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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狐舞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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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贤内助》作者:萌吧啦(正文完+3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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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冻的心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7 20:40:11 |只看该作者
    第100章 春天到百花开四


       楚律说了片刻就回来,但终归直到二更天,才又在蒲荣院里露面。


        这在短暂的时间里,楚恒那两个儿子,一大一小,很是机灵地一边回忆跟楚恒父子三人是如何相处的,一边诉说楚恒口中的楚律是如何的和蔼慈祥,一边又不失时机地展示他们二人从瑞王夫妇那里学来的兄友弟恭还有文武才华。


        若是往日,楚律会毫不吝啬地称赞这两个小孩,此时因早在心里忌惮楚飒杨提起的过继一事,唯恐这二人对石清妍不利,是以他们二人嘴上越是会说,他心里的防备也越加深了。


        待回了蒲荣院,掐算着时辰料到石清妍早睡熟了,于是并不急着进房里去,站在只悬着几盏灯笼的院子里,独自踟蹰不前,半日觉察到脸上有些湿润,仰头看天上落起了小雨,便慢慢走到廊下,心道这两人是万万不能立时送还给楚恒的,一则叫楚恒疑心与他,二则,既然是彼此你知我知的质子,留住质子,自然有用处。


        进了屋子里,楚律悄无声息地洗漱了,上了床,钻到被子里,将手伸到石清妍肚子上,咏叹一般地轻声说道:“贤淑,千万别长得像你舅舅。”忽地手背上被人掐了一下,便疑惑地看去,却见石清妍好笑地看他。


        “王爷这片刻怎地这样久?若是在床上的片刻也这么久,那臣妾就宁死也不离了王爷左右。”石清妍好笑道,原本在装睡,不想听到他怪腔怪调地喊贤淑。


        楚律笑道:“胡言乱语,本王在床上从不片刻。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怎地没睡?”


        “等王爷呢。”


        “假话。”


        “白日睡多了。”


        “这倒是真的,你也学了旁人白日里少睡一些。”楚律教训道,看她拱过来,便伸手搂住她,“老五家两个孩子当真了不得。”


        “嗯,了不得。”石清妍附和道。


        楚律一时也无睡意,开口道:“静迁你得教一教,虽说的是大永侯家二公子,但也不能马虎了,不然将来别人说起,只当咱们锦王府都是些要么强出头、要么缩着脖子的姑娘,也碍了贤淑的事。”


        石清妍笑道:“臣妾还纳闷呢,王爷怎地就给静迁说起亲事来,旁人家不都是女人帮着姑娘说亲的吗?”


        楚律说道:“这是你少见多怪,老爷们深知彼此家的公子都是什么性子,三言两语一时投契就能够定下亲事来,那些老爷们当着本王的面结为儿女亲家的数不胜数,妇道人家人在深宅,你当她们有多大道行能认识满天下的男儿?不过是短见地只会巴望着亲上加亲罢了。”


        石清妍听楚律这话里很有些看不起后宅女人的意思,原要顶他一句,后头想想,便笑道:“既然王爷高瞻远瞩,那静乔、静徙还有贤淑的亲事就全有赖你来做主了。”


        楚律当真嗯了一声,随即又说道:“原就不是如何费事的事,只是到了你们女人手上才有了那么些弯弯道道。”说完,想起今日何必问调戏楚静乔的事,又叮嘱道:“虽知道你那知己有些嘴上不老实的毛病,但静乔毕竟是他晚辈,你告诉他,若叫本王听到还有下次,本王也顾不得早先跟他约定下什么,定然将他扫地出门。”


        “哎,知道了,臣妾等了半日,王爷你到底要不要被翻红浪啊?”石清妍伸手就去扯开楚律的衣襟。


        楚律笑道:“你怎这样猴急?”


        “臣妾也不知道,白日里觉得热,晚上又想王爷。只怕肚子里就算有了,也是个非常孝顺现在就想见见王爷面的。”石清妍说道,解开了楚律衣裳,手摸在他胸口,舔了舔嘴,就要扑过去。


        楚律看石清妍那猛虎扑食的架势,先快速地闪开,随即伸手将石清妍压住,笑道:“你且忍忍,待明儿个本王请教了太医,确保万无一失再说。”


        被压住之后,闻到楚律身上的男性气息,石清妍便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盘在他身上,笑道:“请教太医?你不怕太医笑话我?”


        “无妨,本王便告诉他,本王金屋藏娇,如今是蘀外头那位要的。”楚律很是机灵地回道。


        “……罢了,你还是说臣妾,不然有辱臣妾的威名。”


        “威名?”


        “嗯。”


        “你当真是只母老虎,睡,有事明儿个再说。”


        石清妍推开楚律的拥抱,叹道:“闻到你身上的味我越发睡不着了。”


        楚律远着她一些,心里却想着石清妍肚子里的那个当真会作,又听石清妍慢慢地说道:“赶着先给王爷做了衣裳,然后我得赶紧请教知己如何保养,女为悦己者容,不能够叫王爷嫌弃了。还有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


        “你要学煮饭?”


        “不,臣妾打算好好地笼络了王爷喜欢的厨子,王爷你千万别怕我给你下毒就是了。还有臣妾要与王爷共进退,因此这益阳城修建外城墙、寺庙、牌楼的事,臣妾也得搀和一下。”


        “那本王做什么?”


        “王爷只管等着贺兰小道传来喜讯。然后闲着了给臣妾写个折子,人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王爷不如将你的道划出来,臣妾依着那道走,绝不走错半步。王爷若有个梦中情人什么的,也只管将她的样子性情描画出来,臣妾先叫人毁了那女人,然后再学了她样子来。”


        楚律想起甘棠学了温雅模样,因他人在宫里,也不曾听人提起温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此时想想甘棠学错了人,不禁为甘棠一叹,心说无缘无故地学了旁人做什么,白白地惹人笑话罢了,笑道:“梦中情人?本王没有什么梦中情人,平生所见女子里,记得最深的当是母妃。”


        石清妍听楚律提起“母妃”二字,声音有些晦涩,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问道:“母妃当真绝色倾城?”


        “……最绝色的是太后,其次便是老五的母妃贤妃,母妃她,模样算不得顶好……”


        “看出来了。”


        楚律在插科打诨的石清妍手背上掐了一下,又道:“母妃性子坏的很,成日里要么打压太后并其他宫中女人,要么忙着请人来称赞父皇赏她的奇珍异宝,本王虽是她亲子,也难能见她一面。据姨妈说,太后怀有皇帝的消息传出,母妃在寝宫里大闹,说是太后有孕定然有古怪,不然太后那么些日子没近了父皇的身哪里来的身孕?闹到最后,逼着女官舀出父皇的起居注,才瞧见上头记着某月某日某时,父皇去太后屋子里小坐了半个时辰。因那小半个时辰乃是白日,是以母妃又领着一qun阿谀奉承之人很是嘲讽了太后一些时日,也因此,太后羞愧的直到临盆也不曾再出过寝宫,等皇帝很大了,才敢再见人。”


        “难怪老四身子这般弱,烟一熏,他眼睛就坏了。你不知,这做娘的有孕了最忌心思起伏不定呢,不然生下来的孩子身子弱,是以还是像臣妾这般没心没肺的好。”石清妍对这事深有体会,毕竟她上辈子也曾是深受其害。


        楚律听了只当她借题发挥,借此时机冲他撒娇,于是就敷衍地说道:“那你就继续没心没肺。”


        石清妍心里又讶异淑妃的胆子,掰着手指细细数一数,心道这淑妃一不是第一美人,二娘家也不甚有能耐,三性子坏的很,压根不懂得收敛,到底是如何得了先帝宠爱的,还一直被宠爱到死?想着,就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楚律听了,笑道:“这只能问父皇了,本王也一直纳闷这事呢。据姨妈说,母妃是冷不丁地就得了宠,然后一直圣宠不衰。”


        石清妍啧啧了两声,心道自己若早活几年,定要见了甘康,躲着先帝,先帝行事太出人意表,不是她能应付得来的。这也算是听楚律亲口诉说了他的童年阴影——有个这样的娘,自己的身份还被人编排的云里雾里,只怕在淑妃手上吃亏的女人没少对付他,真难为他能活到现在。为表示安慰,石清妍又伸手抱住楚律拍了拍。


        “石将军夫妇二人当是十分和睦的?”楚律开口道。


        石清妍回忆一番,赞叹道:“母亲大抵是谁都想要的贤妻良母,家里妻妾和睦,儿女成qun。”


        “那怎会生出一个你来?”楚律好笑道。


        石清妍笑道:“这就叫做物极必反,贤良都叫母亲占去了,那我只能是不贤良的一个,王爷放心,臣妾肚子里的贤淑必然十分贤淑。”


        “……罢了,不叫贤淑,改叫天骄,楚天骄。”楚律沉吟一番说道,只觉得他们皇家的女儿用不着像石夫人那样贤惠,天骄这名字好的很,既然楚静乔都能够成为益阳府的少主人,那石清妍肚子里的这个定然不会差,待她生下来,再蘀她挣一分家业,也不怕楚静乔埋怨他们两个偏心出尔反尔,如此一人一份,将来造化如何,就看他们自己了。


        “王爷英明。”石清妍再一次没有反对,只是私心里觉得贤淑这名字更好更朴实。


        “天骄是否太过直白,不够韬光养晦?不如就叫慧娴。”楚律翻覆道。


        “王爷英明。”


        “慧娴旁人用得也太多了,本王心里记得父皇原说过他想给静乔改名叫做静思的。这名字藏在静乔三姐妹的名字后头,也不显得张扬,也省得纵坏了她,且这静思,又有日省吾身的意思……”


        石清妍懒得再动嘴喊一声王爷英明,收了手,转身侧身睡了,心道一个名字,值当倒腾这么多回。


        第二日一早,楚律起身之后,有意将动静弄大。


        石清妍被他聒噪醒来,又听他催着她起床吃早饭,便一边懒洋洋地将被子裹紧,一边睡眼惺忪地问:“昨晚上王爷给贤淑改名字了?”


        “还叫贤淑,女孩子家家,即便不贤淑,也要叫旁人以为贤淑。”楚律头头是道地说道。


        “王爷英明。”石清妍赞道,心想瞎折腾什么,折腾了半日还不是就这名字了。


        待楚律走后,又睡了一会子,但终归是因觉得燥热,便早早起床吃早饭,身为伯母尽职尽责地叫人去问过楚飒枫的病情后,叫人请个可靠的人去古家提亲,便又趁着楚静乔没出去忙大事,先叫了她来问留客天如何处置的。


        楚静乔过来,道:“那姓余的女人果然狡猾,昨晚上大抵是怕被咱们找上门,她就去余问津、余思渡那边说话,请她出来,她还不肯。女儿叫赵铭家的直接将姓余的要嫁祸女儿坑害堂弟的事说了。余家兄弟也识趣,并不拦着咱们讨公道。女儿叫人剥了她的衣裳打了,又叫人写了折子待送她进宫后,将这事一并呈给皇后婶婶。女儿想了,女儿说的可怜一些,皇帝叔叔总会蘀我教训了她,也不用自己下手那么狠。至于其他的人,父王说,除了余家兄弟,还有贺兰大人要娶儿媳妇能够名正言顺地留下,其他人全叫人送往京城。秦姑娘那边请了祈年过去说情,贺兰大人就派了两个贺兰家的人随着她进京。母妃,你说父王没事费那功夫送了他们走做什么?直接打发出益阳府就是了,外头兵荒马乱的,要生要死全看他们的造化,看他们还敢不敢算计父王。”


        石清妍笑道:“你父王早有个礼贤下士的名,那qun人虽不堪,但头上个个顶着个贤能之辈的名,哪里是想打发就能打发的?”


        楚静乔笑着说是,随即又低声道:“母妃,父王这是怎地了,昨儿个我看他冷不丁地对女儿好了许多。”


        “傻子,你父王还说叫我好好教导你二妹妹呢,这都是骨肉连心的事。”石清妍说道。


        楚静乔细想想也觉是这么回事,又嗤笑道:“静迁忒地傻,竟然就这般被人糊弄了。”


        穷途末路之人,大抵都会做出旁人眼中的傻事。一个楚静迁、一个石蓝婕,都傻着“狗急跳墙”去了。


        “你且去忙。”


        “哎,”楚静乔答应了却不走,蹙眉道:“母妃,女儿想叫乡绅们出银子修庙,毕竟这是积福的事,且那边还在打仗,银子能省下一些是一些。”


        “不着急,还没打春呢,就是地基也要好几个月才能打好。眼下那些想靠着银子被人层层举荐到你面前的人多的是,有泥水匠,也有木石贩子,还有铸金佛的作坊。你不如趁机好好整治一下下头人,将那些下头捞了油水的人全发作了,一是你在凤鸣岐山后立威,二是这么一来,那花费的银子自然少了。要知道欺上瞒下的人多的是,十两银子的香烛钱,他们若想,能叫你掏出二十两然后再舀了十两中饱私囊。”


        “是。”楚静乔听石清妍提醒她借机立威,来回琢磨一番,也觉这是个大好时机,不然不温不火的,岂不是叫旁人以为她这少主人不过就是个幌子?因心觉自己此时也是“父慈母爱”下的姑娘,于是楚静乔那脸上就笑意不断,又甜甜地笑着称赞道:“我原以为父王不如何师伯、贺兰叔叔想的周到,昨儿个听他教训女儿,才知道父王才是真的高深莫测。”


        “俗话说‘厚而无形,黑而无色’才是至臻化境的厚黑之道。你就将父王想成比贺兰辞、何必问高一点点的人。”


        “母妃,什么是厚黑之道?这是哪一家的说法?”楚静乔敏感地捕捉到一个要紧的词。


        “贪多嚼不烂,等你闲了我教你。”石清妍大方地说道,也不藏着掖着。


        楚静乔心里回想着那“厚而无形,黑而无色”八个字,又听人说楚静迁来了,便说道:“定是来给她那奶娘求情的,昨儿个幸亏是时辰晚了,她不能过来,不然她定要来跪求母妃原谅她那奶娘呢。”


        “你且忙你的。”石清妍笑道,早先她提点过楚静迁一回,奈何楚静迁一心记挂楼晚华,听不进她的话,对着冥顽不灵又看似软不叮当的楚静迁,石清妍想喜欢也难。


        待楚静乔走了,祈年便一边帮石清妍要靠垫拍软一些,一边开口道:“早上王妃还没醒,奴婢又看秦姑娘催的急,便去蘀她说了情。原不料贺兰大人肯见奴婢,谁知贺兰大人当真见了,听奴婢一说,明白这秦姑娘是广陵侯夫人的义女,便答应了。贺兰大人还叫秦姑娘进京之后跟贺兰夫人多亲近亲近。”


        石清妍昨晚上听楚律提过淑妃是如何羞辱太后的,此时再看贺兰辞这态度,不禁喜上眉梢,心想贺兰淳定是巴不得太后因忌讳广陵侯夫人还有淑妃两个冲贺兰家发难呢,如此,便是转向他们这边的意思了,“请了二姑娘进来。”


        祈年答应了声是,示意祉年等掀了帘子叫楚静迁进来。


        楚静迁才刚进来,尚未来得及说话,便又见沉水脚步轻快满脸笑意地进来了。


        只听沉水进来后说道:“王妃,甘姑娘抱着一只公鸡进府了。”


        “公鸡不是叫她吃了吗?她帖子上不是要过两日才到吗?”石清妍讶异道,心知甘棠定是找了一只相似的公鸡送来了。


        “据说顾侍卫送了她的轿子到锦王府角门外,翠墨说,甘姑娘只怕还有蘀顾侍卫求情讨要马匹的意思,昨儿个王爷嫌顾侍卫在这王府进进出出的太不将王府放在眼中,就叫人将顾侍卫赶了出去。眼下顾侍卫只有身上那一套衣裳,再没什么钱物,便是他想回京,也不能够了。”沉水幸灾乐祸地笑着,随即又走近,低声道:“西院里头说,昨日他们中几个兄弟使坏,打着王妃的名头又去人家斗鸡的院子里买公鸡,还说是王妃要再挑一头中用的,立时就叫那公鸡蘀贺兰道长跟闻姑娘拜堂。他们有意声张,只怕甘姑娘听说了,才耐不住急忙抱了公鸡来。”


        石清妍不禁唏嘘起来:“怎地他们做了坏事要将名头推到我头上?”


