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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暖的弦》作者:安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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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冒险者排名: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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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才美滋滋儿丶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04:14:02 |只看该作者
    温暖大大瞪圆了黑眸,仿佛惊吓过度,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旁边丁小岱的耳朵尖尖地竖起,天啊!老大大大大看上了温温温温姐姐?!这个消息太惊人了,爆炸力绝对可以轰掉再两幢浅宇大楼!

        管惕开门见山,“小温妹妹,占美男说他喜欢你,你呢?你喜不喜欢他?”

        温暖几乎从倾斜过度的旋转椅里跌下,手忙脚乱地扶住桌子,站稳理了理纤尘不染的衣襟,她勉力镇定下来,“管经理,益众新追加的需求你做进方案了没?占总中午前要过目。”

        管惕失望地看着她,试图好言相哄,“小温妹妹,你不用害羞,只要偷偷告诉我有或没就可以。”

        他话声方落她桌上电话已响起。

        温暖如获大赦,对他道,“不好意思。”转头拿起听筒,也不管对方是谁先笑得温婉宜人,“你好,浅宇总裁办公室……恩,好的……我明白……”

        被她刻意晾在一边的管惕不乐意地嘟了嘟嘴,只得直起身离去。

        走着走着他回想起刚才的一个细节来,当温暖乍闻占南弦喜欢她时,那一闪即逝的表情蕴含了一点茫然,一点意外,一点无以名状的悲伤,一丝怯弱,和一些深浅交织的柔情,仿佛万千意绪突然齐集,令她那双受到冲击的晶瞳骤然清光微亮,迅即长睫眨过将反应无声压了下去,只余一抹她觉得不重要由是不加掩饰的愕然在脸。

        那样明显的惊疑,不象源于突兀地知道她被某人喜欢着,而似只是讶异——为何会是由他——出自他管惕的嘴对她说了出来,她似迷惑不解这代表什么意思,但由于与他不熟所以有所保留,并不开口追问只言半语。的c8

        管惕摸了摸下巴,这情形实在有些诡异,不自觉回头看了温暖一眼,她似乎有些神思恍惚——管惕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打过之后才惊觉下手过重而雪雪呼痛。

        废特!他这个十六岁入读大学至今已开发出五项国际专利技术,从前的天才儿童如今进化成为芳龄二十三智商无以伦比的天才好青年,竟然被人利用了!

        那个无耻之徒的阴险重点根本不在她的心意如何,他分明存心想撩拨她的情绪,但又不打算亲自出马,而只是借由旁人似真似假地试探她,由此一举,他与她之间那点暧昧便变得扑朔迷离,而这反会愈加勾动女人那颗扑通乱跳的心。

        这种八卦事成熟如高访等肯定不会插手,所以占南弦的魔爪才会伸向自动送上门的他——真是遇人不淑入世未深,掬一把辛酸的泪啊。

        只是,占美男为什么会前所未有地使出这种情场浪子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小妹妹呢?这也太不寻常了。

        在管惕百思不得其解地搭乘电梯下去之后,丁小岱咻地一声窜到温暖桌前,满脸崇拜地叫道,“姐姐!你真是太酷了!自从上次你狠削杜后妈一顿帮小沐出了大大一口气,我就已经封你为偶像不再做普通晕了——”的dc

        “小沐是谁?我怎么会帮她出了一口气?”

        “是技术部的小妹,人非常善良,很喜欢帮助别人,就是性格太软绵绵了,所以在部门里老被杜后妈欺负,你不知道杜后妈多没人性,一不开心就找她的麻烦,小沐被骂哭过好几回了。”

        温暖惊讶,“不会那么离谱吧?”浅宇的权位制衡一向做得很好,就算职位再高的主管也不可能只手遮天,何况杜心同只是一个中层职员而已。

        “真的啦,杜后妈又不是对她拳打脚踢,往往都是在没人时才呼喝她,或者说一些凉飕飕的刻薄话,总之就是精神虐待!我们小妹联盟都很为她打抱不平,可是地位低力量薄,加上技术部的郭副经理对杜后妈很有意思,老护着她,所以谁也奈何不了她。还好我们都不在技术部,否则象上次那样得罪了她,以后肯定会有苦头吃。”

        温暖判研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只听过小沐的一面之词?”如果那个小沐只是被欺负过一两次,很可能确然是别人恃仗职权,但若是被欺负十九八七次,则只能说明她自己本身也存在一定的问题。

        “反正杜后妈对她不好是肯定的,嘿嘿,说起来别的小妹可羡慕我了,不但天天有机会发晕,工作清闲还一点也不用受气,我最幸运的就是有着温姐姐你这么好的上司。”

        以前业务部的小妹跟她讲那些男同事都在背后说温暖清高,说她就连骨子里都透着冷漠的味道,所以一开始她还有点怕,相处下来才发现流言果然不可信也!

        “姐姐你其实跟人事部的迟经理一样好,虽然我是小妹也从来不会给我脸色看。”

        温暖叫起来,“天啊,我敢给你脸色看?!我又不是家里有备用的臀部可以随时换上供你练习铁砂掌。”

        丁小岱咯咯大笑,笑毕退后几步,一脸坏相地对着温暖左看看右瞧瞧,“姐姐,嘿嘿,嘿嘿,我听得一清二楚喔,管经理说占老大喜欢你!”

        “他说你就信?”

        “恩,我总觉得占老大对你有点不同。”丁小岱象突然间想明白了什么,一脸恍然大悟,“我就说呢!总觉得从你上来之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原来是这个!姐姐,你没发觉吗?占老大从来不叫你帮薄小姐做事!”

        温暖一怔,“你们以前帮一心做事?”

        “以前杨影姐姐在的时候老大常常叫我们订餐厅,订花,节日时杨姐姐还要帮他去买礼物,还有还有,真是奇怪!以前薄小姐偶尔会来公司找老大,我还帮其他小妹向她要过签名呢,但是好象自从你上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难道——”丁小岱惊骇地指着她,“老大不会为了你和她分手了吧???”

        温暖白她一眼,“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他们感情好得很,你那小脑袋就别再歪想瞎猜。已经两点半了,还不去干活,我可得给你点颜色,不对,是脸色看看了。”

        丁小岱虽意犹未尽,但看温暖已不打算再聊下去,也就不敢造次,乖乖回座去了。将她遣开后温暖坐在位子里却无心工作,一整个下午对着电脑屏幕微微发怔,仿佛有着千年解不开的心事。

    [ 本帖最后由 糖糖罐 于 2007-10-7 15:5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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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冲动的惩罚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04:50:34 |只看该作者
    温暖的弦 正文 第五章
    章节字数:9832 更新时间:07-10-02 01:54

        端午傍晚,温暖早早做好饭,左等右等最后等来的却是温柔歉意连天的电话,她临时有个大客户要接待不能过来吃晚饭了,独自一人对着满桌子菜,温暖毫无胃口,拣了张碟天使之琴放进唱机。

        在全球音乐流派里都有可能找到爱尔兰民谣的影子,凯尔特文化原是世界音乐的源泉。

        爱尔兰是一个最适合上演绿野仙踪的国度,辽阔天空,绵延高山,浩瀚蔚蓝海水,精通白魔法的美丽巫女住在森林深处巨大幽暗的城堡,长发飘然落地,竖琴就在火炉旁,回眸时,眼瞳如绿宝石纯净。

        十二三世纪的苏格兰与爱尔兰,不知流传着多少浪漫悲怆的传说,那在宴会上唱着民谣的吟游诗人,那在银烛台下摇曳旋转的圆蓬裙子,那为王效命的世袭贵族和战后封衔的勇士,所有领地之主,城堡田地马匹奴隶均为赐予,连平民也是财产永世归属。

        淳朴的乡村,家庭式餐会,踢踏舞,音乐时而快乐时而清寂。

        不甘暴行的人民,执着盾牌的战士,渴望自由的凄婉无边的风笛。

        一颗两颗成千上万颗,无穷无尽为人民为国家征战到底勇敢的心。

        对那方深刻的缠绵的半明半灭似了未了的印象,最初来自于欧洲古代浪漫小说,种种制度,风土风俗,衣着饰物,在扫遍各种原文著作后获得历史认知,她由衷爱上了前世都不曾到过的地方,爱上它在古代从前挥剑的骑士。

        最后,她亲自踏上那片高地。

        倾听那些独特的传说,NorwegianWood,GreenSleeves,ScarboroughFair,歌者如Boyzone,Ronan,Stephen,U2,Westlife,TheCranberrries,TheCorrs,Enya更是数之不尽,每一位都经典无比。

        而她的最爱或许别人听到也会觉似曾相识。

        那首MV简单到从开始到结束整个画面只呈现一张脸,绿宝石似的眼睛仿佛纯真无邪,每唱一句轻轻垂睫,半阖眼眸的脸带着无言忧郁……NothingComparestoYou,你无以伦比。

        除了远古悠扬的吟唱穿越高山森林流淌至今,在爱尔兰源远流长的历史长河里还有肖伯纳,贝克特,希尼,王尔德,乔伊西和叶芝,神秘、愁思且充满前拉斐尔派意象的叶芝如是说:

        如果我拥有天国的衣裳

        织有金色的、银色的光

        这碧蓝、灰暗和黑色的织物

        属于夜、白昼和晨曦

        我就将它们铺在你的脚下

        当温暖在茫然中明白过来琴声里那一丝不和谐的窸窣来自于锁孔时,门扉已被骤然打开,廊道柔和的灯光斜斜映进全然黑暗的室内,她慌忙跳起的瞬间厅里乍然大亮,刺眼得她即时以手遮上眉睫。

        站在门口的温柔呆住,“你怎么——”

        温暖一声不哼,熄了音乐往卧房走去,“你们自便。”

        温柔犹自失去反应,只下意识对旁边的人道,“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哭。”

        占南弦看着卧室那扇被掩得没有一丝缝隙的房门,在灯亮的那一刹他也看见了她染湿的长睫,透红的瞳子,无声无息地脸上挂着两道幽伤泪痕。

        温柔侧过头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恩?”

        “为什么你会在她楼下?而她会哭?”

        他不答,顷刻之后,唇边牵出一抹带点深意的淡笑,“我们走吧。”

        温柔有些迟疑,不确定自己该敲门进去,还是就这样离开,想想此刻若去问为什么,不过是逼着温暖为难地找籍口敷衍自己,无奈地摇了摇头,她随占南弦出去。

        下楼时她说,“我很担心她。”

        占南弦笑了笑,“担心什么?我看她生活得很自得其适。”

        “后来的事你不知道。”

        他不甚感兴趣地,“哦?”

        “知道爸爸出事的那天,她和我一样都呆在了当场,但仅仅十分钟,十分钟之后她好象就接受了现实,我永远也无法忘记当时那一幕,她面无表情地说,‘我们是不是要准备追悼会了?得挑一张爸爸最喜欢的照片。’”

        占南弦静默半响,然后微弯唇线,“她的性格不是一贯这样?”

        有时候天真得令人难以置信,然而有些时候,又理智得令人发指,绝情到连上帝也会为之毛骨悚然。

        “不仅是如此,你不知道……”温柔抬手撩了撩鬓边的发,轻声道,“那天我做了一件此生最后悔的事。”

        占南弦的视线不经意被她左手戴着的尼泊尔古银镯子所吸引,五厘米宽的镯面盘着异常独特精致的纹饰,在她垂手、银镯从前臂滑向手腕的那一瞬,他一向淡定冷凝的神色也不禁微微动了容。

        温柔苦苦一笑。

        “那天她好象忽然长大成人,一秒前还是个被宠得连电子炉都不知道怎么点火的公主,眨眼之间却变得象天塌下来也可以由她一肩挑起,你想象得出那种情形吗?”

        他不言语,削薄的唇角不知不觉已轻轻抿紧。

        “我宁愿她打我骂我怨我恨我,这是我欠她的,但她不,她很平静地叫我回房休息,说余下的事情她会处理,然而她表现得越是这么冷静,我心里就越被压得喘不过气,愧疚太深以至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再也无颜面对她,一时间万念俱灰,我回房间关起了门。”

        她顿了顿。

        “可能血脉相连的人真的会有某种感应吧,我刚割开静脉她就上楼来敲门,我没开,一边听着她惊慌地又拍又踹门板,一边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血汩汩地流到地上,心里有一种变态的报复快感,只想着,我还给她,全还给她,通通都还给她……然后朱临路到了,他们一起撞开了房门。”

        朱临路扑过来手忙脚乱地帮她包扎,而温暖……一直定定地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就那样看着她,仿佛不认识她似的。直到那一刻,她才从绝望、悲伤、狂乱和怨怼中清醒过来,醒觉到自己已犯下无法挽回的错。的aa

        “在我住院期间她一次也没来过,我出院那天朱临路来接我去爸爸的灵堂,追悼会是她一手操办的,就等我从医院出来,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她在灵堂守了一个通宵,第二天一早当我从瞌睡中醒来时她已经不见了,朱临路和我说她去了英国。”

        “她走后你们有没有联系?”

        “开始没有,没有信,没有电话,没有电子邮件,她就象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每次我逼问朱临路,他都只是说她需要时间,其他什么也不肯透露,要到整整一年之后,她才肯和我联络。”

        占南弦慢慢地转过头来,“你的意思是,她出去的第一年——只有朱临路知道她的下落?”

        “应该是的。”

        他习惯性地把唇角勾出半弯的弧度,再也没说什么。

        “过了七年她终于回来,然而却好象变了一个……我再也不认识的人。”

        在她身上已再没有一丝少年时的影子,表现惊人的成熟大智,就象从前什么都没发生过,无时无刻不娴静安然,仿佛任世间沧海桑田,她早练就气定神闲的本事,始终置身于外,微笑着纤尘不染。

        但明明不该这样,就算时间足够长,也不可能全部抹去创伤。

        只是,岁月已把姐妹两人隔开了七年那么漫长的距离,她再也无法知道自己的妹妹心里在想什么。

        夜幕下华灯盏盏,似近还远,有风吹来,思绪如发丝一样被微微撩起。

        占南弦顿住脚步,向温柔摊开一只手掌,“你先回去,把钥匙给我,我上去看看她。”

        温柔想说什么,见他神色和缓而坚持,终究沉默地摘下一把匙条给他。

        上得楼来,他开门进屋,把灯按亮。

        客厅里以深深浅浅的紫色布艺为主打,简约中带着华美,四米阔的阳台以银制罗马杆挂着繁复几层的落地长纱,又薄又轻,风过如浣美丽非凡。

        餐厅一角粉蓝瓷瓶里插着大束橙色盛放的非洲菊,桌上摆着原封未动的五菜一汤和两套洁白晶莹、色泽亮丽的英国骨瓷餐具,看样子把自己关在房里的人也未用晚膳。

        他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夹起已经凉掉的菜,一箸箸慢慢吃了起来。

        外面的声响良久不消,温暖终于开门出来,见到是他的那一刹她下意识想把门重新关上,然而他抬头瞥来的眼光让她不其然控制住了自己稚气的举动。

        占南弦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专心吃东西,神色自若得仿如是在自己家里,而她只是一个他视若无睹的透明鬼魂。

        她移了移步,走到沙发上躺下,拿起遥控器打开唱机,音乐在静无人声中响起。

        吃完了饭,他慢吞吞地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倚着阳台的移门看向夜空。

        待了大约有一刻钟,把水饮完之后,随手把杯子一搁,他往客厅走来。

        脚步声越行越近,温暖咬了咬唇,保持原来的姿势,眸光落在与身体同一直线的下方沙发扶手上如定了形一动不动。

        走到铺着紫纱的茶几边沿,与她隔着一臂的距离占南弦弯下腰来,她依然不肯转头看他一眼,只是翘叠在一起的两只白玉脚尖下意识摒紧,泄露出她心头细微的紧张,全身每一根线条都在悄然戒备,心里已决定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会置之不理。

        占南弦无声无息地拿起茶几上的报纸,直起身,一边翻看一边向门口走去。

        温暖瞪大眼愕然地看着他的背影,手握在门把上他回过头来,眸内星光如闪,似含趣,似倨傲,似讥诮,似柔和,似得意,似爱怜,似想纵声大笑,还似柔软入心,只擒住她目光飘来乍然一眼,他已转身拉上门出去。

        她手中的遥控器无法控制地大力摔向门板,结结实实响起“啪”的一声然后掉落在地,背板和电池都跌了出来。

        上午时分,管惕又跑到六十六楼来,走过丁小岱身边时,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丁小岱不意被袭,想叫出声却见他人已走远,只能鼓起腮捂着头顶含冤带怨地怒目他的背影。

        温暖漫不经心地把这一幕收入眼底,继续低头做事。

        丁小岱看她一眼,似乎想起身走过来,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转回头去。

        总裁室里占南弦问,“怎么样?”

        管惕拍了拍手里的文件袋,“全都在这里了,证据确凿,无可遁形。”

        “叫他上来,让高访也过来。”

        当技术部副经理郭如谦被丁小岱一通电话请上来时,占南弦、高访和管惕都已经等候在会议室里。

        管惕率先开口。

        络安全和防护系统使用的是全球最先进的技术,迄今为止还没人做得到,从外部或内部访问以至破解浅宇的防火墙、试图远程操纵公司里的某部电脑时,能够一点也不触发我设置的追踪警报。”

        而警报一旦被触动,会实时往他的手机里发出简讯,这几天他的手机根本没有收到任何警报信息,由此可以断定,温暖的电脑被动手脚并非是外面的骇客强行突破防火墙进行攻击,而一定是公司内部员工所为。

        “要远程操纵温暖的手提而完全不触发电脑里的防护系统,唯一只有一种办法,就是事先在她的手提里植下木马,这点曾让我很疑惑不解,因为公司里没有任何人能够在六十六楼动得了她的电脑而不被发现。”

        只除非——是温暖自己亲手往手提里下载或安装了木马病毒,并且这个木马还得是她手提里的杀毒软件查杀不出来的新型程序。

        “一开始我不明白你是怎么做到的,直到昨天南弦问我,那份最新的益众方案怎么没有E-mail给他,我才恍然醒悟,当日我没发E-mail而是用U盘拷贝上来给温暖,木马程序应该就是在那个U盘里。”

        那个U盘他一向随手扔在办公桌上,大概当日郭如谦无意中听到他和温暖的通话,知道他要拷文件上来,所以趁他不在时偷偷把自己写的隐形木马程序拷进他的U盘,当温暖把U盘接上手提将里面的资料拷贝出来时木马就被带进了她的电脑。

        ,远程激活木马操纵了温暖的电脑,进去她的邮箱把益众的方案发给朱临路,做完之后你把木马杀掉,退出前全部洗掉你在她手提里留下的访问记录,一点痕迹也不留。”

        本来郭如谦做得神不知鬼不觉,U盘里的木马也早被他悄悄删除,所以就算他们三人再怎么怀疑他,但若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只单凭推测谁也无法证明这件事就是他做的。

        咖里原本用来监控小偷的摄像机拍了下来。”

        管惕一口气说完,过程里郭如谦始终垂着头,默不出声。

        高访说道,“杜心同不喜欢温暖,所以你想帮她出一口气,这我能理解,但是以损害公司利益为前提来解决私人恩怨,我想任何一家公司都不会容许这种行为的存在,我们可以向南弦建议不进一步追究你的法律责任,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们,你有没有把方案书给过任何人?”

        郭如谦慌忙摇头,“没有,我只是去温秘书的邮箱发了那份邮件,并没有把方案书拷贝出来,管学长你可以查,如果我有拷贝过文件,操作记录上肯定会有日志。”

        管惕看向占南弦,“他没说谎,确实只是发过邮件而已。”

        占南弦想了想,“郭副经理,你先回去,怎么处理管惕会通知你。”

        在郭如谦走后,管惕有点迷惑,“难道只是一个巧合?他陷害温暖的同时恰巧朱令鸿和潘维宁正在操作这件事?”的9c

        高访摇头,“直觉告诉我不是,不可能巧合得这么环环相扣。”

        占南弦以手指轻叩桌面,“你们疏忽了一个人,杜心同,她才是关键。”

        高访一点即醒,“不错,如果杜心同是纽带就清晰一半了——郭如谦本身并不知道事情的内幕,他只是单纯被利用了——但,以杜心同的道行也还策划不出这个计划,那她背后的主谋又是谁?而且杜心同也不可能拿得到方案书,它又是怎么流落到朱令鸿的手里?”

        “是不是朱临路收到邮件后转给了自己的堂弟?”管惕问。

        “不会。”占南弦马上否决这个可能,“他收到邮件不告诉温暖情有可原,因为他不想参与其中,但如果他把方案给朱令鸿性质就不一样了,那意味着背叛,对不起温暖的事他不会做的,整件事里他最巴不得就是袖手旁观,好坐收渔翁之利。”

        高访边思索边总结,“这个人不但能控制杜心同,而且使得动潘维宁,同时还有能力与朱令鸿交易——”

        他刚说到这里,就见一向泰山崩于面前也淡冷以对的占南弦,忽然脸色微变,高访和管惕齐齐看向他。

        一念闪过,管惕霍然起身,“如果方案不是从温暖和我这里泄露出去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高访也惊跳起来,“怎么会是她?!”

        占南弦神色显得无奈,苦笑道,“是我把那份方案带了回去。”

        “我彻底明白了!”管惕看向高访,“潘维宁曾经苦恋过一心,虽然追求不成但两人成了朋友,虽然他不爽潘维安和我们合作,但是碍于一心的情面他也不会主动破坏什么。”

        高访点了点头,“整件事大致应该是这样?首先朱令鸿误打误撞去找潘维宁问他有没兴趣合作,而潘维宁把这个消息转告了一心,他的原意应该是提醒她让南弦注意朱令鸿,但是一心在无意中看到南弦带回家的方案后却另有想法,她一方面指使潘维宁去和朱令鸿交易,一方面指使杜心同陷害温暖,同时再让潘维宁来追求温暖,整个计划三管齐下?”

        “看样子一心好象很了解公司里的动向,不但知道杜心同和郭如谦的关系,就连杜心同和温暖有过节都一清二楚,当她找上杜心同,杜心同不久前才被占美男教训一通,在这种前途未卜的骨节眼上自然忙不迭要巴结未来的总裁夫人。”

        两人看向占南弦。

        他摊摊手轻吁口气,“你们没全说中,不过也八九不离十。”

        “你打算怎么收场?”

        占南弦状似头痛不堪,弯了弯唇,“还能怎么办?”只有自认苦命,着手收拾烂摊子,他拿起会议室里的分机,“温暖,你来一下。”

        温暖进来时看见三人神色各异,她怔了怔,垂下长睫。

        占南弦看着她,“已经搞清楚了,和你无关。有几个人牵涉其中,稍后我会作出处理。”

        她只是点点头,有些反常地并不说话,既不问是怎么回事,也不问陷害她的人是谁。

        高访和管惕相觑一眼,在高访还来不及阻止前管惕已忍不住问,“你不想知道——”说话出口才惊觉失言,他慌忙双手掩嘴,垂头躲开占南弦眸中射来的冷箭和高访忍不住呻吟的白眼。

        三人欲盖弥彰的举止反倒让温暖说话了,她眸光清澈,脸色平静,“我离开了七年,回来三年间也没和什么人来往,至今认识的人十只手指就可以数得过来,我想不出——会是谁最有动机想置我于死地。”

        占南弦有丝狼狈,“你知道?”

        “我什么也不知道,只不过女人都天生敏感。听你这么说,看来我的直觉是正确的了?”

        占南弦对高访和管惕道,“你们先出去。”

        “不用了。”温暖淡声道,不管他想帮薄一心解释或掩饰她都没兴趣,“没别的事我出去了。”

        占南弦目送她离开,微烦地呼出口气,揉了揉眉心。

        管惕啧啧连声,“占美男,不是我说你,小温妹妹可比你有风度多了,想想那天你是怎么对她的?把她骂得几乎体无完肤,看得我都于心不忍,可是你看人家小温妹妹胸襟多磊落。”

        占南弦斜飞他一眼,“你比我还了解她?你真的以为她那么好说话?”越是不吠的犬,才越有可能不声不响地咬人,她的帐通常都是算在心里,好比刚才,就已经看也不再看他了。

        高访皱眉,“南弦,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心要这样针对温暖?”

        “事情很复杂,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总之这件事你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在一心面前不要提起。”

        看他不欲多谈,高访和管惕对视一眼后也没再追问。

        “代中和益众的全部细节目前已经基本谈妥,再过不久就会签约,管惕,你想办法把他们的方案弄来给我。”

        “你打算怎么做?”

        “等我看过他们的方案再说。潘维安那里我会和他谈,我有办法让他同意事情到此为止。高访,你安排一下,让业务去抢代中的生意。”

        高访一怔,“为什么?”那样很可能会是伤敌八百而自损三千。

        占南弦淡勾唇弧,似胸有成竹。

        “我要收购代中,现在时机已经合适,可以着手安排了。”

        出人意料地,中断了几日后潘维宁又叫人继续送花上来,不同的是这次每天只有一束,上午送至,全是碗大的纯白百合,卡片上没有只言片语。

        丁小岱热络地跑到温暖面前,“温姐姐,还要不要再退回去?我帮你打电话给花店和总机!”

