磕了头,出了御书房。外间冷风一吹,他觉得后背凉沁沁的。心里着急的想,难道皇上有什么疑心郡王的?他该怎么把这个消息通传出去呢?
      “阿石,以后你就调至咱家身边。”大内总管大太监李环似笑非笑的看着阿石。
      能到总管大太监身边服侍,在宫里也算平步青云了。阿石只觉得一颗心恐惧的都快要蹦出口来。低下头恭顺的应了声。他知道,要想传消息给陈煜,短时间内是不太可能了。
      粗使太监们清扫着道路上的积雪,嘴里吐着白气。扫雪是件力气活儿,扫过之后,又有新雪落下,似乎怎么也扫不完似的。
      皇宫常有人经过的地方是必须要扫的。冷宫与内侍居住之地以及天牢处的通道向来是无人打扫。而今日,这群太监们得了今,在一个时辰内必须将冷宫外的道路打扫干净。
      未时不到,天色已偏阴沉。显然又有一场大雪即将落下。皇帝的御驾终于出现,粗使太监们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出。心里却在猜测送这位大魏国最高统治者要去冷宫看望哪一位娘娘。不外两重结果。要么重新受宠,要么会被当场赐死。
      冷宫只是一座幽禁犯罪妃嫔的宫殿群。因少有人顾及这些也许将老死在冷宫里的女子,做事的太监与宫女懒心无肠的将正殿外的杂草拔了,雪自然是不会打扫的。更何况,皇帝陛下堪称英明,不好女色。整座皇宫里只有一后三妃两嫔。
      冷宫中只有前朝的两位老妃嫔,先前得罪了太后,连皇帝登基大赦都没能从冷宫里出去。两位老妃嫔时日无多,得了太后之令,不能让她们死,在冷宫苟延残喘等死罢了。
      冷宫清寂,麻雀叽喳叫着。
      皇帝带着大内侍卫与贴身太监在冷宫深处一处独立的殿堂前停住了脚步。
      门是紧锁着的,庭院内的积雪够深,仍有灌木杂草探出头来。
      门拴被冻住,大内侍卫用了内力才把门勉强推开。
      外面的天光与寒风涌进殿内,里面的人惊呼了声。然后一个中年侍女奔出来,似被洞开的门和门口的人吓呆。直听到皇帝的贴身太监喝斥了句,才慌张的跪下:“奴婢紫鸢见过陛下。”
      皇帝嗯了声:“张妃可在?”
      紫鸢颤声道:“娘娘起不了床。望陛下恕罪。”
      皇帝径直往里走,紫鸢正要起身,却被大内侍卫拎起带了出去。
      风呜呜吹进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宽大的木床上响起:“是皇帝来了吗?”
      披着鹤氅的皇帝缓步走到床前。淡淡的说道:“是朕。”
      床上躺着个老妇人,满头白发铺散在枕席上。宽额上几道深深的皱纹,瘪着嘴,望之如八十老妪。
      她努力撑坐起来,身上的鎏金锦袍破1日不堪,罩在她瘦弱的身上。她终于靠坐起身,喘了口气道:“你母后怎么不来看哀家?看看比她还小五岁的哀家老成什么样子。”
      皇帝没有说话。
      张妃老病,一双眼睛尚还明亮。她盯着皇帝说道:“哀家时日不多了。陛下有话就说吧。哀家等这一天等很久了。这种与世隔绝的日子,哀家也不闲刭过了。 ”
      皇帝冷笑道:“与世隔绝?朕记得三十年前,朕的皇弟贪玩进过冷宫。娘娘可还记得老七的模样?”
      七皇子?张妃目光转柔,轻叹道:“七皇子趴在窗户上往里看。被哀家吓了一跳。直喊白发鬼呢。三十年前,哀家的头发就全白了。七皇子那时脸上透着一股机灵劲,哀家怎么会忘记。”
      皇帝淡淡的说道:“七弟今年秋天病逝了。”
      张妃的手瞬间抓紧了被子。
      “这三十年来,唯一闯进过冷宫,见过你的人就是七弟。谁曾想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心机如此深重。太后与朕一直以为东西仍在你手中。却不想你早交给了七弟!”
      张妃看着皇帝,蓦然大笑起来:“你父皇没有拿到手,宠我一生。你们母子关我后半辈子,费尽心机想得到。只可惜,碧罗天的秘密,我一死,无人知晓!
      我会交给七皇子?他是你的亲兄弟呢!”
      皇帝冷哼一声道:“朕把他栓在望京一辈子。如今他死了,煜儿过了今年就二十岁了。他是七弟唯一的骨血。东西是在他手上吧?”
      张妃啧啧摇头:“当皇帝的总是疑心深重。难道大魏朝如此不济?竟害怕碧罗天真的夺了陛下的江山?”