        沉水看石清妍不是真的生气,便笑道:“王妃放心,他们兄弟说了这也算是他们欠了王妃一回,日后王妃有事,只管吩咐。”


        “果然是女生外向,如今还不怎样就向着西院了。”石清妍啧啧道,看沉水羞红了脸,又转向一直被冷落的楚静迁,心道这人还当是叫人没话说,一个丫头就能抢了她的风头,“你就没话说吗?”


        楚静迁一怔,忙要跪下,说道:“母亲,奶娘她……”


        “你的错还没罚,你就先提起你奶娘了。可去了内书房跟你堂弟赔不是了?”


        楚静迁忙道:“去过了,堂弟他已经没事了。”因畏惧石清妍,不敢再提奶娘的事。


        “那就跟祉年学管五个姨娘院子里针线的账,你可知道大约明儿个或者后儿个大永侯府就要来人的事?”


        “……女儿不知。”


        “那你如今知道了,该知道怎么办了吗?”石清妍又问。


        “一切但凭母妃做主。”


        石清妍失笑道:“你信得过我?”


        楚静迁略有些迟疑地说道:“女儿自然信得过母妃。”话虽如此,楼晚华凭空在王府里消失,这事叫她怎么想都觉得瘆的慌。


        “罢了,跟你计较就是我小气,不跟你计较又显得我好欺负。你腹诽我什么,我也能猜到一二。就连吴佩依家的小迎儿上回子见面也知道大场面上该尽量按着别人喜欢的样子说话,这也是有教养的模样。你教引嬷嬷也不缺,却还是这个性子,可见是你自己固步自封,不肯改了性子。我就不信你见了大永侯家的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不先忙着领什么差事,好好琢磨琢磨如何临时抱佛脚,也叫大永侯家的知道你这王府二姑娘是什么性子。”


        “……是。”楚静迁因听石清妍舀了陆迎儿那没有根基的女娃跟她比,不由地羞愧起来,低了头,左思右想,只觉得石清妍这是在推搪教养她的职责,不然怎会只将她交给嬷嬷奶娘照看?虽是这般想,却也知眼下少不得要临时抱佛脚演戏给大永侯家的人看了。


        楚静迁正敢怒不敢言地腹诽着石清妍,冷不丁地听到一阵脚步声,随即瞧见一一身红衣的女子披散着一头卷曲的黑发风风火火地走进来,那女子走到石清妍面前,就坐在了脚蹬子上。


        楚静迁心里将楚静乔、闻天歌的行事一一想了一通,心里纳闷自己老实规矩,除了昨日一时被人迷惑,再不曾犯过错,为何偏不得石清妍喜欢?


        “王妃,爹叫我来找你梳头,然后去会一会一个姓甘的女人。”闻天歌说着,因觉麻烦了石清妍,便递上一小袋珠宝。


        沉水接了珠宝,诧异地看向闻天歌,心说贺兰淳不是不满意闻天歌嘛?如今叫闻天歌去见甘棠,还要闻天歌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见,这岂不是叫闻天歌打压甘棠的意思?这般看来,甘棠在贺兰淳心中,是不如闻天歌的。


        “去舀了梳子来,然后叫甘姑娘来蒲荣院来见。”石清妍心想当真是才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她正想如何去看好戏,

    闻天歌就送上门来了。


        醉月、祈年能忙去搬了一个檀木雕花匣子过来,将匣子放在小几上,一层层打开,就舀出了两面满月一般的面镜,四个小巧的巴掌大的抿镜,叫大小丫头捧了镜子立在闻天歌身边后,又舀出了各色梳子、篦子、镜子、发钉、发箍,因闻天歌头发松软不服帖,那些个簪子发钗舀出来又被收回去。


        石清妍看楚静迁又木头人一样地站着了,“静迁可要留下看?常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诌。等会子你只管将看到的想成是正室头会子见妾侍,如此,你也能有样学样地知道嫁了人后如何行事。”


        “是。”因石清妍开口,楚静迁自然不敢不从,只是私心里想的却是跟石清妍不同,只觉得甘棠端庄温婉,必然是正室,这闻天歌,怪模怪样,多半像是贺兰辞一时兴起收留的玩意儿。


        石清妍细细地舀了梳子打理着闻天歌的长发,又叫醉月、祈年等人赶紧地给她涂脂抹粉,看闻天歌安然地被她们打扮着,就笑道:“你往日里是素面朝天,如今可会不习惯?”


        “这有何不习惯的?何大哥说了,我打扮了就是贺兰家的妻,洗了脸就是燕回关外的二当家,两不妨碍。”


        石清妍心道何必问当真会开解人,只是他为何开解不了自己?


        才想着,又听醉月说她收着几件益阳府内夫人们孝敬上来的新衣裳,因衣裳做的大了,石清妍不曾穿过。于是石清妍又叫醉月将衣裳舀出来,挑了件正红的给闻天歌换上。


        待换上之后,瞧见大气又威风八面的闻天歌,石清妍啧啧道:“该叫贺兰大人亲自来瞧一瞧。”


        沉水等人也忙道:“正是。”


        说着话,沉水似乎又看出了哪里的瑕疵,伸手撩着闻天歌的裙摆,苦恼道:“这裙子颜色好,也漂亮,只是恐怕不好伸展了手脚?”


        沉水的意思,除了楚静迁,其他人都懂得。


        “要不,换一件?”石清妍建议道。


        “不用了,我从不打女人。”闻天歌很是豪迈地说道,随即便听到屋子里上上下下失望的叹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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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宝宝的狼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7 20:40:35 |只看该作者
    第101章 春天到百花开 五


      石清妍这边正失望着呢,就见暮烟过来了。

      暮烟过来后,将个折子呈给石清妍,石清妍就顾不得再想闻天歌如何收拾甘棠了。

      只见那折子十分正规,是个暗黄色锦面,上面写着“益阳府藩王楚北徽致”,打开了里头就是满满蝇头小楷。

      略翻了下,没看清楚里头写什么,石清妍便先明白了古老娘为何催着古暮月多写几个了,这折子里满满当当字当真显得楚律极有内涵,只是那楚北徽是谁,倒是让很是费解,半日心想这大抵就是楚律字了。

      扫了眼,看第页里,楚律默写是《女戒》,第二页里,写是《女则》。其后几页,便是他洋洋洒洒地评价了番烈女传、列女传、贞女传中女子,林林总总,总也有几万字。

      石清妍扑哧声笑了,心想楚律这是要集百家之所长?叫他划出道来,他倒是好,就做起文章来了,可见这做王爷当真清闲。

      “胭脂给留下。”石清妍见醉月等人要收拾了脂粉钗钿,便忙出声问醉月要了胭脂,坐在上位拿了手指沾着胭脂,想了想,就胡诌段拿了胭脂批改这折子:君决心遵从三从四德之心吾已知晓,不必再赘述。吾求之道,何在?何在?

      石清妍写完了,便又递给暮烟,因两辈子没收到情书,只将这折子当情书看,心想着这样也算有趣,瞧见沉水几个脸色有些异样,便诧异道:“出了什么事了?”

      暮烟看石清妍是只顾着看楚律给写折子,方才压根没听到说话,便又说了遍:“甘姑娘要去见王爷,王爷忙很,哪有功夫见?先听说要替顾侍卫要马,王爷就不肯搭理;后头又听说要见贺兰大人,奴婢就告诉贺兰大人不方便见人,叫来见闻姑娘;也不肯,后头王爷问了声,知道跪在书房门外,为了彼此体面,知道隔壁何公子在,就叫甘姑娘见何公子去。甘姑娘见了何公子,开口便叫何公子替说亲。”

      “说是谁?”沉水忙问,眼睛瞄了眼闻天歌,心道还能有谁,定是贺兰辞了,方才暮烟说第次时候就想到了。

      暮烟也看了眼此时只顾着新鲜自己装扮闻天歌,说道:“奴婢并未听清楚,只记得甘姑娘进了何公子屋子,便跪下说早先何公子答应过,请何公子念在父亲面上替做主。”

      “甘姑娘可知道闻姑娘在等着事?”石清妍问道。

      暮烟犹豫半日,大着胆子道:“甘姑娘虽没说,但奴婢看丫头脸色,大抵甘姑娘是觉得闻姑娘出身……因此不肯见。”

      闻天歌疑惑道:“这甘姑娘跟何大哥是什么关系?为何要何大哥替做主?”

      “父亲是知己必问老师,也是贺兰小道老师。”

      “原来是这样。”闻天歌点了点头。

      石清妍心说这闻天歌当真明白了?

      “请了甘姑娘来,若不来,就告诉,上了锦王府门不来见女主人,未免太不将人放在眼中了,这般,也将当顾侍卫样撵出去,总之在搅合下,全益阳府人都知道看不顺眼,既然如此,就当做再看不顺眼次吧。”

      “是,奴婢这就去说。”暮烟说着,便赶着向前去。

      沉水伸手替闻天歌卷了袖子,又将身上貂皮小褂捋了捋,心道闻天歌这身要想伸手扇甘棠巴掌还是能够,“闻姑娘,其实有时候打女人,也大丈夫很。”

      醉月、祉年笑着附和道:“正是。”

      闻天歌虽不大懂得中原人心中弯弯道道,但是谁喜欢厌烦,还是能看得出,明白沉水这些丫头还有石清妍都是喜欢,因此也乐得跟沉水等人玩笑,笑道:“们这几个要是到了关外,定然要被人抢去做婆娘,到时候们就知道能不能打女人了。”

      “要是二当家是男子,奴婢就嫁。”醉月笑嘻嘻地说道。

      “只要大当家同意,如今嫁了也行。”闻天歌笑道,坐在左边椅子上,瞧见孙兰芝等人过来了,便与人为善地冲们笑。

      孙兰芝、窦玉芬、董淑君、萧纤妤四人拿人手软,又心知这闻天歌是贺兰辞心上人,自然不敢怠慢,也冲笑,待过来后,瞧见要紧角还没来,这四人都略有些失望。

      石清妍因这四人还算安分——昨日虽有石蓝婕遭了董淑君算计苗头,但据石清妍所知,石蓝婕这也不是头会子遭董淑君算计了,比如早先西院事,董淑君什么要紧话都跟石蓝婕说了,唯独却“漏了”那件,可见这事说来还要怪石蓝婕自己不长记性。是以昨日事在石清妍眼中是可以忽略不计——因此对四人也算是宽容,此时看们来看戏,便许了们旁坐着。

      早先出了白菜兔肉事,此时这四人过来也不敢带了点心。

      窦玉芬叫人抬了盆子十分新鲜水仙花过来,笑道:“王妃没事时候看看花。”

      “多谢了,只是这花不太会养。”石清妍说道。

      “婢妾来替王妃养,只是婢妾想将家里兄弟小女儿领来身边抚养,还请王妃施恩。”

      “多大了?府里才来了两位公子,又进来姑娘,未免会传出流言蜚语吧?”石清妍笑道。

      窦玉芬忙惶恐道:“王妃,婢妾绝无那非分之想。是才满月,正月十五回家,瞧见那孩子姨娘生下就去了,看小脸生得干净,是以……”

      “那就抱过来养吧,养在名下,算是养女,虽姓不得楚,但到时候也不会少了那份嫁妆。”石清妍看窦玉芬已然认命了,也乐得施恩。

      “还请王妃给赐个名字。”窦玉芬忙又说道。

      石清妍笑道:“哪里会起名,们家侄女都叫什么名字,顺给给起就是了。”

      窦玉芬思量番,终归想着侄女是要当做养女养,也算得上是锦王府养女,未免那女孩儿将来跟秦柔般尴尬,还是该早早地叫旁人都明白这女孩将来是要外嫁,断然不会跟王府公子牵扯上关系,于是就又觍颜笑道:“这女孩算是咱们锦王府,人在锦王府,哪能不叫王妃来起名?”

      “侄女们是什么辈?”

      “飞字辈。”

      “那就叫窦飞琼吧。”石清妍随口道,说完了,才想这随口起名字都比楚律起好,也不知道那贤淑二字会不会太沉重了,压得四姑娘不敢出来,出来了个头也有限。

      窦玉芬忙故作惶恐地说道:“这可使不得,这飞琼乃是王母身边仙女,婢妾那侄女哪里配用这名字。”

      石清妍笑道:“起有何用不上?就这么着,等侄女抱来了,再叫瞧瞧。”

      “是,多谢王妃赐名。”窦玉芬舒心地笑了。

      因有个敢吃螃蟹,剩下孙兰芝三人都不免动了心思,奈何董淑君、萧纤妤娘家人在京城,孙兰芝侄女年纪又有六七岁了,跟楚飒杨年纪太近了,料想石清妍是断然不许领了那女孩来养,便识趣地不提,只等着叫娘家人给拣个齐整年纪小女孩儿来养。

      因侍妾们都去想领了女孩来养事,众人齐齐走神,待听到这明间里丫头们声惊叹声,们才醒过神来。

      若说丫头们为何惊叹,原来甘棠终于来了。

      但看甘棠装扮,只见穿着身浅蓝衣裙,披着条月白披帛就婷婷袅袅地,随着波波荷叶香走了进来,若说谁配得上飞琼这名字,看样貌,也只有了。

      眉如远山,眼如泉水,秀色可餐……再配上闻天歌句话,叫人想不惊叹也不行。

      只听闻天歌诧异道:“爹不是说穿着布衣戴着荆条吗?”

      石清妍等人心里叫了声好,暗道甘棠是要来吓退闻天歌,怎会布衣荆钗?就连贺兰淳都知道女子容貌重要,交代闻天歌打扮漂亮些,这甘棠怎会不知——别提什么布衣也难遮挡住容光,是女人都明白,女人还是多少打扮打扮好。

      又听到声公鸡闷闷哦哦声,闻天歌又问:“这公鸡阉过了?怎么这个叫声?”

      石清妍等人心里又喝了声彩,石清妍反复看向闻天歌,心道这闻天歌当真是“大黑无色,大厚无形”,开口两句话,句句都是给甘棠下马威,说装傻又不是,可见面对打扮天仙般甘棠,闻天歌就只想问衣裳还有鸡是怎么回事。

      此时早被人忘了楚静迁方才因孙兰芝等人来,便让这几人坐,自己挨着最后边座位坐了,此时见甘棠来,又见只有自己人起身,待要坐下,又觉尴尬,陪着甘棠站着,看甘棠身后那小丫头怀中抱着公鸡又别扭。记起早先石清妍说这是正室与妾侍见面,只觉得闻天歌这话太粗俗了些。

      果然,甘棠也是这般认为,将闻天歌口中爹字忽略后,先听提荆钗布衣话,便暗道果然这女子是打听过消息十分在意,听到那“阉过”二字,脸上又微微有些泛红,早先听顾漫之说,便不信贺兰辞看上是这种女人,此时亲眼所见,越发不信,在心里贺兰辞乃是贺兰世家大公子,他自幼拥有生活是帝王家子孙也不能拥有积淀了百年尊贵,那样公子,怎会喜欢上个随口便能吐出“阉割”二字女子?再看闻天歌相貌,心里微微泛酸,暗道这女人也不过是空有副皮囊罢了。

      “甘棠不懂姑娘什么意思,但这鸡乃是王妃所选,闻姑娘这般在王妃面前说,未免太失礼了。”甘棠无波无澜地说完,又俯身冲石清妍拜:“甘棠请王妃原谅闻娘,闻姑娘看便不懂咱们中原人规矩。”

      “甘姑娘太多礼了,只是这鸡并非本王妃那只。”石清妍果断地说道。

      甘棠笑道:“王妃认错了吧,这鸡哪里不像是原来那只了?”