        温暖头也不抬,只摇了摇,“不用了,放着吧。”继续看手中的报表。

        碰了个软壁子,丁小岱耷拉一下脑袋,最后终于忍不住,“温姐姐,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事让你不满意了?如果是的话你可以告诉我,不管你说什么我一定会改的!”

        温暖讶异地看她,“为什么这么说?”

        “你最近好象都不太理我……”丁小岱越说声音越低,垂下头来,“温姐姐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你不再象以前一样和我说说笑笑了,是我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两人之间仿佛回到相见之初,温暖待她客气、有礼,无论叫她做什么事都说请和谢谢,一度曾有过的亲近不知何故已荡然无存,她似被温暖拒绝在了十万大山那么重的屏障之外,再也近不得她身边。

        温暖安静而歉然地笑笑,“最近事情多,我忙不过来,压力大所以心情不太好。”

        丁小岱凝着微微泛红的眼,“真的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怎么会呢。”她笑着看表,“都十二点了,你早点去吃饭吧,吃完后去西餐厅帮占总带一份烩意粉。”

        “你吃什么?我给你一起带回来?”

        “不用了,我看完这份报表一会下去走走,坐了一上午腰都酸了。”

        “恩,那我走了。”

        温暖点点头,眸光回到报表上,直到丁小岱走远她才抬首,然后被一丝轻微的咯吱声引得回过头去,原本虚掩的门被拉开,占南弦从门后走了出来,他的眸色很暗,看着她仿似有些无奈,还有一丝难以形容的柔怜。的8d

        前所不曾地,他轻叹口气,“郭如谦和杜心同会在一周内交接辞职,丁小岱会调去秘书部。”

        温暖放下报表,拿起桌上的手机和钱包,一声不发起身离去。

        占南弦只得跟上前,“OK,那天在你家——是我不对。”

        她依然默不出声,伸手摁亮电梯的下箭头,静立而等,直把他当作透明的空气。

        占南弦弯了弯唇,仿佛决定了什么,长长叹息,“好吧,既然你一定要这样。”他倏地把她扳过身来,唇覆在了她粉嫩的樱瓣上。

        矫躯将她柔软玲珑的身子紧压在墙,三两下化解掉她的攻势双臂擒住她的腰肢,唇舌卷没她所有的惊和怒,在芳甜中长驱直入,肆意撷取勾逗她的丁香滋味。

        他的吻渐渐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专注,也越来越诱哄。

        无法形容在心田不断流转一下一下回荡的酸甜麻涩,既微弱又激荡,潜藏的情愫变得鲜明以致她软绵无力,在他炽热如火的怀抱里使不出一点力气抗逆,晕旋地觉得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充盈着难以言喻的愉悦,不由自主地渴望他永别中止这股灌入她体内的暖流,即使是折磨也想他给予她更多,再更多……

        微弱的“叮”声穿破情潮衍生蛊惑心灵的魔幛传入两人大脑,似乎接收不来那是什么信号令他的动作微乎其微地一止,反应过来瞬即置之不理,依然拥紧她的身子在她唇齿间吻得激烈。

        怀内越来越剧的抗争显示着她的意识越来越清明,他几不可察地无声轻叹,满怀遗憾地、眷恋地、刻意而缓慢地在她唇上再舔过一抹,然后放松臂弯由得她使力推开自己。

        他转头望向电梯里的来人,不禁弯起唇弧,“一心,你怎么来了?”

        薄一心淡淡一笑,“路过,所以来看看你。”神色深沉中带着平静,仿似对才刚入眼的一幕根本不曾视见。

        温暖径直走进电梯里按上关闭键,从来没有那么一刻她觉得梯门闭合的时间如此漫长,缓慢得令她想钻进钢壁里躲起来,以避开外面四道盯紧在她身上的视线。

        当电梯终于往下沉降,她禁不住以双手掩脸,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拨通丁小岱的手机说下午有点事不回公司,她直接到地下停车场开车离开。

        在路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一颗心很乱,心口最细致的地方如同被细针尖锐地扎过,酸痛得怆然,不明白他到底为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去哪里,只知道此刻真的不想回去。

        不知不觉,午后就这样被车轮碾过。

        时光一去不回,直至天渐黄昏。

        当在某个路口被红灯拦下,百无聊赖中她扭开电台,狭小空间内马上回旋着一把低沉淡伤的男声,她一下子怔住,那似曾相识的嗓音象一把打开记忆盒子的钥匙,即使她已经那样克制,往事在斯时还是扑面而来。

        几乎已经忘记,多少年前她曾经那么喜欢听一个人唱歌。

        就在感情到了无法挽留而你又决意离开的时候

        你要我找个理由让你回头可最后还是让你走

        你说分手的时候就不要,泪流

        就在聚散到了最后关头而你又决意忘记的时候

        我也想找个借口改变结局可最后还是放了手

        你说分手了以后就不要让自己难受

        她已经很久不再听这样的歌,因为它们很久以前就不再适合她。

        有些歌,只适合深夜里独听,愁肠婉转荡气回旋,或停留在年少,埋藏在成熟前生涩、孤独的年代,旋律忧郁得象无形的慰籍,一句句如泣似诉,仿佛是自己从不对人言的苦涩无助的内心。

        而这些对于她,早在那年已与记忆一同埋存。

        绿灯亮起,她驶过十字路口时觉得奇怪,怎么电台在播华语歌的同时还插进英文歌?一直等马修连恩唱到“Imustgotheotherway”时她才恍然醒觉,这首她听过世上最悲伤的离别之歌,并不是电台里在播,而是手机在响。

        她慌忙接通耳麦,“Hello?”

        Bressanone的歌声戈然而止,狭小车厢内华语再度清晰。

        如果你真的需要什么理由,一万个够不够

        早知道你把这份感情看得太重,当初说什么也不让你走

        如果我真的需要什么借口,一万个都不够

        早知道我对这份感情难分难舍,当初说什么也不让自己放手

        电话里一时没有发出声音,她拿起手机看向屏幕,是占南弦。

        她关了电台,不出声,那边也静默依然。

        良久,她的唇角惨淡而讽刺地弯了弯,“占总?”

        “到藤末会所来。”他终于开口,语气浅如寻常,“我临时需要招待一位重要客人。”

        沉默了五秒,她收起所有情绪,轻声应道,“我二十分钟到。”

        挂了电话后在缓慢行驶的车流中她把头枕在方向盘上。

        也许,该是辞去这份工作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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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美来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04:54:59 |只看该作者
    温暖的弦 正文 第六章
    章节字数:10655 更新时间:07-10-02 01:54

        去到藤末会所,温暖找出车上备着的脂粉化上淡妆,把长发放下,翻到一副亮闪的耳环戴上,原本这些场合用不到她,公关部有手腕一流出类拔萃的美女群,负责占南弦正式或非正式场合的公共交际,但既然这次占老板点名要温小姐客串,还是尽心尽责吧。

        她看看观后镜里的自己,效果似乎还不错,如果身上这套纽子扣到锁骨的荷领蕾丝衬衫配西裙换成性感暴露一点的晚装,估计就更完美了。

        查看电子记事本,原来客人是上次高访去日本拜访的那位,把资料默记在心,在门口报上占南弦的名字后服务生把她带到一间包厢外。

        她吩咐,“找四位和占总熟悉的小姐来。”

        侍者应声而去。

        吸一口气,手握上门把,她轻轻把门打开,朝里面同时转过头来的两人嫣然一笑,“陇本先生,占总。”

        三十开外算得英俊的陇本次山直勾勾看着迎面进来的美人,柔如丝绸的黑发随着她的步履在鬓边轻轻飘拂,只这一眼已让人觉得风情淡雅无限,更别说那天然柳眉下一双清晨剪水似出世的瞳,几乎动人心魄。

        那样的清雅原应被珍藏在玫瑰园里白裙飘飘,她却着一身剪裁精致又不失流行风尚的纪梵希套装,把自己滴水不漏地装扮成高尚的职业女性,然而顾盼间却又全无半点高阶女子的凌厉傲气,眉端唇际只流动着闲适与安然,尤是那身时尚装扮反而将她衬映得更为高贵典雅。

        从她伸过来最细微的纤玉指尖都仿佛在说,这份娴静淡定的气质似与生俱来,根本不应在这种灯红酒暗的场合出现,但那合身衣物勾勒出的最适合接吻的窈窕身段,却玲珑柔软得引人遐想联翩,衬上她乍然盛开的笑颜和轻盈嗓音,短短一个照面,已经骚动了陇本次山的心。

        他毫不犹豫握上她的手,“这位小姐是——”

        坐在八人座昂贵青皮沙发里的占南弦弯起了唇角,西装外套搭在一旁,白衬衣领扣已解,领带也已扯散,男人仿佛永远在这种慵懒的时候最为性感,半仰着与他姿态一致懒洋洋的眸光,迎上她之后便没再移开,“我的私人秘书,温暖。”

        门声又响,四位貌美如花堆满笑容的小姐齐齐涌了进来,“老板们好,我是莺莺,这是燕燕、欢欢和喜喜。”

        一时房内娇声四起,热闹无比。

        避开占南弦微微错愕后再投过来已经变得淡冷的眸光,温暖垂眼掩去唇边如他惯常那样的浅薄弯度。他要她来,食君之禄她焉能不从?只是,诺大的包厢只她一人作陪未免太过单调无聊。

        四艳迅速走到两位俊男身边坐下,半露的耸立酥胸有意无意蹭着他们的臂膀,莺莺首先拿起桌上的酒瓶,禁不住惊呼,“哇,占总你点的是比翠丝堡七八年份的红酒?!”

        温暖乘机道,“那你们还不好好敬一下两位大老板?”

        燕燕撒娇,“敬哪如喂的好?欢欢你说是不是?”

        欢欢媚眼如丝,把整个身子贴进占南弦怀里,“既然燕燕说喂的好,喜喜我们来给占总试一试?”

        占南弦脸上再度挂起懒散浅笑,也不推搪,一手一个环抱着欢欢和喜喜,掌心在她们裸露的腰肢上流连,就着喜喜递到唇边的魔晶杯子将酒饮尽,引得莺莺拍手叫好,燕燕如法炮制也喂了陇本次山一杯。

        “再来,再来。”温暖满怀兴致地推波助澜,“是美女的就给两位老板都敬三杯。”

        欢欢嗲声道,“只怕老板们不肯赏脸。”

        温暖手一挥,“怕什么?如果他们不肯赏脸,你们就反过去赏他们脸。”

        众皆大笑,一时觥筹交错,杯盏轻聆。

        嘻嘻哈哈酒过几巡后艳女们开始走动,燕燕帮陇本次山点了根烟,欢欢起身去唱歌,喜喜按铃叫人再送酒来。瞄见被占南弦随手扔在一旁的合同,温暖斟满杯子,柔若无骨地望向对面,“陇本先生,我敬你一杯?”的26

        陇本次山定定盯着她的眼睛,仿佛在确定她是什么意思,顷刻后他松开臂弯里的莺莺,露出迷人笑容,“才一杯?我还以为温小姐至少会敬我三杯。”

        “既然陇本先生吩咐,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笑答,眼也不眨,连续三杯倾喉而下。

        众女高声叫好,机灵的莺莺道,“来来来,我给陇本先生满上。”

        眼内兴味盎然的陇本次山也将三杯酒逐一饮尽。

        在他们嬉笑戏闹时占南弦始终置若罔闻,仿佛与他全不相关,只专心地将纤长无暇的指掌探入喜喜的上襟,喜喜则将酒小口地含在嘴里碾转哺进他的唇舌,两人一同沉醉在温柔乡。

        在座无不见惯风月,自然对这一幕视若无睹,看见莺莺离座去与欢欢合唱,温暖起身走过去帮陇本次山斟酒,弯腰之际发丝如水泻颊,下一瞬陡地被他捉住手腕,她在晕旋中跌入他的臂弯。

        陇本次山狭长的鹰眼内飘起邪意,“不如我也喂喂温小姐?”说着便端起酒杯打算饮进嘴里。

        躺在他的手臂里一动不动,温暖静静看着他,这灯红酒绿俊男绮女真的会教人纸醉金迷么?却为何此刻她内心这般平静,如晴日无风的海洋,又似世间一切全然寂灭,早十年前已生无可恋。

        陇本次山怔住,不明白怀中这位上一刻还着意接近他的女子,为何眨眼之间一双清眸变得无边悲凉,象藏了几生几世的伤心,让人不忍凝视,他下意识调开视线,却在抬首时接上占南弦似笑非笑的暗沉眸光。

        一丝不对劲的直觉钻入陇本次山叠成一团的思绪,而在他迷惑的瞬间温暖已不着痕迹地脱身,取过他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占南弦淡寒的眸光从她脸上扫过,继而被怀中美人的细语呢哝逗得浅笑低首。

        仿佛没有接收到他似有似无的警告,她坐回原座,依然带笑道,“陇本先生,不如我们来行酒令?”

        陇本次山无法多加思索那丝隐约的警戒意识到底是什么,但即使如此,生意人的精明亦并未消失,“温小姐想拿什么做彩头?”

        温暖微微一笑,“如果我输了,我来喂陇本先生喝酒如何?”

        二十五年间吻过的男人虽然不多,但也不过是个吻而已,她不在乎多不多这一个,起码他长得并不让她讨厌,她一直喜欢欣赏帅、好看、俊俏、柔美、凌厉、阳刚诸如此类的男人,坦而言之,她喜欢美丽男色。

        “如果我输了呢?是不是就要马上、现在签下占总带来的合同?”要知道这份合同占南弦只是带来给他过目,打算明天再与他磋商,今晚纯只是碰个面消遣一下而已,他甚至还不算很清楚浅宇开出的条件。

        “对,你与我,输与赢,各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公平无比。赌不赌?”

        陇本次山笑了,“温暖小姐,你在激将法吗?”

        “NoNoNo。”温暖大摇其头,一本正经地道,“我使的是美人计。”

        陇本次山哈哈大笑,“好一个美人计,好!我就和你赌这一把。”

        “陇本先生果然有气魄!”她大加赞赏。

        心内却微唏,这就是男人的天性吗?明知她是在激将,他也按捺不下想在她面前逞英雄。

        其实男人和女人并无两样,都是越漂亮就越自傲,也越喜欢孔雀开屏。

        即使他自己也知道事后必然会觉得,这种给她留一个好印象的做法其实完全没必要,但在这种气氛下,在面对着她的这一刻,英雄主义作崇使他堪不破那道男性心魔,渴望俘获身为女人的她的景仰。

        两人一同打开骰盅,陇本次山的是三三五,温暖是四六二。

        一点之差,很侥幸地,她赢了。

        陇本次山即时爽快地大笔签下合约,她的目的至此终于达成。

        但他眼内愈来愈浓的暗示却似在宣告,这才是夜色的开始,远远未到最后,她心内清楚,如果不能及时以一种不得罪人的方式打消他对她的念头,紧继而来就会是他对她的邀约。

        如若等到他开了口,也许,她就再也无法回头。

        因为这个游戏是她起的头,是她撩拨在先,所以断不能拒绝在后,否则这份卖弄色相才签下的合同,即便能如期实施也会遭遇困难重重。

        温暖笑颜不改地又敬陇本次山几杯,然后把莺莺燕燕召回陪侍他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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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帅猪国王子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05:36:27 |只看该作者
    化淡了暧昧气氛之后,眼风掠见一直粘腻着占南弦的喜喜终于离座出去唱歌,她懒懒站起,移步到他身边,坐下,微微仰首,舒适地枕在他横搁于沙发的长臂上,假装完全没看见陇本脸上一闪即逝的惊异。

        占南弦侧过头来,从她踏进这间豪华包厢起,终于再度正眼看她。

        他的眸色很暗很深,深不见底得让她心里有一丝怯然。

        她用了一些他意料之外的手段,以最快速度完成了也许并不是他预期内她今晚的工作,她不知道这是否会让他满意,他本意并没有要求她这样做,她原也可不必如此,但她就是这样做了,因今夜她少见地没有心情保持笑容。

        在来之前她已有一丝厌闷,而要等这种场合结束毋如象要等到天荒地老,她只想尽快把事情解决让他再没有留她的余地,然后便可窥空离去。

        抽过桌上面纸,她一点一点地擦拭沾染在他唇沿的胭脂,在旁人眼内她的动作那样自然而亲昵,仿佛从前就曾做过一千一百次,几位小姐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异常聪明地没有人再过来坐在他身边,都假装没有注意到,只一味哄掇着陇本次山喝酒。

        占南弦一动不动,自始至终表情丝毫无变,就那样淡冷无比地看着她,眸色在霓虹灯影下忽深忽浅,什么话也不说。

        温暖的心开始慢慢下沉,又似往上飘浮,悬到了喉咙上头。

        她知道,坐在对面状似漫不经心的陇本次山其实和她自己一样,都在等,就等占南弦一句话或一个动作,等他是默认她为他的人,还是会轻描淡写地把她推出去,成全陇本次山的心愿。

        在与陇本次山开赌之前,她已经先押了这一注。

        她押不管自己如何放肆,占南弦也不会把她送给别的男人。

        但此刻,她不那么确定了。

        他冷然无情的眼眸犹如在说,他没兴趣为她收拾烂摊子,她喜欢玩火就等着自焚。

        温暖在心里默数,三,二——在她想起身的刹那占南弦掣住了她的肩,将她搂定在原位,终于开口,却不是对她说,“莺莺,点一支歌。”

        “点什么?”的73

        “Nothingcomparestoyou。”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锁定她,“唱给我听。”

        刹时间温暖只觉得内心烦郁得无法透气。

        这是他开出的条件,她要他救场就得按他的说话去做,而此时此刻她别无选择,只除非她能够离开他身侧,否则她不会有拂袖而去不管不顾的机会,虽然此时的她没有丁点心情玩这种游戏,可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淡薄外表下隐然的残忍一旦触发会变得如何强悍,为达目的他会不惜毁灭。

        深呼吸调息,她在只自己才知的无能为力中展颜微笑,人生有什么事一定要坚持呢?她投降,她驯顺,既然他要听,她唱,什么都唱。

        “我没带眼镜,看不见屏幕。”她想起身。

        禁锢她在臂里纹丝不能动,他垂眼看向她的蕾丝领口,“你没听清楚?我说的是唱给我听。”

        什么也没显露,却对她这样若即若离,占南弦对她的态度让一旁的陇本次山愈加狐疑,也愈加谨慎,他无法清晰感知,这个美丽的女子对占南弦而言到底如同那几位艳女一样可供亵玩,还是有别于其他人,他不能确定占南弦把她召来是为了招待他这个客人,还是为了陪伴他本人。

        由此,这种情况下他再也不会贸然行事,合约执不执行不重要,重要的是,正如占南弦开了比翠丝堡的酒给足他面子,他也断不想轻易犯下可能得罪占南弦的错误。

        陇本次山对温暖而言已回归安全,反而,现在对她构成危险的偏偏是她原以为最安全的人,所谓世事如棋,大概便是如此,总在刹那间,已经颠倒变幻。

        熟悉到灵魂的旋律在包厢内响起,占南弦只吐出一个字。

        “唱。”

         如果她不,他会当场撕碎她的上衣把她扔给陇本次山,他的眼神已经明白表示,他所警告她的,若她不从他一定做得出。

        下午时分他以她为饵在薄一心面前演一场用意不明的戏,于是她也就和他拉出四位小姐的距离,并成功地以另一个男人激起他的脾气,明明已经如愿,却为何内心比来时更怆然悲楚,她到底在干着什么?这样的攻与守除了表明自己的不成熟外还有别的意义么?

        温暖合上眼,回忆SineadO‘Connor那双纯洁绿眸,想不明白到底是在什么样的情绪下,那个唱歌的女子会把自己剃成了光头,没有麦克风,她在他肩沿轻轻唱起。

        自从你带走你的爱,

        已经十五天又七小时。

        我每夜茫然游走,

        沉睡里漫无白昼,

        你离开已经十五天又七小时。

        我摆弄我所能做的一切,

        从你离开的那一刻起,

        我明白了我喜欢的人究竟是谁。

        花式餐厅中的宴会,

        我的唇角无法言语,我无法言语。

        没有,没有什么可以带走我的悲伤,

        因为,没有什么可以和你相比。

        你无以伦比。

        ……

        她已很多年没有再唱过歌,却熟知这首歌词如同每日默诵,它如此死死刻在她的脑海,也许此生再挥之不去,唱完她低低垂首,希望长发可以遮去脸上所有不宜在此时出现的情绪。

        “我想去一下化妆间。”她轻声道。

        良久,他终于松开了手。

        她走出门外,一步不停走出会所,上车风驰电掣而去。

        日子悄如流水,各司其事。

        温暖看着手里的合同和计划书,无法理解为何连续多日里一连几份都是如此,临到中午终于有空,她去找高访,开门见山地问,“为什么浅宇在和代中争案子?”

        巧合一两回她能理解,但这已是近日来的第五单。

        “上次代中抢走我们本来已经到手的益众,业务部的同事们辛苦了一个月结果却被朱令鸿拣了便宜,大家很不忿气,也就着手去抢代中的单子,代中反过来回抢,一来一往就这样争上了。”

        温暖皱眉,又不是小孩子打架赌气,一笔一笔的生意都要投进去大量人力物力,这样不惜血本抢来撬去,只怕最后落个两败俱伤。

        “总裁知道吗?”她问。

        高访笑了,“你以为他会不知道?”

        温暖颓然收声,原来根本与业务部无关,战争是占南弦一手发起,只不知针对的是朱令鸿还是朱临路,但最终结果都一样,他凭籍雄厚实力要打击的是整个代中公司。

        “温暖,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请说。”

        高访不经意道,“你上六十六楼的时间那么短,怎么和南弦在工作上达成惊人默契的?”要知道他的每一任秘书,至少都要待半年才算得上勉强熟习他的脾性。

        温暖一呆,这个问题怎么答?说自己聪明绝顶?还是说自己善解人意?

        高访笑,“你不回答没关系,我纯粹好奇而已。”

        想了想,她道,“我以前就认识他。我先把这份合同拿去给法务部,回头再和你聊。”不想深谈下去,只好找借口走人。

        高访笑着目送她离开。

        从法务部出来还有十分钟就到下班时间,温暖也不上楼了,直接往餐厅而去,途中经过四楼廊桥,她拐入桥外的空中花园,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在铁艺休息椅上坐下来,望着远远近近不知名的花簇。

        不需要高访说出来温暖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好奇的是,为什么占南弦明知她与朱临路的关系还是毫不设防地任用她,为什么一而再的商业事件里,不管发生了什么从始至终他没有怀疑过她。

        那自然是有渊源的。

        在人们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其实冥冥中都有定数。

        譬如说,命运之所以安排某人认识甲,可能是为了让他通过甲认识乙,之所以让他认识乙,可能是为了让他通过乙获得一份工作,或帮助到他什么事,或达成他的什么心愿,然后他又认识丙,这个丙可能又会为他带来丁,而这个丁可能就是他今生的爱人。

        又或者是,某人既认识甲,又认识乙,然后经由他而使甲乙相识,这个相识从此以后便改变了甲乙的命运——就象她、占南弦和薄一心。

        她先通过温柔认识了占南弦,然后占南弦又通过她而认识了薄一心,也许上天让她与占南弦和薄一心分别在不同的时域与圈子遇见,正是为了要经由她而成全那两人的情缘?

        。

        思绪正飘忽浮离中,忽然听到附近传来低低的声音。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会这样。”那带着懊悔和惊惶的哭腔,仿似来自于她熟悉的人。

        她往四周看看,确定说话声来源于连绵绿色山丘一样花团锦簇隔着的身后。

        “别担心,说清楚就没事了。”这把回应的和悦男声,似亦不陌生。

        “薄小姐只是说找我喝喝茶聊聊天,我想她是占老大的女朋友怎么也不能得罪,加上我心里以为她可能是想知道公司里有谁喜欢占老大,而且她看上去也只是随便问问的样子,所以我就告诉了她杜心同的事,我还特意避开温姐姐什么都没说,是真的,我不是故意打小报告的!”