      “碧罗天的圣女嫁入皇宫,也没见碧罗天有人来救你。朕真是怀疑,让父皇小心防范了一生的碧罗天不过是个飘渺的幻想罢了。朕不怕,朕只是担心有人借机作乱,民不聊生罢了。”
      张妃笑了:“先帝疑诚王,于是诚王才到荆州就病逝。皇上疑七皇子,七皇子就病逝。碧罗天是什么?陛下心里难道不清楚?”
      她的双眼瞪大了,手缓缓抬起,瘦骨嶙峋如鸡爪般的手指着皇帝,像在念一个咒语:“先德仁皇后之子登皇位以袭正统。钦此。”
      她的声音尖锐,盯着皇帝缓缓后仰。皇帝上前一步,却见张妃瞳孔放大,嘴里沁出一丝鲜血.死了。
      他愤怒的吼道:“父皇对子民不好吗?朕对子民不好吗?他是德仁皇后的儿子就可以是个好皇帝吗?正统?什么是正统?为什么历经了三代,还不死心?!”
      但是张妃已经咽了气,那双没有闭上的眼睛充满了嘲笑讥讽之意。
      皇帝喘了口气,大步走出。冷冷的看了眼服侍张妃的紫鸢道:“你的哥哥究竟去了哪里?”
      紫鸢跪在雪地上,猛然抬头。先前那股惧意消失不见。一双眼睛几欲喷出火来:“奴婢不知。”
      “朕来告诉你。他跟着朕的七弟。一直藏在他的王府之中!”皇帝想明白了一切,眼前又晃动着老阿福一掌拍死自己的画面。
      都想以死断了他的念想。可惜,还有一个人。皇帝怒喝道:“冷宫之中所有人杖毙!把东平郡王给我找回来!”
      紫鸢放声笑道:“没用的皇上。大魏国注定了五世而亡!这是大巫师的预言,无人能违抗天意!”她嘴里吐出一口黑血,头歪到在一侧瞬间断了气。
      皇帝深吸口气,冷笑。
      当他真不知道吗?他想起与七王爷临终前的那场对话。
      病榻前的七王爷已经撑不住了。他望着他,那目光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先帝的子女多,只有他们俩是同胞兄弟。
      “皇上,请不要让煜儿掌内库。他还小,他喜欢外出走走看看。这望京城就像座石头牢房,在这里活一生太闷了。”
      “七弟,你是在怪朕吗?
      七王爷看着他摇了摇头:“你与母后都在疑我,疑我去见了张妃得了什么东西。我只是好奇,好奇父皇最美的妃子在冷宫里会变成什么样。如果可以,我宁肯当日没有进过冷宫。也许,我就能出了望京,做个逍遥王爷。”
      皇帝冷冷的看着他道:“你真的没有吗?”
      七王爷轻笑道:“我说没有,你会相信?你若是相信,就不会囤我在望京了。我这辈子走到头了。你还是不相信?我心甘情愿的留在望京,没有封号,替皇兄打理内库。皇兄还是不信,只能怪煜儿是我的儿子。皇兄疑我一生,没有找到那东西,就再圈禁他一生好了。”
      皇帝犹豫良久终于叹了口气:“好,如果煜儿肯替我查出碧罗天的秘密。我就给他自由!他知道碧罗天吗?”
      七王爷眼H青亮了,扯住他的袍袖道:“十几年前,臣弟心伤薛菲之死,曾去过她的夫家。臣弟怀疑她的夫家与碧罗天有关系,臣弟也曾嘱人去明月山庄查看。死士只带回了一幅地图。在书房墙上那幅画中。臣弟会让煜儿选择。若他甘心留在望京,就不会进宫见皇上。如果他愿意要下半生的自由,皇兄就给他一个机会吧!他一定会尽心替皇兄办事的。”
      他终于答应了他。
      皇帝面对冷宫清寂的殿宇,胸口起伏不平。他终于答应了他。他却在利用他的死,利用他的内疚与怜悯,为自己的儿子赢得了时间。皇帝深悔不己。如果自己不顾念亲情,那东西还在七王府!
      他终于把一切想明白了。只恨不得将七王爷从墓中挖出来鞭尸。“朕赐你封号为信。你可对朕言而有信?!”皇帝咬牙切齿。

      华敏郡主
        大江之上一艘大船顺江而下。
      黑凤递过一封给东方炻。他看了嘿嘿冷笑了声。
      风吹起大麾飘动,就像他此时的心情,起伏不定。他的目光望向大江两岸,尽是肃杀之意。
      “公子,要不要去找朱小姐?”黑凤等了良久没见东方炻下令,见他默默站着吹江风,不禁暗叹了口气。
      从小揍在手心里长大的公子,要什么有什么,府里美女还少了吗?却偏偏和老太爷一样,喜欢上朱家的女儿。是缘还是孽?