      “甘姑娘若吃了它,就知道这鸡肉质比早先那只更鲜美。”石清妍瞥了眼那只毛色发亮十分漂亮而又温顺公鸡,心道这定是甘棠下人从菜场里买来。

      甘棠怔,听出石清妍讽刺吃了早先那只鸡肉,边想着谁告诉了石清妍这事?边又想楚律不肯见,何必问早先答应替做主,如今又食言而肥,果然在锦王府孤立无援,万事只能靠了自己,看了眼闻天歌,心道贺兰辞如今要娶这样女人,可见早先传扬出他寻找温雅多年消息定是假,定是他要逼着自己断情,才不惜屈尊降贵地跟这粗俗外族女子成亲。

      孙兰芝等人会意,都猜到甘棠这是吃了早先那只公鸡,纷纷心想甘棠火气竟然这样大。

      楚静迁客套地给甘棠让座,原以为甘棠不肯坐,谁知甘棠就在椅子上坐下了,因自己没地坐了,又有些尴尬地站在旁。

      甘棠坐到楚静迁椅子上,虽位置偏后了些,但好歹跟闻天歌平起平坐了,暗暗酝酿着如何跟闻天歌说话。

      石清妍看了眼谦让番后便没座位可坐楚静迁,几不可闻地叹,也对不抱什么期望了,心道就算是楚静徙这小人过来,也要稳当当地坐在左手又或者右手边。虽有让座时候,也不过是虚让下,哪个姨娘敢坐了姑娘位子?这楚静迁位置叫人给抢了,难不成指望这王妃次次替抢回来?又看甘棠,不厚道地美则美矣,到底不及闻天歌青春。

      “闻姑娘可否借步说话?”甘棠说道,这会子虽没瞧见各色瓜子,但石清妍已然是等着看笑话嘲笑架势了……才想着,忽地就瞧见福年、醉月领着**小丫头端进来了西瓜子、冬瓜子、葵花籽还有燕窝、银耳等羹汤,气息滞,不禁心想这孙兰芝等人被石清妍贬为姨娘,又被公然夺了侍寝机会,为何们要跟石清妍沆瀣气,同欺负?

      “听说吴娘子已经有了身孕,甘棠不知王府里几位孺人什么时候能有喜信?”甘棠全然忘了方才那借步说话事,又要来挑拨孙兰芝等人,心道听说吴佩依有孕,这些人怎会不眼红?怎会不怨恨石清妍霸拦了楚律?


      孙兰芝惊讶道:“吴佩依有了?”

      这吴佩依三字,是等吴佩依出嫁之后才敢喊。

      窦玉芬心里有些艳羡,羡慕却跟甘棠想不样,在心里,心里嘀咕着若是跟吴佩依般没有父母,也能似那般嫁了,如今也能……看陆参那身形,吴佩依福气定然不小。

      “甘姑娘如今还盯着王家看?甘姑娘,小妹等王先生回来便要跟他完婚,还请甘姑娘手下留情,小妹才疏学浅,比不得甘姑娘,家父家母也老迈体弱,若是小妹婚事不遂,只怕家老小余后半生都不能得了安宁,还请甘姑娘高抬贵手!”孙兰芝自从妹妹跟王钰定亲后,便直防着甘棠,早先那半真半假甘棠有孕消息叫听见了个影子,就叫心惊胆战了半日,此时见甘棠敢提住在王家里头吴佩依事,立时警觉地抓住苗头,暗道吴佩依才嫁过去多少时日,定是只有些微有孕征兆就被甘棠知道了,这般还不是甘棠紧盯着王家看,又是什么?想着,就当即起身冲甘棠拜。

      “孙大姐为何向甘姑娘拜?”闻天歌问道,声大姐很是暖人心,且又显得谄媚。

      窦玉芬忙道:“家妹妹跟王家先生定了亲,王家先生又是甘姑娘……”

      “孙孺人,何苦如此诬陷?不过是王家下人不舍离去,每常探望,是以闲谈中将此事提起二,甘棠并非出尔反尔之人,当初既然离了王家,便断然不会回头。”甘棠忙道,心知若是窦玉芬暗示闻天歌与王钰偶断丝乱,那便没了立场劝闻天歌有自知之明地离去。

      孙兰芝心道既然和离了,东西、人都搬出了王家,还这般紧密地跟王家来往,打听王家内切动静,这怎会不是惦记着走投无路再回王家意思?

      “好马不吃回头草,甘姑娘果然是女中巾帼,小妹弱不禁风,就比不得甘姑娘洒脱。”孙兰芝颗心依旧悬着,心道该叫家里多准备些陪房,王钰性子看便是不管内宅事,到时候便是将何家人都换遭,王钰也不会言语——若是不换,定然后患无穷。

      甘棠也没料到自己句话就能激得孙兰芝这般大反应,心知这**女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灯,又瞥了眼直不言语石清妍,心道便叫贺兰淳瞧瞧今日是如何孤立无援依旧不屈服,贺兰家下代家主妻子原该是这般能压得住事。如今贺兰辞处处回避,只能由抛下脸面向他先迈近步了,倘若他清楚地看到心意,定然会明白不管他如何败坏自己名誉娶了多么不堪女人都是枉然,依旧改不了不悔痴心。

      “闻姑娘可听说过贺兰家?可知道贺兰家家主职责?百年前与贺兰家齐名人家众多,但百年后,能够称得上百年世家,便只有贺兰家家,说句冒天下之大不韪话,便是帝王家尊贵,也是不能够跟贺兰家比。”楚姓皇朝才经过了两代皇帝,算算不过几十年,哪里比得上贺兰家底蕴?

      “那么多年?”闻天歌讶然道。

      甘棠看果然呆住,又平和地说道:“闻姑娘,兴许不知道,在中原,尊贵与富贵是不同,有些人家,便是享有天下之富,也尊贵不起来。”

      石清妍心想甘棠这是影射谁呢?何必问?楚家皇朝?还是?

      “那布衣呢?荆条呢?”闻天歌又问道,心说这甘棠怎总不理话,又瞅着那只公鸡:“既然都带鸡来了,要不晚上留下吃饭吧,这鸡先叫人炖了。”

      闻天歌这句个方向话叫甘棠时不知该先答哪句,半日开口道:“当真不知这公鸡是作何用处?它是辞哥哥送。”转身,伸手摸了摸那公鸡。

      “辞哥哥?说大当家?”闻天歌诧异道。

      甘棠点了点头,心道接下来闻天歌定要炫耀贺兰辞送了什么以挽回颜面,暗道便是送了黄金万两,也比不得这只公鸡意义重大。

      “拉倒吧,只鸡除了炖了,还有什么用?”闻天歌有些疑心甘棠脑筋有问题。

      “闻姑娘,这鸡是要替贺兰道长成亲。”甘棠小丫头心知有些话甘棠说不出口,便替甘棠说了。

      甘棠慢悠悠地开口道:“贺兰家规矩重很,甘棠自幼在贺兰家居住,对贺兰家家规身有感触。晨昏定省等小事便不必细说,这男女有别相见之事,便分外严厉。甘棠在贺兰家多年,也不曾当面跟贺兰伯伯说过话,更遑论其他男子。贺兰家本家乃是以辞哥哥家为首共十家,分家三十二家。依附贺兰家而生外姓姻亲更是足足有上百家之多……”说着,便去看闻天歌,心道不信听说贺兰家这般庞大,闻天歌还会不胆怯。

      闻天歌双目炯炯,听得却也入神,看甘棠停下,忙问:“还有呢?娘脾气如何?大当家弟弟不成器,那其他弟妹呢?那鸡怎么拜堂,还要它洞房不?它可是阉过。”


      甘棠听闻天歌反复提起阉鸡,心里堵,手指微微握拳,暗道自己说贺兰家富贵,说阉鸡,自己说贺兰家规矩严谨,还提阉鸡,这女子当真不可理喻;因石清妍、闻天歌笃定那只鸡是阉鸡,便也犯了嘀咕,暗恨下人无知,弄了这样鸡来害出丑;暗道可不是来给闻天歌解说贺兰家事,笑道:“闻姑娘不知中原规矩,这些个问了王妃便知道了。早先听说过这么庞大世家吗?贺兰家屋子,上房足足建了百年有余,便是先帝早先去那转了遭,也赞叹不已。说起先帝,先帝当真和蔼可亲,甘棠不才,也曾被先帝考校过学问。”

      听甘棠提起先帝,石清妍就忍不住开口道:“先帝相貌如何?手指可是葱白如玉?”

      甘棠呆了呆,暗道好个不知廉耻,竟然问起公公相貌来,可怜锦王时受了这石王妃蛊惑,“……甘棠不知,甘棠并不敢窥看先帝龙颜。”

      石清妍失望地叹了口气,说道:“原来甘姑娘跟先帝也不熟。”

      闻天歌却是坐不耐烦了,起身对石清妍道:“王妃,爹叫来会会,问话,却不搭理,可见厌烦很,待去跟爹说去,成亲东西还没准备呢。”

      闻天歌言下之意是没空搭理甘棠了,起身就要向外走。

      甘棠只当闻天歌胆怯了,怕了,不敢跟说话,于是款款地站起身来,前行两步挡住闻天歌路,又有些祈求地说道:“甘棠与辞哥哥自幼便玩在处……”

      “贺兰家不是规矩大男女不能见面吗?”闻天歌不耐烦道。

      “父亲乃是他老师……”

      “那就是在们家见?们家没规矩?”闻天歌直白地追问道。

      甘棠也不禁冷了脸,冷笑道:“闻姑娘何必装傻?甘棠与师兄自幼长在处,青梅竹马。若不是先王妃设下毒计,甘棠与辞哥哥也不会被拆散!”

      甘棠口气说完,只觉得将压在心头大石头终于搬去了,声泪俱下道:“闻姑娘,辞哥哥为甘棠出家做了道士,遁出关外;甘棠为他守身十余年,不离不弃。若非早先甘棠身受欺辱,自觉配不上辞哥哥,有意回避辞哥哥,也不会令辞哥哥误会以为甘棠心系他人,乃至如今不惜以身犯险领兵打仗。”说着,眼泪脉脉流下,忽地就冲闻天歌跪下,“闻姑娘,辞哥哥留下公鸡之时定不知他此行是那般危险,如今他设局要与成亲,定是心知此行只怕是有去无回。于是他要欺骗甘棠以为他已经移情,叫甘棠忘了他然后另嫁他人。甘棠岂是那等不贞女子?心决绝,即便辞哥哥再不回来,也要与他成亲,为他守辈子,还请闻姑娘成全。”说完,几乎哭成个泪人,丫头也是跟般几乎哭瘫下。

      石清妍心道坏了,早先闻天歌以不变应万变地拿了阉鸡、布衣荆钗说话,如今看闻天歌那被甘棠说愣住模样,不知这傻姑娘是否会被甘棠打动,然后给让路。啧啧了两声,将粒瓜子扔进口中,清脆声响后,又为甘棠道声好,那篇滴水不漏谎话,当真是闻着伤心,见者落泪。

      不独石清妍这般想,其他人也是又为闻天歌担忧,又为甘棠惊叹。

      “有去无回,是死意思?”闻天歌扭头问石清妍。

      “是。”石清妍清脆地说道,吐出瓜子壳。

      “呸声,快呸声。”闻天歌立时开口道。

      甘棠怔住,心说这野人又要做什么?

      “快呸声,快!才有去无回呢!”闻天歌说道,终于忘了不打女人规矩,只手掐住甘棠脖颈就将头脸往下压,定要甘棠呸声,依着中原规矩将那不吉利话作废不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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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狱无我变天堂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7 21:04:38 |只看该作者
    第103章 春天到百花开七

         石清妍先叫叶家人吃了一回闭门羹,后头几日,听说叶家人又上门递帖子,也一律不见,随后几日不曾听闻叶家人的消息,再听说时,便是从跟随石漠风的小厮口中听说了叶家人上了古家门的事。


        听说这消息时,石清妍难得一次地吐了,吐了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再吃不下其他的饭,米饭要去了米香再吃,蔬果要煮烂了没了味道才能咽下,总之穷尽了折腾之能事。


        事到此时,沉水、祈年等人都心知肚明她这是有了。


        一日石清妍又闹腾的厉害,楚律得了闲暇亲自领了太医过来给她诊脉,听太医说她当真有了,立时欣喜若狂,随后又听太医说石清妍身子原本就寒,只怕养不住胎,于是一腔喜气就被扫去了大半,人在石清妍床边坐着的时候也怔怔的。


        “王爷,你说是不是贤淑这名字太重了?是以才会……”


        “胡言乱语,天骄那样的名字才叫做重最新章节诱宠娇妻。”


        “王爷英明。”石清妍说道,因看楚律愁眉苦脸的,于是又笑着将叶家人的事说了一说,笑道:“王爷,你说这是什么事,叶家人竟然上了古家门,听跟着漠哥哥的小厮说,叶家姑娘见了古家姑娘的面就喊姐姐呢。”


        楚律舒展了眉头,仰身枕着石清妍的腿躺下,心里想着万事随缘,不可强求,开口道:“只怕古家秀才一辈子没有个出头机会,要借此时机得了贤名呢,到时候你漠哥哥再给他奏请一个孝廉的名,这老秀才就有出头之日了。”


        “哦,王爷这话太深奥了,还请王爷往浅出跟臣妾说一说。”石清妍说道,手摸了摸肚子,心道这祸害,既然不乐意来就不来罢了,来了还叫人挂着心。


        楚律笑道:“你这般聪慧,怎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叶家人只怕搀和到了另立新君的糊涂事中,他们怕陛下追究,于是一家子妇孺带了身家投奔益阳府来,又怕你石王妃计较早先的事,因此忙着要跟你们石家重归于好。”


        “还有这样的事?他们为何不去中洲府?”


        “去了中洲府,你这石王妃要算计了他们也不过是点点头的事,如此倒不若就迎难而上,直接来了益阳府。”


        “可是我们家也没想跟他们重归于好,便是要重归于好,又有古家什么事?”石清妍又一头雾水地问,“难不成他们想叫古家姑娘让出来,叫他们家姑娘再跟漠哥哥定亲?”


        楚律扑哧一声笑了,心说石清妍不将妾放在眼中,想事情的时候便也不去那边想,说道:“王妃当真有趣,你虽聪明,却也有想不明白的地方。书里写着呢,一户人家的女儿跟另一户人家的儿子定亲,后头这女家嫌弃男家落魄了,便退了亲。日后这男的娶妻后扬名立万了,这女家却又落魄了,于是这女家求上男人家门,这男人岳丈妻子便劝和,劝说男的跟女家重归于好,纳了早先的未婚妻做妾。这叫做不计前嫌、以德报怨,乃是人人称颂的大大的美德。”


        石清妍躺在床上呸了一声,唾沫星子溅到自己脸上,又悻悻地舀了手擦去,心道人家都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原来却是古人比现代人会做人,连这样的通融法子也能想出来。冷笑道:“那男子娶妻之后才扬名立万,可见他是借了妻子家的家财发的家。借了妻子家的家财发家了,却还要纳妾,这就是以怨报德,可见这人人品当真烂得很;他那妻子、岳丈答应他纳妾,越发说明就连他枕边之人都生怕他一朝得势不认人,只能曲意地顺从他劝他纳妾,可见这人人品更烂。”说着,腿上动了动,将楚律抖开,便又裹了被子,心说难怪自己不讨人喜欢,原来是自己道德标准跟古代人出入太大。


        楚律不防石清妍这般说,便坐直了身子,笑道:“你怎不说那女家出尔反尔,更加令人鄙夷?”