        “别着急,温暖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只要坦白告诉她会没事的。”

        “可是……她都不想理我,本来我有好几次想告诉她,可是一见她客客气气的样子心里就觉得害怕,什么都不敢说了……我真的很难过,所以才……才找你的……”

        温暖悄悄起身,无声无息地行开,走回空中廊桥内。

        透过水蓝的玻璃顶面,万里晴空阳光普照,连日来的阴霾心情被破开一丝裂缝,本以为被身边每一个人背叛是从生下来便已注定的宿命,却原来,还是有或多或少的例外。

        午饭时间已晚,宁静雅致的高职员工餐厅里只零星散坐着几人,她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服务生马上端来餐盘,她才刚刚坐下,便看见杜心同从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迎上来,似乎已经等了她很久。

         “能不能和你谈谈?”杜心同问。

        时势造人也伤人,此刻她脸上形容憔悴,嚣张早已尽失,语气里的恳求几乎到了低声下气,

        温暖平和道,“你找错人了。”她应该去找的是薄一心。

        杜心同在她对面不请自坐。

        “薄一心本来答应过我如果出事她会全部负责,可是这几天里我一直拨不通她的手机,今天是我和如谦离开的最后期限,实在是迫不得已我才来找你……占总要解雇我,这我没有任何怨言,是我自己蠢甘心被人利用,我认了,但如谦是被我连累的,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请你原谅他。”

        “你言重了。不管你相信与否,这件事我没有放在心上。”

        无所谓原谅不原谅,不管对杜心同或是郭如谦她都全无感觉,以前是一家公司里的同事,今日也是,仅此而已,恨一个人需要付出太大精神,得不偿失的事她何必去做。

        “那你能不能帮忙向占总求求情,让如谦继续留在公司里?他一直都是技术部的骨干,就算看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哪怕是把他降职或调到荒山僻岭也可以,只要别炒了他。”

        浅宇成立十年从来没有解雇过任何员工,即使管惕让他们以辞职的方式走人,但是以后去别的公司求职时他们也很难自圆其说,尤其郭如谦还是做技术的,若就这样离开浅宇,那等于是在这一行里再也无法立足。

        “就算我求你了!”杜心同的表情倔强得孤掷一注,仿佛就算此刻温暖要她三跪九叩,她也会毫不犹豫。

        温暖轻轻呼了口气,他们做这件事之前为什么就想不到会断送自己的前途?亡羊补牢并不是每次都行得通,她平静道,“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事到如今必须得有人出来负责。”

        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让益众潘维安降下心头之火。

        就算浅宇的损失并不是他们两人的作为所导致,但是占南弦肯定在商言商,别说只是他们两个,如果有必要解雇技术部所有的人,为保公司声誉相信他也会果断行事,这样的后果精明如杜心同怎么可能事先没有预料?却偏偏还是抱着侥幸心理去以身试法。

        杜心同一脸惨白,事实已经很清楚地摆在面前,不管她或郭如谦,已确然不可能继续留在浅宇,她紧紧交握着双手说不出话,神色绝望而无助,片刻后她起身,向温暖微微鞠了鞠躬,“对不起。”

        也不多话,说完这三个字便转身离开。

        温暖继续吃饭,速度之慢仿佛在思索什么,吃完后她放下筷子,用餐巾擦干净嘴沿和手指,她拿起了电话。

        “临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杜心同和郭如谦黯然地从浅宇里如期消失。

        丁小岱最后没有被调走,只不过六十六楼的气氛与往昔已不可同日而语,虽然温暖依旧客气得和颜悦色,然丁小岱和她说话时不由自主地已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

        不管爱情友情亲情,都是易碎品,一旦出现过裂缝,便很难恢复原貌。

        不论是谁对不起谁,那裂缝都如同两面刃,一面伤人,一面伤己。

        日子依旧如常,只除了杜心同意外地给温暖寄来一张感谢卡。

        而温柔,已很久没再出现。

        温暖拨她电话,“还是很忙?”

        温柔连珠般诉苦,“股市每日都在创新高,这么好的市道万年难遇,日夜操劳得我现在只剩下半条残命了,你说我忙不忙?”

        “还好,起码还有半条命天天看着资金水涨船高。周末来不来吃饭?”

        温柔忽然反问,“为什么你从来不来我处?”

        温暖微怔,即答,“因为你从来不做饭,我去吃西北风?”

        温柔静了一静,别开了话题,“端午节那天晚上,占南弦在你楼下。”

        “他今年二十八岁。”不是十八岁。

        “信不信由得你,不是我带他回来。”她到时他的车子已经停在那里。

        “不说他,我刚才查了几个菜谱,你想吃香草柠檬青口还是肉眼牛扒?”

        温柔忽然发脾气,“既然到今时今日你还是不想谈,那就这样吧。”直接挂了电话。

        温暖呆了好半响,才把听筒放回去。

        在过去三年来,从她回来读书乃至工作到现在,温柔曾经把整颗心与她缚在一起,也许,大概因为付出的时间似无休止,又始终得不到渴望中她的相对回应,仁至义尽的温柔终于也觉辛苦和厌倦,再无心维系,一言不合便可掣出脸色来。

    [ 本帖最后由 糖糖罐 于 2007-10-7 15:5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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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月相随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06:09:52 |只看该作者
    周六时温暖依旧清早起床,走进书房便不再出来。

        她从小习国画,花鸟鱼虫,工笔写意,无一不通。

        铺开宣纸,倒出墨汁,备好颜料和一点点水,取过笔架上的软毫,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报纸,她很少自己构思作品,大部分时候都象现在这样,对着画册或图案临摹,简单到不用花半点心思,在日常生活里,这点小小乐趣对她而言聊胜于无。

        画好搁笔,然后拿出一枚田黄石印章,石面的光滑显示出这枚印石已不知被把玩过多少年,上面刻着四字篆文,印好后她定睛看着那几个字,足足看了半小时之久。

        在画晾到半干后,她将纸翻过来,把浓稠的糨糊加水调成淡粘状态,拿长毛刷沾取,大笔刷在画的背面,看着宣纸上一条挨着一条渗透湿印,象是浸了如海思潮。

        全然刷匀之后再晾上一晾,然后把两头印有古雅图案的画轴,以中间全白部分对准湿透的画纸背面,一点一点精心细致地粘上去。

        取过干爽的大排刷,慢慢轻轻地由上往下,沿着中线一遍遍往两边匀扫出去,只有这样才能使装裱的画在晾干后表面平滑无痕,不会出现小粒鼓起的气泡。

        挂到中午已自然干透。

        取下从卷轴一头慢慢收起,卷好后以蜡纸缠过几圈,封口,放进书桌旁半人高的青花梅瓶里,旁边还有两只一模一样的大画瓶,里面已装满几百支她从不拆封的画卷。

        午饭后她如常回到浅宇,这次提前了十分钟,没有等占南弦,自己搭乘员工电梯先上了办公室。

        一刻钟后占南弦也来了,一边轻声讲着电话一边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神色难得一见地温柔,专注得经过她的桌边时也没有留意到她已经来了,直到推门走进办公室之后才意识到什么,折返回头,敲敲她的桌面。

        温暖安静地跟在他身后进去,听到他微微不悦道,“昨天保姆说你擦伤了手肘,怎么会这么不小心?”似乎那头答了什么,他皱了皱眉,“以后这种危险动作让替身去做,别让我担心。”

        似责还怜的口气泄露出一丝宠溺。

        温暖缓下脚步,目送他走到办公桌后面,在他回身前她垂下了眼帘。

        他坐进皮椅里,不知那边又说了什么,他心情极好地浅笑,“那好吧,乖一点,过两天我到罗马接你。”

        如此这般又温存了一会,他才终于挂上电话。

        温暖这才走到桌前,隔着两米阔的原木桌,她的视线停留在对面桌沿。

        “怎么了?”他问。

        “啊?”她不解地抬起头,乍然撞进他含笑未去的眸子,那神色似若有若无地关切,又似与她隔绝着三千里河山只冷眼凝睇,无心分辨,她瞳子一低已调离目光。

        唇角微勾,他道,“你没事吧,怎么心神恍惚的样子。”

        “你叫我有事?”她反问。

        他不作声,一会,忽然问,“你哭过几次?”

        “为什么问这个?”

        “答我。”

        她迟疑一下,“一两次吧,不记得了。”

        “什么时候?”

        她皱了皱眉,嗓音有些沙,“我不想谈。”

        “温柔说,那夜是她第一次见到你哭。”

        心底那根由全身所有最敏感的神经末梢纠结而成,十年来永不能被触及的绝痛心弦,在那一刹,忽然就断了。

        她张开眼眸,那么淡地看着他,隔膜得仿佛她与他之间两米见外的距离是无法跨越的阴阳两世,隐着烦躁的瞳子清盈不再,脸上几乎露出一种与多年清雅形象完全不符的冷笑,“你以为我是为你而哭?”

        他弯起唇弧,“难道——不是?”

        “相信我,就算排到银河系也还轮不到你。”语气前所未有地疏离。

        占南弦不怒反笑,只是那弯得灿烂的笑容与寒光眸子毫不相衬,“这点我还真的信,在你心里排首位的永远是朱临路?所以无论如何你也不会向我开口?不管什么事你永远只会找他,是不是这样?”

        她窒了一窒,“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明白?”他冷冷嗤笑,“不是你叫朱临路收留郭如谦的?温暖,你越来越了不起了。”

        她不自然地别开头,“郭如谦有份参与那个案子,代中以后实施起来也需要人手,他们互有所求关我什么事?”

        “你还和我狡辩?你同情他们,你不想赶尽杀绝,可以!但是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你是还没开口就认定了我不肯答应?还是你宁愿和我作对也不想欠我半点人情?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有任何纠葛?”

         她咬唇,再一声不发。

    [ 本帖最后由 糖糖罐 于 2007-10-7 15:5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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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谷子先生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06:21:42 |只看该作者
    温暖的弦 正文 第七章
    章节字数:10772 更新时间:07-10-02 01:56

        星期天温暖照旧待在家里,穿行于餐厅厨房,一样样精心准备,做好五六道菜,全部用精致的白底蓝花瓷具盛起,摆在餐桌上十分悦目,忙完已是中午时分。

        出乎意料地,温柔连招呼也不打人忽然到来。

        在她的惊讶中温柔瞪大双眼,“怎么一个人做这么多菜,今天是什么日子?还是你和我心有灵犀知道我会来?”

        温暖给她添了副餐具,始终是两姐妹,有什么隔夜的恩仇?

        温柔再看了眼桌上菜式,瞥向她,“你不会是因为寂寞吧?”

        温暖笑,“是啊,怎么不是,你不来我肯定寂寞,女人做饭就象古时侯摘梅,都需要人欣赏,否则一枝折得,天上人间,没个人堪寄,简直寂寞到老死。”

        “要是我肯定不做摘梅人,只做赏梅的,譬如拿银子去砸一二三四五个美男回来,让他们每天给我做饭,一家不好去另一家,怎么样也不愁寂寞。”

        温暖乐,“看样子最近赚不少?”都可以养一二三四五个美男了。

        “没见过这么好的时候,即使开盘时跌过几百点收市前也会冲上去。”

        “听说不仅是你们,就连百分百的散户也赢钱。”

        “恩,在这种大势下还输的人,这辈子千万不要碰股票。”

        “既然人人都赢,那输的是谁?”

        “当然是接最后一棒的人。”

        “啊,明白。”

        输的自然是在最高价位买进的那一拨。

        “不管是美国日本还是香港台湾新加坡,全球都创造过股市神话,指数在一段时期内飚升到令人不能置信的地步,这个过程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发死离场的,套死贪心的。”

        谁都不知道每日均涨几百点一天比一天刷出新高的势头会在何时终止,也许再过几千点,也许再过上万点,也许不过百点,也许就在明天。

        总有一个尽头,总有那么一天,在某部分人于最高价位买进时,忽然之间,也许只是眨几下眼而已,就已经风云变色直线狂泻。

        手里所持股票即使打进最低价也赶不上它跌的速度,系统也会因为过度使用的巨大冲击而崩溃,交易所里电子屏上数字跳速之快根本让人无法看清,只需犹豫一秒已没了先前的价位想抛都抛不出去,极短的时间内就已经跌停。

        大部分人会心存一线幻想,希望过几天会反弹拉升,然而待两三天过去,不得不接受一天比一天跌得厉害——熊市已经到来的现实时,户口里的资产早亏损到了近似血本无归,对着那堆会让人心痛到吐血的负数再斩仓已经毫无意义。

        本来过亿过万的市值,变得还不如天桥底下那些睡大街的流浪者们所拣的垃圾。

        有人在一夜之间暴富发达,也有人在一夜之间跳楼自杀,台湾曾有一位女奇人,在股指期货里把五十万打到了八千万,然后几天内输光,这就是股市金融最大的魅力,同时也是世界上最恐怖的杀人旋涡。

        温暖象想起什么,沉吟了一下,对温柔道,“有个女同事最近离开了公司,你那边有没有空缺?她人很聪明,你找人带一带她,说不定也能做出点成绩。”

        温柔头也没抬,“就是被占南弦炒掉的那个?”

        温暖惊讶,“你怎么知道?”

        “你看,你也不是什么事都和我说。”被人陷害到那份上还一声不哼,“是不是我就只能赚钱和你共富贵,在你有事时就不能和你同患难?”哪怕她可能帮不上忙,告诉她一声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温暖静了静,原来她是为这点生气,心内忽然便有些释然。

        温暖继续道,“本来我也不知,只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前阵子潘维安逢人就说浅宇做事不厚道,那么巧他的圈子里有人认识我,一听提到你知道是我妹妹就和我说了,后来我留心看了看,发现占南弦还不算蠢,所以也没哼声。”

        “既然你知道,也不用我解释了,要是方便不妨帮她一把。”

        “别说她曾经对你不安好心,就算没这回事你和她也谈不上交情,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做活菩萨,不过,难得你也会动凡心想管世事,让她明天给我电话吧。还有,不是我说你,以后假日多出去走走,每个周末都待在家里做饭,小心还没嫁人就已进入更年期。”

        “好啊,等你找到一二三四五个美男时,千万记得叫我往府上同赏。”

        温柔笑。

        这顿饭两人吃了一个多小时,本来温暖也想问问那个新加坡人是怎么回事,最后还是忍住了,都已经不是莽撞无知的少年,温柔难道真以为她一点不知吗?既然她在她面前始终不提,大约有她自己的理由。

        膳后不久温柔离去,温暖收拾停当。

        搜索那天在车里听到的歌,原来歌名一万个理由……那把似磁性低回的嗓音……象极了一个人。

        那时,每一首她喜欢的歌都逼着他去学,开始时他要花上半天到一天才能达到她苛刻的要求,到后来他已练得娴熟到对任何拿到面前的歌只要试几遍就能上口。

        她不记得他曾在她耳际唱过多少歌,只记得每一句都动情无比,从头至尾震荡她心,那魅惑声线就如同他的人,一向无人能比。

        夜幕不知不觉间降临,把自己抛在沙发里,她漫无边际地看新闻。

        文艺台在报某位导演的戏准备开拍,据说是投资最大的华语电影,国际台在谈论菲律宾人质事件,澳大利亚两船相撞,伊朗扣押英国兵,英国对伊朗实行制裁,然后美韩军事演习,科技台说全世界掀起登月热,生活台则说LIFE停刊。

        然后最新的科学气象模拟得出,全球气候变暖将导致到2100年气象大异,寒冰带会消失,赤道附近在阿马逊热带外会产生新的气候类型。

        她在想,地球在远古以前是否也这样幻变?

        混沌之初,只有寥寥生物。

        生物繁殖、衍播、变种,在禽兽中慢慢发展出一种占主导地位的种类,譬如人——真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杀伤力最强且生性最邪恶的禽兽,只有人,才会什么都做得出。

        紧接着这种类在没有天敌的自然界里急剧繁殖,破坏地表、破坏海洋、破坏气候、过分采矿、过分捕杀、过分战争,在极短的时期内迅速耗掉巨额自然资源,并研究出毁灭性武器。

        当自然生态再无法及时消弭人类种种破坏性行为所造成的恶果,这个种群的所作所为,终于在五千年后逐渐反扑本体,疾病如感冒天花瘟疫艾滋肿瘤禽流感非典,一件比一件来得凶猛和无药可治,天灾如干旱洪水火山地震海啸,一次比一次来得摧毁与灭绝。

        有个故事说,人类种种出离自然法规的行为已经让地球愤怒,陆地、高山和海洋这三个有生命的最大载体已联合起来,准备消灭人类。

        2100年,全球气候会发生巨大变化,大致也正因此各国已联合起来,积极寻求开发太空可能适合人类的聚居地,第一个考虑的目标自然就是月球。

        月球表面没有氧气和水,是否以后,在上面生活的人正如一出科幻片里所示,鼻子上是戴着两个供应氧气的鼻塞,要杀一个人已无需动武,只需拔掉他的鼻塞。

        会不会在2999年的这一个千禧,确会成为古老预言中的世界末日?

        地震将使陆地四分五裂,山脉将在撕裂的巨大力量中溃成滚滚而下的巨石,冰山的溶解和海啸将使海平面不断升高,最终陆地被彻底淹没,高层政客将因飞升月球的一个舱位而展开残杀,百分之二的人踏着血河离去,百分之九十八的人连同自然界所有生物没顶灭绝,陆地被完全吞噬。

        整个地球在山崩地裂后变成无边无际的死水汪洋,飘荡着无数动植物了无生息的骨骸。

        一亿年过去,这些骨骸中的一部分变成了化石,两亿年过后,地壳运动使得一些山脉在几千万年间露出海平面,成为浅岛,又一亿年,大量的动植物死体在海水的分解中慢慢产生了微生物,从不可见到可见,然后在海水经久不息地扑打岛屿的漫长年间,渐渐衍生适合上陆的个别种群。

        再几亿万年过去,地球上又出现了这样一个种群,没有天敌,在动植物中慢慢成为绝对主导,原始的他们一边讶异于远古代化石无法解释的先进,一边迅速自我膨胀占据和毁坏大量资源。

        于是,在多少个亿年后,地球再一次经历轮回的灭绝传说……

        HereIstandinBressanone,

        withthestarsupinthesky。

        AretheyshiningoverBrenner,

        andupontheotherside。

        温暖困顿地睁开眼,电视里雪花在飘,只除了脑袋异常混沌哪里有什么传说,惊醒她的音乐仍然一遍遍在响,Bressanone,手指四处摸索找寻,她的布列瑟侬在哪?

        终于在地板上见到闪亮的手机,她拣起,“Hello?”

        “开门。”

        温暖才把门开出一道细缝,朱临路已闯了进来。

        她看看手机,半夜三点,“我以为只有牛头马面才会三更五点出现。”这个钟点还真是索命的好时刻,因为就连灵魂也会哈欠连天,最容易出窍被拘走,她躺回沙发里。

        朱临路拧她的脸,“醒醒。”

        拍开他的手把面孔埋进软枕,“什么事?”

        “没事,刚好从附近路过,所以来看看你。”

        “看完请打道回府,记得顺手关门。”

        他用力扯走软枕,不肯让她继续寻梦,“你再不起来我可也躺下去了。”

        她只得提起精神,“到底什么事?”

        “我们结婚吧。”

        她骤然瞪大眼睛,瞌睡虫全部被他吓死,用手摸摸他额头,“没烧啊。”

        就算烧也没关系,虽然时间是早了点,不过医院一向有急诊。

        他恼,“你嫁还是不嫁?!”凌乱发际垂在眼前,眸里是丝丝挫折。

        把他拉坐在沙发里,她把头枕在他腿上,“哪家的姑娘让你吃憋了?”

        他不再作声。的84

        她睁开眼看他,“你还要玩多久才肯收手?”

        “收和不收有什么区别?”他用双手捧起她的脸,软语哀求,“暖暖,嫁给我吧。”

        温暖从没见过那个人如朱临路这样,性格完全象一系列阴晴不定的天气,以为他阳光普照的时候他会忽然下雨,以为他大雾笼罩的时候他又忽然晴空万里,永远不会知道他下一刻就做出些什么来。

        她淡淡笑了笑,“别入戏太深,小心有朝一日我不让你回头。”

        他不再动作,垂眼看她,“什么事不开心?”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开心?”

        他牵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胸口,“不是眼,是心。”

        她凝视他,忽然道,“临路。”

        “恩?”

        “我们结婚吧。”

        他一愕,瞬即看见她脸上的淘气,恼得双手卡住她脖子,“我掐死你!”

        她大咳求饶。的f7

        他不肯松手,眼内飞起笑意,“爱不爱我?”

        “爱。”她笑出声来,谁怕谁呢?“这个世界上我唯一只爱你。”

        话声刚落就看见没关严的门被缓缓推开,她第一个念头就想今天是不是鬼节?为什么访客都喜欢在半夜出现,下一秒才反应过来——占南弦正站在门口,看着沙发里闹成一团的她和朱临路。

        温暖整个人愣住,背着走廊灯的占南弦脸容半暗,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朱临路倏地把她整个抱在怀里,以夸张无比的口气道,“占总这么早?不会象我一样刚好路过吧——”

        “临路。”温暖制止他,“放开我。”

        即使不情愿,在她难得的认真下朱临路还是松了手。

        起身出去,把门拉上,她对占南弦笑了笑,“有事?”

        他的薄唇已抿成微微泛白的唇丝一线,下颌紧凝出棱角僵硬的线条,即使橘黄的廊灯也没能把他眸内的寒冰星光映得稍为暖和一点。

        她清楚这是他发脾气前的征兆,但,三更半夜无缘无故跑到秘书家来发脾气?听上去好象没什么道理。

        “多少年了?”他忽然问。

        “什么?”

        “我们分手多少年了?”

        她一哑,无言以对。

        终于记起,温柔说他在她楼下的那夜,被他撞见她流着泪听Nothingcomparestoyou的那夜,他去而复返却直至离开也不和她说半句话的那夜……是他们的分手纪念日,十年前的端午节,在她十五岁他十八岁那一年,两人在她家从前的房子楼下分了手。

        她近乎虚无地笑笑,“你三更半夜跑来找我叙旧?”可是,她早已经不记得前事。

        “当然不。”他的唇角翘成一弯凌冷的月,“我来纯粹只想搞清一件事。”

        “什么?”

        “我不是很理解,上次在藤末会所,你勾引陇本次山的手段怎么会那么娴熟?所以想来亲自领受一下你的伎俩,希望这样可以找到答案解开我心中疑团,只是没想到,你今夜已有入幕之宾。”

        鄙薄的说词讥得她再保持不了微浅笑容,无声问自己,觉得伤心吗?答案是,不,不伤心,有什么所谓呢,他想说便由得他去说好了。

        “打搅了你不好意思,可是我原以为,你真正想勾引的人不是陇本次山而应该是我。”从他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咄咄逼人,“所以我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你还没勾引上我,就已经在这里搞七捻八了?难道真的如你所说,他与我都是一流的情人?所以无他时可我,无我时可他?”

        她垂下眼,“我什么时候勾引你了?”

        他骤然出手,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看他,力道之重让她觉得疼痛,眼眸如同寒光利刃,他的薄唇内吐字如冰。

        “你不是很懂得掩饰自己?你不是一向安然自若?却为什么总在我面前流露出一些不经意的情绪?你努力表现让自己在公司里尽可能出众,你听的歌,你流的泪,你枕上我的手臂,你若有若无地招惹我,通通这些,为了让我感知你的念念不忘,难道全是巧合?一点都不是出自你的有意无意?”

        温暖定睛看他,只觉无话可说,罪名已被他钉在她发寒的脊梁。

        “就是这样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这就是你对付男人无往不利的武器?来,宝贝,亲口告诉我,你进浅宇从来就不是为了我,你对我耍弄的那些心机从来就不是为了想让我再度在乎你,你也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流露过一丁点你放不下我的心事,更从来没有给过我你仍默默等待的暗示,你肯定也从来没有希祈过有一天我会回到你身边,来,你亲口告诉我,所有这些,你通通都没做过。”

        她几乎忘了他一贯的思维有多缜密口才有多雄辩,有那么一瞬她几乎被他说服,几乎就认同他所指责她的这些罪行,每一条都是她在不知不觉或有意无意中对他犯下。

        他紧紧捏着她的下巴,锋利质问如万箭同时袭入她的胸口。

        “为什么不说话?还是你根本无法否认?告诉我,既然你明明近期内才向我发出过暗示的邀请,为什么现在房里却有另一个男人?难道你真的喜欢三人行?真的要我们两个同时侍侯你?不这样你那颗放荡的心就得不到满足?!”

        她用尽全力挣开他的手,颚骨仿佛被捏碎掉那样剧痛,下巴大概已留下瘀痕,不过没关系,再深的伤都会好,疤痕都会淡,事情都会过去,记忆都会消退。

        即使被活生生撕裂再洒上一把把盐粉的心,最后都一定会弥合。

        时间而已,她早试过。

        力图让语气平稳,她问,“你说完了吗?”

        他双眸里浓怒依然狂卷,点点星光早变成燃烧的烈焰,压迫得她喘不过气,“亲口对我说一次,这个世界上,你唯一只爱他?!”