      “黑凤,母亲临终时我应允过她,一定要报仇。玉夫人一直不赞成我要朱珠不要三千万两银子。你是不是也这样认为的?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相貌过得去,却也不值得?”东方炻淡然的开了口。
      黑凤瘦削的脸上闪过一丝认同,低下头去道:“黑凤不知道。公子自拿主意。 ”
      柳叶眉轻轻上扬,像两撇俊秀的书法,意气风发。东方炻撑着船舷道:“白玛不会劫走她,更不会将那批护卫全杀了。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劫走她的人是东平郡王的人。他不会死。最初我怀疑过。但我现在知道,他不会死。回想起来,我就应该明白的。东平郡王狡猾多端,城府深沉……还是一个半点亏都不会吃的人。他劫走朱珠,是我的话让他感到了危险,来自皇帝的危险。他想跑,可是我不愿意让他置身事外!这么多年我家一直替碧罗天敛财。铜钱堆着绳子都霉烂了,粮草堆着发了芽,碧罗天的人怎么不来取?同样的胨姓子孙,凭什么我要为他人做嫁衣裳?我家从此与碧罗天一刀两断。我偏不信那些邪神天助,我不信凭我数代的准备,我就不能掀了皇帝的金銮殿!”
      声音轻而有力,惊得黑凤单膝跪下,胸中气血翻涌,双目如赤,沉声道:“公子下令即可!”
      东方炻深吸口气道:“去飞云堡告诉云铁翼。一匹战马都不准流出草原。快过年了,北狄野王正在心急冬寒无粮草越冬,让云铁翼把江北于州的边防图地形图送给野王。”
      黑凤一惊:“老太爷不是向来反对向别国借兵的吗?”
      东方炻冷冷说道:“谁说我要借兵?我只是要转移下大魏国皇帝的注意力。
      我要看看东平郡王要怎么选。是儿女情长重要,还是大魏国的内讧分裂重要!我要他带着朱珠来求我。他背了谋反罪名想隐身,我偏不让他如愿!为了那东西我家忍了几十年。他想藏一辈子,我就让他主动拿出来。放出风去,就说东平郡王没死,暗中脱逃。我给皇帝一个借口公开缉捕他。如果有陈煜的消息,暗中通报官府。令船全速.回荆州。”
      “是!”
      东方炻独自站在船头,喃喃说道:“陈煜,你是助皇帝,还是助我?助他你会死,助我,我要朱丫头。你会怎么办?”
      杭州城外孤山下有座小小的庭院。白墙青檐,小巧精致。固外有梅花千株,皆尽怒放。
      庭院不大,只有一进。进门倒厦之后是一方小小的天井。东厢两间,西厢两间。不弃与陈煜各住了东厢,小六住着西厢,还有一间是杂物房。屋子背后有小小的厨房。正房背后还有一座小花园,园子里单独有间茶室,便成了陈煜的书房。
      小六别看着有时候像小孩,买下这座庭院的眼光却也不错。原主人这间茶室下铺有地龙,烧起火来,比院子里别处都暖。
      茶室宽阔暖和,不弃就想冬天把茶室弄成榻榻米,白天收了地铺,晚上睡。
      陈煜便嘱小六进城采买物品。用厚毛毯子铺了地。又买了不弃要的棉花与布回来。
      他白天在茶室看书研究地图,不弃便端了针线篮子做抱枕靠垫。转眼间半个月就过去了。
      冬天一日赶一日冷,陈煜一天有大半时间是在茶室里消耗掉的。不弃也不无聊,除了帮小六做饭外,没事就呆在茶室里听陈煜看着地图说大魏各地的风情。
      她心里有数,陈煜和外面是有联系的。他在朱府里也一定有人。隔几日他便会告诉她朱府的情况,朱八太爷的情况。他带着她私奔,并非什么事都不做。偶尔他会去杭州城一趟,回来后却什么都不告诉她。
      每当他外出回来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不再看地图,会带着她上山去打猎。
      不弃记得只要自己开心,他仿佛就轻松许多。
      他不说,她也不问。不弃看得出来,陈煜眼底总有层阴霾。
      有天不弃趁他睡热了,拉看小六上山打猎。陈煜找来后,让小六砍够三百斤柴才准回来。
      她极小心的说:“我又不是一个人去。没走多远。”
      陈煜什么话也没说,当小六的面抄抱起她黑着脸回家。她心里害怕,路上一个劲认错。结果进了茶室,他扔她在毛毯上扑上来就呵她痒痒,大笑道:“好了,今晚小六没办法跑回来听壁角了。今晚我要抱你睡觉。”
      不弃哭笑不得,笑着躲闪。却敏感的发现他的笑容里藏着的担心。闹腾一番后,那晚陈煜抱着她在茶室睡了一晚,她翻身,他跟着翻。她猛然坐起来,陈煜直接跳了起来。她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只好揉着眼睛说出恭。结果他就打着灯笼在茅厕外守着。
      不弃只觉得心惊内跳。
      第二天,陈煜在院子里削木头。花了两天工夫给她做了副精巧的弩弓。还在院子里立了个靶子教她练准头。
      她爱不释手的把玩了会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陈煜闷了半天才道:“不弃,你强一点,我才放心!”