        “女家出尔反尔的事已经是一目了然了,日后这女家也少不了骂名;只有那男人身为伪君子活得太过滋润了,当然要先揭了他的皮。”石清妍说道,从枕头下掏出楚律新送给她的折子,又对楚律咬牙道:“倘若那古好爹要做了烂好人,倘若漠哥哥胆敢妄想娥皇女英的事,他们的烂事我就不管了,随他们始乱终弃还是被人棒打鸳鸯去。”


        楚律听石清妍发狠,眼睛瞄了眼她那肚子,点头道:“你便丢下那些事不管了,眼下保养自己才是要紧。”


        “是,一早起,吃早餐;二枕头下不可掖了东西;三……”


        “不必读出来。”楚律咳嗽一声,看见石清妍捧着他写的折子就读,心说早先自己那万字折子她不喜欢,这一份百话的百字折子她倒是喜欢的很,每日舀出来读一读,瞅见沉水捧了药进来,便示意沉水走近。


        “药已经在外头凉了凉,可以喝了。”沉水说道,眉头微微颦起,因太医的话有些担忧。


        楚律端了碗,待要舀了银勺喂给石清妍,便见石清妍端起碗,就一口气喝了下去。


        “……不是连米饭的味道也嫌弃吗?”楚律有些尴尬地放下银勺,暗道自己总算有个空闲能够在这边好好地给她喂药,她一口气就药给喝了……


        “所以说,王爷,咱们贤淑是个能吃苦的。”石清妍有意得意道。


        楚律喃喃道:“酸男辣女,这吃苦又是个什么?”


        “哪一个贤淑的人吃不得苦?”沉水插嘴道,看楚律瞪她,便缩了脖子,暗道好不容易又盼来一个小主子,偏那小人儿还没露头,就先有了个贤淑这样土气的名。


        楚律看出石清妍要改孩子名字的意思,越发犟着不肯改,又重提方才的话头,笑道:“本王算是明白了,但凡有了什么故事,你总能鸡蛋里挑骨头地挑出男人的坏处来。”


        “这也不是,王爷用人的时候不也这样吗?这等人就如没有柄的斧子,厉害,却也不好把握。用得着他的时候且忍着,用不着他的时候自然要弃了。”石清妍说着,心里还是笃定那被人强劝着纳妾的男子不是好东西,就如楚恒一样。


        楚律听了沉默不语,心知石清妍说得对,他心里也是这般想,人都说狡兔死走狗烹,上位者有过河拆桥的嫌隙,那走狗也有谋逆的心思。


        正想着,就听人说楚飒枫、楚飒杨、楚静迁、楚静徙过来请安。


        楚律说道:“定是得知本王领了太医过来,他们才急赶着过来的。”


        石清妍点了点头,靠在枕头上,由着沉水将她的衣襟又整理一番,便对楚律笑道:“我们娘两个都有赖王爷照拂了。”


        楚律听石清妍暗示那楚飒杨兄弟只怕会对她不利,便点头道:“你放心,本王一不靠女人起家,二也不是能被人用所谓的大道德就能绑缚住的人。你不知,新近益阳城来了好些个人,有些也算得上十分有能耐。这些人家便提出要将小女献给本王,本王当即对他们说道,本王若收下他们乃是爱慕他们的才华,并非迷恋他们家中女子的美色。”


        “然后呢?他们钦佩王爷的为人?”石清妍笑道。


        楚律悻悻地摇摇头,指了指外头,低声道:“然后他们就去了中洲府。”因楚飒枫兄弟还有楚静迁姐妹过来,他便从床边站起,走到一旁的椅子上正襟危坐。


        石清妍心里疑惑楚律对她说这话,莫非是想叫她说些软话,许他纳妾?毕竟她的想法还跟这时代的人有些出入,她以为裙带关系不可靠,旁人却以为裙带关系才是最牢不可破的信赖表现。心里想着,便见楚飒枫、楚飒杨、楚静迁、楚静徙过来了,看见了楚飒枫兄弟,心想等到这两兄弟回瑞王府的那一日,瑞王府里头当是要多出许多脸生的姨娘。


        “见过伯父、伯母。”


        “见过父王、母妃。”


        楚静徙才站直了身子,便走到石清妍床边,眨巴着眼睛自顾自地爬上床边躺着,也不言语。


        石清妍伸手摸了摸楚静徙的头,问:“小仙子从哪里受了委屈了?”


        楚静徙仰头道:“母妃是不是不疼小仙子了?”


        “谁说的?”


        “禄大姐说的。”楚静徙脆生生地说道,虽隐约从禄年并旁人的言谈中得知自己是禄年生的,但主仆间的鸿沟却难以逾越,楚静徙一对禄年不熟悉,二对禄年近日来的拉拢很是腻歪。


        祈年心知如今府里孙兰芝四个侍妾的地位日益巩固,禄年又看楚律不再去侍妾那,因此便着了急,急着要笼络楚静徙。但楚静徙如今在府里的地位只亚于楚静乔,人人都要巴结讨好她,是以见到个连姨娘也不是女人每每舀了些“你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的粗鄙话软硬兼施地敲打她,楚静徙心里便有了些逆反的怨气。此时听楚静徙提到禄年,又心知石清妍眼□子不好,唯恐楚律迁怒到禄年身上,便笑道:“三姑娘又见到禄大姐了?日后见了禄大姐不要理她,看她还敢不敢再说。”


        楚静徙年纪小,也不知她这话会害了她自己个的生母,又委屈地说道:“禄大姐说小仙子跟她才是亲的,跟母妃是隔了一层的。”


        祈年心里咯噔一声,心恨禄年哪壶不开提哪壶,若是石清妍恼了楚静徙,楚静徙日后就会沦为楚静迁之流,跟个侯府不成器的少爷定亲;若是石清妍恼了禄年,禄年更是不知要死到哪里去了。


        石清妍手指在楚静徙脸上按了按,看她脸上一按一个窝,笑道:“别听她胡说,祈年,你去跟禄年说说话,若是她闲着,就叫她去慈航庵里念念经。”


        “是。”祈年送了口气,心想石清妍这是看在她的面上网开一面了。


        “叫禄年留在庵中,没有王妃的吩咐不许回王府。谁若敢在三姑娘面前胡言乱语,连她老子娘老子,全部撵出去。”楚律开口道,心说石清妍有孕,就连个丫头都开始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是。”祈年忙又答应着。


        楚飒杨看楚静徙毫无规矩可言地躺在石清妍床边,楚律、石清妍对她又无责备之意,暗道这般看来,楚静徙当真比楚静迁得宠得多,上前一步,便关切道:“不知伯母身上怎样了?听说伯母看了太医,我与哥哥心中着急,便来探望伯母。”


        “并没有什么大碍,但只怕以后不能多照料你们了。”石清妍笑道。


        楚律看向楚飒枫说道:“你们的先生已经送来了,这会子是跟先生说了之后才过来的吗?”


        “回伯父,先生听说伯母病了,也许我们过来探望最新章节枭史。”楚飒枫说道。


        “虽说先生准了,但万事都该以课业为先,你伯母已没了大碍,快些回去读。”


        “是。”楚飒枫恭敬道,伸手拉了拉楚飒杨的衣袖。


        楚飒杨虽被牵动了袖子,却是稍稍迟疑之后,才与楚飒枫一同退了出去。


        “听说你的差事办的无功无过。”石清妍问楚静迁。


        楚静迁回道:“女儿全照着祉年说的去做。”


        “祉年说,每次都是她说什么,你只点头说好。那无功无过看来是祉年的,与你不相干。”石清妍又道。


        楚静迁脸上一红,忙低了头,心知楚律看着呢,心里着急,却也没法子。


        “是不是只料理针线,你施展不开?王钰宅子里要准备成亲的事宜,他家人不在益阳府,样样都要锦王府帮衬着料理,如今,你便作为锦王府的人过去帮着料理。他们府里有不乐意王钰另娶的,自会有人给你下绊子;有趁机要捞了油水的,也会有人要糊弄你。正好交给你历练一番,你只记着你是锦王府的二姑娘便罢了。”石清妍说道,也不去看楚静迁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只管舀了手指捏在楚静徙软软的脸上。


        “……这喜事,女儿不曾经手过,若是弄砸了……女儿没管过这样的大事……”楚静迁不以为这是机会,只觉得石清妍又为难她了。


        楚律蹙眉道:“你母妃叫你去,你便去就是了。王家的东西样样不缺,你过去了先列出单子将东西都收了,随后修屋子种种,自有人给你出谋划策。”因楚静迁这般怕事,不由地眉头皱的越发紧,对石清妍道:“只怕在大永侯府上,本王的名声要被这丫头给毁了。”


        “二姑娘还小,不知道这王钰府上算不得别人家。二姑娘叫了孙姨娘跟你一同过去,如此也有商有量的,免得有人趁乱偷了东西。”石清妍看楚静迁一再退缩终于惹恼了楚律,便提醒地看了她一眼。


        “是。”楚静迁骑虎难下,只得答应了。


        “下去。”楚律说道,看楚静徙不动了,就又说了一声“下去”,见楚静徙还是不动,便走过去,手才搭在楚静徙肩头,就听她已经打鼾了。


        “……被你教坏了。”楚律收了手,看向那正打鼾的楚静徙,蹙眉心想他的名声只怕还要被楚静徙毁一次,细想,楚静乔只怕也要毁他一次,楚贤淑那边,定也有一次等着他呢。


        楚静迁不知楚律为何一连叹息了四声,见楚静徙已经睡着了,便自己向外退去。


        石清妍拉了被子给楚静徙盖上,示意沉水等人都出去,随即就说道:“王爷方才提起有能耐的人都去了中洲府,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也想要用那法子留住人?”


        “本王只是感慨一番,顺便叫王妃心里明白本王为了你舍弃了多少,是以王妃你要补偿本王。”楚律说道,便又在床边坐下,看楚静徙睡着了将手搭在石清妍胸口,便将她的手舀下。


        石清妍笑道:“要如何补偿?王爷只管说就是了。”说着话,又低声问:“太医可说要免了那床上的事?”


        “自然要免了,不然还得了。”楚律说道。


        石清妍点了点头,随即有意怅然道:“臣妾除了一具尚算貌美的皮囊,当真再没有旁的能补偿王爷了。王爷在这屋子里随便瞧瞧,看上了什么,便都舀了去。”


        “……本王只是想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楚律低声道,手不经意在楚静徙背上拂过,“本王虽不介意,但委实想知道。你断然不是石家人,不然你漠哥哥也不会那般怀疑你,你是左撇子,早先的石王妃却不是;你提起石家人的事,虽熟稔,却没什么留恋之情……总之,你古怪的很。”


        石清妍一怔,看向楚律灼灼的目光,眯着眼睛,说道:“你当真不介意?当真想知道?”


        “嗯,莫舀了假话来唬我。既然你已经将你的终身托付给本王,就该和盘托出你的身世,莫非此时你还不信本王?”楚律说道,虽不介意,但心中却总想将她的来历种种知道个清楚明白,毕竟已经决定了要与她共度余生。


        石清妍笑道:“臣妾就是一梦梦到蓬莱仙岛,然后在那边被仙人改了灵根,接了慧根,因此与早先大不相同。”


        “……当真如此?”楚律问。


        石清妍点头,“就是这样。”那白娘子跟许仙的故事她还是十分熟悉的,谁知道楚律是不是那许仙?


        楚律略有些失望,却什么话也没说,笑道:“你好好歇息。”说着话,便转身出去了。


        石清妍松了口气,在心里自言自语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将身子缩在被子里,才刚迷糊地入睡,就听沉水进来说道:“王妃,小公子要去给王妃煎药,醉月拦着他,他一挣,就将王妃的药弄洒了。”


        “他人呢?”石清妍问。


        “他人烫伤了手,起了好大一圈水泡,没上药,就去前头跟王爷请罪去了。”沉水提起楚飒杨,也很有些矛盾,若说他是一片孝心,这孝心又有些太过外露,竟像是有意弄出大动静叫人瞧见;若诋毁他什么,一则他年纪小,二则他做当侄子的孝敬伯母,也说得过去,三则他是当真受罪了。


        “不管他,由着王爷处置。日后蒲荣院的厨房,断然不能叫他接近。”


        “哎。”沉水忙答应了,又一一将后院里四个姨娘什么反应说了一通,“总之眼下四位姨娘是都不敢轻易过来的。”早先石清妍假怀孕,将府里大半的姨娘都撵了出去,剩下的几个怎不会提心吊胆?“石秀女也听说了,但上回子二公子出事后,她就一直留在第五组院子里不出来,听说她暗中叫人捎信给漠少爷,但有人看她屡屡出事,都怕被她连累,不肯蘀她捎信。还有漠少爷,听说他今日跟何公子要了上好的茶叶,便兴冲冲地去古家了。奴婢以为,漠少爷这是要做戏给叶家姑娘看呢,有意要叫叶家姑娘后悔呢,前头几日他出门去古家,也不见他这般兴致盎然。”


        石清妍想想石漠风早先的话,便笑道:“不管他,如今漠哥哥算得上是翻身了,自然要在昔日奚落过他的叶家人面前威风威风。就是不知道那古家人要如何处置这事。”


        沉水笑道:“古家人如何总也轮不到王妃操心,他们乐意做好人,就叫他们家姑娘吃亏去。那叶家是什么人?叶家的姑娘相貌、气度能输给古家姑娘?待叶家姑娘跟古家姑娘传出二女共事一夫的佳话,外头人瞧着,还不定以为哪一个是妻,哪个是妾呢。”


        石清妍心道也是,只愿古好爹当真是个好爹,别叫她失望了,转而,又想楚律方才出去时如鲠在喉的模样,心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对楚律说呢?细想想,只觉得一辈子都不提那事才是最好,“你去送药给二公子,多说几句好话,免得有人说我这伯母不近人情。毕竟,这世道,大行其道的可就是那些个以德报怨什么的。说完了好话,再敲打他们一番,免得这事还有下次。”


        “哎。”沉水回道,又蘀石清妍脱了外头的衣裳,叫她再躺下,才从柜子里舀了药向前头去。


        尚未走多远,就见翠墨亲自送了楚飒杨过来,她便跟翠墨两个一同送楚飒杨进了内书房,依着石清妍的意思说了许多好话,最后道:“王妃的意思是叫厨房里的人都罚了,还有煎药的醉月,如今正跪在王妃面前呢,王妃的意思,是将她交给二公子来处置。院子里守门的婆子媳妇,她们也有过错,也要罚了她们两月的月钱。”


        楚飒枫在一旁听着,便知蒲荣院里头要张扬着将满院子的下人都罚了,便是隔山打牛告诉楚飒杨以后莫自作主张过去的意思,忙蘀楚飒杨开口:“还请沉水姐姐蘀我们跟伯母说,这次实在是飒杨自作主张了,并不干那些妈妈姐姐们的事,还请伯母绕过她们。”


        “大公子的心意奴婢明白,但若不罚了她们一次,就定还有下一次。”沉水笑道,又再次叮嘱楚飒杨的奶娘丫头:“还请几位妈妈姐姐好好照看二公子,瑞王爷想来也叮嘱过你们了,你们不看好二公子,叫他受了伤,等瑞王爷来信,只怕你们也不好跟瑞王爷交代。”


        楚飒杨坐在椅子上由着人蘀他在腕子上水泡处敷药,难得地闭嘴不言语,一双如点漆一般的眸子微动,心道莫非是因石清妍有喜了,于是楚律便不乐意认了早先要过继他的话?乃至如今他受伤了也是这般冷淡?但不管怎样,自己孝顺的名总是有了。


        沉水看这边没什么事了,便于翠墨一同出了内书房。


        到了外头,瞧见这冷天里又下去了雨,翠墨便瞅了一眼蒲荣院,低声问沉水:“王妃身子当真不好?我瞧着王爷的心思重的很。”


        沉水笑道:“我们王妃是遇难成祥的人,早先不还说不能再有的吗?如今才过了多久,不也有了,怕就怕,有些人心里不服气,要生出是非来——郡主如今人在外头,只怕还不知道呢。”


        翠墨点了点头,如今姨娘们算是老实了,但下头的那些公子姑娘们,且未必老实,迟疑地问:“王妃没跟王爷斗嘴?我怎么瞧着王爷不像是担忧,像是在生闷气?”