        她努力尝试再度微笑,就为了这句说话,他把她整个人从头顶侮辱到脚趾尖。

        “南弦。”已多少年,她没再叫过这个名字,那一刹如此心酸,“我和临路已经谈婚论嫁。”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她定定站在原地,看着自动关闭的电梯门将他僵直的背影合上,把两人隔成了别离。

        朱临路打开门把她扯进屋里,眯起双目再三审视她,“告诉我他什么时候见过你的眼泪?我好象从来只见你笑,没见过你哭。”

        她抓着他的手臂,“临路,我们结婚吧。”没有比这更能一了百了地解决问题了。

        朱临路的俊脸上带着抑郁和讥诮,“他准确无误地说中了你的心事,你根本就忘不了他,是不是?所以你才恼羞成怒?”

        “我们结婚,好不好?”她诚心哀求,“让我嫁给你。”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他们两个更适合成为夫妻,因为他与她谁也不会伤害谁,在一起只有快乐,永远没有妒忌,争吵,悲伤,或漫长到最终变成陌路的别离。

        朱临路执起她的手深深吻了吻。

        “等哪天你会为我流泪时记得告诉我,也许到那时我会考虑娶你,还有,你最好与你的上司保持一点必要的距离,否则我会——非常,非常生气。”

        他静静拉上门离开。

        温暖回房间趴倒在床,合上眼陷进无边黑暗,不明白自己做人为何如此失败,两个一流的男人最后都毫不犹豫地离她而去。

        认识占南弦时她十三岁刚升女中,他十六岁,和温柔同班读高一。

        那是一个周末,她跟着温柔回校看篮球比赛,年少的占南弦是班级主力,个人全场得分超过总分一半,单凭他一人就已把对手打得溃不成军。

        篮球场被围得水泄不通,他在场上的耀眼吸引了所有目光,不管是快速的走位接应,准确无比的中投还是在几人夹击下强行突破上篮,动作皆一气呵成流畅自然,每一次得分都会引来女生们着迷的尖叫。

        胜负毫无悬念,散场后挥汗淋漓的帅气少年们在场边席地而坐,喝水休息,被不肯离去的女生们蜂拥围住。

        她这才发现温柔不知去了哪里,一只篮球被人无意踢到滚来她的脚边,她顺手拣起,抱着球四处看看,仍不见温柔的人影,想了想她决定留在原地,万一温柔回来找不到她会更麻烦。

        索性自己一个人玩起球来。

        三步上篮,底线回身勾手再投,居然不中!飞身抢过篮板,拉到三分线外再来一记远射,宾果!拣回球对着空气虚晃一招假动作,再度出手往篮框投去,篮球在空中划出完美弧度,在即将到达抛物线的最高点时却突然被腾空斜伸而出的手臂盖了下来。

        她一愣,那矫俊身影已从半空跃落地面,一双黑漆得盛气凌人的眼眸灼灼地盯着她,在篮下仿佛天地大独他最大。的76

        认得他正是比赛中最呼风唤雨的美少年,她撇了撇嘴,心想拽什么拽。

        仿佛明白她在想什么,他弯了弯唇,“来,过得了我,请你吃冰。”

        把球扔回给她。

        一股好胜之心被他的倨傲挑起,想她七岁就跟曾是职业教练的邻居伯伯打篮球,总也算名师之徒,半个球场那么大,就不信一对一的情况下她在他面前得不了分。

        第一回合她轻敌,在运行中被他闪电般出手偷走了球,惹来旁观女生的刻意大笑,几乎没把她气死,再来时她警觉了,不让他近身,从右边突然变线左切疾射出手,谁料他身形猛地往后跃起,凌空一展如鹰翔于野,球在瞬间被盖了下来。

        那爆发力和弹跳力连围观的男生也为之大声喝彩。

        把球再度扔回她面前,他薄唇微翘,仿佛她是逗乐他的小玩意。

        #$%^&*,她在心底暗暗问候他祖宗。

        原地慢慢运着球,她磨蹭了大约有半分钟,他警戒的身体线条终于稍微松懈,双手抱胸有丝兴味又有丝警戒地看着她,就在那一刹她忽然冲他办个鬼脸,他一怔,她马上运球朝他直冲过去,他直觉举高双手封杀,她刹下脚步的瞬间右手中的篮球往后一勾贴腰交到左手,他的手臂刚好惯性半落,她斜退半步借力起跳,直接左手单投——空心着篮!

        场边围观者发出轰然的口哨声和叫好声。

        得意地朝神色错愕的他再扮个鬼脸,她抛下一串银铃般的开怀大笑,飞跑向不远处正走回来的温柔。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一个星期后他便出现在她家里。

        仅一面,这个大女儿的同班同学便收服了她善良可爱的老爹。

        球羽毛球壁球甚至足球,带她去听爵士乐,去看新上映的电影,陪她上国画班和钢琴课。

        而她则逼着他去学每一首她喜欢听的歌,偶尔周末下午拖他去卡拉OK包房,她负责点,他负责唱,不听到心满意足她不肯回家吃晚饭。

        这样过了大半年,到她十四岁生日那天,刚好是星期六。

        早上起床的她习惯晨浴,才刚刚洗好,楼下已传来温和的大叫,“小温暖!小南弦来了!”

        干毛巾往湿漉漉的短发上一搭,她冲下楼梯,“为什么这么早啊?”不是已经告诉过他中午会出去和同学逛街吃饭,晚上才会在家和老爹及温柔吹蜡烛?“老爸你不是说请他晚上来吃饭的吗?”

        温和无辜地耸肩,“我去买菜了,你自己问小南弦。”

        她一双灵气大眼转向他,发觉他好象又长高了,黑宝石一样的眼睛清亮得慑人心神。

        “又一早洗澡了?”占南弦走到她跟前,取过她手中的毛巾。

        她赶紧把头低到他胸前,最喜欢他帮她擦头发了,脑袋被他的手掌暖暖地包着轻轻摩挲,每回舒服得不想他停下来,可惜今天不能蹭太久,“我一会要出去啦。”

        “你约了她们几点?”

        “十一点。”的65

        “现在才十点而已,还早。”说着在沙发上坐下,把象棋摆出来,“先陪我下两局,一会我送你过去。”

        她坐到他对面,直接把他的车马各抽掉一个,他忍不住笑。

        她举起手掌,磨刀霍霍,“中炮!”

        “起马。”

        “上卒!”

        “飞象。”

        “出车!”

        他抬头凝视她,似乎想笑而又没有笑出来。

        “干什么?”她问。

        “你怎么这么单纯。”

        她瞪大眼看他,“什么意思?”

        他弯起唇角,“每回都是这几招。”边说还边摇头,那悲天悯人的神情仿佛她是个绝世小笨蛋。

        她探过身打他,“这说明我专一!懂不懂?!”

        他捉住她的手,眸色变得有点怪异,“真的?”

        “什么真的?”

        他慢慢地道,“你专一?”

        不知为什么那一刻她觉得心头似被什么撞了一下,很奇怪的感觉,有点酸酸麻麻地,明明才洗完澡,耳稍却无端燥热,下意识甩开他的手,然而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竟不敢回眼看他。

        他不再说话,指尖推过棋子。

        她举棋应对,飞快看他一眼,他低垂的长睫倏然一张,捉住了她原本打算掠过的眼神,她只觉整片脖子根都潮热起来。

        他依然什么也没有说,她却越来越坐立不安,心底没来由地有种悄悄的奇特的渴望,想赶紧起身离开,又想这样和他一直待着,心念怪异而矛盾地缠乱交织。

        “温暖。”他懒懒地开口。

        心口刹时漏跳一拍,她竟有丝莫名的期待,“什么?”

        “你没棋了。”

        她一呆,看向棋盘,他支车在左,马后炮在右,她的红帅已被彻底将死。

        她恼拨棋子,“不玩了!”

        “再来。”

        “不要!”她瞪他。

        他微笑,摆好棋盘,“乖,只要你能撑过十五分钟,我送你生日礼物。”

        她想再度扰乱棋子的手停在半空,将信将疑,“真的?”

        “恩。”

        她斜视他,这条猪似乎连唇角带眼睛都在笑,她飞快地把他的车马炮各取一个扔得远远的。

        他大乐,伸手要抓她,“你这个小赖皮!”

        她躲开他的手,咯咯大笑,“中炮!”

        “起马。”

        “我也起马!”

        “我上卒。”的8d

        她开始认真对付,每下一步前都凝神思考后续棋路,然而即便如此,也还是很快中了埋伏被他吃掉一车,她看看棋盘,自己多出一马一炮,不如逼他拼子,这样就算不能赢也可保不输。

        几步棋后看他笑意渐浓,她知道走对了,马上小人得志,“叫你欺负我!”

        “不错,和棋了。”

        “不管,那算我赢!”她大叫,“快给我礼物!”

        “还是留到晚上吧,现在给你就不神秘了。”

        “不要不要!”她直接扑上桌子翻到对面,伸手去搜他的口袋。

        他捉住她的双手,眸内仿佛有些迟疑,又有些诱惑,“你真的要?”

        “速速!”

        “好,你闭上眼睛。”

        她快乐地合上眼,一只暖暖的手掌抚上她的脑后,她直觉道,“我的头发已经干——”有柔软而炽热的什么吮上她的唇将她的说话堵了回去。

        思维即时停顿,她睁大眼,对上一双柔情浓得要烧起来的黑眸。

        心脏骤然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突突乱蹦,几乎能听见它蓬蓬蓬剧跳的声音,直觉想推开他却反被他紧紧抱住,他身上异样好闻的味道源源不断地笼罩着她全身,偎在他怀里如此自然,无法形容的快乐感从他的唇轻柔地传递到她唇间,异常奇妙令她不知不觉合上了眼,暖洋洋地整个人舒服得似要轻飘飘地融化了。

        “铃铃铃……”

        “电话……”她软喃。

        “要专一……”他将她的喘息喂回她唇内,让她吞裹入腹。

        “咳,咳咳——”

        “有人……”的30

        “说了要专一……”两人同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手里拎着好几袋东西的温和拧眉肃脸地站在门口。

        “小南弦。”的ad

        “咳——是。”年轻俊秀的脸红得比温和刚买回来的西红柿还透。

        “下次绝对不可以再让我看见。”温和侧了侧头,似有些困惑,“这样我会很为难的——你们干吗不到楼上温暖的房间去?”

        “爸!”温暖尖叫,抄起一把棋子甩射过去。

        温和连忙转身奔向厨房,“小南弦,记住不能擦枪走火,否则我阉了你小子给小温暖炖汤喝!”

        “死老爸!你站住!”温暖拔腿追过去,为老不尊!太过分了!

        “哇哇!小温暖,不关老爸的事,哎哟!你要算帐应该找小南弦,他才是最阴险的啦!”

        她停下,怒目而视,“你胡说!”

        温和一脸委屈,“我这么聪明的老爸怎么会生下你这么笨的女儿,小温暖,你是不是被我拣来的?”

        “死老头!”她气得把十指张成九阴白骨爪,再扯淡可发飙了!

        “唉,痴儿啊痴儿,小南弦故意教会你象棋,每次你周末一有约会他就提前来让你先陪他玩两局,下着下着你就会忘了自己要外出,是不是?”

        她一愣,老爸的说话怎么和记忆中的情景异常吻合,好象……还真有那么回事。

        温和双掌一摊,“然后小南弦就会顺理成章地帮你挡掉那些小朋友们苦侯你不至的连环夺命call,接下来你一整天的时间都会被他霸占,唉,我就不明白了,每次都是这种毫无趣味的套路,你这小傻瓜怎么死活看不出来,小温暖,你真的确定你是我生的?”

        铃铃铃——她霍然回首。

        占南弦倚在厨房门口,手里正拿着他们家的无绳电话,他一本正经,“温爸爸,这你就不懂了,温暖那是专一。”说着摁下通话键,轻柔带笑地对电话另一头道,“温暖有点不舒服,她不出来了,你们自己逛吧,逛完直接过来吃晚饭,温爸爸已经买好菜等大家——”

        她一把夺过温和手上的菜刀,“占南弦你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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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生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06:25:12 |只看该作者
    温暖的弦 正文 第八章
    章节字数:11384 更新时间:07-10-02 01:56

        这是什么地方?

        温暖微微再张开些眼,看向朦胧的天花板,房外似乎隐约仍残余着说话声和笑声,恍惚间张口欲叫,然而“老爸”二字还未出口视线已自动转向厚重窗帘,一丝微弱光线从缝隙飘入,在风过后帘幕坠回原处时被彻底遮断,无边无际的黑暗在深宵蔓延。

        她拭干梦中渗出的眼泪,摸索着看手机,凌晨三点四十五分,拿起遥控器打开CD,老歌丝丝低回。

        片刻后,有温热的液体沿着眼角流下,缓慢滑入两鬓,沾湿枕上发丝。

        惆怅旧欢如梦,觉来无处追寻。

        没法把往日搬到而今,所以记忆里那处旧欢如梦的缺口一碰就痛,刺骨锥心。

        太过美好的东西,从来不适合经历,因为一旦经历,便无法遗忘。

        即使早已成为过去,也会一直在生命里息息纠缠,控制不了的苦苦怀念使一颗心长年沉溺在追忆里,不肯浮出来与现实面对。

        曾到过美得无法形容的彼岸,所以在尘世里耿耿于怀,经历那样深刻,让人不但难以割舍反而渴望继续追寻,然而这世上消逝得最快的永是最美的时光,一去不返后只余午夜梦回,醒来时让人肝肠寸断。

        到最后什么都不想要,只想拿有生的一切去换回过去。

        老歌无休无止地反复播放,似始终不肯承认,人们根本留不住时光。

        当晨曦降临,她已起床。

        准时回到公司,然而直到高访打来电话她才知道,在全无计划且对自己毫不知会的情况下,占南弦突然出差。

        按下被告知的惊愕,她手忙脚乱地打开他的日程安排,一一致电抱歉需要延期,她编造了一个他离开的理由,但就据实回答,不,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甚至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连指示工作的电邮也没有给她,他完全不与她联络。

        两日后,几乎所有娱乐报都登出了大幅照片,以“携手罗马,暗渡巴黎”作头条,她这才知道,原来占南弦不声不响去了罗马探班,照片上他笑容一如既往地浅淡温然,与薄一心手牵着手逛许愿泉。

        报道说他接了薄一心两人秘密飞往巴黎后不知所踪,铺天盖地的猜测全在暗示他们是不是订婚纱去了。

        难得清闲中她再次收到杜心同寄来的感谢卡,说新工作很适合自己。

        然后她很快发现,占南弦不在的这几天办公室里蔫得最快的不是角落里的盆栽而是丁小岱,她垂头丧气的样子象失去灌溉的花朵,脸上再也没有鲜艳的颜色。

        到了第四日,温暖见她又毫无精神地趴在桌上,终于忍不住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丁小岱侧枕着头,向她嘟了嘟嘴,“温姐姐,我可能犯相思病了。”

        温暖抚了抚心口,象放下一颗心头大石,“幸亏,只是相思而已,我看你那萎靡不振的样子,还真怕你说你已经怀孕了。”

        丁小岱即时从座位上跳起,扑过来掐她的手臂,“哇哇哇!温姐姐,我好怀念这样子的你啊!我求求你了,再亏我几句吧!”

        温暖失笑,“只见过讨赏的,没见过象你这样找骂的。”

        丁小岱愁眉苦脸,“你说占老大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温暖瞥她一眼,“你相思他?”

        丁小岱摇头,“我早就不是晕道中人了,只不过他一日不回来,我就一日见不到意中人,唉……”

        看她这么可怜,温暖决定当一回月老,“这里有份文件,你帮我送去给管惕?”

        丁小岱眼前一亮,“温姐姐,知我果然莫若你!大恩大德不言谢,来世我再为你做牛做马做小妹!”

        “反正也没什么事,你收拾东西走吧,不用再回来了。”

        “喳!奴婢这就快快乐乐地告退!”

        丁小岱蹦蹦跳跳地走后,温暖独自留在六十六楼。

        格调高雅而大气的办公室里充盈着节能灯一成不变的光亮,每一日从早上进来到傍晚离去,都是恒湿,恒温,恒风,连舆洗间内水龙头流出来的水都是二十四小时温热,人为调控的舒适其实与实验室无异,以隔绝为代价,每一处每一样惟数值指标。

        密闭空间内了无生息,感觉不到天日,正应了那句也无风雨也无晴,这样的沉寂,以往会一直延续到丁小岱高呼“下班了”,骤然抬首才反应过来,又一天无声无色中过去。

        有时候忙完,端杯开水走进会议室,在玻璃前临窗而眺,余辉落尽的夕阳如一盘淡明的圆月,让她不由得想起一段清词,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十年踪迹,十年心。

        高楼下,马路边,或近或远的梧桐在黄昏里如一簇簇火柴,象极被遗忘在某个角落小小的陈旧圣诞树,唯一的不同是可望而不可及,如同内心深处,关于某些人,某些情绪……那么遥远。

        离开前看到提示有新邮件,连忙打开,却是某个主管发来,她默然静坐良久,才起身离去。

        行道树梢头碧绿苍翠的叶被晚风吹得沙沙作响,直到走远以后才惊觉原来自己忘了取车子,已懒得回头,依旧信步前行,风过,入身仍觉一丝夏末的闷热,她下意识扯了扯领口。

        疾驰的车辆偶尔从身边飞过,碾起一抹几抹呼啸。

        徒步穿过十字路口,精品店,咖啡厅,车站,便利店,一路上那么熟悉,似乎上一次踏过这条青砖路才在昨天,恍惚中似乎一切一切,才刚刚发生在昨天。

        当被身边川流的人潮惊回神来才骤觉,原来,换过时空已多少年。

        有些人,等之不来,便只能离开,有些东西,要之不得,便只能放弃,有些过去,关于幸福或伤痛,只能埋于心底,有些冀望,关于现在或将来,只能选择遗忘。

        有些心事,无能为力,便只能自我消蚀,有些思念,无处可付,说之便不如不说……然而,当思念太过积聚,深沉得有如负赘,会使一些遥远记忆中的说话浮到嘴边,让人忍不住想再听一遍。

        因为没人堪寄,所以只能借一双耳……说给自己听一听。

        在漫长年月里惟有这种虚无寄托,才能聊以慰籍已走到绝处的相思。

        周六下午温暖依然在两点半出门,准时回到浅宇。

        地下停车场里,直到电梯门打开了再自动关上,占南弦都没出现。

        她没有上楼,站在紧闭的电梯前,向密合的镜面上呵气,冷热交加一刹凝成薄汽,她抬起右手,用食指在上面划出一道弧线,沿起点往下再划一道弧线接上终点,在两弧中央画出瞳仁,加上数点星光。

        那是一双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眼瞳,俊冷得毫无瑕疵。

        欢喜的时候,眼角会往上斜斜微翘,浓密睫毛完美得让人想以指尖去点一点,不悦时,双眸会全然打开,黑瞳微微收缩似远空的星倏然凝聚,变成两道极之无情的寒厉冷光,让人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平静的时候,半笑的时候,专注的时候,凝神沉思的时候,发怒的时候……无一不是那么那么美,如同这世上,Nothingcomparestoyou,你无以伦比。

        到傍晚六点,下班时分,她终于离去,镜面上淡淡的眉眼在她转身之后消弭,终究不留一点痕迹。

        就在感情到了无法挽留而你又决意离开的时候,

        你要我找个理由让你回头可最后还是让你走,

        你说分手的时候就不要泪流。

        就在聚散到了最后关头而你又决意忘记的时候,

        我也想找个借口改变结局可最后还是放了手,

        你说分手了以后就不要让自己难受。

        车子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一遍复一遍听着这歌。

        出神中手机忽然响起,她手忙脚乱,接通耳麦。

        “温姐姐,你现在有空吗?”丁小岱抑制不住兴奋的声音传来。

        她一怔,“怎么了?”

        “我本来想约管大哥看电影,可是他说约了高经理去金壁王朝喝酒,叫我一起去,可是我——我一个人很紧张啦,你能不能也过来?反正他们两个你都很熟的嘛。”

        温暖正在迟疑,丁小岱已飞快道,“就这样说定啦!你赶紧过来,五楼玫瑰包厢。”

        她看了眼已被丁小岱不由分说挂断的电话,摇摇头,只得打转方向盘改道往金壁王朝开去,该刹那她对丁小岱无比钦佩,那种大无畏蒙头往前冲的勇敢,弥足珍贵得也只有纯洁的年轻人才会拥有。

        走进金壁王朝时不期然和一个人打了照面。

        潘维宁见到她也是明显一怔,马上就走了过来,“好久不见。”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举步便走。

        “嘿,嘿!”他快速拦下她,“不能聊两句吗?”

        “不可以。”她礼貌而简短地答,说着就要越过他。

        他一把扣住她手臂,“我不明白,你既然可以不计前嫌为郭如谦和杜心同另谋出路,为什么独独对我有所介怀?”的92

        “因为他们不曾在我面前扮演仁义,但你不同。”却是以感情为幌子行欺骗之实,虽然只是短短一面,但他让她相信过他,温暖想了一想,“我平生最不想经历的事,就是信任破灭。”

        潘维宁沉默,松手放开她,“对不起。”

        “我接受,不过还是请你别送花了,我们永远也不会成为朋友。”

        潘维宁无言看着她走远,直到此时才真正意识到,这个看上去温雅随和的女子原来外柔内刚,她隐藏在知性外表下的内心世界仿佛单纯得黑白分明,在必要的时候性子比谁都烈。

        温暖搭乘电梯上五楼,心想都过去了,再怎么诡谲百变都好,到最后也不过云淡风轻,往事无非都是如此,到了某年某日,一件件划上句点。

        出了电梯她折往洗手间,可能因为晚饭没吃的缘故,胃腹有些不舒服,漱过了口,洗完了脸,吹干了手,人在化妆间的椅子上坐下来,静静地独自待着。

        直到手机又响,丁小岱催促说都到了就只等她,挂了电话她不得不起身,对着镜子裂裂嘴,自言自语道,“笑得真丑。”话一出忍不住又笑了笑,拿起包出去。

        才将一条腿跨出拐角便瞥见长廊的另一头走来两道翩翩身影,条件反射地她迅即缩了回去,背靠着墙壁,几乎出了一身冷汗。

        该死的丁小岱!

        居然没告诉她占南弦和薄一心会来,幸亏她来了洗手间,否则毫无心理准备下在包厢里迎头碰上,到时要多难堪就有多难堪,周一回公司非把那小家伙从六十六楼扔下去不可!

        等了足足有十分钟,确定竖直的双耳再听不见任何细微声响,她悄悄往外窥望。

        占南弦一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的指间夹着点燃的烟,正倚在房门紧闭的包厢门口,见她探出一点点头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后收回眸光,唇线微张,呼出透明薄絮似的烟气。

        不料被逮个正着,强按下内心的慌乱和失措,她硬着头皮走出去,停步在他跟前,笑了笑道,“占总。”

        微微呼出一口薄烟,他不说话。

        空腹加上刚才被吓一跳,紧张的神经缓和下来后胃内疼痛变得明显,她不自觉捂了捂。

        看她一眼,他淡声问,“晚饭吃的什么?”

        她过了一会才答,“没吃。”

        走廊里安静得不闻人声,只有一两盏魔晶壁灯将两人的影子叠映在墙,浅浅橙光落在她如玉的脸,从精致额头沿眉心而下,娇俏鼻梁和着潋滟唇色半暗半明,长睫每眨一眨便在眼底下颤出浓密阴影。

        那模样,十分惹人惜怜。

        他夹烟的掌心忍不住贴上她的颊,她侧了侧头,让自己脱离他的气息,感觉到胃部一抽,不自觉皱了皱眉。

        他收回落空的手,目光落在她轻抿的唇,微有薄责,“胃痛?”

        心口忽然毫无来由地一酸,她原本垂视他胸前的水色眸光抬了起来,随着这个动作而微微扬起的下巴象是无声勾逗,记忆中的滋味在胸腹一荡,他的唇由着大脑指令就那样贴向她的樱瓣,她挣扎,顷即被他压在墙上动弹不得,一手迅速插入丝般鬓间捧住她的脸,他强硬地逼迫她迎承自己的渴切。

        碾转吮过她每一寸柔媚唇泽,灵巧滚烫的舌以极大耐心将她紧闭的皓齿诱开一线,下一瞬全然进占,令她在他霸道的狂热下逸出呻吟。

        当似满足似咏叹的轻浅嘤咛传入自己耳中,即刻化为汹涌的羞耻充斥于心,她奋然挣开他怀抱,力度之大差点使自己受伤。

        想也没想她几乎是小跑着离开。

        温暖没有走出太远,下到一楼又见到潘维宁,他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和调酒师聊着什么,她似急不可待逃命般的匆忙令他再度微讶,转眼看见在她身后不远大步跟上来的占南弦,心念乍掠,他起身走进一前一后的两人中间,挡在了占南弦面前。

        温暖在几步后刹住双腿,微愕回首,看着两人。

        占南弦神色不变,浅淡地勾了勾唇,“借光。”

        潘维宁眯眼一笑,“占总不是去了巴黎试婚纱?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一心不喜欢巴黎的款式,我们打算过段时间再去米兰看一看。”

        温暖转身想走,占南弦即时伸手抓向她手腕。

        同一瞬间潘维宁袭向他横在半空的手臂,他骤然抬高避开潘维宁的攻击,温暖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他疾扯入怀,一股柔力使她双肩闪电般一百八十度大转,她挡在了他身前面向着潘维宁硬生生收在她鼻尖前一寸的拳。的6c

        潘维宁又惊又怒,“你算什么男人!”