      害她当时就差点挂不住笑容。
      但日子一天天平静过去。朱八太爷对外声称不弃在外游玩。得到这个消息后,陈煜的笑容变得明朗,不弃狐疑的想,他是不是和那条老狐狸做了什么交易。
      不过,朱府平安无事,她也跟着轻松起来。
      入冬后下了两场大雪,院子外的梅花散发出阵阵冷香。
      不弃穿着粉红比甲,撤金白裙,披了镶兔毛的披风。双颊红扑扑的,一双眼睛水灵灵的望着小六,不住的跺脚:“哎哎,不要枝上的。要扫花上的雪。开谢了的可不要!小六,你轻功这么差啊!你一上树,那雪都抖完了。”
      小六一身青衣短打,手上托着个淀青粉彩罐子,拿了支小刷子上窜下跳。听得不弃仍不满意,气呼呼的回头瞪她一眼。
      好不容易扫得一罐子,他松了口气递给不弃:“给少爷煮茶去!”
      不弃接过罐子放在鼻尖嗅了嗅道:“小六,老听人说梅花雪煮茶如何如何香。你知道雪是怎么来的么?我告诉你呀,雪是天上的灰结成团掉下来的。阴沟里的水,路上水洼里的水变成水汽上了天。然后吧,里面的渣子太多,天一冷就变成雪掉下来了。”
      小六不屑的说道:“胡说八道!难道我家少爷年年都喝的是脏水化成的雪?
      少爷要喝梅花雪煮的茶。我忙活一上午,小姐不过烧烧水而己。”
      不弃哼了声:“我是心疼他,怕他闹肚子!朱家成天都喝梅花雪水,我也没喝出什么好来。煮茶最好是泉水。梅花雪梅花雪,劳民伤财附庸风雅而己。”
      小六正想反驳,看到陈煜施施然自庭院里走出来,脖子缩了缩笑道:“反正梅花雪我弄来了。小姐用不用是小姐的事。我就赌少爷一口就能尝出是用什么煮的茶。”
      不弃心想,真能喝出来?我弄把梅花煮进井水里,我看他能不能喝出来,当即便道:“好,一两银子!”
      “成交!”小六吐了吐舌头,喊了声我去砍柴,一溜烟跑了。
      陈煜听到两人的对话,身影一闪又退了回去。他躲在院墙处偷看不弃,见她把装着梅花雪的罐子抖了抖,小六一上午的心血化为乌有。紧接着就看到不弃攀着枝头采梅花往罐子里塞,再从水缸里舀了瓢井水灌进去,得意的捧着罐子往回走。
      “用这个糊弄我?”陈煜嘴角微微翘起,阴阴的笑了。
      陈煜嗜茶,不弃想,这时候的人除了茶就是酒,要么喝补汤,的确没出息。
      花样太少,就只能变些花样。讲究点茶具,讲究泡茶的水。
      她捧了自己新研制的梅花井水进了茶室,隔了珠帘见陈煜正对着地图看。知道他又在找图上的碧罗天了。不弃暗笑,这样也好,免得他看穿这水了。
      她把混了梅花的井水倒进瓦壶里煮,大声说:“你忙你的。我沏好茶给你端来。”
      陈煜呵呵笑道:“好,看看你的手艺有无进展。”
      看着水煮沸,空气中飘起一股梅香。
      陈煜哟了声:“今年的梅花雪不错嘛!”
      “那是!让小六只扫梅花蕊上的雪呢。”不弃边答边用沙布滤掉煮烂的梅花。沏了茶,笑意盈盈的端了进去。
      陈煜放开手中的地图,坐到矮几旁,取了一杯嗅了嗅道:“有梅香冷洌。”
      呷了口又道,“茶是碧螺春。”
      不弃笑咪咪的说道:“不错吧!说好了,我用梅花雪泡茶你喝,你今天就陪我去山上打野兔不作诗的。”
      她痛恨这个时代的人,无事时偏爱吟诗作对。陈煜也不免俗,借口天冷无事可做.总出些句子逗她对。
      前天出了句:“飞花扑窗入,我吟寒更切。”逗她说:“你如能对出下句,我就带你上山打野兔!”
      勾得不弃费尽心思去想呀想,最后想到吃晚饭,一天过完。
      她用陈煜做的短弩越使越顺手。二十开外射中红靶心绝无问题。陈煜带她上山打了几回兔子,让她过足了瘾。不弃颇有种我也是武林高手的自豪,兴奋得天天都想上山。
      她眼巴巴的看陈煜慢慢喝完一杯茶,跳起来就去拿披风。
      “等等,这茶不对!”