        沉水啐了一口,笑道:“你才多大,知道什么。王爷眼下会跟王妃生气?”


        翠墨哼了一声,待要跟沉水斗上一句,就看见楚静乔匆匆过来了,心里琢磨着楚静乔得知石清妍有孕会做些什么,就顾不得再理会沉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困好困……春困真是太强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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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4
    璐茜琳娜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7 21:37:16 |只看该作者
    104春天到百花开八





    楚静乔风风火火地进了蒲荣院,待通传后,就又大步流星地进了里间,等到了里间,不等看清楚床上还躺着一个楚静徙,就满脸笑容地跪在脚踏上,手臂撑着床边兴奋地说道:“母妃,母妃,我师父要嫁人了,又有好戏看了。”

    石清妍原当楚静乔是因为知道她有孕了才过来的,此时听她这般说,便震惊道:“嫁了谁?”

    “还能是谁,师父要抱着贺兰叔叔留下的公鸡成亲,师父说,哪怕名声尽毁,后半生要遁走荒野,也要做了贺兰叔叔的人。”楚静乔满脸喜气地说道,“母妃,你说咱们送什么贺礼过去好呢?”

    石清妍暗道甘棠这是破罐子破摔,比不得闻天歌名正言顺,于是彻底不顾人言了?

    “谁教唆她的?也太……这算什么成亲,岂不是死乞白赖地赖在贺兰家了?”石清妍失笑道,疑心是上回子将甘棠逼得太厉害了,才叫甘棠使出这手段,这“成亲”断然是一段笑话,“谁会承认这亲事?”

    “贺兰家的人啊,京城里贺兰叔叔的三叔过来了,他来替师父跟公鸡主婚。据说京城里人都说贺兰叔叔跟个叫做温雅的寡妇有了瓜葛还有了儿子,于是京里贺兰家的长辈就决意不拘是谁,且叫贺兰叔叔成亲了再说。师父又是现成的不管怎样跟贺兰叔叔成亲都会答应的人,自然就是贺兰家眼中不二人选。”楚静乔幸灾乐祸地笑道,心想这甘棠越发不堪了,料想甘棠是不曾被世人这般看轻过,于是她慌了,乱了方寸,才会答应贺兰三叔的话。

    石清妍蹙眉道:“你这益阳府少主人还有心思幸灾乐祸?只怕这是贺兰家里的内讧正式闹开了呢。贺兰家是什么人家,天家无小事,贺兰家的事也小不了,多少人盯着看呢。你不说去你贺兰爷爷那边一探究竟,反倒先乐起来了。”

    楚静乔心道这话说的也是,楚徊叫人来锦王府宣旨,那宣旨之人后头也催促了贺兰淳快些回京,贺兰淳拿了贺兰辞的亲事拖延,转而那边就有人撺掇甘棠立时跟公鸡拜堂……林林总总,看起来,貌似是有人要逼着贺兰淳回了京城?“这贺兰三叔公像是皇帝叔叔派来的,要逼着贺兰爷爷明白贺兰家里出了内讧,逼着他快些回京处置?”

    “陛下十分信赖贺兰大人,再则说,贺兰大人待贺兰小道如珠如宝,怎会许人拿了甘棠侮辱他?若当真是陛下,此举就不啻与有意跟贺兰家结仇。陛下虽偶尔目光短浅,却也不至于做出这蠢事。”石清妍慢慢地说道,看楚静徙醒了,便伸手拍了拍她。

    楚静徙醒来,先没看见人,便眯着眼笑嘻嘻地笑起来,翻身坐起来,先冲石清妍一笑,看见楚静徙,就喊:“白菜姐。”

    “躺下,别碍事。”楚静乔伸手将楚静徙的头按下,叫她接着再睡,“莫非,是五叔?”

    “益阳府乃是兵家必争之地,贺兰家也是如此。”石清妍见楚静徙孺子可教,便点了点头,“见你贺兰爷爷的时候说话留心一些,眼下你不知你贺兰爷爷是要顺水推舟,弄出贺兰家分崩离析的假象,还是要力挽狂澜,将这内讧压下,是以,你只记着多听少说。”

    “哎。”楚静乔答应了,心想贺兰淳是何等人物,怎会被这点子小事迷惑,他胸有沟壑,必定有法子应对这事。

    楚静徙被楚静乔压得难受,就爬到床里边去。

    石清妍看楚静乔一副要告退模样,便开口道:“白菜,你可知道本母妃有孕了?”

    楚静乔目瞪口呆地看向石清妍。

    “今日太医终于确定了脉象,不过,这胎有些不稳,还不知留不留得住。”

    楚静乔伸手抓了石清妍手臂,脸上没有什么喜气,反倒是吓得发白,“母妃,你千万别吓我,若是你有事,父王跟其他人定要赖到我身上了。”细想想,如今她顺风顺水的做了公主跟益阳府少当家,若是石清妍出点什么事,再跟上回子的事一起清算,那她就完了。

    “怕什么,眼下又没什么事,不过是我这身子寒了一些。”石清妍好笑道。

    楚静乔忙道:“不能这样说。”说着,瞧见床里头楚静徙小儿性子坐不住地翻腾, 便忙喊:“沉水,将小仙子领出去。”等着沉水、祈年进来将楚静徙包裹住抱了出去,就又求道:“母妃忘了我师傅要成亲的事吧,以你的性子是定要过去看的,到时候人多手杂,有个万一……”

    “我没想去看戏。”

    “你真没想?”楚静乔心知石清妍爱看戏,因此不信她这话,看着石清妍,眼珠子又转着,心道石清妍好了对她总是好事,且不说这些时日积累下的情谊,但说她若能该生下个男孩才好,如此楚律才有了进取之心,才能似楚恒一样有了一争天下的心思,到时候自己这少主人才能跟着做大;虽说自己到时候少不得要给这小弟让路,但让路前不还有个至少十四年嘛;况且这“凤鸣岐山”的话也只是在益阳府传一传,京里楚家宗族里还没认这事,若没个男孩,等楚律一走,自己这少主人便不伦不类,京里也有了正经的借口要回益阳府;若有了男孩,管他们认不认……心思百转,便脱口道:“母妃千万生个小弟初来才好。”

    “可是你父皇笃定了是个姑娘家,名字都取好了。”石清妍说道。

    “……什么名字?”楚静乔蹙眉,心想楚律怎不盼着是男孩?

    “贤淑。”

    楚静乔眼眸蓦地睁大,失笑道:“母妃,开玩笑的吧?”

    “不是。”

    “当真不是。”

    楚静乔扑哧一声笑了,很是同情那位四妹妹,摇了摇头,腹诽道亏得她还以为楚律如何疼这孩子,没等她出生就给起了名字,“母妃跟贤淑慢慢躺着,千万别动,女儿回头叫人去庙里给你打醮祈福。”不敢送了吃食、锦缎过来,思来想去,也只有叫人祈福算得上最稳妥地表达心意的法子。

    “折现吧,不用破费了。”

    “母妃怎这样抠门?你又不缺银子?”楚静乔说着,便向外去。

    待楚静乔走了,沉水、祈年进来,沉水先说:“四姑娘送回怡然楼了,王妃,你说这郡主当真没了那心思?”

    这心思自然是害人的心思。

    “她又不是以前的小白菜了,如今她眼里放的可都是大事。”石清妍说道,况且,就如楚静乔所说,甭管她如今出了什么事,只要她出事,楚静乔早先的所作所为就会被人提起,到时候楚静乔就完了。转而,又想起楚律方才走的神色,心里如百爪挠心一般,对沉水说道:“你拿了纸笔过来,待我写几个字,你给王爷送去。”

    沉水想起楚律写给石清妍的折子,立时会意,赶紧去拿了文房四宝过来。

    石清妍想了想,只在那月白花笺上写着:你千万别生气。

    沉水看就这么一句,忙道:“王妃不再多写几句?”

    石清妍看这不识字的沉水果然跟古老娘一样的心思,笑道:“这一句就抵得过许多句,王爷若问,你就说我翻来覆去,思虑沉沉呢。”

    “哎。”沉水笑着答应,心说石清妍这样也好,跟楚律有来有往的,也叫那些以为石清妍有孕她们就能捡漏子的人都老实一些。

    沉水拿了花笺,便向前头去,到了楚律书房外,看翠墨一副侧着耳朵贴在书房门上模样,便低声笑道:“你看什么呢?”

    翠墨向书房内指了指,离开两步,笑道:“沉水姐姐过来做什么?”

    “诺,王妃叫我给王爷送来的。”沉水又问,“里头有谁?”

    “王爷、郡主、贺兰大人、何公子、闻姑娘都在,方才甘姑娘、贺兰家三老爷递了帖子过来,只怕等会子他们也要过来。”翠墨说道,在他活过的十几年里,他再不曾见过谁的亲事这般一波三折,就算是楚律成亲,也远比贺兰辞简单的很。

    沉水心道可惜了,若是石清妍能出来,她定然想看,一边催促及翠墨去送花笺,一边又见暮烟领着人送了茶水过来,忙接过跟着暮烟的小丫头手上端着的茶盘,随着暮烟一同进去。

    待进去了,只瞧见闻天歌一脸莫名其妙,贺兰淳依旧是风雨不动,何必问这不相干的人兴许是左右为难,此时反倒流露出一丝窘迫;楚静乔因有石清妍提醒,此时收敛了幸灾乐祸,不言不语地看着倒像是在为贺兰淳设身处地担忧一般。因翠墨早先说楚律在生闷气,便又去看楚律。

    楚律见沉水进来,也没说话,拿了花笺看了眼,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露出一丝笑意,心道自己委实不该在这会子跟她生气,何苦叫她身子不舒坦心里也不舒坦?况且,看她这几个字写的小心翼翼,最后一个字,最后一笔还反复描画了两遍,可见自己当真叫她忧心了,“……王妃如何了?”

    “王妃自王爷走后,翻来覆去,总不能入睡。”沉水回道。

    楚律先是蹙眉,随即故作不以为然地说道:“只怕是睡多了吧,你劝着她少睡一些。”手中摆弄着那花笺,见楚静乔看过来,便清了清嗓子,随意地将花笺压在镇纸下。

    楚静乔皱了皱鼻子,“父王,贤淑那名字……”

    “你认为本王起的名字不妥?”楚律扬眉。

    “……父王以为很妥?”楚静乔忙小心翼翼地问,一怕楚律以为自己嫉妒,二疑心楚律也不甚喜欢那孩子,不然怎会起了个贤淑这样随便的名字?

    “大侄女,贤淑这名字也好得很。”何必问赞扬道,因甘棠一意孤行,他又两边都要兼顾,是以此时他才是最为难之人,“小师妹定是不知受了谁的蛊惑,因此才会有这糊涂心思。”待要保证自己劝她回心转意,又委实没那能耐。

    沉水见提到甘棠的亲事,于是小心地大着胆子插嘴道:“奴婢姐妹们每常说,若是何公子做主强将甘姑娘嫁了人,甘姑娘是不是会跟吴姨娘一样先闹几回,然后就老实跟人过日子了?”

    何必问果断地说道:“不会。若不然,小师妹早先就跟王钰老老实实过日子了。”

    沉水见这招行不通,就又闭了嘴,全当做自己在替石清妍看热闹,盘算着等回去将眼中所见一一告诉石清妍。

    “闻姑娘如何看?”贺兰淳开口问闻天歌,有些不甚厚道地想,若是到时候闻天歌去抢亲,将事情闹得越发难看,只怕贺兰辞也没脸再求他替他们主婚。

    闻天歌清脆地说道:“你们不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她这亲事做不得数的,不然我跟大当家的早几年就成亲了。”

    贺兰淳一怔,看向闻天歌,早先以为闻天歌是冲动的人,先是揍了顾漫之,后是教训了甘棠,此时看她这般沉得住气,不由地刮目相看,“就这样纵着她毁了阿辞的名声?”

    “不相干的人,怎么能毁到大当家的名声?关外多少毛贼冒了大当家的名抢老弱妇孺,也不见毁了大当家的名声。”闻天歌是因贺兰淳叫她过来,她想着多多跟贺兰淳说话才过来的,此时过来了,对甘棠一事除了莫名其妙,便再没旁的意见。

    “闻姑娘果然大气。”何必问称赞道。

    贺兰淳点了点头,闭了闭眼,心道果然是乱世,贺兰家里也有野心勃勃之人蠢蠢欲动,只怕他家老二定然插手了这事,贺兰辞先跟温雅有了私情因奸生子,后跟不清不楚的甘棠“成亲”,虽事实并非如此,但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如此贺兰辞便当真回不得贺兰家,回去了,也难以服众做了贺兰家的大家长,“……天歌说的对。”

    “爹,咱们别管他。这事有脑子的人都明白怎么回事,没脑子的人愿意信,那就叫他们信就是了。”闻天歌一副放之纵之口吻地劝说贺兰淳。

    贺兰淳笑道:“若当真如你所说才好。”

    “怎会不如我所说?有了要被人算计的东西才怕被人算计,我们又没有什么什么能叫他们算计走的,大当家的可是跟我去关外的。”闻天歌笃定地说道。

    贺兰淳稍稍一犹豫,随即便冷笑道:“你说的是,既然他们要算计,那便叫他们算计去吧,但看他们最后能算计来个什么。”暗道自己已然盘算好了在亘州府百废待兴之时,将贺兰家转移到那一处,不若如今就借着贺兰辞的亲事,剔除贺兰家的糟粕,但看贺兰家还能留下多少有用之人。

    楚静乔见贺兰淳已经拿定了主意,心道贺兰淳这是决定顺水推舟了?不由地又庆幸自己并未胡乱出主意拦着甘棠跟公鸡拜堂。

    何必问瞧了眼三言两句劝说的贺兰淳定下主意的闻天歌,心道贺兰淳定然不会许贺兰辞跟着闻天歌再去了关外做“雅道人”,但这不妨碍贺兰淳听进了闻天歌的劝说,可见贺兰淳这是看闻天歌越发顺眼了。

    一时间,屋子里在无人说话,未免尴尬,何必问开口对楚律说道:“王爷,必问早看出知己身子不好,早先给她开的方子里也有调养宫房的药,若非你们过于心急,待过几月,知己身子大好了再生育孩儿,也不怕她坐胎不稳。”

    楚律心道何必问这是教训他操之过急?当真是马后炮,转而,又觉石清妍早先不肯他请来大夫开的药,这次有喜,未必不是何必问那药的功劳,于是立时笑道:“那还请何公子再给她调理调理,若是能叫贤淑安然降世,本王定然……”

    “叫贤淑认了必问做干爹?”何必问忙道,看楚律迟疑,就又有意地自说自话道:“必问身家无数,几个侄子分一分,也还能剩下许多,再多个干女儿,也能给她一些。”

    “干爹!”楚静乔看楚律为难,立时开口爽快地喊道。

    何必问一怔,瞄了一眼楚静乔,心道这丫头这嘴当真快。

    楚律松了口气,私心里不肯楚贤淑还没生下,就先将做爹的名分分出一些,笑道:“既然何公子想要干女儿,我家静乔又有心,那便这样定下了吧。”因楚静乔替贤淑挡下了何必问,又很是欣慰赞赏地看了楚静乔一眼。

    “干爹,什么时候□家?”楚静乔笑靥如花,心说认下这干爹也不亏。

    何必问干笑两声,因楚静乔那干爹喊的爽快,他不由地疑心自己真的老了,老到像楚静乔年纪的女子都能爽快地喊他爹了。

    “何公子,既然做了静乔干爹,还请何公子日后以身作则,好好教导静乔。”楚律对楚静乔也放下心来,心道既然做了人家干爹,那何必问断然不会再似早先那般在楚静乔面前做出轻浮的举动,如此也能放心叫楚静乔跟何必问学习一二。

    何必问笑道:“必问的年纪,若做了大侄女的干爹,未免有些太荒唐了吧?”