        占南弦唇弧若灿,似赞还讥,“你还真是个男人。”

        轻描淡写的一句说话不知为何却让潘维宁即时哑口,当场回不了嘴,眼睁睁看着他将温暖强行拖出门去。

        将她塞入跑车,疾驶上路后占南弦拨打手机,“一心?我离开一下,晚点回来接你。”挂了电话他冷冷开口,“你习惯性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好一会温暖才反应过来是对她而说,“什么耳边风?”车窗外路况还算熟悉,虽然不知他会带她去哪里,但似乎不是打算卖掉,她也就安静地坐在位置里。

        “我有没有叫过你离潘维宁远一点?”

        她即时反驳,“我从来没有离他近过。”

        他一噎,“除了顶嘴你还会什么?”

        “我是不会什么,尤其不会拉女人到身前帮自己挡拳头。”

        他嗤笑出声,“只有神志不清的白痴才会为了女人争风吃醋在公众场合大打出手。”

        “哎,我忘了阁下是出了名的人面兽心——不好意思,说错了,是冷面智心。”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忍气回腹,一只手肘搁在车窗外,脸微别过去,唇边慢慢弯出一抹浅莞,还以为她真的修炼成金刚不坏之身再也没有火性,原来也不过只要身体虚软意志薄弱就会跟从前一样容易被撩起。

        仿佛从心底最深处渗上来一丝愉悦,柔和了他极其俊美的五官,神色自如中似笑还含,神情引人致命,大概任何一个女人见了此时此际的他都会抵挡不住那异样魅力,直看得温暖心内柔肠微微百转,怔怔然移不开视线。

        车子回到浅宇,却是驶入附楼的地下二层,她奇怪,忍不住问,“周末餐厅不开吧?”而且现在都几点了?就算是平常也早已下班。

        “餐厅不开还有私人厨房。”看她不动,他翘唇,“胃不痛了?”

        “再痛我也不敢上去。”她淡掠他一眼,免得到时候又一顶意图勾引占大总裁的帽子盖下来,那么大的罪名她一个小小的秘书担当不起。

        他砰声甩上车门,径直走向电梯,头也不回抛下一句,“温暖,你最好别在此时此刻和我恃宠生娇。”

        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咬了咬唇,站在原地进退维谷。

        站在电梯前,他侧首看来,“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自己走过来,二是我过去扒了你的裙子打一顿你再自己走过来。”

        她被逗得想笑,死死忍住才没有破功,终于慢腾腾地挪步过去。

        到了六十六楼,刚出电梯他的手机响起,随口和她道,“开门。”

        她一怔,他已走到窗边讲电话,她望向电子密码锁,迟疑了一下,抬手按下零九零九,听到轻微的一声咔嗒,她试试推去,门扇应手而开,门后视野非常开阔,感觉上象一眼望不到尽头。

        仔细一看才明白那奇特感原来来自于设计,舒适空间内没有任何作间隔用的白墙,不管是电视墙,客厅,书房还是餐厅和厨房,全是以幻彩璀璨的琉璃砖艺术造型巧妙地分隔出完整区域,半开放式的卧室里一张大床依着玻璃幕墙放置,入门瞬间视线穿透玻幕溶入夜空,灯亮后玻幕如镜,更把房中一切原形折射使空间放大不止一倍,影影幢幢使人觉得看不到尽头。

        占南弦给她冲了一杯热巧克力,“先暖暖胃,我给你做蛋炒饭。”

        茶几上随意摆着报纸和电视遥控器,书房里隐约可见手提电源线接口的萤萤蓝光,许多细节显示这间套房并非闲置,而是有着人烟气息,她想问他是不是住在这里,话到嘴边又觉得问题过于私人唐突,终于还是没有出口。

        几分钟后他端着炒饭出来,因为空腹过度,她也没有多吃,只六七分饱便放下了匙子,趁他在沙发上看报纸,她端着饮品随意参观,走进书房时她傻了眼。

        靠墙一字排开顶天立地的银色金属架上,看上去约有几千张CD。

        她随手抽出,风居住的街道,再一张,Yanni的IfIcouldtellyou,如我可告诉你,隔几格见到喜多郎太鼓,然后是法语night,夜色迷离,轻悄如丝的吟然。

        再来是PacificMoon和平之月的所有专辑。

        那首BambooDance,竹之舞,水珠一滴一滴落在湖里的清音出尘入心,还有Exodus,出埃及记,听过的人都知道弹奏者马克西姆的传说,在战火纷飞中,被困在地窖里他仍坚持每天练琴七小时。

        梭巡的眼光落在一个名字上,郑源,她慢慢抽出CD,专辑名爱过的人。

        “这张专辑不错。”背后传来低低的说话。

        她随口问,“哪首最好听?”

        “为爱停留。”顿了顿,“不过,我常听的是……曾经爱过你。”

        在他看不见的胸前,她的指尖微微一颤,轻轻打开透明盒子,拿出歌词,找到曾经爱过你,入目便见几行字句。

        傻傻的想了很久,

        却依然想不出分开的理由,

        你走的时候用沉默代替了分手。

        是你太残忍还是我太认真,

        如果爱情可以瞬间忘记,

        我又何苦那么的爱你。

        她慌忙叠好放回原位,转身时却撞入他已等候许久的胸膛,浅浅的呼吸拂在她耳际,一声惆怅的低喃轻得她几乎听不见,“为什么?”

        她屈起手臂抵在两人之间,别开头不敢看他。

        “告诉我,为什么?”

        她静默,然后声音和发丝一齐低了下去,“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

        “只除非是你亲口告诉我,否则在我心里,当年永远是个解不开的谜。”

        “现在谈这些还有意义吗?”都已经事过境迁,两人的身份也早已不同往日。

        “至今我还是想不通,到底什么原因让你当初那么残忍,是别人比我更重要?还是你对我的感情不够深?告诉我哪个才是答案。”

        “你别这样……”

        “你还希望我能怎么样?”

        他话声中的挫败和一抹自嘲的浅讥让她变得异常难过,她艰难道,“对不起,当初是我的错,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一定不会那么做,这十年里无时无刻我宁愿死的是我,而不是……如果可以回头,如果可以重来,如果一切的一切可以补救,就算让我剜肉剔骨万劫不复地去换我也愿意……”

        她知道自己错了,只是他不知道……这些年来她背负的是什么。

        沉默半响,他嗓音轻柔,“已经太迟,我不会原谅你,永不。”

        眼内迅速凝起雾汽,她侧首,他的唇在她嘴角擦过。

        “所以我也从来没想过请你原谅。”她说。

        “是啊,你从来不想……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不想,什么都不做,一切才会发展到今天?”

        努力驱散眼里的薄雾,她轻轻笑了笑,“那你想我怎么做?你说,只要我能做得到,不管怎么样我都答应你。”他便是要想她的命都没关系,她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

        “真的?”

        “是。”

        他解她的衬衣扣子,“那就先把你自己给我。”

        她无措,抓紧他的手,“不包括这个。”

        “不包括?那告诉我,除了你自己你还能用什么来还我?”

        她抬起水眸,“我不打算还你,我欠你的根本还不了,所以这一世里不打算还了。”

        他凝视她良久,“可以这么无赖吗?”

        忽然想起朱临路说的周芷若和张无忌,她脱口而出,“不如我答应你三件事,好不好?”

        “玩什么把戏。”他凝视她,见她神色认真,他笑了笑,“好吧,那么第一件,我再次和你强调,绝不能和潘维宁来往,别问为什么,只要按我的话去做。”

        “好。”

        “第二件,去和朱临路分手。”

        她哑了哑口,懊恼道,“你不能这样。”

        “我能。”

        他强硬的口气将她惹出了一丝脾气,“那你是不是也会和薄一心分手?”

        唇线一弯,他笑得极诡魅,“是你欠我,我有欠你吗?”

        她坚持,“别的都可以答应你,这点不行。”

        “我警告你别再为了任何人尤其是他和我不欢而散。”

        “南弦!”

        他不为所动地看看表,“他们应该快结束了,我送你回去拿车子。”

        “走吧。”她长舒口气。

        他却忽然将她按定在原地,在她的猝不及防中吻将下来,有些迫切还有些狂热,长久,将她紧紧抱在怀内,他轻声低喃,“想我吗?”

        额头抵着他的心口,她想说,每一天,十年来每一天都在思念,然而肺腑内酸意泛滥,满盈得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丁小岱照旧半个身子趴在温暖的桌面。

        “温姐姐!你昨天晚上怎么没来?还把手机关了!”

        温暖白她一眼,“我去了,只是在门口见到不想见的人,所以没进去,这次你死定了。”

        “不关我事的!我也不知道占老大和那个女人会来!我去到之后听到高经理在讲电话,好象告诉谁我们的位置,我还以为他有别的朋友要来,根本没想到会是神出鬼没的占老大,报纸不是说他们在巴黎吗?谁想到已经回来了嘛!”

        “不管,你给我好好打完这叠文件,再过一百年也别想下去见管惕。”

        “一百年?!我不活了,你掐死我吧!”丁小岱大声呻吟中听到电梯声响,一转头看见管惕,她和温暖咬耳朵,“哈哈哈,你人算不如天算,就连老天都不耻你的诡计而被我的痴情打动。”

        温暖掩嘴,对管惕扬声道,“你以前见过花痴吗?”

        丁小岱即时吓傻,手在桌子底下死命掐她的腿。

        管惕嘿嘿一笑,“小温妹妹,谁是花痴?”

        温暖指指丁小岱,“她——哎哟——花痴占总。”暗暗揉了揉大腿,小妮子下手还真狠。

        丁小岱涨红了脸,讪讪地对上管惕玩味的目光,“温姐姐开我玩笑的,我才没有花痴占老大。”

        温暖接口,“啊哈,不是占总那就是别人咯?难道——唔,唔唔——”一只手紧紧掩着她的嘴不再让她说话。

        管惕身子一低,挨着丁小岱一起趴在桌面,大眼对上温暖的大眼,“小温妹妹,坦白讲我觉得你比较花痴占美男哦。”

        温暖瞪圆了眼。

        管惕朝她的手提努努嘴,“屏保密码一三九九,小温妹妹想和谁一生久久?”

        丁小岱好奇问,“什么一生久久?”

        管惕拿文件拍拍她的脑袋,“占美男的生日是一月三号,你家温姐姐的生日是九月九号,你说还有什么一生久久?”

        温暖倏然脸红,马上起身离座,冷哼出声,“有本事管惕你搬到六十六楼来办公,我看你能保这丫头几回。”

        “哇!哇哇哇!”丁小岱赶紧端起资料追过去,一边回头对笑着跟上来的管惕做鬼脸,一边叫道,“好姐姐!你别迁怒啊,不关我事呢!哈哈哈,花痴无罪!小妹无辜!喔耶!”

        坐在沙发里的占南弦和高访在温暖推开门的那一刹听到了丁小岱的叫声,高访笑起来,“什么无罪无辜的?”

        丁小岱把文件放下,吐了吐舌头,“没什么。对了,高经理,你以后会和谁一生久久?”

        管惕噗嗤一笑,温暖一张清颜全部嫣红,含羞带恨地瞪着丁小岱。

        占南弦微微别开脸,长睫轻颤。

        只有高访明白不过来,“什么一生——”

        “好了,开会吧。”占南弦打断他,眸光掠过温暖时唇边忍不住又现浅莞,他从桌面拿起一份文件,“昨天晚上大华电信的杨文中约我吃饭,大华计划在下半年进行业务系统改造,这个工程对他们很重要,杨文中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参与进去。”

        高访奇道,“这个案子大华在年初就已经报批备案,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迟迟没有提进日程,业内都知道大华电信是代中关系很铁的老客户,我本来以为代中会是他们内定的合作人,所以也没去跟这个案子,为什么现在杨文中会来找我们?”

        “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既然主动找上来,我没有理由不分一杯羹。”见温暖始终低着头,顿了顿,他问,“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她犹豫一下,终于还是说了出口,“一定要针对代中吗?”

        他唇边的莞尔悄然隐去,“你第一天进浅宇?”

        “我只是觉得这不是做生意的正确手法。”

        他淡声道,“别这么轻易下你的定论,正确与否看的不是过程而是结果。你如果觉得不方便,可以不参与这个案子。”

        高访和管惕面面相觑。

        温暖把手中的文件放回桌面,“好的,我本来经验也不足。”

        在她站起前占南弦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定睛看了她十秒,他原本冷沉的说话声变得异样轻柔,“你想清楚了?”

        她低头看向他,好一会,声线平静,“这段时间我们已经抢了代中不少生意,就算你对他们有什么不满,也应该可以消气了,又何必一定要赶尽杀绝呢?”

        他冷嗤一声,“就凭你这句话,我保证代中会死无全尸。”

        潜藏了千年的情绪终于被他的强硬从黑暗的最底处勾出一丝几丝来,她想收回手,然而细微的挣扎始终被他钳紧的手掌所消弭,她抿唇,凝声道,“你放开我。”

        那一点硬碰硬的抵触将他的脾气真正惹了起来,手无情地一甩,她即时跌躺在沙发里,他倏然压下身来,全然不顾房内瞬间的安静,在场人事都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鸷冷眸光如出鞘冰刃,他森寒地擒着她双眼,“我昨天才和你说过什么?这么快你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她以手死死抵着他的胸膛,无处着力的腰腹和长腿却躲不过他矫岸压紧的身躯,原本便微弱的抗拒终究转成了羞躁和沮丧,“你快起来!”

        眼底尽收了她的无措,两簇冰凌一样的寒眸半响之后才稍稍化淡。

        他起身的同时执着她的腕将她也牵了起来,若无其事地对作声不得的高访和管惕勾了勾唇,“不好意思,请给我们几分钟。”

        尴尬异常的两人快速退出火拼现场,把门紧紧关上。

        占南弦走回办公桌后,眸光含讥带诮,“我想有件事还是告诉你的好。”

        “你说。”的07c

        “有人见到朱临路在澳门和一个女孩子出双入对。”

        她笑了笑,“他的女朋友一向很多。”

        “这个可能不太一样。”

        她合上眼,轻轻呼了口气,睁开来,不再回避他,“谢谢你,我知道了。”

        他唇一勾,“不客气。”

        “我也有件事想告诉你。”

        “哦?”他没什么兴致地应了声,低头打开公文。

        “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想提出辞呈。”

        才刚打开的公文被缓缓合上,推到一边,他抬首迎上她沉寂无波的视线,“关于大华的案子,我本来还打算留半边饼给代中,既然你辞职,倒方便了我,僧面佛面都不用看了。”

        她微笑,“那我先提前祝占总马到功成,浅宇生意蒸蒸日上。”

        他也笑,“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大华的这次系统改造包括硬体设备更新,由于杨文中和温柔有点私交,所以他们原定全部硬体向新加坡一家全球销量第五的公司采购——那家新加坡公司和温柔有点渊源,不过同样的配置其实我可以和No。one合作拿到更好的折扣供应给他们,所以还拜托你和温柔说一声,这次我要抱歉了。”

        温暖惊异地咬了咬唇,禁不住薄有恨意,性子却十分倔强,“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话带到。”

        说完便想转身,却见一道蓝光疾闪,她惊在原地,骤然间无数纸张在空中飞舞,那本被占南弦掷来的硬皮蓝色文件夹在她肩外一尺处跌落地面,发出砰地一声响。

        两人隔着飘悠悠的纸张含怨而视。

        他率先开了口,语锋比先前更冰冷也更轻柔,“代中我是毁定了,至于你,自求多福。”

        白纸还没落到地面,她已一声不发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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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生素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07:04:20 |只看该作者
    温暖的弦 正文 第十章
    章节字数:10745 更新时间:07-10-02 01:58

        一连两天都是占宅的司机接送温暖上下班,按原定行程原本只有管惕需要去美国两天,但是那晚占南弦在半夜发来一封E-mail交代行踪,翌日一早人便消失了。

        她心头堆积的无数问题找不到出口。

        中午无人的寂静时候,唯一只是装点着室内的大盆绿色植物才让宽宏无比的空间显得有一丝生气,额头枕在叠着的手臂,温暖一动也不动地趴在桌子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桌面被人轻敲两下,她霍然抬首。

        高访关心地问,“不舒服?”

        敛去心神不宁的失望,她摇了摇头,看见他手中大华电信的资料。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张端妍去吃饭了。”

        “你帮我给她就行。”

        温暖想了想,欲言又止。

        看她这神色,清明如高访不由得笑了笑,“你误会南弦了,这次真的不是我们去找代中麻烦,确实是大华电信来找我们。”

        好一会她才说话,“怎么回事?”

        他拉张椅子坐下,“你也知道代中里面的关系很复杂。”

        她点点头。

        恩怨情仇也许是每一户豪门都无法避免的衍生物,如同潘家一样,朱临路的家族也很有点纠缠不清。

        十年前朱老爷子过世时原本把生意交给敦厚的长子也就是朱临路的父亲去主持,但是不知为何最后落在了他二叔即朱令鸿的父亲手里,老二把老大这一支系全部踢了出局,只让他们每年凉快地领取分红而完全不能插手公司事务。

        这种景况直到朱临路大学毕业进入代中后才有所改观。

        他在极短的时间内组建起自己的势力,且借助一次精心的设计把当年支持他叔叔夺权的一些老臣子踢了出去,从那以后代中里的员工乃至业内都私下称他为太子爷,跟随他的人叫太子党。

        几年来他将叔叔那一支保皇党逐步排除出公司,即使他叔叔仍是代中的董事长,但两年前在某次他掌控的董事会决议上,他顺利地让自己被任命为了总经理。

        “今年年初朱令鸿之所以博士还没毕业就被他父亲急召回来,正是为了想牵制朱临路。前一次朱临路丢了冷氏的单子,代中里有人刻意拿他和你的关系作文章,然后上次朱令鸿又把益众从我们手里抢走立了功,所以经由他父亲的背后操作,代中的董事会同意这次把原本朱临路一直跟开的客户,也就是大华电信这个案子转由朱令鸿去负责。”

        “你的意思是,临路被他叔叔和堂弟架空了?”他从来不和她谈公司里的事,她又很少在外走动,所以这方面她对他的了解并不比其他人还多。

        高访想了想,“外面传言是这样,不过有一次我听到南弦无意中说,朱临路不过是顺手推舟,意思好象是他自己有意把大华放出去给朱令鸿似的。”

        温暖不解皱眉,没作声,静听他说下去。

        “本来大华确实已经把案子内定给代中,但是因为代中的负责人忽然变成了朱令鸿,这就使得原来和太子党有佣金交易的杨文中变得不放心。另一方面,朱令鸿为了把大华这个客户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也想摆脱和太子党关系相当深的杨文中。”

        “我明白了,是不是朱令鸿做了什么,导致杨文中对他不满,所以才来找我们?”

        “不错。朱令鸿倚仗大华的系统原本就是他们做的,只有他们的技术人员才最熟悉整个工程,就想故伎重施联合杨文中的副手企图把杨文中排挤出去,为此朱令鸿指示业务经理跟杨文中放话,以前朱临路同意给杨文中的每笔生意百分之十五的佣金,以后会降为百分之五。”

        “难怪杨文中会不乐意,想撇开代中找浅宇。”

        “这中间关系就有点复杂了,杨文中是不可能完全撇开代中的,因为他也担心,万一代中不惜一切把他拿回佣的事捅出来呢?但他又对朱令鸿有很深的不满,所以即使我们不会付他佣金,他也想借助我们公司的力量去保住他的位置,承诺就是我们可以分掉代中碗里的一半。”

        “杨文中这么做,代中不是一样可以以揭穿他作为要挟,要求他不得和我们或别的公司合作?”

        “不一样的,首先,虽然代中的份额少了,但是仍有既得利益在里面,即使朱令鸿不甘心也不敢有小动作,因为一来他们董事会不会同意和大华撕破脸皮,大华始终是朱临路一手培植起来的他们相当重要的大客户,二来如果朱令鸿暗中检举杨文中,以后要是泄露出去代中就彻底完了,再也不会有任何公司敢跟他们做生意。”

        温暖恍然醒悟,“原来如此。”

        破同归于尽。

        两人聊着聊着看到张端妍和丁小岱一前一后都已回来,便止住了说话,高访把资料交给张端妍后离去。

        尔后温暖的手机响起,朱临路笑嘿嘿道,“有没有想我?”

        她不禁微笑,拿着电话走进会议室,“你在哪里?”

        “澳门。”

        澳门?顿了一顿,她才问,“大华电信的案子你真的不管?”

        朱临路懊恼道,“真失望,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来澳门。”

        她笑了,“为什么?”

        他冷哼一声,“我不想告诉你了。”

        她的笑意加深,“OK,那你告诉我大华的事。”

        他大叫,“气死我了!你为什么不追问?!”

        “我在追问啊,我不是问了你两遍大华的事?”

        朱临路恼极反笑,“等我回去非掐死你不可。其实没什么,我养着杨文中那条贪得无厌的大鱼那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天。”

        “你不怕到最后你堂弟把大华这个客户彻底搞丢了?”

        她没有忘记吵架那天占南弦发脾气时说过的话,而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既然从他口中说出了要踢掉代中,他就一定会做得到……他向来言出必行,大概就是这一点,一直让她心里隐隐约约有种驱不散的恐慌。

        “目前来说还不至于会丢,大华的系统是代中创建的,服务也一直外包给我们,这么多年合作下来,很多技术资料都掌握在我们手里,杨文中再怎么不爽也无法一下子就把代中连根拔起,以后就难说了。”

        意味极深地笑了笑,他继续解释:

        “杨文中的做法很明显,一方面把占南弦拉进来,另一方面找一个不相关的新加坡公司作陪衬,这样一来既让两家公司和代中形成三足鼎立的抗衡局面,又不会引起大华高层对他突然改变合作方的疑心。”

        温暖长叹口气,“你们还真复杂。”

        朱临路笑,“为什么问这个?占南弦让你跟这个案子?”

        “没有,我以为他针对你,跟他提出辞职。”只不过他没批,她也就收敛了没再重提。

        闻言朱临路忍不住开怀大笑,“哈哈哈,不枉我疼你一场,真乖。不过暖暖,你现在还不能辞职。”

        温暖一下子说不出话,占南弦的冷讥再次在她的脑海里重现——你以为朱临路就一定乐意你帮他做代言人?

        脸上一阵阵发烧,她硬着头皮问,“为什么?”

        “令鸿急功近利,经验不足加上考虑不周,所以才把事情搞成现在这样,董事会对他已经很有意见,如果你现在辞职,我们公司高层就会顺阶下台,肯定把烂摊子扔回给我这个总经理,我处理得好是应该,如果处理不好,二叔他们那一派就会再拿你来抨击我。”

        听到这里温暖终于明白,“所以你才避到澳门去,连手机都不开?”

        “一半是,我借休假的名义离开让他们找不着,另一个原因是我和拉斯维加斯的财团把投资的事情已全部谈好,澳门这里正准备动工填海,嘿嘿,我要建造全亚洲最豪华的赌场。”

        温暖专心听毕,忽然慢声问,“那个女人是谁?”

        朱临路又一阵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永远也不会问。”

        “你是为了她才去澳门?”

        “我来了澳门之后才认识她。”

        听他声音异常轻快,温暖有些恼,忍不住道,“你们都把我当什么了!”

        啪声盖子一合,挂了电话。

        在纽约两天忙得不可开交,直到回程,安坐在长途客机上,管惕才有时间继续追问占南弦,“你后来怎么和一心走到一起的?为了报复温暖?”