      不弃心凉了半截。干笑着说道:“怎么不对了?”
      陈煜笑咪咪的看着她道:“我嘴刁,骗不过我。这水么,井水煮梅花,香气过浓。碧螺春本身香气馥郁,两者相冲,茶味就变了。我说的可对?”
      不弃嘟起了嘴:“我不作诗!”
      陈煜刮了下她的鼻子道:“我知道。你作不来诗的。不过,如果你能给我一个惊喜。我可以让你射得更准。你想不想瞄都不瞄,一抬手就能射下一朵梅花?
      或者,我还能满足你一个要求。”
      不弃顿时被勾得眼冒星星。她绞尽脑汁,拍掌道:“我想起一首诗来了。千山乌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走,去梅林!我要喝着温好的花雕看你舞剑!”
      陈煜被她拉起来往外走,他尚沉浸在无比的震惊之中,喃喃说道:“绝妙好诗,她怎么随口就能做出这等好诗了?这个钓字用得真好。哎,你怎么做出这首诗的?”
      不弃回头得意的笑道:“你剑舞得好,我就告诉你。”
      进了梅林,白梅腊梅红梅墨梅层层叠叠,美不胜收。不弃裹着厚厚的披风,把剑递给陈煜。招呼小六搬了椅子凳子出来。烧起炉子,温着酒,笑意盈盈的说:“不是要梅花雪么?我要你舞剑,把梅花上的雪桃进罐子里。舞完剑,有酒喝,有梅花雪煮的茶吃。”
      陈煜捏了捏她的鼻子,脱了外袍,露出一身黑色劲装。拿起瓷罐对不弃一笑,轻飘飘跃上了梅枝。剑光到处,一点雪色的雪花落进粉彩瓷罐中。身形飘动,灵动潇洒。一时间又让不弃想起了天门关他的英姿。
      不弃撑着下巴,痴痴的看着他,喃喃说道:“太帅了!”
      小六贼贼的低头对不弃说道:“我家少爷风流倜傥,我建议你以后千万别让他在别的女子面前舞剑。否则,你就麻烦了。”
      不弃嗯了声,认真的说道:“小六你说的对。他只舞剑给我一人看就好,别的女人还是算了。”
      正说着,突听外面有女子呀了声。陈煜蓦得收剑,跃至不弃面前,匆匆对小六说了声:“拦住了!”
      他拉起不弃直奔向梅林深处。
      这一刻两人都想起在朱府柳林中躲丫头的情景,不由得相视一笑。
      陈煜抱住不弃低声说道:“这回总没有丫头要喊你回去了。”
      不弃轻笑道:“可惜,外面有姑娘看到你舞剑追着你来了。”
      她的手在他胸前摸来摸去,眼里满是促狭之意。粉红柔嫩的唇微微翘起,像极了树上怒放的红梅。
      陈煜蓦得捉住她的手,抬起她的脸,狠狠的吻了下去。
      扑面而来的热烈男子气息让不弃脑子一晕,踮起脚尖手勾住他的脖子轻轻嗯了声。
      那声音如此柔媚,鼻端馨香隐隐。陈煜抱得更紧,手顺着她的背脊往下托住她的臀部往怀里带,几乎要将她嵌进胸中。
      远处传来小六可怜巴巴的声音:“姑娘,方才在下舞剑多有惊挠了!”
      “咦,难道我看花眼了?明明是个黑衣男子,怎么转眼就换成青衣了?请你家主人出来吧,姑娘我想和他切磋下剑法!”
      “真的是我呀!”
      陈煜听到小六傻不拉叽的回答,气息一窒,松开不弃道:“你再勾引我,我就顾不得你才十四岁了!”
      不弃砸吧了下嘴,舌尖舔了舔唇,环笑道:“我就喜欢让你吃不着!”
      陈煜气恼的瞪着她,勾起她的下巴,头猛然低下,咬住了她的耳垂,含糊的说道:“有种你就喊痒别出声。让人听到可就不好了。”
      他的气息传进不弃耳中,她浑身痒得发抖,咬紧了唇。脸渐渐的憋得红了,手用力地掐他的胳膊,最后忍无可忍张嘴就叫。
      陈煜一把捂住她的嘴,放开她满意的说道:“现过几个月你就十五了。”
      色狼!十五岁就敢下手?人家东方炻好歹还说的是十七岁呢。不弃鄙夷的看着他。狠狠的踩了下他的脚,瞪看他指了指外面。
      陈煜满足的抱着她继续听小六怎么拦住来人。
      “这片梅林是无主之林,姑娘我每天都来。我就不信,见不着那位使剑的高手!”远处一声娇叱。
      陈煜叹了口气道:“遇到一个女剑痴了。难不成咱们要搬家?”