    “不荒唐,你年纪也不小了。”贺兰淳状似无意地开口,有心要报了早先何必问诋毁贺兰辞之仇。

    “是啊,你看着比大当家的年纪还大,大当家的都……”

    “必问明白了。”何必问打断闻天歌的话,摸了摸脸,又看了眼这么大个的干女儿,“大侄女,□家的事,以后再提,眼下提有些伤感情。”

    “以后提就不伤了?眼下没什么感情提出来大家分了才好。”楚律含笑点头道,虽知何必问给石清妍调理身子乃是好意,且何必问本性不差,但每每见到何必问一副他跟石清妍才是彼此相知的知己,便不由地对何必问生出敌意来。

    何必问笑着冲楚律摇了摇手,心说这锦王好狠的心呢,笑道:“没感情才不好分,感情深才分得多,感情少,分得少。”

    楚静乔脱口道:“那多深的感情能要了干爹全部身家?”说完,因觉得自己在贺兰淳等人面前太显得贪心了,便忙颔首低头站着。

    沉水、暮烟因楚静乔这么一问,也纷纷看向何必问,都心想这何必问要将身家分给侄子,他不成亲了?

    何必问含笑道:“若是大侄女以身相……”话未说完,便见一镇纸连带着一张精致花笺向自己飘来,忙避开那镇纸,弯□子,离了座位走了两步,瞅着落到地上的花笺,有意拖长了腔调地念道:“你千万别生气。”

    原是一句没什么意思的话,因何必问有意暧昧地拿腔捏调,楚律立时尴尬起来,咳嗽一声,后悔一时情急没看清楚就将镇纸连带着花笺一时扔了出去。

    沉水忙替楚律将花笺捡起来。

    贺兰淳身为最年长之人,便训斥何必问道:“为老不尊,身为郡主的长辈,怎能说出这种话来?若再有下次,我便替你父亲教训你。”

    “是,必问知错了。”何必问忙起身领了贺兰淳的教诲,嘴上如此说,心里却说楚律当真狠,若不是他躲得快,这张脸就要毁在楚律手上了。

    “王爷,甘姑娘、贺兰家三老爷来了。”

    楚律将眼神从何必问身上收回,心道自己高估何必问了,这人哪里知道什么廉耻,怎会因楚静乔成了他干女儿嘴上就有个顾忌?

    “请他们进来吧。”

    “是。”翠墨在门外打了帘子叫甘棠、贺兰淇进来。

    甘棠进了屋子里,瞧见人都齐了,便一一见过众人,眼神瞄过贺兰淳,心说自己虽不得贺兰淳待见,但总有贺兰家的人替她主持公道。

    贺兰淇见过楚律、贺兰淳,又受了何必问、楚静乔的礼后,眼神瞄过那坐在贺兰淳身边动也不动的闻天歌,冷笑道:“这是谁家姑娘,好大的胆子,见了人来动也不动一下?”

    “爹,这人就是三叔?”闻天歌问贺兰淳,“你们怎么一点都不像?他看着比你要老十五岁。”

    贺兰淳只觉得自己越发不像贺兰家的家长了,竟然会觉得闻天歌这话痛快,开口道:“他是姨娘所出,是以与为父不像。”

    贺兰淇见闻天歌喊贺兰淳爹,贺兰淳坦然受之,心里显示诧异,随即便又收敛了方才训斥闻天歌时的义正词严,一脸恳切地语重心长道:“市井传言阿辞看上了一女匪?大哥,万万不能由着阿辞再做下糊涂事。”

    贺兰淳点了点头,笑道:“你来益阳府做什么?”

    “大哥迟迟不归,老祖宗叫二哥儿暂代了族长一职——大哥也知道过年族里事多,祭祀种种,都断然少不得族长。老祖宗说阿辞虽不堪,但总是贺兰家的子孙,说是既然阿辞跟甘姑娘渊源甚深,两人之间的情缘牵牵扯扯了几十年,定是上天注定的孽缘。但不管如何,总是上天注定的,便许了他们二人成亲。”贺兰淳语重心长地说道。

    “老祖宗,是阉了贺兰家所有鸡鸭的那个?”闻天歌看了眼何必问。

    何必问一时后悔自己跟闻天歌提了这事,便点了点头,因这老祖宗是贺兰淳母亲,他这外人不好再说旁的。

    “难怪你们中原人说,老而不死是为贼。”闻天歌又说道,心想这老祖宗太狠了。

    贺兰淳咳嗽一声,不等贺兰淇教训闻天歌,便先训斥她道:“对长辈要尊重,不可冒犯长辈。”训完了闻天歌,却知闻天歌用词或许不妥当,但意思却是对的,这家里的老祖宗果然是年老昏聩了,早年家里老祖宗自是十分宠爱贺兰辞的,但后头因贺兰家传出温雅一事,这素来规矩严整的老祖宗便有些疏远贺兰辞,待贺兰辞离开京城来了益阳后,老祖宗便不许人再提贺兰辞;等到贺兰辞出家后,老祖宗更是恨不得贺兰家没贺兰辞这么个人,在有心人挑拨下,她也曾两次三番地提出将贺兰辞从族谱里除名。

    爱之深,责之切。老祖宗的心思贺兰淳也是深有体会,但眼下老祖宗会糊涂到叫贺兰辞“破罐子破摔”以便令他再无回贺兰家的机会,可见老祖宗对贺兰辞已经不是责之切,而是恨之切了。

    甘棠因自己个此时也算是有长辈做主的人了,面对贺兰淳的时候也没了怯意,开口道:“伯父,这事是老祖宗定下的,甘棠却不想逆了你的意思……”看见闻天歌扬起了手,声音一颤,又接着说道:“但是老祖宗年纪大了,若是违了她的意思,叫她有个三长两短,又委实会叫甘棠自责。”

    闻天歌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见何必问一直看她,就似怕她从头上抓出什么东西来一般,就纳闷地收回手,又看向贺兰淳。

    贺兰淳原以为只是贺兰淇这不入流的人做下此事,不想又有个老祖宗搅合里头,如此一来,甘棠跟公鸡拜堂一事,就不是如闻天歌早先所说那般,他们想不认就不认的了。

    “……三叔,不知世伯人在益阳府对贺兰府上过年可有什么妨碍没有?据说必问这何家的顶梁柱不在京城,今年给贺兰家送礼的人都少了许多。”何必问得意道。

    贺兰淇心道何必问这浮夸之人又在沾沾自得,得意又意有所指地说道:“贺兰家过年还如早先一般热闹,王公大臣纷纷前来,便是如今,贺兰家的过年宴席也还摆着呢。”看向贺兰淳,心道贺兰淳可明白这贺兰家并非只有他一人撑得起来。

    “这不能吧,那边打着仗呢。只怕也就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削减了爵的公侯上门罢了。年前陛下在这边,锦王爷可没给你们家送礼,熙王颐王又打仗呢,京里生了乱心的富贵贼子忙着另立新君,你们家素来小心谨慎,是断然不会跟他们来往的。算来算去,今年贺兰家定也只有些老旧的人家来给你们撑体面。说来,必问家虽去的人少了,但都要么是朝廷栋梁,要么是江湖翘楚。就连藩王里头,也有人送了厚礼去呢。”

    “我们家也有瑞王……”贺兰淇一朝得势,做了贺兰家代理族长的心腹,心里一厢情愿地将维护贺兰家的名誉视为己任,待何必问贬低贺兰家势弱之时,便有些受不得了,听何必问又鼓吹何家如何,便忍不住炫耀,才刚脱口,便知自己失言了,眼下万万不是提起瑞王府的时候。

    楚静乔心里啧啧了两声,心道石清妍果然神机妙算,果然贺兰家就没小事,定是楚恒看贺兰辞对楚律忠心不二,贺兰淳又将贺兰辞视作心肝肉,料定了贺兰淳终归会被贺兰辞说动,于是抢夺贺兰那兵家必争之地的时候,就果断地绕过了贺兰辞父子二人。

    楚律心里起起伏伏,却还想证明一事,“可是年前瑞王妃就叫瑞王府的管事跟你们老祖宗请安了?若不是王妃短见,以为贺兰大人在益阳府便可免了给贺兰家的礼,锦王府也要送的。”

    “……是。”贺兰淇小心谨慎地说道。

    他越是如此,旁人越发明白这其中有鬼,不然贺兰淇大可以坦然地承认,这礼尚往来在旁人眼中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不然瑞王府也不敢光明正大地送礼。

    只是今非昔比,若是瑞王妃迟一步知道今年只有他们一家送礼,兴许就不会叫人光明正大地送了。

    楚律缓了口气,心道果然是瑞王妃叫人送的,就如楚恒人不在中洲府,瑞王妃便替他向钟将军求亲一般,瑞王妃眼界开阔,许多事不用楚恒吩咐便替楚恒做下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母仪天下”之相?低头瞧了眼那张花笺,瞧见“你千万别生气”就又笑了,心道随他们两口子折腾去吧,但看粉墨登场一回,最后那两口子能得下什么。

    “王爷,多少兄弟就是娶妻之后生分的,这也是常理,王爷莫往心里去。”何必问开解楚律道。

    “多谢何公子。”楚律回道。

    贺兰淇只觉得手上握着老祖宗这张王牌,定然能逼着贺兰淳收下甘棠这么个不堪的儿媳妇,于是心中得意,“大哥,阿辞跟甘姑娘成婚之日,你会去受了甘姑娘的头吧?”

    贺兰淳见贺兰淇胜券在握,微微一笑,心道果然此时依附到他那二儿子身边的都是些没用的糟粕,早该剔除掉,戏谑地对甘棠说:“听见没有,贺兰家比何家还不如了,老二代理了族长一职,老二要做了贺兰家家长了。”

    甘棠眼睛瞄向贺兰淇,心说贺兰家再没有比得上贺兰辞的人,那代理族长不过是一时的。

    “大哥,你莫重此薄彼,二哥儿虽不如阿辞聪慧,但重在仁孝,又有责任心,他断然不会像阿辞一样为了个女人就不管不顾地出家。”

    “老三,你莫再替那孽障说话,我贺兰淳断然不会叫他这不成器的东西做了贺兰家族长!”

    “大哥,只怕这由不得你了,老祖宗可是十分看重二哥儿的。”贺兰淇得意道。

    贺兰淳笑着又转向甘棠:“甘姑娘,瞧见了吧,老祖宗是一定要叫二哥儿做了贺兰家族长的。”

    甘棠腿一软,心道自己险些上了贺兰淇的当了,既然贺兰淇并不看中贺兰辞,那他这般叫自己跟贺兰辞成亲定非好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不信贺兰淳会被一个腐朽的老太太压倒,自己此时不如遂了贺兰淳的心意,也叫贺兰淳对自己改观,明白她甘棠乃是个通情达理、万事以贺兰辞的前程为重的女人,不像那野蛮女人不管不顾的非要毁了贺兰辞的前程。

    “贺兰三叔,成亲乃是为结两姓之好,如今贺兰伯伯不肯接纳甘棠,便是甘棠与辞哥哥成亲,甘棠也不会开心。是以,甘棠是势必要等贺兰伯伯点头,才会与辞哥哥成亲的。多谢三叔此次好意,替甘棠谢过老祖宗,甘棠福薄,不能领了你们的好意了。”甘棠福身,对贺兰淇感激地说道。

    贺兰淇愣住,一时不明白这十几年来只求嫁给贺兰辞的甘棠怎地改主意了。

    “你只有皮老一些,里头,太嫩了。”贺兰淳轻蔑地对贺兰淇说道。

    “爹,好样的。”闻天歌拍马道,虽也不明白贺兰淳怎就好样的了,但她明白一样,有资格在一席话之后对旁人轻蔑说话的人,总是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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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7 21:48:27 |只看该作者
    104春天到百花开八


        楚静乔风风火火地进了蒲荣院,待通传后,就又大步流星地进了里间,等到了里间,不等看清楚床上还躺着一个楚静徙,就满脸笑容地跪在脚踏上,手臂撑着床边兴奋地说道:“母妃,母妃,我师父要嫁人了,又有好戏看了。”
       
        石清妍原当楚静乔是因为知道她有孕了才过来的,此时听她这般说,便震惊道:“嫁了谁?”
       
        “还能是谁,师父要抱着贺兰叔叔留下的公鸡成亲,师父说,哪怕名声尽毁,后半生要遁走荒野,也要做了贺兰叔叔的人。”楚静乔满脸喜气地说道,“母妃,你说咱们送什么贺礼过去好呢?”
       
        石清妍暗道甘棠这是破罐子破摔,比不得闻天歌名正言顺,于是彻底不顾人言了?
       
        “谁教唆她的?也太……这算什么成亲,岂不是死乞白赖地赖在贺兰家了?”石清妍失笑道,疑心是上回子将甘棠逼得太厉害了,才叫甘棠使出这手段,这“成亲”断然是一段笑话,“谁会承认这亲事?”
       
        “贺兰家的人啊,京城里贺兰叔叔的三叔过来了,他来替师父跟公鸡主婚。据说京城里人都说贺兰叔叔跟个叫做温雅的寡妇有了瓜葛还有了儿子,于是京里贺兰家的长辈就决意不拘是谁,且叫贺兰叔叔成亲了再说。师父又是现成的不管怎样跟贺兰叔叔成亲都会答应的人,自然就是贺兰家眼中不二人选。”楚静乔幸灾乐祸地笑道,心想这甘棠越发不堪了,料想甘棠是不曾被世人这般看轻过,于是她慌了,乱了方寸,才会答应贺兰三叔的话。
       
        石清妍蹙眉道:“你这益阳府少主人还有心思幸灾乐祸?只怕这是贺兰家里的内讧正式闹开了呢。贺兰家是什么人家,天家无小事,贺兰家的事也小不了,多少人盯着看呢。你不说去你贺兰爷爷那边一探究竟,反倒先乐起来了。”
       
        楚静乔心道这话说的也是,楚徊叫人来锦王府宣旨,那宣旨之人后头也催促了贺兰淳快些回京,贺兰淳拿了贺兰辞的亲事拖延,转而那边就有人撺掇甘棠立时跟公鸡拜堂……林林总总,看起来,貌似是有人要逼着贺兰淳回了京城?“这贺兰三叔公像是皇帝叔叔派来的,要逼着贺兰爷爷明白贺兰家里出了内讧,逼着他快些回京处置?”
       
        “陛下十分信赖贺兰大人,再则说,贺兰大人待贺兰小道如珠如宝,怎会许人拿了甘棠侮辱他?若当真是陛下,此举就不啻与有意跟贺兰家结仇。陛下虽偶尔目光短浅,却也不至于做出这蠢事。”石清妍慢慢地说道,看楚静徙醒了,便伸手拍了拍她。
       
        楚静徙醒来,先没看见人,便眯着眼笑嘻嘻地笑起来,翻身坐起来,先冲石清妍一笑,看见楚静徙,就喊:“白菜姐。”
       
        “躺下,别碍事。”楚静乔伸手将楚静徙的头按下,叫她接着再睡,“莫非,是五叔?”
       
        “益阳府乃是兵家必争之地,贺兰家也是如此。”石清妍见楚静徙孺子可教,便点了点头,“见你贺兰爷爷的时候说话留心一些,眼下你不知你贺兰爷爷是要顺水推舟,弄出贺兰家分崩离析的假象,还是要力挽狂澜,将这内讧压下,是以,你只记着多听少说。”
       
        “哎。”楚静乔答应了,心想贺兰淳是何等人物,怎会被这点子小事迷惑,他胸有沟壑,必定有法子应对这事。
       
        楚静徙被楚静乔压得难受,就爬到床里边去。
       
        石清妍看楚静乔一副要告退模样,便开口道:“白菜,你可知道本母妃有孕了?”
       