        占南弦淡淡弯了弯唇,“恩。”

        那段时期……任何时候回想起来都觉后怕。

        整个人陷进一种绝望的疯狂状态,无比沮丧,愤恨,自尊心和自信心遭到摧毁性的打击,十八年来的人生观和理念全然分崩离析,碎如浮尘,在漫长黑暗里无法重新聚集,脱离形销骨骇躯壳的灵魂困在狂痛不止的深渊。

        曾多少次,他想死而不能。

        “那段时间我受尽煎熬,人几乎要疯了。”

        “我记得有整整一周没见过你的人影,还以为你生病还是出事了。”

        “我在家,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里……明明知道自己放不下,但又不敢再去找她,残余的一点自尊和傲气不容许我这么做,同时也没信心自己可以承受再一次的拒绝,那样我绝对会疯掉。”

        然而噬心蚀骨的思念强烈得让人控制不了,他常常会在深夜时分跑到她家楼下,找一个黑暗的角落,彻夜彻夜地看着她房间的窗。

        有时候一窗都是幽黑,暗得就象他完全没有一点亮光的心,有的时候,那格窗棂内一直到两三点都还会亮着微光,似乎主人无法入睡,那时他心里就会翻来绞去,酸痛难挡,想象着她是否如他一样,都在苦苦地思念着对方。

        每一日都是如此,白天关在房里饭也不吃,晚上出去守侯一个通宵,凌晨时回家蒙头大睡。

        在他心灵受重创,最挫折,最无助的时候,根本想不到,会是薄一心赶也赶不走地陪在他的身边。

        鬼使神差地,自暴自弃地,他接纳了她。

        “一心顶着所有流言蜚语和我在一起,对她而言那样并不容易,因为她是温暖的同桌,她们的同学都知道我和温暖本来是一对,却莫名其妙地分手,我又莫名其妙地和她好了。”

        直到这时温暖才了悟,原来她一直无比信任的同桌,之前种种所作所为都是有预谋,虽然两人的分手与薄一心无关,但是她与薄一心之间也已无可挽回地到此为止。

        不知内情的人都以为是薄一心抢了温暖的男朋友,由于温暖在学校里有无数Fans,她被完全孤立,每天一踏进教室就需要面对种种恶言讽语,不时还会被整。

        “我对一心很愧疚,不管怎么说她所受的委屈都是因我而起,后来我把捉弄她的人全都狠狠教训了一顿。”占南弦的唇边悄然浮现浅淡的涩意,“在他们的教室里,我警告温暖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她当场就从座位里站起来,公开说是她先变心喜欢上了别人,所有事和一心无关。”

        管惕同情地摇了摇头,这句话听在占南弦耳里,情何以堪?

        “我离开了他们的教室,在操场里一个人坐着,一直等到他们下课,然后我再回教室去接一心……我吻了她。”

        之前他连薄一心的手都没有牵过,然而那一刻,心口一种麻木了的痛令他当着她们全班同学的面与薄一心拥吻,温暖被堵在座位里,他就是要她看,直到他和薄一心热吻完手牵手离去,背靠墙壁的她才得以走出来。的03

        “回家后冷静下来,我很后悔……三年那么长的感情,不是无疾而终,而是在最浓的时候被硬生生拗断,我心里一直很不好过,我想,她应该也是吧……”

        虽然没再有过交谈,但在他每次借口去接薄一心实际却是忍不住想去看她一眼的时候,不难发觉她的精神状态非常萎靡。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异常活泼开朗,什么都爱玩爱闹,然而从分手以后,薄一心告诉他再也没有见她参加过任何活动,每天就是上课、下课,课间休息时趴在桌子上连教室门也不出。

        “我真的很懊悔,又很……担心她,连饭也不吃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里,当时我父亲被派驻在瑞士工作,母亲拿我没办法,只好打电话叫他请假回来……”说到这里占南弦垂下长睫,神色异常忧伤。

        管惕心头一凛,“发生了什么事?”

        他转头望向窗外,侧影深幽,长睫象是无法控制地微颤,良久不再出声。

        视听室里由FMAcoustic特别精密定制,以悬浮技术将碟片置放在最好的介质——空气之上,气浮式LP唱盘使唱机可以丝毫不受振动和阻力干扰而重播出最自然的声音,原音波形里所有最细微的音色,都忠实地得到了充分释放。

        但即使这样富震撼力的听觉效果,也无法抚平温暖内心的不安。

        她把唱机的乐声拉高几度,Sisselitmatter响彻整个宽阔空间,把十几米外荧幕上的对白完全掩盖过去,她抬首望了一眼,完全不晓得那不知名的电影讲的是什么,她只是习惯性地拿起遥控器随便选了一个键打开。

        当一切越了界线就会让人难以接受,声音也如此,原本动听的乐声在与电影对白不和谐的混合中变成了刺耳的噪音,她沮丧而烦躁,索性把两者都关掉。

        其实让人心烦意乱的不是音乐,而是自己。

        沉寂经年的心绪已很久没试过如此动荡,久到她已不记起上一次的烦躁是在哪一年,内心的某一个角落在多年前已苍老到了感觉尽失,那时只盼至归老的百年之间自己的世界始终是永恒寂静的死水,此生别再泛一丝波澜。

        这几夜的烦郁却来得如此突然,让她难以抗拒。

        离开视听室,下楼,走出屋外,漫步在一望无际的辽阔夜空下。

        始终无法如同往常一样让心绪静回,她不得不尝试对自己道,温暖,请勿心动,请勿失控,请勿混乱,请勿让它再一次滋生成真正的思念,请勿对现在或未来存在憧憬。

        请不要赌,一颗心只剩伤痕累累的一半,真的再付不起。

        她坐下在地,一根一根拨着腿边小草。

        曾经,她很努力想增加体重,然而至今手臂还是如初,仍然细削得比不上一个十几岁少年的来得粗,从前她以为努力可以实现很多,后来终于明白,很多时候努力只是无用的徒劳。

        草尖上微薄的雾汽沾湿了她的指,她选择放手,起身回去。

        从什么时候起的?她懂得了做人不能执着,从什么时候起的,她选择了全部放弃,连同对待她心爱的歌……和她最心爱的人。

        曾几何时,不管醒来或熟睡,那让她喜爱到一遍遍重复播放整整二十四小时的歌,每天起床时必第一时间打开唱机让它流淌,因它只属于她与他,依恋和情感在那些年里为它完全付尽,放开它后她再没有爱上任何一首。

        在那之后,原来专一的她转而追寻一张张纷涌而出的CD,记忆却似繁华盛世过后倒塌了的废壁残垣,一想起就满目苍痍。

        时光一年年流逝,到最后任如何思忆,她能找回的也不过一点点沉没在音乐水底的残缺影子……那熟悉到灵魂里,曾经相拥相吻的画面。

        终于,还是控制不住,想起了从前。

        终于还是,让人控制不住,想匍匐在一个胸膛里,好好地对他哭一次。

        她轻轻推开月牙白的大门,抬腿进去的刹那整个人变成了一具雕像。

        黑暗中不远的沙发上明明灭灭地闪着一点火光,不知是谁躺在那里无声吸烟。

        良久之后,她在黑暗中摸索过去。

        也许,这是她此生唯一的机会。

        她坐在他面前的地毯上,即使近在咫尺也看不清他仰望着天花板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无边黑暗使她稍微放松了心弦,给了她一点点勇气。

        “为什么?”她问。

        他不答,夹烟的指伸到茶几上,无声弹下一截烟灰。

        她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她难得外出一趟,却会巧遇他?

        为什么朱临路半夜三更跑来她家,他会随后而至?

        为什么两年前她进浅宇时,他开始盖这座庭宅?

        为什么在宅子盖好后,她被调上了六十六楼?

        为什么每个周六下午,惟独是她需要回公司陪在他左右?

        为什么带她来这里,他却刻意离开?

        为什么,为什么今夜他偏偏又会回来?

        她将头枕在膝上,轻微而痛苦地唤,“南弦,求你。”求你答我,到底为什么?所有这些,通通,到底为了什么?的2c

        无止境的沉默。

        烟被掐灭的嘶声,黑暗里他哑声道,“为什么你不离我远一点?”

        插进她发间的手将她的头抬了起来,他侧过身,离她的脸只有几寸距离的眼眸里依然闪着薄夜冷星,带着一丝挣扎过后的疲倦,以及一点她无法明白的慈悲悯怜。

        他伸出长臂将她拦腰揽起,她被他翻身压进沙发里,他的唇印了上来,暗黑如无限深渊,蹦出理智束缚的心带着勒伤血迹急速下沉再下沉,他们忘记了对方多少年,他们等待了对方多少年,他们缺失不全的心亟需这弥补的另一半已经多少年。

        薄嫩唇瓣因他的急切狂烈而受损,嘴里有淡淡的甜腥味道。

        他解她的上衣纽扣,她才欲制止已被他骤然擒住,他的手一刻未停地继续原来的意图。

        “别这样。”她挣扎。

        以长身紧紧压制她的身体,“为什么?”他问,一把褪下她全敞的衣襟。

        “南弦——”她的叫唤被他堵在了嘴里。

        为什么分手?为什么离开?为什么会有别人?他在她耳际的喘息带着狂乱,“为什么我不行?”

        她恐惧得无法作声,只能紧紧抱着他的肩颈。

        他再度封住她的唇吞噬她混乱无边的思绪,狂热动作没一秒消歇,失去耐性地将她腿间仅有的一点遮蔽直接撕裂,大掌强硬打开继而曲起她双腿,他的身躯异常炽热,嗓音因压抑而沙哑,“我控制不了。”

        话声未落抵在她腿心的坚硬猛然强行刺入。

        她痛得全身痉挛,一口咬在他的肩胛。

        他即时反噬,猛吮她耳下嫩肤。

        她尖锐的牙齿用尽全力。

        终于他不再动,全身紧绷如铁。浓郁腥甜从齿根渗进舌尖唤醒一丝清灵,她松开嘴,他肩胛上溢出的血染晕了一片,在她眼底清晰可见。

        他仍在激然喘气,与泪流满面的她在黑暗中对视,两人仿如两头相互攻击已使对方致命受伤的皋狼,在对方眼内都看到了一些关于思念、渴望、痛苦、狂热和眷恋。

        他咬牙退出,下一瞬将她抗上肩头直线走向楼梯,碰倒了不知是花瓶还是摆设,暗黑里只听到砰砰连响,不到一分钟她已被甩在主卧的床上,他赤条的长身紧压下来。

        已无路可退,在泪水如狂潮汹涌中她合上眼全然弃守,他却忽然静止。

        散发炙热的长躯如火源密实地贴着她全裸的身子,滚烫如燎让深深恐慌的她禁不住微颤,良久,他的手轻轻贴上她的脸,指掌沾上她的泪,往下缓慢地抚过她每一寸肌肤,停在她从未示人的私密之处刻意撩拨。

        那明显的克制和似有似无的温柔,逐渐一点一点地安抚了她,不自觉微动时鼻尖蹭过他的脖弯,她闻到了从前熟悉的如今已添上成熟和阳刚的男人气味,是那种只属他才有能让她安心依赖的独特馨香。

        止住了泪,双手似自有意识地悄悄爬上他的脊背,黑暗中她轻轻把他抱在怀里。

        他全身一僵,将她的手扳离他的身体扣在枕边,撕裂的极痛在她心口紧揪的瞬间袭来,他一寸一寸坚决推入,忽地毫不留情把她猛然贯穿,那施尽全力的没根进占仿似十年来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找到了地方安置自己。的22

        就连窗外夜色也分不清爱恨,无数情绪疯狂交织,他浑忘一切地在她体内反复纵驰,仿佛要与她结合到天长地久,从今以后至死不分。

        温暖几乎一夜无眠,醒来已是晨光初照。

        睁眼的瞬间以为自己在梦里去了一个陌生时空,要过好一会出窍的灵魂才肯入壳,她慌忙推被起身,这一扰攘把浅眠中的占南弦也唤醒过来,他侧过身,以手支头,安静地看着她在套房里各道门之间出出入入,似微微心慌意乱,连看也不敢看一眼大床上的全裸俊躯,在他一双长腿魅诱人心地半卷半卧着的白色床单上,染着一滩夺目鲜明的暗玫色血迹。

        直到她完全收拾停当出去起居室里等候,他的唇边才悄然弯出一抹浅弧,慢吞吞地起床。

        用过早餐他把她送回浅宇,然后与高访一同去了大华电信。

        大约两小时后温暖收到一份快件,密封袋里是一把她家门的钥匙,拆开看到的那刹她心里萦过万千滋味,这把钥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昨夜之后才来。

        她拨打温柔的电话,却听到对方关机。

        午饭过后占南弦和高访回来,两人在总裁室里一谈就是一个多小时,直到高访离开后,她桌上的内线响起。

        “进来。”占南弦说。

        按下心头一丝控制不住的慌乱,她敲门进去。

        大办公桌后的他头也没抬,只指指桌上的一份合同,“中间少了一页。”

        她赫然,“对不起,我马上处理。”

        一个小时前他回来时说要看这份合同,她把文件列印出来没仔细检查就交了进去。

        这种低级错误她还是第一次犯下。

        她的职衔是总裁秘书,实际上权力比高级经理只高不低,所有呈给占南弦的文件都会先由她过目,把内容上有歧义、遗缺、错漏的打回去让人重做,或有对其中条款存疑的,她会加上备注再转交他审核。

        把缺页打印出来,仔细检查无误后她用文件夹重新装好拿进去。

        “这份没错了。”

        他点点头,神色如常,视线依然专注于正在批阅的文件上,仿佛一点也没觉察到还有人迟疑地站在桌子对面,她脸上刹时显见一丝羞辱和局促,见投入工作的他完全心无旁骛,她垂首,无言地咬了咬唇。

        转身出去,她轻轻拉上大门。

        直到傍晚下班占南弦都没出来,也没再找过她,下班时间一到温暖马上走人,搭乘计程车回到自己已久违了整整一世纪的小窝,倒在沙发里把头埋入软枕,一动不动,直到深宵。

        在事情发生之后,如果当事人不再提起,那等于什么也没发生过。

        整整一周,占南弦和温暖之间就是这样,一个依然忙碌地做着大企业的决策人,不时飞来飞去,一个也还尽职尽责地做着总秘,在六十六楼出出入入,两自各不相碍,偶尔同桌会议也是云淡风轻。

        成人的世界里,哪会有那么多的追问和解释?

        唯一的变化似乎是在高访的建议下,大华电信的案子最终还是交回了温暖手里,张端妍在失望中搬下楼去。

        又到周五,中午时她把一份文件拿进去让他签署。

        就在此时没关严的门外响起她的手机铃声,在他抬起头的同时她迅速低下眉睫,眼观鼻鼻观心,直等到他签下遒劲笔迹,她拿起文件,淡然平声道,“没什么事我出去了。”

        桌上她然在唱,拿起看去,是人间蒸发了百年的朱临路。

        “嗨,女友!”他夸张地叫。

        她忍不住微笑,“你回来了?”

        “有没有时间?”

        她看看表,已是中午一点,“只有半个小时。”

        “那下来,我在你们公司街对面的咖啡阁。”

        “好,你等我。”

        合上电话她由衷高兴,却在转身时被一道人影困在了桌椅里。

        “这么着急?”占南弦弯起唇角。

        那淡薄的神色与平常并无不同,然而不知为何,他眸中一抹完全不加掩饰的微冷光芒,令她备感压迫。

        “占总,我不是着急。”她好心情地解释,“而是必须得赶在上班前仅剩的这一点时间去吃午饭,这样下午才好继续为你老粉身碎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地卖命。”

        他难得地笑了笑,“你与其和我耍嘴皮卖乖,不如留着这点小聪明去和朱临路分手。”异样淡冷却含三分认真的说话让她一怔,他轻柔道,“同样的话我不会说第三次,而你,真的不要再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看着他那双一贯密封得不泄情绪的冷星眼眸,她内心忽然就想笑,面上却是一声不哼,绕开他飞快奔下楼去。

        女人对于感情这种东西一向敏感,她从不妄自菲薄,但也绝不自作多情,他对她如何,此刻的她,比任何过往都要清明得多。

        这一周来他对她的态度与往常完全一样,只谈公事不言私事,在一成不变中已非常清楚地表明了他的意思——如果他与她之间曾经有过一点什么,那也绝不是藕断丝连,而仅仅只不过是时尚男女之间的正常交往。

        对他而言,仿佛那夜只是个意外,甚至也许连意外都不是,不外一男一女做了一场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爱,这种事本城里每一分钟都在发生,仅此而已。

        所以她不明白,明明他与她之间并非有着什么,他却为何一而再地要求她和朱临路分手,要知道按他那夜之后这段时间里一如既往的淡薄表现,她与朱临路或别的男人是什么关系对他来说应该毫无意义才是。

        见到朱临路已是一刻钟之后,她笑着揶揄,“你回来得还真是时候。”

        大华电信和浅宇、代中、新加坡公司的四方合作已通过其董事会的同意而成了定局,最近已进展到商讨细则的阶段,很快就会签约。

        “那当然,本少爷没闲情帮别人收拾烂摊子。”

        “赌场的事怎么样了?”

        “很顺利,明年年中我就可以给你一张全世界最豪华赌场的VIP卡。”

        “代中那边呢?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朱临路嗤笑出声,“如果不是为了陪占南弦玩两招我早抽身了。”说话间眼内闪过难解的邪恶光芒,“我一定会给二叔一个完美的交代。”

        温暖微微一笑,垂首吃饭,没几口发现他盯着她看。

        她摸摸左脸,没有饭粒,再摸摸右脸,确定也没有。

        朱临路忍俊不禁,终于说道,“之前电话里你明明没事的,怎么现在好象不太开心?”

        一匙海鲜炒饭塞在嘴里,她瞪大眼睛看他,好不容易全咽下去,她说,“朱同学,请问你身上是不是装了隐形情绪感应仪?”

        他冷哼,“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我更关心你?我拜托你有事没空时好好珍惜珍惜。”

        她看他一眼,低头吃饭。

        “什么事?”他逼问。

        迟疑了一下,她的眸光落在面前的炒饭上,轻咬下唇,“临路……”

        他忽地横过手来抬高她的下巴,目光在与她对视中慢慢变得严厉,“暖暖,如果是我所想的——你千万别告诉我。”

        她不出声,如同默认。

        他“啪”地一巴掌打在她头顶,力道之猛使她的鼻尖触到了饭粒,下唇也被咬在外的牙齿擦伤,她痛得头晕目旋,却欲哭不敢,从未见过朱临路如此生气,全餐厅都能听到他骂她的声音。

        “你这个蠢女人!!”

        “那只是一个意外。”她试图解释,说话却虚弱得连自己都觉没有底气。

        “你知不知道薄一心已经对记者暗示婚期在即?!”

        温暖一呆,她很少看娱乐新闻,对这些消息向来后知后觉。

        朱临路的眼内几乎喷出火来。

        “我拜托你这个蠢人把过去和现实分开来!你现在的上司!那个叫占南弦的男人!他绝对已经不是你年少无知时的童伴!我求你别再把记忆中的影象搬到他身上,你对现在的他根本一无所知!他心机深沉得不是你这种死心塌地的傻瓜能玩得起的!你再靠近他的下场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重蹈覆辙!你到底明不明白?!”

        她低头不敢看他,因为太清楚他所斥责她的每一句说话都正确无比。

        他霍然起立,“我真他妈的——”他力图克制自己的火气却仍是放不缓语调,“非常火大!你马上回去辞职!没离开他以前不要再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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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伴终生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07:20:12 |只看该作者
    温暖的弦 正文 第十一章
    章节字数:14316 更新时间:07-10-02 01:59

        高兴而来,败兴而归,温暖毫无情绪地回到浅宇。

        趴在办公桌上她觉得异常无助,一个叫她分手,一个叫她离职,到底应该何去何从?只希望忽然有个人跑来告诉她怎么选才是正确,她很怕,怕迷茫的自己难以清醒抉择。

        这世上有一条路无论如何也不能走,那就是歧途,只要走错一步结果都会是粉身碎骨。

        有人敲她的桌面,她抬起头。

        “打电话给大华,约他们下星期一上午十点过来签合同。”占南弦说,眸光落在她受损的粉唇上,一贯淡冷的神色明显沉了沉。

        她不自觉摸摸自己的嘴唇,说话自动出了口,“我自己咬的。”这一刹她忘了他的上司身份,也忘了心内设置的界限,忍不住扯扯嘴角想牵出一个笑,却不成功,笑容显得异常勉强,一丝丝全是涩意,“临路说得一点没错。”

        他不以为然地弯起薄唇,“他说了什么让你这样奉为真理?”

        “他说我再也不懂你。”

        回想起上六十六楼以来与他近身工作的日子,越来越发觉他再也不是从此那个将一颗心全然交付给她的少年。

        工作中许多时候她与他仍然心灵相通,默契得有时他一个表情她就知道他想要什么,然而也只限于工作而已,在这之外他的情绪和心思深沉莫测得她根本无从捉摸。

        这个异常年轻却惊人理智,魄力非凡,果敢坚毅,淡薄冷酷兼拥有巨额财富的男人,的而且确再已不是她记忆中曾发誓此生与她相守相护的少年,意识到这点心口骤然一酸,她眼中几乎涌泪,“我好象……已经不认识你。”

        他弯身执起她的手,“知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手腕被握得生痛,她挣了挣,然而他钳得更紧,她只得问,“什么?”

        “你对我的心思太浅,花给我的时间太少。”

        她垂下眼,难过得无法说话。

        手上早空空如也,幸福已全部赔在十年前那一场不应该发生的灾难里,负罪的她可以拿什么去与他面对?那痛苦不堪的记忆和经历,她怎么敢在余惧未去中再次凄酸地泛成对他的相思。

        她的沉默不应令他的薄唇轻轻微抿,倏地将无言以对的她扯进他的办公室,甩上门的刹那他将她压紧在门板上,唇覆了下来,他的索求热烈而激切,还带有隐隐约约的一丝忿恼。

        在恐慌迷乱中朱临路的说话一句一句在她脑海里响起,她知道他说的全然没错,她知道自己可能已经走上内心最怕的那一条路。

        然而,只能请上天原谅。

        她孤独一人在黑暗的路途中已经彷徨很多年,好不容易尽头终于出现了一线曙光,也许那是虚无的海市蜃楼,也许那是她自欺欺人的幻觉,也许当她终于到达时它早已熄灭或飘走——只请上天原谅,请让她飞蛾扑火一次,如果结局真的会是在这逐渐火燎火烧之中化为灰烬,她亦算死得甘心。

        他忽然以舌尖舔恋她颈后敏感的肌肤,令她无法控制地喘出微声,只她才能听见的曼然轻语带着一丝讽冷,“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认识我了,还好你的心比你的小嘴来得真实。”

        就在此时他外衣口袋里忽然响起铃声。

        噬咬着她耳坠的齿尖并未松开,他掏出电话,在想扔掉前瞥见了上面的号码,而那一眼仿佛使他改变了主意,他改为接通,柔软唇瓣漫不经心地轻蹭她的耳根,“一心?”

        她全身一僵,身子骤动,但他比她更快一步,已迅速将想退开的她紧抵在身体与门板之间,令她无法动弹。

        “恩,现在有点忙。”他对着电话那头道,说话间一心二用,空余的手抓住她曲起的手臂强制压到她背后,“在办公室呢。”

        他温柔得难以想象的语气让她奋力挣扎,脱口叫了出声,“你放开!”

        仿佛怕真的伤着她,他慌忙松开她的手改为扣紧她的腰,同时对着电话吃吃笑了起来,“对,我和她在一起。”任她如何推打他的嗓音轻柔不改,“好,我一会过来。”

        他扔开电话捉住她双手扣在门上,俯视着她一寸之隔的眸光,那隐隐怒色让他翘了翘唇角,极轻极轻地道,“宝贝,现在懂我了没有?”

        她霍然侧头,避开他再度俯低的唇瓣,“我早该听临路的话。”

        他微微一僵,指尖强行将她的下巴转过来,咫尺处他的眸色涌上寒冰。

        “别让我从你的小嘴里再听到那个名字。千万,别再有下一次。”

        休息日温暖在家听音乐碟,白日梦,一位韩国天才的钢琴独奏。

        每一首曲子里的每一个音符,似乎都注入了弹奏者静静闭目落指于键的情感,琴色似行云流水,她最爱是无比专注轻悄,如羽毛拂过轻轻触及她的心。

        她不知道曲中诉说了什么,她又感悟了什么,只知道音乐似只无形的手,穿越时间空间与她的心灵搭上微弱感应的桥,让她从肺腑到胸腔都充满了它细致的忧郁,叹息,眼泪,和万念俱灰。

        从前曾在一个女作家的书里无数次看过这几句拜伦的诗:

        如我再遇见你,

        在多年以后,的3d

        我将何以致侯,

        惟沉默与眼泪。

        就在她一遍复一遍地听着这首眼泪时,温柔来了。

        开了门,她话也不说,懒无情绪地再躺回长沙发里。

        温柔踢掉鞋子,瘫在单人座里唉声叹气,“我现在总算知道了,原来做生意比炒股票还难。”

        她抬了抬眼,“你做什么生意了?”

        温柔笑,“没什么,不过是跟着别人跑跑码头,见一见世面。”

        她不再出声。的f2

        温柔这才发觉她不对,“你怎么了?生病了吗?怎么脸色这么差,连眼圈都青了。”

        她笑笑,“你还真关心我。”

        温柔一怔,坐直了身子,“到底怎么了,无端端发什么脾气,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静默了会,她轻声道,“对不起。”

        “就算上次我把你扔在餐厅里是我不对,可你也没流落街头啊。”

        她慢慢侧过头,“我没有——流落街头?”

        “难道不是吗?那天我本来想告诉你,你家门的钥匙就在占南弦那里,你当时不是和他在一起吗?可你连话都没让我说完就挂了——”

        她整个人从座位上跳起来,几乎是疾喝,“你说什么?!”