      不弃不乐意了。好不容易把这里布置妥当。遇到一个爱惹事生非的女子,就要搬家?她坏坏的笑道:“你蒙了人皮面具去把她打发了。记得,用那张最老的!”
      陈煜忍不住乐了。低声叮嘱道:“你不准出来看热闹。否则咱们就搬家!”
      不弃知道厉害,点了点头。
      陈煜抱起她绕到后院越墙而入,戴了人皮面具,便要出去。
      “等等!”不弃看了他一眼,动手松开他的腰带,塞了个抱枕进去,再替他绑好。她拍了拍手道:“嗯,又老又丑,还是个大肚子。她准没兴趣了。”
      陈煜哭笑不得:“别人是对剑法有兴趣。”
      “我不管!”不弃瞪了他一眼。
      陈煜摇着头便出去了。
      不弃跟在他身后,贴墙站着,准备听动静。
      岂料陈煜才出门,就听到一声清淡之极的声音:“爹!惊动你了?”
      不弃听到小虾这声爹,惊得木立墙下。一颗心像猫爪子在挠似的,恨不得冲出去看个明白。
      院子外那姑娘的声音变得羞答答的:“小女子好剑法,偶见公子于梅林中舞剑的英姿,一时心痒。公子莫怪。”
      陈煜挺着大肚子。小六瞟了他一眼脸抽搐了下,强忍着笑乖乖的站在他身后J、虾今天换了身黑色劲装,头发束起,做男装打扮。她偷来杭州不欲惹人嘱目才换的装。没想到才到梅林就听到小六与那位姑娘的对话。心知陈煜和不弃最好少见人,便绕到院门口施施然进了梅林。
      她身材本就高挑,高出那姑娘半头。头发柬起之后,那张如雪后晴空般的脸带着淡漠的神情,一眼看去,像板了位玉树临风的公子爷。
      “这位姑娘,在下无意与人切磋。你请吧!”
      那位姑娘二八年纪,衣着华丽,娇俏可人。她轻咬着嘴唇道:“我是诚心想与公子切磋。公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这时跟在她身边的婢女不服气了,一婢不满的说道:“我家郡主千金之身,你竟敢拒绝?”
      郡主瞪了她一眼,抱拳道:“下人不懂事。公子莫恼。”
      陈煜一听郡主二字,便知她是封地在杭州府的睿王爷千金华敏郡主。宗亲之中好武之人不少。睿王爷的小女儿华敏郡主自小爱武成痴,号称打遍杭州无敌手。他在望京也时有耳闻这位郡主闹出的笑话。
      他轻咳了声,沙哑着喉咙道:“小老儿见过郡主。既然郡主诚心于武学,切磋几招也是可以的。点到即止,不可伤人。”
      小虾应了声,从陈煜手里接过剑来淡然的说道:“家父有令。在下却有不请之请。”
      华敏郡主眼睛放光道:“公子请讲。”
      “在下与老父仆从隐居于此,喜欢过清静日子。郡主身份娇贵,在下便破例与那主切磋一回。无论输赢,请郡主不要再来打挠。”
      华敏那主眼珠一转道:“如果我输了,我就不来。”
      小虾抬手道:“郡主请。”
      华敏那主一拍手,身后长随递来一把剑。剑鞘古朴,流金嵌宝,一看便知是名贵之物。拔剑出鞘,剑发出清吟之声。剑光雪亮如一泓秋水。
      她笑道:“这剑是切金断玉的宝剑。公子小心了。”
      她挽了个剑花,一剑刺出,小虾嘴角抽搐,这叫剑法?不让她输得太难看便是。应付了十来招,见华敏郡主娇喘吁吁,手起剑至挑落了她头一支珠钗。
      华敏那主呆呆地看着她,似乎不相信竟然有人可以打败她。眼睛放光像是见到了宝贝似的盯着小虾上下瞧。
      小虾握得那支珠钗递过去温言道:“在下侥幸赢得郡主一招。”
      “还未请教公子贵姓?家中就只有伯父与贵仆二人吗?”
      小虾皱了皱眉道:“在下复姓司马。”
      华敏郡主脸一红,一跺脚转身就走。
      “郡主,你的珠钗!”
      华敏郡主身旁的婢女吃吃笑了,一人说道:“我家郡主送公子了!”
      一群女孩子嘻嘻哈哈跑出梅林。
      小虾看了看手里的珠钗,随手一掷,插进了梅树之中。她耸了耸肩转过身道:“郡王,我家小姐可好?这地方不宜再住了。我看那位郡主贪玩好胜,耍得一手花剑招便纠缠与人切磋,日后还会来的。”
      陈煜苦笑道:“当然不能再住了。我怕睿王爷认我做亲家。”
      小虾奇道:“什么意思?”