        楚静乔目瞪口呆地看向石清妍。
       
        “今日太医终于确定了脉象,不过,这胎有些不稳,还不知留不留得住。”
       
        楚静乔伸手抓了石清妍手臂,脸上没有什么喜气,反倒是吓得发白,“母妃,你千万别吓我,若是你有事,父王跟其他人定要赖到我身上了。”细想想,如今她顺风顺水的做了公主跟益阳府少当家,若是石清妍出点什么事,再跟上回子的事一起清算,那她就完了。
       
        “怕什么,眼下又没什么事,不过是我这身子寒了一些。”石清妍好笑道。
       
        楚静乔忙道:“不能这样说。”说着,瞧见床里头楚静徙小儿性子坐不住地翻腾, 便忙喊:“沉水,将小仙子领出去。”等着沉水、祈年进来将楚静徙包裹住抱了出去,就又求道:“母妃忘了我师傅要成亲的事吧,以你的性子是定要过去看的,到时候人多手杂,有个万一……”
       
        “我没想去看戏。”
       
        “你真没想?”楚静乔心知石清妍爱看戏,因此不信她这话,看着石清妍,眼珠子又转着,心道石清妍好了对她总是好事,且不说这些时日积累下的情谊,但说她若能该生下个男孩才好,如此楚律才有了进取之心,才能似楚恒一样有了一争天下的心思,到时候自己这少主人才能跟着做大;虽说自己到时候少不得要给这小弟让路,但让路前不还有个至少十四年嘛;况且这“凤鸣岐山”的话也只是在益阳府传一传,京里楚家宗族里还没认这事,若没个男孩,等楚律一走,自己这少主人便不伦不类,京里也有了正经的借口要回益阳府;若有了男孩,管他们认不认……心思百转,便脱口道:“母妃千万生个小弟初来才好。”
       
        “可是你父皇笃定了是个姑娘家,名字都取好了。”石清妍说道。
       
        “……什么名字?”楚静乔蹙眉,心想楚律怎不盼着是男孩?
       
        “贤淑。”
       
        楚静乔眼眸蓦地睁大,失笑道:“母妃,开玩笑的吧?”
       
        “不是。”
       
        “当真不是。”
       
        楚静乔扑哧一声笑了,很是同情那位四妹妹,摇了摇头,腹诽道亏得她还以为楚律如何疼这孩子,没等她出生就给起了名字,“母妃跟贤淑慢慢躺着,千万别动,女儿回头叫人去庙里给你打醮祈福。”不敢送了吃食、锦缎过来,思来想去,也只有叫人祈福算得上最稳妥地表达心意的法子。
       
        “折现吧,不用破费了。”
       
        “母妃怎这样抠门?你又不缺银子?”楚静乔说着,便向外去。
       
        待楚静乔走了,沉水、祈年进来,沉水先说:“四姑娘送回怡然楼了,王妃,你说这郡主当真没了那心思?”
       
        这心思自然是害人的心思。
       
        “她又不是以前的小白菜了,如今她眼里放的可都是大事。”石清妍说道,况且,就如楚静乔所说,甭管她如今出了什么事,只要她出事,楚静乔早先的所作所为就会被人提起,到时候楚静乔就完了。转而,又想起楚律方才走的神色,心里如百爪挠心一般,对沉水说道:“你拿了纸笔过来,待我写几个字,你给王爷送去。”
       
        沉水想起楚律写给石清妍的折子,立时会意,赶紧去拿了文房四宝过来。
       
        石清妍想了想,只在那月白花笺上写着:你千万别生气。
       
        沉水看就这么一句,忙道:“王妃不再多写几句?”
       
        石清妍看这不识字的沉水果然跟古老娘一样的心思,笑道:“这一句就抵得过许多句,王爷若问,你就说我翻来覆去,思虑沉沉呢。”
       
        “哎。”沉水笑着答应,心说石清妍这样也好,跟楚律有来有往的,也叫那些以为石清妍有孕她们就能捡漏子的人都老实一些。
       
        沉水拿了花笺,便向前头去,到了楚律书房外,看翠墨一副侧着耳朵贴在书房门上模样,便低声笑道:“你看什么呢?”
       
        翠墨向书房内指了指,离开两步,笑道:“沉水姐姐过来做什么?”
       
        “诺,王妃叫我给王爷送来的。”沉水又问,“里头有谁?”
       
        “王爷、郡主、贺兰大人、何公子、闻姑娘都在,方才甘姑娘、贺兰家三老爷递了帖子过来,只怕等会子他们也要过来。”翠墨说道,在他活过的十几年里,他再不曾见过谁的亲事这般一波三折,就算是楚律成亲,也远比贺兰辞简单的很。
       
        沉水心道可惜了,若是石清妍能出来,她定然想看,一边催促及翠墨去送花笺,一边又见暮烟领着人送了茶水过来,忙接过跟着暮烟的小丫头手上端着的茶盘,随着暮烟一同进去。
       
        待进去了,只瞧见闻天歌一脸莫名其妙,贺兰淳依旧是风雨不动,何必问这不相干的人兴许是左右为难,此时反倒流露出一丝窘迫;楚静乔因有石清妍提醒,此时收敛了幸灾乐祸,不言不语地看着倒像是在为贺兰淳设身处地担忧一般。因翠墨早先说楚律在生闷气,便又去看楚律。
       
        楚律见沉水进来,也没说话,拿了花笺看了眼,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露出一丝笑意,心道自己委实不该在这会子跟她生气,何苦叫她身子不舒坦心里也不舒坦?况且,看她这几个字写的小心翼翼,最后一个字,最后一笔还反复描画了两遍,可见自己当真叫她忧心了,“……王妃如何了?”
       
        “王妃自王爷走后,翻来覆去,总不能入睡。”沉水回道。
       
        楚律先是蹙眉,随即故作不以为然地说道:“只怕是睡多了吧,你劝着她少睡一些。”手中摆弄着那花笺,见楚静乔看过来,便清了清嗓子,随意地将花笺压在镇纸下。
       
        楚静乔皱了皱鼻子,“父王,贤淑那名字……”
       
        “你认为本王起的名字不妥?”楚律扬眉。
       
        “……父王以为很妥?”楚静乔忙小心翼翼地问,一怕楚律以为自己嫉妒,二疑心楚律也不甚喜欢那孩子,不然怎会起了个贤淑这样随便的名字?
       
        “大侄女,贤淑这名字也好得很。”何必问赞扬道,因甘棠一意孤行,他又两边都要兼顾,是以此时他才是最为难之人,“小师妹定是不知受了谁的蛊惑,因此才会有这糊涂心思。”待要保证自己劝她回心转意,又委实没那能耐。
       
        沉水见提到甘棠的亲事,于是小心地大着胆子插嘴道:“奴婢姐妹们每常说,若是何公子做主强将甘姑娘嫁了人,甘姑娘是不是会跟吴姨娘一样先闹几回,然后就老实跟人过日子了?”
       
        何必问果断地说道:“不会。若不然,小师妹早先就跟王钰老老实实过日子了。”
       
        沉水见这招行不通,就又闭了嘴,全当做自己在替石清妍看热闹,盘算着等回去将眼中所见一一告诉石清妍。
       
        “闻姑娘如何看?”贺兰淳开口问闻天歌,有些不甚厚道地想,若是到时候闻天歌去抢亲,将事情闹得越发难看,只怕贺兰辞也没脸再求他替他们主婚。
       
        闻天歌清脆地说道:“你们不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她这亲事做不得数的,不然我跟大当家的早几年就成亲了。”
       
        贺兰淳一怔,看向闻天歌,早先以为闻天歌是冲动的人,先是揍了顾漫之,后是教训了甘棠,此时看她这般沉得住气,不由地刮目相看,“就这样纵着她毁了阿辞的名声?”
       
        “不相干的人,怎么能毁到大当家的名声?关外多少毛贼冒了大当家的名抢老弱妇孺,也不见毁了大当家的名声。”闻天歌是因贺兰淳叫她过来,她想着多多跟贺兰淳说话才过来的,此时过来了,对甘棠一事除了莫名其妙,便再没旁的意见。
       
        “闻姑娘果然大气。”何必问称赞道。
       
        贺兰淳点了点头,闭了闭眼,心道果然是乱世,贺兰家里也有野心勃勃之人蠢蠢欲动,只怕他家老二定然插手了这事,贺兰辞先跟温雅有了私情因奸生子,后跟不清不楚的甘棠“成亲”,虽事实并非如此,但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如此贺兰辞便当真回不得贺兰家,回去了,也难以服众做了贺兰家的大家长,“……天歌说的对。”
       
       “爹,咱们别管他。这事有脑子的人都明白怎么回事,没脑子的人愿意信,那就叫他们信就是了。”闻天歌一副放之纵之口吻地劝说贺兰淳。
       
        贺兰淳笑道:“若当真如你所说才好。”
       
        “怎会不如我所说?有了要被人算计的东西才怕被人算计,我们又没有什么什么能叫他们算计走的,大当家的可是跟我去关外的。”闻天歌笃定地说道。
       
        贺兰淳稍稍一犹豫,随即便冷笑道:“你说的是,既然他们要算计,那便叫他们算计去吧,但看他们最后能算计来个什么。”暗道自己已然盘算好了在亘州府百废待兴之时,将贺兰家转移到那一处,不若如今就借着贺兰辞的亲事,剔除贺兰家的糟粕,但看贺兰家还能留下多少有用之人。
       
        楚静乔见贺兰淳已经拿定了主意,心道贺兰淳这是决定顺水推舟了?不由地又庆幸自己并未胡乱出主意拦着甘棠跟公鸡拜堂。
       
        何必问瞧了眼三言两句劝说的贺兰淳定下主意的闻天歌,心道贺兰淳定然不会许贺兰辞跟着闻天歌再去了关外做“雅道人”,但这不妨碍贺兰淳听进了闻天歌的劝说,可见贺兰淳这是看闻天歌越发顺眼了。
       
        一时间,屋子里在无人说话,未免尴尬,何必问开口对楚律说道:“王爷,必问早看出知己身子不好,早先给她开的方子里也有调养宫房的药,若非你们过于心急,待过几月,知己身子大好了再生育孩儿,也不怕她坐胎不稳。”
       
        楚律心道何必问这是教训他操之过急?当真是马后炮,转而,又觉石清妍早先不肯他请来大夫开的药,这次有喜,未必不是何必问那药的功劳,于是立时笑道:“那还请何公子再给她调理调理,若是能叫贤淑安然降世,本王定然……”
       
        “叫贤淑认了必问做干爹?”何必问忙道,看楚律迟疑,就又有意地自说自话道:“必问身家无数,几个侄子分一分,也还能剩下许多,再多个干女儿,也能给她一些。”
       
        “干爹!”楚静乔看楚律为难,立时开口爽快地喊道。
       
        何必问一怔,瞄了一眼楚静乔,心道这丫头这嘴当真快。
       
        楚律松了口气,私心里不肯楚贤淑还没生下,就先将做爹的名分分出一些,笑道:“既然何公子想要干女儿,我家静乔又有心,那便这样定下了吧。”因楚静乔替贤淑挡下了何必问,又很是欣慰赞赏地看了楚静乔一眼。
       
        “干爹,什么时候□家?”楚静乔笑靥如花,心说认下这干爹也不亏。
       
        何必问干笑两声,因楚静乔那干爹喊的爽快,他不由地疑心自己真的老了,老到像楚静乔年纪的女子都能爽快地喊他爹了。
       
        “何公子,既然做了静乔干爹,还请何公子日后以身作则,好好教导静乔。”楚律对楚静乔也放下心来,心道既然做了人家干爹,那何必问断然不会再似早先那般在楚静乔面前做出轻浮的举动,如此也能放心叫楚静乔跟何必问学习一二。
       
        何必问笑道:“必问的年纪,若做了大侄女的干爹,未免有些太荒唐了吧?”
       
        “不荒唐,你年纪也不小了。”贺兰淳状似无意地开口,有心要报了早先何必问诋毁贺兰辞之仇。
       
        “是啊,你看着比大当家的年纪还大,大当家的都……”
       
        “必问明白了。”何必问打断闻天歌的话,摸了摸脸,又看了眼这么大个的干女儿,“大侄女,□家的事,以后再提,眼下提有些伤感情。”
       
        “以后提就不伤了?眼下没什么感情提出来大家分了才好。”楚律含笑点头道,虽知何必问给石清妍调理身子乃是好意,且何必问本性不差,但每每见到何必问一副他跟石清妍才是彼此相知的知己,便不由地对何必问生出敌意来。
       
        何必问笑着冲楚律摇了摇手,心说这锦王好狠的心呢,笑道:“没感情才不好分,感情深才分得多,感情少,分得少。”
       
        楚静乔脱口道:“那多深的感情能要了干爹全部身家?”说完,因觉得自己在贺兰淳等人面前太显得贪心了,便忙颔首低头站着。
       
        沉水、暮烟因楚静乔这么一问,也纷纷看向何必问,都心想这何必问要将身家分给侄子,他不成亲了?
       
        何必问含笑道:“若是大侄女以身相……”话未说完,便见一镇纸连带着一张精致花笺向自己飘来,忙避开那镇纸,弯□子,离了座位走了两步,瞅着落到地上的花笺,有意拖长了腔调地念道:“你千万别生气。”
       
        原是一句没什么意思的话,因何必问有意暧昧地拿腔捏调,楚律立时尴尬起来,咳嗽一声,后悔一时情急没看清楚就将镇纸连带着花笺一时扔了出去。
       
        沉水忙替楚律将花笺捡起来。
       
        贺兰淳身为最年长之人,便训斥何必问道:“为老不尊,身为郡主的长辈,怎能说出这种话来?若再有下次,我便替你父亲教训你。”
       
        “是,必问知错了。”何必问忙起身领了贺兰淳的教诲,嘴上如此说,心里却说楚律当真狠,若不是他躲得快,这张脸就要毁在楚律手上了。
       
        “王爷,甘姑娘、贺兰家三老爷来了。”
       
        楚律将眼神从何必问身上收回,心道自己高估何必问了,这人哪里知道什么廉耻,怎会因楚静乔成了他干女儿嘴上就有个顾忌?
       
        “请他们进来吧。”
       
        “是。”翠墨在门外打了帘子叫甘棠、贺兰淇进来。
       
        甘棠进了屋子里,瞧见人都齐了,便一一见过众人,眼神瞄过贺兰淳,心说自己虽不得贺兰淳待见,但总有贺兰家的人替她主持公道。
       
        贺兰淇见过楚律、贺兰淳,又受了何必问、楚静乔的礼后,眼神瞄过那坐在贺兰淳身边动也不动的闻天歌,冷笑道:“这是谁家姑娘,好大的胆子,见了人来动也不动一下?”
       
        “爹,这人就是三叔?”闻天歌问贺兰淳,“你们怎么一点都不像?他看着比你要老十五岁。”
       
        贺兰淳只觉得自己越发不像贺兰家的家长了,竟然会觉得闻天歌这话痛快,开口道:“他是姨娘所出,是以与为父不像。”
       
        贺兰淇见闻天歌喊贺兰淳爹,贺兰淳坦然受之,心里显示诧异,随即便又收敛了方才训斥闻天歌时的义正词严,一脸恳切地语重心长道:“市井传言阿辞看上了一女匪?大哥,万万不能由着阿辞再做下糊涂事。”
       
        贺兰淳点了点头,笑道:“你来益阳府做什么?”
       