        她的反应之大把温柔吓了一跳,有些无措道,“你挂了我电话,我再打回去时是占南弦接的,我叫他送你回来啊,他没有吗?”

        温暖的说话颤抖得模糊不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把握成拳的手紧紧塞在嘴里,她收到钥匙却是在一周前,在占南弦送她回公司又出去之后。

        一把拿起温柔的包,扯着她手腕拖向门口,将她推出门外后把包拍在她怀里,对着一脸惊愕不解的她,二十五年来温暖首度语带愤恨,“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真的。”

        说完当着她的面啪声甩上了门。

        温柔呆住,好半响才懂得拿出手机拨给占南弦。

        铃声响过十遍,无人接听之后自动断掉,直到傻傻地下到一楼,温柔过于震惊的脑袋仍茫然不解到底是怎么回事,把车开出之后,双手自有主张直接往洛岩道疾驶而去。

        楼上温暖走进浴室,连人带衣站在莲蓬底,水柱扑面而下。

        洛岩道有幢曾经轰动一时的独栋别墅,是三年前占南弦花五千万买下来送给薄一心的订婚礼物。

        拿出占南弦特制的名片通过大门口戒备森严的盘问,车子驶到门庭前随便一停,温柔冲上台阶对着门大踹大叫,“占南弦你给我出来!”

        几秒后门被从里打开,身形高大的潘维宁堵在门中央。

        温柔盛气凌人,“占南弦在不在!”

        半掩门内传出一把柔和女声,“让她进来。”

        潘维宁侧身让过,温柔毫不客气大步进去。

        装饰华丽的偏厅里薄一心半卧在临窗的软榻上,面色平和地看着一脸怒容的来客,“南弦不在这儿。”

        温柔冷声问,“他在哪?”

        “通常这个时候他会陪苓姨用午饭,然后下午会回公司。”

        “他在哪里用餐?”

        薄一心笑了,“你何不去问温暖?她前两天还住在那呢。”

        温柔结舌,“你说——什么?温暖住在哪?!”

        薄一心仿佛十分讶异,“你不知道?”

        温柔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再看薄一心那种看好戏的神色,心头不禁一沉,“你,还有占南弦,你们对温暖做了什么?”

        薄一心优雅地起身,“三年前,当温暖和朱临路突然出现在我和南弦的订婚宴上时,你怎么不问问她对我们做了什么?”

        温柔冷嗤,“翻旧帐?那你整温暖的事要不要一起算?”

        薄一心淡淡道,“温柔,我衷心给你一个建议,要么你回去说服温暖,最好象以前那样从世上消失不见,永远也不要再回来,要么,你就耐心地看下去,好戏通常还在后头。”

        “哟呵!威胁我吗?我本来还真的想叫温暖辞职,既然你这么说,那好啊,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大本事,能怎么样欺负我们姐妹俩。薄一心,我也给你一个建议,如果你敢再惹温暖,我用人头担保就算占南弦也罩不了你。”

        薄一心也不动怒,只是对潘维宁道,“麻烦帮我送客。”

        温柔拂袖而去。

        山顶洛阳道,一辆宝蓝跑车缓缓自古银色大门里开出。

        任由手机铃声一遍遍响彻驾驶座,微弯唇角的占南弦始终充耳未闻,就是不接,直到他的另一支私人专线响起。

        “一心?怎么样?”

        “人刚走。也真禁不起激,我好心好意劝她一两句,她却气得决定把妹妹继续留在你的虎牙里。”

        他轻莞,“哦?”

        “我告诉她你下午会回公司。”带点赌气的语调不无挑衅意味,“可能她会去堵你。”

        巡回赛年终总决赛的开幕式,你要不要一起去看?”

        薄一心静了片刻,“你不是一向把周六下午腾出来只和温暖独处?”

        浅笑自脸上悄然消失,他轻柔道,“她今天不会回来。”

        星期一是浅宇和大华电信签约之日,温暖一早回到办公室,先打好辞职信,装在白色信封里放进抽屉,等到丁小岱回来时,她把所有签约要用的资料都已准备完毕。

        十时正,占南弦和高访领着一群人进来,为首与他并肩而行的是一位年约四十的精瘦矮小的中年男子,长着一只鹰勾鼻子,眼风凌厉,高访笑吟吟地称他杨总。

        一行人鱼贯而入进了会议室,温暖和丁小岱分头行动,一个赶紧去端茶水,一个抱着合约跟随进去。

        温暖先把合约,方案书,进度图表,附件等需要签定的文件完整摆放在杨文中及其律师面前,然后向主位走来,占南弦定睛看着她行近,她的神色很淡,淡到他没有忽略她的反常,自他们上来到现在,她一声招呼也没打。

        她头也不抬地把同样的资料放到他面前,当放下最后一份文件时,他抬手来接,不经意触到她的指尖。

        她象被毒蛇咬到一样倏然惊退,不小心撞到正从身边经过的丁小岱,丁小岱受力的身子稳不住,手中托盘里的杯子在惊呼中跌了出去,旁边几人慌忙躲闪,水全泼在了桌面的文件上。

        水势沿着会议桌蔓延,现场一片混乱。

        丁小岱吓得战战兢兢地躲在温暖背后。

        占南弦沉声道,“你们怎么做事的!”顿了顿,转头对杨文中道,“杨总,出这种意外真不好意思。高访,你先陪杨总去附楼消遣一下,等温暖把文件重新准备好后再过来。”

        杨文中看这情形,也只能够起身,“不忙,早就听说浅宇附楼的设施独一无二,今天我可要好好参观参观。”

        高访笑道,“听说杨总对麻将牌颇感兴趣,不如今天我们打个七七四十九圈怎么样?”

        “哈哈哈,高经理你不提还好,一提我还真有点手痒,可惜今天不能待太久,我下午还要去代中把合同也签掉。”的d1

        “杨总放心,我们肯定在中午前把事情办妥,不会耽搁你的时间。”

        说话间一群人熙熙攘攘已经出门走远。

        会议室里占南弦放缓了脸色,对丁小岱道,“你先出去,一会再叫人进来收拾。”

        丁小岱慌忙应声是,离开前偷偷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温暖。

        旋转椅往左侧一转,双手手肘搁在扶把上,占南弦十指交握,仰首望向站在面前的她。“你怎么了?”他柔声问,唇边忍不住弯出笑痕。

        她的语气十分冷淡,“我先出去把文件重新准备一下。”

        他向她伸出手,“温暖——”

        她几乎是反射性地迅速退后,远离到他可触及的范围,抬起的清瞳里闪过无声伤怨和浓浓戒备。

        他冷星眼内极快飞起一丝复杂情绪,在眨眼之后消失不见。

        他忽然道,“对不起。”

        她扯扯嘴角。的b5

        是她自己蠢,明知是火坑还踩得义无返顾,无谓怨天尤人。

        他弯了弯唇,“三年前,洛岩道的别墅在公开销售前把目录寄了一份给我,当时一心很喜欢他们的风格,于是我花五千万给她买了一幢,没多久洛阳道的房子也开始筹建,在我的亲自监督下——你知道那花了多少钱和我多少时间?”

        不无自嘲地笑了笑,他道,“耗时整整一年十个月,总造价是六千七百万美金。”

        她长睫一颤,抿唇不语。

        他站起身,绕过她踱到落地的透明幕墙前。

        “虽然我很清楚那是为你而建,但也不能平白无故地带你回去,因为这些年来你从没真正想过回到我身边……带你回去干什么呢?向你展示我今日的成就?让你知道我实现了当年的诺言?还是借此告诉你,你离开我是大错特错?”

        他回过身来看她,背光的眼眸淡明暗幽。

        “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够了解我内心的矛盾和挣扎,由此当天上掉下一个绝好的机会,让我遇到有家不能归的你时,我毫不犹豫就把握了。”

        咬咬唇,她终于开口,“你带我回去真的——不是……?”

        “要是我目的只在于和你做爱,又何必第一天晚上把你送到之后就离开?”唇角不自禁再度弯起,他向她走来,眸光闪熠,“相信我,如果我只是单纯想把你搞上床,不需要等到那一天。”

        她白玉凝脂的脸飞上淡淡绯色,也许是躲不及,也许是没再想躲,迟疑间他的手已抚上她柔和的颊线,“别再躲我,今生今世……再也不要。”

        有人敲门,她慌忙挣开他,一脸带笑的高访走了进来。

        她赶紧道,“我先去准备文件。”

        占南弦摇摇头,“不用了。”

        “为什么?”的1e

        高访道,“杨文中已经回去了,今天不会签约。”

        温暖愣住,有点如惊弓之鸟,“怎么突然变卦了?不会又和我有关吧?”

        高访忍俊不禁,“不关你的事,半个小时前有人向大华董事会的每一位成员寄递了一份文件,举报杨文中和代中有佣金交易,大华现在内部大地震,勒令他马上回去交代清楚。”

        温暖看看他,再看看占南弦,他脸上含着成竹在胸的浅淡笑意,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会议桌面的水渍上,终于明白了一点什么,拉张椅子颓然坐下,“原来你们故意的。”

        全世界都以为大华和浅宇会在周一上午十点签约,现在看来,不过是占南弦设的一个局,“你们早知道到会有人暗捅杨文中?”

        “不是知道,只是判断。”

        “到底怎么回事?”

        “南弦预料到整桩生意中必有这么一个人,他既不想让大华和代中顺利合作,一定会选在他们签约之前搞破坏,同时又不想让我们从杨文中被搞下台这件事里获利,所以他最好的破坏时间是在我们签约已成定局之后、又赶在代中未签约之前。”

        由此他故意布了一个迷阵,先把浅宇的签约时间定在与代中同一天,只比代中提前四五个小时,到了这一天他虚张声势,被蒙在鼓里的杨文中粉墨登场。

        这样外人多数会以为浅宇已经和大华如期签约,那个人就算有什么怀疑,也因为时间仓促而无法等得到消息的确认,因为他必须得赶在下午代中签约前揭发这件事。

        温暖想了想,“我还是不太明白。”

        高访解释道,“凭借杨文中个人的能力,他不可能敢独自向代中抽取高额佣金如此之久,由此可以推断,在他背后肯定还联合了董事会里的其他成员,只不过因为他这一派目前当权,事情又一向做得隐秘,所以别人拿他们没办法。”

        而如无意外,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会让杨文中致命,被辞退自不必说,还极可能官司缠身,这就必然会牵连到大华董事会里的权力更替,其内部想趁机踩着他上位的人绝不会少。

        “这和我们签不签约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一方面由于我们是和杨文中签约,要是他出了事浅宇可能也会被牵连进去,虽然我们什么都没做,但如果传出去需要接受商业调查,那对公司影响不好。”

        “这点我可以理解。”

        “另一方面,杨文中出了这种事,大华不但陷进诚信危机,和代中的关系也肯定从此破裂。如果我们已经签约,被捆死了在这桩生意里,则大华最终上位的人就有机可乘,他免不了会想方设法把代中吐出来的那一份交给相熟的公司去做,以此来巩固他的地位,而绝不会考虑再交给我们。”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已经签约,那么在已有了浅宇这个合作商的基础上,新的当权人一定会把原来代中的那份交给自己人去做,这样一来,浅宇除了手中已得的这份合约,不可能再有别的渔利——告密者要破坏代中又不让浅宇得利的目的就都达到了。”

        “没错。但现在我们什么都没签,随时可以中途抽身走人,这样情势就微妙了。”

        “怎么微妙?”

        “很简单,我们完全可以向大华提出,要求他们把代中的那一份也交给我们来做,如果他们不答允,大不了这单生意我们不接。”

        “我明白了。”

        如果浅宇在此时退出,则大华之前为了筛选合适的合作商以及一次次磋商谈判所投入的大量人力物力就等于付诸东流,在这个焦头烂额的时候还得再耗费漫长的时间去把流程重来一遍。

        另一方面,能帮大华克服技术难关的大公司本来就不多,如果既没代中,又缺浅宇,就算得权者想把生意交给别人去做,也未必能在董事会上获得通过——董事会里只要存在野心勃勃的人,就不可能会让得权者顺利运作。

        在这种如战国烽烟各派相持不下的境地,为了保持势力的平衡,反而和任何一派都没有深入往来但资本雄厚实力超群的浅宇,会是大家都能够接受的最佳中庸之选。

        由此占南弦要想拿下代中的份额,只需保持充分的耐心,等大华内部各不相让的派别明争暗斗到最后,等他们通通认识和接受谁也压制不了谁的事实时,自然而然会达成统一意见,就是同意他开出的条件,把整个案子交给浅宇去做。

        而这个达成统一意见的时间不会太久,因为浅宇无所谓,但大华本身却拖不起,他们一定会想尽快解决这个事情。的c2

        想通这些道理之后,温暖沉默了许久。

        朱临路终于还是丢了大华这个客户,占南弦也终于全盘拿下这桩生意。

        原来……他是蓄意碰触她的手,在他看到丁小岱走过她身边的时候,他蓄意借由她们使签约进行不下去……原来,他根本就知道她对他的情绪,知道她对他会有的反应……由此可知,他后来对她所讲的一番说话,其实也是早已打好腹稿。

        在他知道自己已将达到拿下大华的目标之后,为了一种她未知的原因,或是她较之平时反常的疏冷让他预料到了她想走人的可能,所以他试图安抚她,用他早就准备好的一番措辞。

        似乎不管是生意,还是她的情绪,一切尽在他运筹帷幄中。

        忽然便觉意兴阑珊,似乎一下子便对这份工作觉得厌倦,日复日也不知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到头来只觉了无生趣,什么都不想再问,什么都不想再知道。

        她从椅子里站起,在高访略微讶异的目光中静静地离开了会议室。

        直到她从门外消失,占南弦才收回凝定在她背影上的视线,转而望向厚透的玻璃墙外,良久不动。

        连日来各大报追踪报道着几桩大新闻。

        巡回赛年终总决赛。

        二是代中公司自爆发出佣金丑闻后,股价大幅爆跌。

        整件事原来是因为太子党里一个高级成员的车子被盗,连同车里的手提也丢失不见,有人破解了他的密码,把手提里有用的资料全拿去卖给了相关的公司,其中记录着杨文中每一笔佣金来龙去脉的绝密档案,被卖给了与杨文中向来不和的某个大华董事会成员。

        事情被揭露出来后,朱临路宣布引咎辞职,跟随他的太子党精英们也在同日内全部递上辞呈,当天的代中股价再狂跌百分之十。

        原本已经被佣金丑闻搞得焦头烂额无法应对各大媒体追踪采访的代中公司,加上紧接而来的高职人员集体辞职、管理层混乱事件,尤其股市里投资者失去信心后无法止泻的大量抛盘,景况之凄已相当于是被推到了悬崖边上摇摇欲坠。

        而朱临路说到做到,再也没有和温暖联络。

        星期五时她给温柔电话,两人无关痛痒地聊了几句,都不提前事。

        周六温柔依约过来午饭,吃到一半时,她小心翼翼地道,“七周刊说占南弦在米兰给薄一心订的婚纱已经运了回来。”

        温暖微微笑了笑,“是,我也看到了。”

        这是近日里的第三桩大新闻。

        价值三百万美金轰动米兰和巴黎时装界,镶嵌有一百颗魔晶,一百颗珍珠和一百颗钻石,比当年冷如风为林潇订做的世纪婚纱还更奢华。

        温柔看看她,欲言又止。

        她起身,“昨天买的芒果不错,我榨果汁给你喝。”

        温柔放下筷子,“你真的打算永远也不谈那件事?”

        她没有回头,无比平静,“都过去了。”

        “你从英国回来的这么些年,看着你生活得这么自闭有时候很想骂你,话到嘴边却总出不了口,因为我实在没有立场说你什么。”温柔跟着她走进厨房,似铁了心要和她谈个一清二楚。

        “你想得太多了。”温暖道,在沧海桑田之后她在世唯一所有,也不过仅剩下温柔而已,手中一刻未停,把芒果剥了皮放进果汁机里,她若无其事,“有没有办法弄到明天晚上费德勒对阵罗迪克的球票?我想去看。”

        温柔沉默半响,终于还是在无奈中第一千次由着她改变了话题。

        “我拿到后叫人送给你。”

        “谢了。”她把榨好的芒果汁倒出杯子里。

        象这种世界顶尖选手的现场秀,外面公开发售和炒卖的门票不过是针对普通观众,最好的观看席早在球员踏上本市前已被内部定购一空,没有一点背景肯定坐不到好位置,更何况象她这样临时起意。

        这个时候她是没办法弄到好球票的,但交游广阔的温柔应该有这个能力……如同这每周的陪伴,如果让她为自己付出一点什么可以让她感觉好受一些,又为什么不呢?

        下午温暖再次提前回浅宇,独自上去办公室。

        把抽屉里的白信封取出来,这一周来她都没有机会交出去,自周一起占南弦便忙得不可开交,一方面和大华进行密集的谈判,另一方面她从高访偶尔的说话中也隐约猜到了,浅宇似乎在秘密吸纳代中公司的流通股。的37

        而她之所以没有在当天就给他,无非是想把事情处理得负责、成熟和大度一点,不管是什么关系都应好聚好散,没必要赌气或一走了之,所以她等一个心平气和的时机。

        成长的悲哀或许就在于,人们再没有机会去表现纯真和幼稚。

        好不容易浅宇和大华终于顺利达成共识,而她这一周来也着意把一些工作交给了丁小岱,细心指导她去处理。

        要是占南弦回来不太忙,也许今天她就可以解决这个信封。

        思绪正飘忽中,听到电梯叮声响起,她迅速把信封放回抽屉里。

        梯门一开就见到她略为慌张的样子,占南弦不动声色地走过来。

        在他快到她面前时,她从座位里站了起来,“占总。”

        占南弦看她一眼,这周来她一直这样,刻意把两人的关系打回到相见之初,仿佛他与她之间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她依然还只是当初那个刚刚上来六十六楼时他的秘书。

        正当温暖以为他会和以往一样,直接从她身边经过进入他自己的办公室时,他却忽然停下在她跟前,“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的社交礼仪可以打足一百分?”

        她笑了笑,不明白他为什么无端端谈到这个话题,半垂长睫下不动如山的水色眸光,依旧只停在他的衬衣扣子上。的2a

        他的唇角惯常地勾起弧线,“在你们女子必习的礼仪里,是不是有这样一条,如果不想直视对方的眼睛而又不能显得没有礼貌,最佳方法就是在对方说话时看着他的鼻子或嘴巴,是这样?”

        他此言一出,她不得不尴尬地微微侧了侧首,将目光从他颌下调离。

        “整整一周不看我一眼,除了公事外不和我说一句话,真有你的。”他的说话隐隐含笑,似乎她的如立针毡让他心情愉悦,然后渐化成亲昵的微微低喃,“还是那么要强。”

        在他的手抚上她的脸前桌上手机如同救命般及时响起,她迅速退开,接通电话,“Hello……好,我马上下来,谢谢。”挂了后匆匆对他道,“我下楼一趟。”

        望着她几乎是夺路而逃的背影,无人看到他的眸色再次变得幽深无底,仿佛交织着万千种说不明道不白的情绪,两簇暗黑浓得看不见尽头。

        直到她的身影在视程里消失,他才收回追远的目光,转身时眼风不经意掠过桌下微开一线的抽屉,来时电梯开处她那一瞬的慌张闪入脑海,他轻轻把它拉开。

        温暖在一楼大堂收取了温柔叫人送来的球票,一看座位是包厢里的第四排,不得不感叹温柔果然能力非凡。

        返回办公室后,她开始准备占南弦处理完电邮就要批阅的文件。

        那个将深沉发挥到极限的男人,确然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她记忆中的占南弦,如今的他只是随便地往她面前一站,周遭便形成压迫的气场。

        和他待在一起不但随时会被识破最深的心事,他全身散发出来的魅力,也越来让她越觉得难以适从,尤其当他打定主意要让她对他的存在无法忽视时,应付他便成了一件极其艰难的事,即使只是短短几分钟,也已足够令她深感辛苦。

        这份工作,早已失去最初的平静轻松。

        她拿出抽屉里的辞职信,和文件一起捧起敲门进去,放在他的桌面。

        “这些文件都需要你批复。”

        他头也不抬,“你过来,我没明白这封邮件在讲什么。”

        她走到他身侧,俯首看向屏幕,下一瞬强力骤然袭来令她跌入他怀内,他在电闪间将她转身,柔软唇瓣压了下来,她极力挣扎,躲避着他如雨点般落下的星吻,“不要!你放开我!”

        他猛然将她横腰压在桌面,“我也想放。”扣紧她十指如愿吮上她的唇,与她深深纠缠,他火一样吟喘,“可是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多久。”

        不管她如何挣扎也避不他的热吻,他的体热隔着衣物依然将她烫得无力,抗争的意志被一点点吻成了柔弱放弃,最终在他渐悄变得温柔时心神全然涣散。

        长久之后,直到在两人相视喘气中结束,虚软的她仍然无法明白。

        这抵挡不得一次次服从他的故伎重施到底是因为什么……答案几乎呼之欲出,而她那么那么害怕地令思绪戈然止住,不能容许自己再想深下去,那个禁锢在破碎往事中的心念,绝不是此时她可以伸手碰触。

        “明天有时间吗?”他轻声问。

        明明内心恼怨不已,然而从她唇间流淌出来的声音却因微颤而近似赌气般嘤咛嗔怨,“我有事。”

        他浅浅笑了笑,不再言语。

        星期天一整天,温暖都在揣测占南弦到底有没有看到她的辞职信。

        在那样亲密的行为之后,她原本聚集的勇气最后消失无踪,再无法开口告诉他,那堆文件里夹着一个白信封,潜意识里她隐隐觉得,如果她真的向他提出,可能会再度惹起他的脾气。

        时至如今她已不得不承认,她有一点点怕他,或者确切地说,在他曾经把她宠翻天的从前她已怕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唯一只怕他,每一次做错事后站在他面前,即使他什么都不说只是那样淡淡地看着她,她已然觉得心虚。

        此刻她的感觉就是,仿似自己做了一件明知是错的事,一方面她渴望知道另一方面她又不敢想象他的反应,人陷进矛盾的煎熬。

        欠他太多,无法偿还,没有人知道她内心对他的愧悔有多深,所以在仅有的可以相处的时间里,她几乎是毫无原则地一步步后退,无论他如何索取,她始终无法下定决心抗拒。

        因为,她不想见到他不开心。

        这世上,惟独对他,在她心底最隐蔽柔软的一角,有着一种难以言喻想尽己所能去呵护和补偿的情绪。

        球馆,他始终没有打来电话,虽然她很清楚,即使在工作中也几乎没有接过他的电话,也还是控制不住心头掠过淡淡的失落。

        她很不想承认,可是,她真的……不知不觉中开始思念他了。

        泊好车,她走进球馆。

        球赛事全部在室内硬地进行,她之所以想来看这一场是因为罗杰费德勒和安迪罗迪克都是她喜爱的球手。

        球馆内座无虚席,她的座位在次席贵宾厢里,可能属于某些随行的赞助商,真皮软椅非常舒适,扶手旁有报纸杂志和饮品,旁边大部分都是金发或碧眼的外籍人士。

        在她前面还有三排,尤其位于中间位置的包厢,囊括一至三排每排六个中央座席的绝佳看点,可以清楚地看到双方球员的每一个最细微的动作,这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白金顶级席位,包厢入口处还配有专人服侍。

        这时温暖听到背后有人嘀咕。

        “到底是什么人?包下了最好的位置却不来看,简直就是浪费。”

        他的同伴说,“谁知道,也许是参加比赛的球员吧。”

        她抬眼看去,球场对面那个顶级包厢里依然空无一人,在馆内几乎爆满的情况下,那十八个空荡荡的座位确实显得有些刺目。

        费德勒和罗迪克在如雷掌声中进场,主裁一再要求观众安静下来。

        这场比赛为三盘两胜制,每盘十二局,其中谁先拿下六局即得六分为赢,如果打成六比六平,则以抢七来分胜负。的57

        比赛准时开始,温暖看得专心致志。

        素来以打法古典著称的球王费德勒开局状态不佳,勉强赢得两局后在第三局以三十比零领先的情况下连续失误,被罗迪克正手截击获得破发机会,结果最后费德勒自己双发失误,罗迪克不战而胜,率先破发成功。

        坛第一帅哥罗迪克,让本来没什么心情的她听得也不由自主地微微笑了。

        然后感觉到袋里的电话震了起来,她取出一看,竟然是……占南弦。

        刹时胸腔内百味交陈。

        这个名字这个人,从昨天离开公司后就一直在她心间盘旋不去,好不容易一夜一天后她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刚刚才成功地把他驱逐出脑海,他却又忽然扑了出来,那一刻她很想知道,这样的纠缠到底何时才会休止?的69

        直让那忽隐忽现的名字在手心中震了许久,她才迟疑地接通。

        “脸色变得真快,再笑一个。”他说。

        她一怔,“什么?”