      不弃这时从门里探出头来,见外面没人,便叉了腰吼道:“好哇,小虾原来你和陈煜狼狈为奸一起来瞒我!老头儿知道吗?”
      小虾打量了番不弃,脸上浮起了笑容:“当时郡王在树皮上写了地址。画了瓣莲瓣。我想小姐一定很想和郡王在一起。福总管与哥哥知道定然是反对的,只好先瞒过他们再说。府里已经安排好了。老太爷不知道小姐和郡王在一起。我告诉他小姐平安,白玛是郡王的侍卫。郡王过世后把钱都给了小姐,这会儿小姐跟着白玛去拿银子去了。老太爷便让我赶紧来保护小姐。”
      不弃忍住笑道:“你倒会撒谎。”
      小虾理直气壮地说道:“小姐想和郡王在一起,又不方便公开此事。郡王是已死之人,我要瞒过府里,只能这样说了。”
      不弃哼哼两声道:“这就是你们商量出来的瞒天过海之计?”
      陈煜转开头,心虚的说道:“小虾既然来了,收拾下东西,商量下搬家吧。”
      不弃愤愤的捶了捶他的大肚子,又咯咯笑了起来:“我也要扮扮,让那郡主叫我婆婆就更好玩了。”
      小虾蹙着眉道:“如果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地方。那郡主再来,我告诉她我是女人不就结了?”
      陈煜低头看着腰间鼓起一团,愁苦的说道:“还是搬家吧。总不能让我总这样啊!”
      小六终于没忍住,咧开嘴吃吃笑了。
      陈煜瞪了小六一眼道:“做饭去!拦个人都拦不住!”
      小六委屈的埋下了头。暗地里把华敏郡主骂了个狗血淋头。
      进了院子,小虾看了陈煜一眼。他轻轻摇了摇头。小虾心领神会。
      趁不弃与小六在厨房做饭,小虾在茶室轻声对陈煜说道:“北狄起了兵,破了寒山关。于州打起来了。府外多了很多陌生人。白渐飞来过府里想见小姐。被老太爷以去几位姑奶奶家走亲戚打发走了。另外,东方炻遗人托话给我。说了句很奇怪的话。”
      “什么话?”
      “飞云堡牧场养了三万匹马。”
      陈煜倒吸口凉气。他摊开地图,顺着大魏与北狄交界处往南。飞云堡的马场建在于州边缘的草原上。这里离北狄不远。牧场背后更有一座大山,引以为大魏屏障。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顺着于州往下,落在了荆州。大魏国两位上将军。一位是领二十万兵马镇守石城的关野。另一位是驻守荆州领十五万水军的上将军陈树。
      他喃喃说道:“东方炻真的要造反吗?”
      小虾不解的说道:“这和东方炻造反有什么关系?”
      陈煜心乱如麻。脑子里仿佛已经看到了东方家的兵力布暑图。
      “你俩说什么呢?大厅开饭喽!”不弃娇笑着推开茶室的门。
      陈煜笑道:“我正在问小虾米府的情况。回头再说吧。先吃饭。”
      他走出茶室,握住不弃的手道:“今天有什么好菜?”
      不弃笑着答了。
      小虾跟在后面,看着不弃的笑容,心里慢慢涌起一丝同情与无奈。东平郡王想和小姐过自己的平静日子。看来是好景不长了。
      且说华敏那主回了王府,满脑子都是梅林中黑衣公子的俊秀身影。脸微微红着,盘算着自己守诺不去,叫最疼自己的大哥前去了解番黑衣公子的情况。
      才进王府就看到有客前来,她正欲回避摸回自己的院子。听到堂上睿王爷一声断喝:“敏儿,又上哪儿打架去了?”
      华敏哆嗦下,挤出笑容道:“没有呢,父王。我出去赏梅了。”
      她悄悄的抬头,又看呆了眼。睿王爷身边站着个美貌公子。他穿了身银白色的袍子,肌肤如玉,眉眼如画,正含笑看着她。
      “这是望京莫府的莫公子。父王在望京城的生意伙伴。还不叫声莫大哥!”
      莫若菲拱手掀?了口:“见过郡主。”
      华敏心想,今天开限了,平时瞧不上杭州府的公子少爷。今儿见了两个。一个如雪后晴空,一个如诗如画。前者冷洌似兰,后者尔雅如玉。
      她正犯着花痴,睿王爷却极满意女儿的反应。看样子,这门亲事自家女儿是不会反对了。他微笑道:“敏儿,你不是好武吗?莫公子文武双全,你若能向他讨教讨教,定受益菲浅。”
      华敏一呆,这位美丽的莫公子也会武?她怀疑的看了他一眼。想起今天被黑衣公子挑走的珠钗,扁了扁嘴道:“我不信。”
      莫若菲微笑道:“郡主是巾帼英雄,在下这点三脚猫功夫怎么入得了郡主的法眼。”
      睿王爷想到望京莫氏的产业,有心撮合,抚着胡须笑道:“莫公子别谦虚了。这话反过来说还行。”
      华敏听了跺脚嗔道:“父王总是长他人志气!来人!”
      长随送上剑来,华敏拔出来指着莫若菲道:“你敢与我比试一场吗?”
      莫若菲与容王爷有生意往来。听说朱府孙小姐在外游玩未归,正想借睿王爷打听不弃在朱府的事情。一个娇生惯养的小罗莉,动不动就想学江湖侠女。他对华敏那主可没有半点意思。不过,睿王爷的意思他一眼就看穿了。
      想到自己的目的,再看看华敏郡主娇憨的模样。莫若菲暗笑,这辈子除了有钱,还能泡泡身份尊贵的那主,也不枉转世一回了。
      见睿王爷满脸鼓励期盼,轻轻一笑,走到院子里道:“在下便讨教郡主几招”
      o“你不用武器吗?”
      莫若菲想了想自庭院中折得一枝梅花,枝头几朵腊黄的花骨朵含苞欲放。他温柔的说道:“在下擅长四两拨千斤,以柔克刚。郡主可不能大意了。”
      话说的好听,却分明瞧不起她。华敏那主大喝一声,剑光闪动,一来就是狠辣的招数。
      与小虾一样,莫若菲嘴角也是一抽。他可没有小虾那种要让华敏郡主输得不太难看的想法。身体侧过,轻轻松松握住了华敏郡主的手腕,摘走了她的剑。顺手将梅花插进了她的发髻。再托着剑送回去道:“郡主的剑。”
      夺剑插梅还剑只在瞬息间完成。华敏郡主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剑莫名其妙地就到了莫若菲手中。她好武,天生却无内力,只习得些招式罢了。练剑久了,较寻常女子力气大得几分,常把自己的婢女打得满院子开跑,便以为武功学得不错了。在杭州城人人都让着她,谁也不敢招惹她,府里侍卫更是成天拍她马屁。
      她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能一招夺她剑的人。整个人傻了半晌,佩服之余,又嫌丢人,竞一跺脚跑了。
      生气了?莫若菲摇了摇头,把剑递给长随,抱歉的对睿王爷说道:“在下得罪郡主了!实在不该一招夺了她的剑。”
      “哈哈!不错不错!”窬王爷高兴得大笑起来,“敏儿从小爱武,从来以为自己武功不凡,四处找人比剑。这杭州府里的人都让着她,莫公子不知道,让她输好!省得她成天活在自己的梦中。不知天高地厚。”
      莫若菲暗叫坏了。早知道怎么也该让她十招八招,一招就夺了她的剑,小姑娘肯定气坏了。
      他堆起笑容道:“还是在下不对。不管怎样也该让让郡主的。”
      谦逊体贴武艺高强家财万贯相貌出众。睿王爷越看莫若菲越对眼。拉着莫若菲进了正厅继续聊,热情地留他在王府住下。
      华敏那主回到房中,对着镜子痴痴看了半天。鼻间嗅得梅香隐隐,莫若菲潇洒夺剑,伸手插梅的样子让她的心一阵狂跳。
      她曾发誓要嫁个武功超过她的男子。今天是头一回输在小虾手中。丢珠钗时她便想,嫁给这样一个干净俊秀的公子不错。现在换回一枝梅来,满脑子又是丰神如玉的莫府公子。思来想去,比较了半天仍半斤八两,仍分不出哪个更好。
      身边婢女打趣道:“郡主不是想请世子去梅林一会那位黑衣公子吗?不如叫莫公子去会会。咱们躲在旁边瞧,看谁打得过谁。”
      一句话让华敏那主烦恼尽去,听说父王留了莫若菲吃晚饭,还让自己也去。
      收拾打扮一番心无芥蒂的去了。
      莫若菲听华敏郡主不停口的撺掇着他去和梅林中的黑衣公子比剑,心里烦闷不己。他离开望京千里南下是有正事要做,哪有功夫去替这位郡主打架找面子。
      华敏郡主嘴一扁道:“他抢了我的珠钗。父王,莫大哥不帮我,你让府里的侍卫替我要回来!”
      睿王爷心想,那个武艺高强的黑衣公子还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呢。望京莫府却是世家大族,若能将华敏嫁进这样的人家比得她突然要嫁一个不知道底细的江湖汉子强。他笑道:“看看本王这女儿,娇纵惯了。自己比剑输了,硬要本王替她找回面子。莫公子,你帮本王这个忙如何?回头再介绍苏州府的商贾与你认识。
      想立足苏州府的商界,本王还是有些人脉可使的。”
      莫若菲一听,当然笑着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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