        “象刚才那样,再笑一下。”

        她霍然抬首,目光所见,对面一直虚位以待的包厢里此时已坐了一个人,也只坐了一个人,占南弦穿着休闲的运动服式,手里电话贴在耳际,唇角正微勾出她熟悉的弧度。

        隔着仿佛一条银河那么远她也能看到,他眸中闪着的浅浅星光。

        如果不是第一盘里的第四局比赛已经开始,观众不能随意走动,她一定会起身离去。

        “我和你赌一个吻,这一局仍然会是罗迪克胜。”他说,然后挂了电话。

        合上眼呼吸再呼吸,她一遍遍对自己道,请自我控制,请平静下来,请不要试图逃避,你有你自己的生活,不能继续这样一而再地受他影响。

        一阵轰然叫好的掌声唤开了她双眼,即使不去对视也能感知得到,如同进入他视程的猎物,她已被他似白炽探照的眸光锁定,在这样浑身上下没一处自然的坐立不安中,她强自集中精神,再度专心观看比赛。

        决定了比赛走势。

        最终罗迪克以六比四的总成绩先拿下第一盘。

        第二盘比赛渐渐精彩,费德勒虽处于劣势却依然不急不躁,状态渐趋稳定,两人把比分咬得很紧,连连击出精彩纷呈的好球。

        到第二盘的第十一局结束,场间休息时,温暖的眼角余光瞥见对面的人影起身离开,直到比赛开始仍没有回来。

        她长长吁出口气,他终于走了。

        球高手。

        他高超的球技之会不为人所知是因为他对对手非常挑剔,记得当年他这样和她说,“我宁愿被别人打成三比零,也没兴趣去和会被我打成三比零的人走过场。”

        球,还有篮球,壁球,保龄球和国际象棋,所有当年她曾经喜欢或因他而喜欢的运动,他都是个中翘楚……她再次看向对面空空如也的包厢,左边和右边,皆不见他的人影,看来确然是中途离开了——

        “你在找我?”微微含笑的低声在她顶上发间响起。

        她吓了一大跳,倏然回首。

        占南弦正双手交叠趴在她背后的椅栏上,脸孔就在她眼前咫尺,一贯渊然淡冷的眼眸反常地拉展成两泓弯月,闪耀着一丝和熙,唇边更是漾起引人至极的愉悦,那瞬间令她怦然心动。

        在她转身之前他已捧住了她的脸,“我爱死了你刚才的表情……乍然狂喜无比,一眨眼黯然神伤,然后好象爱上了我一样羞涩不安,简直让我心犹怜。”他弯身,柔声道,“前面我赌赢了。”

        毫无顾忌地吻了下来。

        肺腑里涨满的是无助难过还是甜蜜凄酸,她分辨不清。

        好不容易他肯松开了,还未待她喘过气他已竖起食指,“嘘……好好看球。”说罢眼睛一眨不眨地专注盯着场内,只余下她独自面对周遭投来的注目,似乎刚才两人不合时宜的出格举动根本与他无关而全是她所发起。

        心头仍因那一吻狂跳不止,她又羞又恼却发作不得,只能端正坐姿。

        没多久她的注意力就被场上紧张刺激的抢七吸引住了,罗迪克以五比二遥遥领先,失误过多的费德勒已被赶到了失败的边缘。

        然而在罗迪克以六比四赢得两个制胜点后,费德勒却用一记正手穿越把比分追成五比六,紧继着又在一发后以正手斜切把比分扳为六比六平,局势飚到了精彩的最高潮,所有观众都紧张地屏息等待最后的结局。

        如果不是有人俯首在她耳边低语,她几乎忘了他的存在。

        “宝贝,我和你赌一夜,罗迪克这局抢七要输。”

        “为什么?”她看向交换场地后继续激战的两人,罗迪克已重新获得八比七的优势,并没有明显落败的迹象。

        “罗迪克的情绪已经显露出不稳,面对费德勒这种冷静的对手,那会使他必死无疑。”

        他刚说完不久,费德勒即以九比八反超。

        拦截成功的高压球打飞出去,原本可追成十比十平的比赛就这样匪夷所思地变成了费德勒以十比八胜出。

        她回过头去,占南弦半勾的唇朝她嘟了嘟,仿佛他很无辜地并不是有意要说中事实。

        很快第三盘开始。

        截击,除非他自己失误,在进攻与防守之间几乎完全没有缺口,加上情绪冷静,战术变换异常灵敏,全面施展得如同霸王花蓦然绽放让人惊叹绝艳。

        而罗迪克正如占南弦所言,不稳定的情绪导致他的表现忽好忽坏,手风不顺的他中途向球童要球时,听到观众的叫声忽然蹦跳起来,象个孩子似地在空中交叉挥舞双手,这童真动作惹来一片掌声和笑声。

        纵然拼到了最后,罗迪克在最末几局依然输得如同直线崩溃,整场比赛以费天王二比一翻盘,他稳然无波的脸上这才流露出一点点胜利之后的得意,微笑着一记大力回抽,球飞向了最高最远的后排观众席。

        整场比赛看得温暖荡气回肠意犹未尽,在经久不息的掌声和尖叫声中众人纷纷起身,她这才想起背后还有个占南弦,回头一看,座位上早空空如也,她竟不知他在何时已经离去。

        随着陌生的人流涌向出口,众里寻他,然而目光所及全不是那道熟悉影子,她的心头不禁微微怅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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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忘了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07:47:38 |只看该作者
    温暖的弦 正文 第十二章
    章节字数:7711 更新时间:07-10-02 02:00

        微浅的失落一直伴随她回到家里,一路上心底竟隐约悬着一线期盼,希望电话忽然会响,希望他的车子会忽然身边出现……沮丧的她不得不承认,他的手段的确高超,一来一往之间已将她的心牵动成乱。

        洗漱后她百无聊赖地看电视,音乐台里正在访问四个男人,那是闻名世界的爱尔兰音乐组合,全球专辑销量超过三千四百万张。

        很多年前,在占南弦房中可以临风眺远的窗台上,每一个假日的清晨和黄昏,于无由而莫名的快乐中,曾以音乐打动过她无数次的就是这几个男孩,即使其中一位单飞后,也仍使她异样迷恋。

        荧屏上气氛热烈,四个手舞足蹈的帅哥都是球迷,当被问到他们之间谁足球踢得最好时,几个人一致指向右边那位,依次而来是最佳前锋和最佳后卫,左边那位则是——最佳板凳队员。

        她在笑不可遏中再次想起了占南弦。

        总有一些人,总有一些歌,沉淀在年少最深的记忆。

        只要稍稍触及,就会引出已陈旧的苦涩情怀,事隔多年后再度重听Unbreakable熟悉的旋律,仿如往事在耳际轻轻吹气,提醒在从前的那年那日,正是这人这歌,陪伴过从别后孤独无依的自己。

        曾经他们眼中闪亮的星光,象极了那两千五百个日夜里她内心最渴望见到的人。

        而今时光已在四人的容颜上留下年痕,歌栏仍在,而朱颜已改,福态蛛丝可见,俊秀早不复当年,他们已非曾经的男孩,如同她,也早跨越在年少的几世之外。

        在万水千山之后回头去看,只觉世事无日不沧桑。

        正对着电视发呆,乍然听到敲门声,她整个人从沙发里扎起。

        盯着门后狂喜与恐惧紧密交织,那么希望在她等了几乎半生之后是他终于到来,又那么慌乱,害怕在她好不容易耗费了半生才平复之后,却还是他卷土重来。

        手心微微沁出细汗,隔着门她怯然轻问,“谁?”

        “你希望是谁?”

        她几乎流泪,额头虚弱地抵在门板上,良久,才能转动把手放人进来。

        “你开的是门,还是你的心?”优美唇线在勾起之后覆下,她被裹进一身汗意伴随着男性气味的旋涡,占南弦在她舌齿间轻喃,“下次别再让我等到天长地久。”

        昏沉意识里掠过心底最深的叹息,从此再也回不去了。

        他松开她,轻喘调息。

        手掌下他的衣物全然湿透,她问,“你运动过?”

        “贵宾席的嘉宾可以在赛后和球员比试,我和费德勒较量了一下。”占南弦拿出电话拨通一个号码后扔给她,“叫他们给我送些衣服来。”双手一掀直接除下运动恤,径自往她的浴室走去。

        “喂,你……Hello?请稍等。”她追过去,“你的一些衣服是指什么?”

        他回首一笑,倾身取过她手中电话,“正装,衬衣,内衣,袜子,皮带领带,随便什么拣齐送来,对了,不要睡衣。”再把手机扔回她手中,“告诉他们地址。”

        他的笑容无比飞扬,星光熠熠的双瞳定格在浴室门后,正对上她傻住的美眸,然后门扇在她面前喀嚓关起。

        她恐惧地拿起电话,“刚才他说什么?”千万千万别告诉她他真的打算在这过一整夜,“你没有听错?哦……”确认后的答案令人无力,“你记一下地址,请送到这里来。”

        二十分钟后衣物还没送到,而占南弦已裹着浴巾出来,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退到客厅里一角,戒备地看着他。

        湿漉漉黑发上的水珠沿着颊线滴落在他裸露的胸膛,浴水后的黑眸愈显清亮和野性十足,似笑非笑的朗容惑人异魅,“嘿,我虽然没指望你尖叫着扑上来,不过你这种反应也太让我伤心了。”

        她马上反驳,“这位同学,我还没拜托你在别人家里自重一点呢。”

        她是很喜欢男色没错,也与他有过云雨之欢,但二十五年间何曾试过在如斯夜里,和一个只下半身裹着一条半短浴巾的男人待在一起?苍天在上,她柔弱的心脏真的已经砰砰跳到了承受不起。

        他看了眼电视,“你在看他们?”

        多少年前的六月份,爱尔兰国家队以点球憾败给西班牙结束世界杯之旅后,那四个男孩当时唱了一首歌来迎接归国的球队。

        他转过头来,两人的视线交缠在一起,久久没有移开。

        是,那是他们曾经最心爱的歌,WorldOfOurOwn,我们的世界。

        如同,此时此刻。

        眼看着他就要走过来,敲门声忽然响起,她直冲过去,解脱般松了口气,幸亏衣服送来得及时,再不来她的鼻子跟心脏要一起浴血了,她打开门,却差点一口鲜血先从嘴里喷薄而出,“临——临路?!”

        朱临路一手勾过她的脖子,声音大得近乎咆哮,“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我叫你别找我,你这蠢女就真的一次都不找?!”他一脚踹开门。

        “我——”她决定闭嘴。

        厅里占南弦正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眯眯笑弯了唇,看着她和朱临路。

        朱临路象突然被人在嘴里塞了个鸽蛋一样无法反应,而出浴未几的占南弦脸上的笑容则几乎扩大到了耳根,“朱总刚好路过?”

        她以手捂脸,绝望地想,居然开这种玩笑,老天爷真的是太荒唐了。

        长叹一声,她用力把僵在原地的朱临路推出门外,对从电梯里出来的人指指门内,“把衣服送进去给那位先生。”然后假装没有看到朱临路的脸色千变万化,她把他推进电梯里帮他按下一楼,“改天再和你解释。”的b3

        回到屋里占南弦已签好单子,她把来人送出去,砰声甩上大门。

        “嘿!嘿!”他无辜地举高双手,唇边依然荡漾着心情极好的浅笑,“我就算是神仙也不知道他今晚会来。”

        她咬牙切齿地指着他,“你快穿上衣服回去!”

        他嗤笑出声,向她走近,“做你的春秋大梦。”看她躲往一边,他的眸光倏然深沉,“你敢再躲一次,我保证你明天一天都见不到太阳。”

        “Fuckyou!”她尖叫着跳上沙发,险险避过他抓来的手。

        他一怔,继而哈哈大笑,“Mypleasurehoney。Cometofuckmeplease。”

        她在他跨步过来的同时跳下沙发扶手,气急败坏,“我原谅你不谙英文的精髓,让我翻译给你听!那两个词的意思是,快滚你的蛋!”她扑进房间,将门反锁后激烈喘气。

        “宝贝。”门板另一面传来他柔和声线,“告诉我,你有没笑得象只偷腥的猫?”

        她抚抚脸颊,把不知何时已翘得老高的唇角努力拉平,“没有!”

        说话一出再忍不住扑哧而笑,同时听到外面传来他压低的愉悦笑声,不知为何那一刹她有种感觉,似乎他与她一样,已多年不曾如此快乐。

        “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咳嗽了不肯吃药?”他问。

        “恩,那个药水好苦。”

        “不管我使尽千方百计,连口水都哄干了,你就是死活不吃。”

        “哼!你还说,最后竟然威胁要打我!”

        “我只是想意思意思地拍两下你的小屁股而已。”

        她得意地笑,“结果你没打着啊没打着,哈哈哈。”

        “跟现在一样,被你躲到了房内。”他温柔的语气仿佛无比宠溺。

        她双手捧着脸,怎么还是热得发烫,“喂,你好走了。”

        “宝贝,后来我没机会告诉你,其实在那之后我专门学了一种技艺。”

        “什么?”

        “如何寻找备用钥匙。”

        她大笑到激烈咳嗽,然后听到咔嚓声响,眼睁睁看着门缝被打开一线,情急之下她想也没想直接跳上床爬到窗台,“你别过来!”

        门开处他笑容倏敛,脸色微变,沉声道,“快下来。”

        说完缓慢退后一步。

        她稍稍心安,试探着把腿放下踮往床面,他的神色有些吓人,她开始后悔自己的卤莽,只得事先声明,“不许打我。”

        他双眸里再度闪起她爱极的星光,薄唇半弯,“这么多年怎么就一点没改,还是那么冲动任性。”孩子气得让人既想笑,又心疼,“一根汗毛也不会动你,下来。”

        她呼口气,跳落在床,然后回到地面,想了想,已自摇头失笑,“我也不知今天怎么了。”完全不是平时的她,不管是行为还是心态,全都脱离了平日的轨道。

        他走过来,“你明明知道的。”

        她别过脸,避开他夺人心魄的凝视,内心有些迷惑,不知道是否在多年以后,当心底的防线不知不觉中放下,这样的她——从前那个少年的她,是否只会呈现在他面前?

        下一瞬感到他手臂施诸她腰的力道,强得不似只拥着她那么简单,她微惊看他,“你答应过——”

        他封住她的唇,扯开浴巾将她压倒在床,极轻柔道,“我怎么舍得打你,宝贝,我不过是想好好宠宠你而已。”

        “温暖,温暖。”有人叹息着叫,“醒一醒。”

        她迷蒙地张开眼,看到一个人站在床前,惊愕地揉了揉眼睛后她在刹那间泪流满面,飞扑进他怀里。

        “爸!老爸!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傻孩子。”温和慈爱地笑了。

        她狂哭不已,“对不起,对不起!老爸你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爸爸没有怪你。”温和心疼地摸摸她的头,“别哭,乖孩子,别哭。”

        她的眼泪如溃堤之洪,“老爸,我求求你!再也不走了好吗?老爸……老爸,老爸!不要走……”

        “嘘……乖,别哭,别哭,怎么了?你怎么了?”

        温暖艰难地睁开泪眼,黑暗中不知身在何方,只觉心口痛得难以抵挡,挣开身边那人紧抱的臂弯,她支着床板斜靠起身,张开嘴不住喘息,“好痛,我好痛……”

        橘黄的床头灯即时被拧出柔和亮光,占南弦紧张地抱过她,“为什么揪着心口?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摇头再摇头,眼泪在脸上纵横,手掌连连揉着心脏位置。

        他有些无措,只得覆上她的手,顺时针规律地帮她按摩着胸口。

        大约过了四五分钟,她才逐渐平复下来。

        “做噩梦了?”他问。

        她泪痕未干的脸容惨淡不已,“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完全不想醒来。”

        他变得异常沉默,良久不出声。

        汪洋一样的泪眼无边地望进他暗寂的双眸,她哽咽,“对不起,我不知道还会连累到占爸爸……南弦,真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以为,我以为单纯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原本那一切都不该发生,就只因她年少的固执任性,最终酿成无可挽回的大错,她此生也成了负罪的人,堕进肉身愉悦里不过为求一份慰籍,她哪有什么资格和他谈爱情。

        他垂下眼睫,吻了吻她散落在枕的发端,“和你无关,那是一场意外。”熄灯将她拉进胸膛内,“我真不该一时心软放过你……天亮之前,你别想再有时间入梦。”

        喃喃细声里泄露出异样无解的情绪,似寒冰肃索,又似疲惫焦虑,仿佛有什么心事在他胸口里矛盾地交织压迫,令他烦倦而迁怒为需索,他疯狂得几乎把她整个揉碎了,一反斯条慢理的节奏,强烈得完全不顾她的哀求,凶猛持久的激撞近乎施虐。

        疼痛和极致欢娱刷过她的全身,窜进每一寸神经末稍引爆了敏感到发狂的颤栗,意识凌乱中不知道他反复持续了多久,也不记得自己被抛上云端死去了几次,这种经验对她而言极为震撼,心神体肤俱被他深深烙印。的f3

        直到窗帘透进一线暗弱曙光,他再度痉挛迸发,才在喘息中宣告淋漓尽致,待他放手后虚软无力全身酸痛的她在三秒内昏睡过去。

        睡境恒久,如同死亡一样平静。

        一千年以后,有人在她耳际模糊地唱。

        我站在布列瑟侬的星空下,

        而星星,也在天的另一边照着布列勒。

        请你温柔地放手,因我必须远走。

        虽然,火车将带走我的人,但我的心,却不会片刻相离。

        哦,我的心不会片刻相离。

        看着身边白云浮掠,日落月升。

        我将星辰抛在身后,让他们点亮你的天空。

        ……

        布列瑟侬,那个唱歌的人那时疯狂地爱上了一个女孩,他们在加州的约塞米蒂国家公园归途中相遇,邂逅一面即已别离,之后仅靠通讯维持相思,几个月过去,终于机会来临,他们都去了欧洲,相约在意大利南部蒂罗尔山区的一个小镇见面,那就是Bressanone。

        快乐的时光总是易逝,即使他们真挚地交付了彼此的心。

        当离别在即,他流着泪水陪伴她去附近乡村的火车站,他们都将踏上各自的归途,回到工作和自己人生的道路。

        在短短的四十分钟车途里他缓缓入睡,梦中隐隐约约听到了这样美妙而悲伤的旋律和歌,醒来后他即刻把它记录下来……在他的心里,永远会留一个地方给那个女孩,还有那些小乡村,以及这首布列瑟侬……

        “温暖。”有人浅笑,“醒一醒。”

        翻身缩进被单,躲开在脸颊如羽毛般骚扰的手掌,她的布列瑟侬……

        “温柔?我叫不醒她,睡得象一头粉红的猪。”

        谁在笑?扰人清梦,好可恶……混沌中把沉重眼皮撑开一线,被歌声带走的魂魄仍未回来,她茫然问,“什么事?你在和谁说话?”

        这是谁的眼眸,光波流转,辰星若灿,一丝痴然眷恋在眼底稍纵即逝,快得让她几乎错过,谁,谁令她熟悉到了如此毫无防备,乍然入目的脸容让复苏的心田喜悦如斯。

        “温柔找你。”他说。

        她合上眼,努力晃了晃脑袋后再睁开,阳光从窗台打进来,斜洒在半边床沿,一切在记忆中慢慢归位——

        “你接我的电话?!”天啊,好想大声尖叫!完了,完了,被捉奸在床了,“姐?”她怯然叫唤。

        “温——暖!”另一端恨不能杀了她的喷火龙暴戾尖叫前所未闻,她吓得把电话拿远一点,结果被占南弦顺手取去。

        “什么事?”他问,在登堂入室之后天经地义地擅作主张。

        直到这一刻她才后知后觉,她与他是身无寸缕且毫无遮掩地偎坐在一起,当这个意识窜进脑袋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下床,拣起凌乱一地的衣服飞快穿上,奔出去冲到浴间捧起冷水连连泼脸。

        终于完全清醒。

        洗漱后占南弦走了进来,她还没来得及转身已被他从背后一把抱入怀内,他们看向镜中对方的眼睛,不约而同微微笑了。

        他轻吻她唇边。

        心头一掠而过,她用嘴形无声地说出四个字。

        “什么?”他问。

        她轻声道,“温暖的弦。”

        他埋首在她发间,满含笑意。

        她倚在他怀里微笑,那枚他特意为她而刻的田黄石印章,温暖的弦,从他送给她后,她的每一幅画都印下了这四字篆文。

        从前曾有太多太多美好得令人心酸的往事。

        “温柔找我有事?”她侧身帮他调淋浴的水温。

        他松开她,走进莲蓬底下,“一会和你说。”

        她出去带上浴室门,时钟已指在正午,拨了个电话回公司向丁小岱交代工作,再热了杯牛奶放在餐桌上,然后走进厨房去准备午餐。

        用膳时占南弦看着她,眼神极深,“宝贝。”

        “恩?”

        “温柔叫你今天别出门。”

        “为什么?”的a0

        “因为你上了今早的各大报头条。”

        她大愕,“怎么可能?”

        作为朱临路最旧最没炒作价值的陪衬花边,她已经很久不再见于娱乐版,怎么会忽然上了报纸头条?

        址,几秒钟后赫然看到屏幕上以行雷闪电的方式打出两行猩红大字。

        “薄一心赴国外取景至今未归,占南弦携秘书看球公开接吻。”

        她傻在当场。的f3

        往下一页页图文并貌声色俱全,先是多张他们在球馆里喁喁细语倾身相吻的照片,旁边附有极其煽情的文字,紧接着她和朱临路的旧闻也被翻了出来,就连本城十大名媛之一她的姐姐温柔也不能幸免被波及在内,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曾和温柔有过那样妖娆的合照。

        旁边有一条醒目的链接,标题是“三年缘分走到尽头”,她点击打开。

        球馆内公开接吻一事,今晨朱临路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大方承认,早在半个月前已和温暖和平分手,但就强调分手原因与占南弦无关……”

        她紧紧掩嘴。的8f

        相关链接里还有一条如是说,“当记者电话连线远在瑞士的薄一心时,她的经纪人说她目前对此事一无所知,所以暂时无可奉告。”

        整个版面,满满全是与此事相关或沾边的图文,仿佛一夜之间全城已为之沸腾,只她这个当事人一直待在自己宁静的小空间里,懵然不知外面早天翻地覆。

        她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娱乐台里主持人正在播报:

        “我们追踪栏目的记者目前还联络不到占南弦,不知道一向低调的他对此事会作何解释,不过有知情人说,昨天晚上看到他进了森林路十号温暖所居住的雅筑园,据我们现场的同事估计,目前雅筑园外大约守着四五十位各大电视台和新闻媒体的记者。”

        温暖把脸埋在双手掌心,完全不明白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占南弦拍拍她的肩,“很快就会过去。一会高访过来,我让他送你去温柔那先住几天。”

        她避开他的手,不,不不,有些什么地方不对,让她好好想一想。

        片刻后她抬起头,盯着他,慢声道,“你看了我的辞职信?”

        他笑容微敛,“那么显眼的白信封,想看不见也难。”

        她点点头,象是似有所悟,“你叫我和临路分手,我却和你谈辞职。”

        所以,事情应该是这样:

        就算昨天晚上朱临路没那么巧过来,等到今晨报纸一出,他也必然不得不公开宣布和她之间早已结束,否则就等同于是默认一顶绿帽当头戴下,然而即便如此,他的社会名位和男性尊严也已无可避免地受损。

        “你不觉得你这巴掌把人煽得也太狠了一点?”她问,就算她的辞职惹恼了他,也是她与他之间的事,为什么要把朱临路扯进来呢?

        他唇角半勾,“你现在是质问我?”

        “我只想知道事实。”

        “哦?还要求证什么?你心里不是已经认定了我是故意的?”

        “如果你不是,那就告诉我——”

        “我当然是。”他直接打断她,眸中冷星淡寒,隔陌如疏,“你拖着迟迟不肯和他分手,我当然只有亲自动手——就是你心里所想的那样,又如何?”

        她哑口无言。的31

        无法明辨自己是误会了他还是确然说中了事实,他存心不愿解释,不想让她感知他内心深处一些微乎其微却真实存在的东西。

        僵持中门铃响。

        她起身,“你走吧,我哪都不去。”

        他一把扣住她手臂拖向门口。

        他打开大门,当着高访的面对她淡声道,“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跟他走,二是跟我下去见记者。”

        心头如尖刺扎出血珠一样的疑问,她听见自己荒凉地说出了口,“能不能告诉我,昨晚对你而言是什么?”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还是未婚妻不在空虚寂寞?抑或为了完成这缜密计划最后的压轴重戏,个中顺便而已?

        “你问我?”他不怒反笑,浅淡笑痕在浮至冰色冷眸前荡然无存,“我没有答案给你,不过我可以放你一个礼拜假,下周你不用上班,有足够的时间去想清楚这么高深的问题。”

        言下之意,在未来七日内,他完全不想看到她。

        她一声不响随高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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