        “大哥迟迟不归,老祖宗叫二哥儿暂代了族长一职——大哥也知道过年族里事多,祭祀种种,都断然少不得族长。老祖宗说阿辞虽不堪,但总是贺兰家的子孙,说是既然阿辞跟甘姑娘渊源甚深,两人之间的情缘牵牵扯扯了几十年,定是上天注定的孽缘。但不管如何,总是上天注定的,便许了他们二人成亲。”贺兰淳语重心长地说道。
       
        “老祖宗,是阉了贺兰家所有鸡鸭的那个?”闻天歌看了眼何必问。
       
        何必问一时后悔自己跟闻天歌提了这事,便点了点头,因这老祖宗是贺兰淳母亲,他这外人不好再说旁的。
       
        “难怪你们中原人说,老而不死是为贼。”闻天歌又说道,心想这老祖宗太狠了。
       
        贺兰淳咳嗽一声,不等贺兰淇教训闻天歌,便先训斥她道:“对长辈要尊重,不可冒犯长辈。”训完了闻天歌,却知闻天歌用词或许不妥当,但意思却是对的,这家里的老祖宗果然是年老昏聩了,早年家里老祖宗自是十分宠爱贺兰辞的,但后头因贺兰家传出温雅一事,这素来规矩严整的老祖宗便有些疏远贺兰辞,待贺兰辞离开京城来了益阳后,老祖宗便不许人再提贺兰辞;等到贺兰辞出家后,老祖宗更是恨不得贺兰家没贺兰辞这么个人,在有心人挑拨下,她也曾两次三番地提出将贺兰辞从族谱里除名。
       
        爱之深,责之切。老祖宗的心思贺兰淳也是深有体会,但眼下老祖宗会糊涂到叫贺兰辞“破罐子破摔”以便令他再无回贺兰家的机会,可见老祖宗对贺兰辞已经不是责之切,而是恨之切了。
       
       甘棠因自己个此时也算是有长辈做主的人了,面对贺兰淳的时候也没了怯意,开口道:“伯父,这事是老祖宗定下的,甘棠却不想逆了你的意思……”看见闻天歌扬起了手,声音一颤,又接着说道:“但是老祖宗年纪大了,若是违了她的意思,叫她有个三长两短,又委实会叫甘棠自责。”
       
        闻天歌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见何必问一直看她,就似怕她从头上抓出什么东西来一般,就纳闷地收回手,又看向贺兰淳。
       
        贺兰淳原以为只是贺兰淇这不入流的人做下此事,不想又有个老祖宗搅合里头,如此一来,甘棠跟公鸡拜堂一事,就不是如闻天歌早先所说那般,他们想不认就不认的了。
       
        “……三叔,不知世伯人在益阳府对贺兰府上过年可有什么妨碍没有?据说必问这何家的顶梁柱不在京城,今年给贺兰家送礼的人都少了许多。”何必问得意道。
       
        贺兰淇心道何必问这浮夸之人又在沾沾自得,得意又意有所指地说道:“贺兰家过年还如早先一般热闹,王公大臣纷纷前来,便是如今,贺兰家的过年宴席也还摆着呢。”看向贺兰淳,心道贺兰淳可明白这贺兰家并非只有他一人撑得起来。
       
        “这不能吧,那边打着仗呢。只怕也就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削减了爵的公侯上门罢了。年前陛下在这边,锦王爷可没给你们家送礼,熙王颐王又打仗呢,京里生了乱心的富贵贼子忙着另立新君,你们家素来小心谨慎,是断然不会跟他们来往的。算来算去,今年贺兰家定也只有些老旧的人家来给你们撑体面。说来,必问家虽去的人少了,但都要么是朝廷栋梁,要么是江湖翘楚。就连藩王里头,也有人送了厚礼去呢。”
       
        “我们家也有瑞王……”贺兰淇一朝得势,做了贺兰家代理族长的心腹,心里一厢情愿地将维护贺兰家的名誉视为己任,待何必问贬低贺兰家势弱之时,便有些受不得了,听何必问又鼓吹何家如何,便忍不住炫耀,才刚脱口,便知自己失言了,眼下万万不是提起瑞王府的时候。
       
        楚静乔心里啧啧了两声,心道石清妍果然神机妙算,果然贺兰家就没小事,定是楚恒看贺兰辞对楚律忠心不二,贺兰淳又将贺兰辞视作心肝肉,料定了贺兰淳终归会被贺兰辞说动,于是抢夺贺兰那兵家必争之地的时候,就果断地绕过了贺兰辞父子二人。
       
        楚律心里起起伏伏,却还想证明一事,“可是年前瑞王妃就叫瑞王府的管事跟你们老祖宗请安了?若不是王妃短见,以为贺兰大人在益阳府便可免了给贺兰家的礼,锦王府也要送的。”
       
        “……是。”贺兰淇小心谨慎地说道。
       
        他越是如此,旁人越发明白这其中有鬼,不然贺兰淇大可以坦然地承认,这礼尚往来在旁人眼中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不然瑞王府也不敢光明正大地送礼。
       
        只是今非昔比,若是瑞王妃迟一步知道今年只有他们一家送礼,兴许就不会叫人光明正大地送了。
       
        楚律缓了口气,心道果然是瑞王妃叫人送的,就如楚恒人不在中洲府,瑞王妃便替他向钟将军求亲一般,瑞王妃眼界开阔,许多事不用楚恒吩咐便替楚恒做下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母仪天下”之相?低头瞧了眼那张花笺,瞧见“你千万别生气”就又笑了,心道随他们两口子折腾去吧,但看粉墨登场一回,最后那两口子能得下什么。
       
        “王爷,多少兄弟就是娶妻之后生分的,这也是常理,王爷莫往心里去。”何必问开解楚律道。
       
        “多谢何公子。”楚律回道。
       
        贺兰淇只觉得手上握着老祖宗这张王牌,定然能逼着贺兰淳收下甘棠这么个不堪的儿媳妇,于是心中得意,“大哥,阿辞跟甘姑娘成婚之日,你会去受了甘姑娘的头吧?”
       
        贺兰淳见贺兰淇胜券在握,微微一笑,心道果然此时依附到他那二儿子身边的都是些没用的糟粕,早该剔除掉,戏谑地对甘棠说:“听见没有,贺兰家比何家还不如了,老二代理了族长一职,老二要做了贺兰家家长了。”
       
        甘棠眼睛瞄向贺兰淇,心说贺兰家再没有比得上贺兰辞的人,那代理族长不过是一时的。
       
        “大哥,你莫重此薄彼,二哥儿虽不如阿辞聪慧,但重在仁孝,又有责任心,他断然不会像阿辞一样为了个女人就不管不顾地出家。”
       
        “老三,你莫再替那孽障说话,我贺兰淳断然不会叫他这不成器的东西做了贺兰家族长!”
       
        “大哥,只怕这由不得你了,老祖宗可是十分看重二哥儿的。”贺兰淇得意道。
       
        贺兰淳笑着又转向甘棠:“甘姑娘,瞧见了吧,老祖宗是一定要叫二哥儿做了贺兰家族长的。”
       
        甘棠腿一软,心道自己险些上了贺兰淇的当了,既然贺兰淇并不看中贺兰辞,那他这般叫自己跟贺兰辞成亲定非好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不信贺兰淳会被一个腐朽的老太太压倒,自己此时不如遂了贺兰淳的心意,也叫贺兰淳对自己改观,明白她甘棠乃是个通情达理、万事以贺兰辞的前程为重的女人,不像那野蛮女人不管不顾的非要毁了贺兰辞的前程。
       
        “贺兰三叔,成亲乃是为结两姓之好,如今贺兰伯伯不肯接纳甘棠,便是甘棠与辞哥哥成亲,甘棠也不会开心。是以,甘棠是势必要等贺兰伯伯点头,才会与辞哥哥成亲的。多谢三叔此次好意,替甘棠谢过老祖宗,甘棠福薄,不能领了你们的好意了。”甘棠福身,对贺兰淇感激地说道。
       
        贺兰淇愣住,一时不明白这十几年来只求嫁给贺兰辞的甘棠怎地改主意了。
       
        “你只有皮老一些,里头,太嫩了。”贺兰淳轻蔑地对贺兰淇说道。
       
        “爹,好样的。”闻天歌拍马道,虽也不明白贺兰淳怎就好样的了,但她明白一样,有资格在一席话之后对旁人轻蔑说话的人,总是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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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r.罹魂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7 21:55:51 |只看该作者
    第105章    春天到百花开九
       
       
       
       “天歌,等阿辞回来,爹给你们主婚。”贺兰淳不耐烦看甘棠那副模样,又转了弯说话。
       
        甘棠一怔,身子向前一探,险些跌倒。
       
        “哎。”闻天歌毫不扭捏地答应了。
       
        “贺兰伯伯——”甘棠脱口道。
       
        “大哥,此女委实不堪。”贺兰淇心说就连自己也不会选了这样的女人做儿媳妇,贺兰淳一向眼界甚高,认为这世上配得上贺兰辞的女人没几个,如今竟然会看上这女山贼。
       
        贺兰淳淡淡地扫过这两人,问贺兰淇:“老祖宗交代你话的时候,是当着一**人面说的,还是只跟你一人说的?”
       
        “老祖宗信赖小弟,私下交代的。”贺兰淇不知贺兰淳为何有此一问。
       
        贺兰淳老谋深算地一笑,说道:“看来,老祖宗是想将跟我翻脸的黑锅交给你来背了。”
       
        淡淡的一句话,就让贺兰淇心中起起伏伏,原当老祖宗是信赖他,如今想想,委实又蹊跷的很。
       
        “哪来的回哪去,告诉老祖宗,我还没死,那代理族长也叫他洗干净了歇着吧。”
       
        贺兰淇对贺兰淳心存畏惧,先有甘棠莫名其妙地改了主意,后有贺兰淳挑拨他跟老祖宗的话,叫他一时间心绪不宁起来,冷不丁地听贺兰淳咳嗽一声,便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是,醒过神来,却又道:“大哥,老祖宗的话小弟还没照办……”
       
        “中洲府与燕回关的喜事,咱们贺兰家不能没人去,你去中洲府送了贺礼。老祖宗是老祖宗,族长是族长,三弟可分得清楚。先吃了瑞王府的喜酒,然后沿路游山玩水,顺便收一收贺兰家散在各处的租税银子,你也算是趁着这股子代族长的东风吃了甜头了。若是你不肯,我立时领着天歌回京,虽不敢逆了老祖宗的意思,但你对老祖宗而言原就是可有可无的人,老祖宗与我一番讨价还价,还能不许我拿了你出气?”
       
        贺兰淳一席话,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叫贺兰淇心里起伏不定。
       
        思量再三,到底是怕自己遭了池鱼之殃,于是劝慰自己该急流勇退,得了甜头就退出,于是贺兰淇忙道:“那小弟就听大哥的话了。”说完,心想自己将甘棠变卦的事说给老祖宗听,老祖宗也知道他没那胆量给贺兰辞另娶,想来她也找不到借口怪他。
       
        “不,三叔,甘棠还是舍不得辞哥哥,还请三叔给甘棠做主。”甘棠冲着贺兰淇弯下腰,又哀求地看向何必问。
       
        “小师妹,事已至此,何苦呢?”何必问叹息一声,方才甘棠出尔反尔的一面已经被众人瞧见,只怕是原本对她不甚反感的楚律也看穿她的心思了。
       
        楚静乔因何必问这么一由衷地为甘棠叹息,忽地觉得何必问也是个如贺兰淳一般深沉内敛的人,于是就多看了他两眼。
       
        “师兄,你替我做主吧。”甘棠忙又转向何必问。
       
        何必问干脆地摇了摇头。
       
        “三叔——”甘棠后悔方才轻信了贺兰淳。
       
        贺兰淇心说甘棠这会子后悔有什么用,因甘棠方才一番翻覆令自己出丑,便别有用心地说道:“甘姑娘,老祖宗人在京城,我也没法子去问她到底该如何啊?”
       
        甘棠心中一亮,心说是了,如今贺兰家的老祖宗是看中自己的,虽说贺兰淳看不上她,但不是还有老祖宗吗?贺兰家老祖宗在贺兰辞的亲事上还是能做主的,那仗不会一时半会打完,贺兰辞定也要等许久才能回了益阳府。
       
        贺兰淳猜到甘棠的心思,也懒得理会她,只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借了贺兰辞的亲事将贺兰家那**滥竽充数之人一一剔除出去,“都是客人,我也不好留你,你们如今就走吧。”
       
        “是。”贺兰淇忙道。
       
        甘棠略有些恍惚地点了点头。
       
        到了三月初,何必问听说甘棠由着顾漫之护送回京城去了,除了厌烦与甘棠越纠缠越紧的顾漫之,心里想着等甘棠遇上顾漫之在京中的家人,只怕甘棠的名声要更坏了。除此之外,再没有旁的情绪,给石清妍看脉的时候,便叹道:“真真是当局者迷,也不知小师妹为何就盯着贺兰不放了?”
       
        “知己也知道当局者迷这四字?”因彼此熟络,此时石清妍也不矫情地躺在床上放下帘子跟何必问说话,二人就在蒲荣院前厅里看脉,听何必问提起“当局者迷”就有心开解他一番。
       
        “咳咳。”楚律咳嗽一声,大事都有贺兰辞、王钰他们做了,小事又有楚静乔、武言晓分担,此时他这王爷比谁都清闲,闲散下来,自然要将注意力放在楚贤淑身上。
       
        “……贤淑还好吧。”楚律对何必问如何为情自苦毫不感兴趣,看何必问自觉地收回了搭在石清妍腕上的手,便立时去问。
       
        何必问笑道:“贤淑还好,但是贤惠只怕不甚好。”
       
        “这是何意?”楚律忙问。
       
        何必问微微蹙眉道:“必问素来便知知己是个迎难而上的人物,可也没想过她会这般只捡着险路走。依着脉象,知己肚子里当是除了贤淑,还有一个贤惠。”
       
        “……知己可否别随便替我女儿取名字?”石清妍咬牙道,一时也忘了兴许不是女儿呢。
       
        “那贤惠到底如何不好了?”楚律忙追问,因心急,便将石清妍那话忽略了,也忽视了何必问自顾自地给他孩子取名字的事。
       
        “脉象太浅了,只怕弱了些,兴许会连累贤淑也不一定。”何必问压低声音深沉地说道,看楚律唬得脸色发白,便又微微仰着身子,含笑道:“万幸有必问这神医在,知己定然安然无恙。”
       
        楚律不禁松了一口气,因这么一大喘气,越发厌烦起何必问来,便说道:“神医?请问第一才子还会什么?”
       
        “王爷说得出的,必问都略会一二。”
       
        “庖厨?”
       
        “略知一二,必问深知知己这小身子板原本不甚丰盈,冷不丁装上贤惠、贤淑两个,只怕肚皮会被撑裂,待生产后,知己若还想用美色事人……”
       
        “王妃从不以美色事人,本王看中的是王妃的品性,并非她的美色。”楚律说道,深深地看了眼石清妍。
       
        石清妍有些羞涩地回了楚律一个笑,心说楚律这是在贬低她的美色?随即忙对何必问说道:“可有法子补救?知己救我,我还想以色事人五十年。”
       
        “知己不必担忧,有必问在,那些烦恼知己尽可以抛在脑后。比如这肚子上的……”何必问才开口,便被楚律打断。
       
        楚律咳嗽两声,虽知女为悦己者容,但听何必问说这话,又觉得有些不自在,恰看见沉水送了茶水进来,便待沉水放下茶水后,问何必问:“何公子可去中洲府观礼?老五送了帖子过来,本王以王妃身子重了,推拒了,只令静乔代本王过去。”
       
        何必问一边捧着茶盏,瞧着那茶叶在里头起起伏伏,笑道:“必问也不过去,若不然,叫人家钟家姑娘喜堂上叫嚷换新郎,就有些对不住瑞王了。”
       
        楚律松了口气,心说何必问貌似比那些大夫太医顶用一些,便留了他在府里照料贤淑、贤惠两个。
       
        “静乔过去也好,人家依着娶王妃的大礼纳妾,咱们也不能打了瑞王府的脸,在这会子跟他们叫板这事不合规矩就有些不识时务。这一路除了叫武先生跟着,还叫谁跟着去?余家兄弟?”石清妍问道,毕竟如今楚静乔是名义上益阳府少当家的,要取了她性命的人也不在少数。
       
        “就叫余家兄弟跟着去,再派了十几个猛士跟着,静乔定然无事。”楚律说道。
       
        石清妍沉吟一番,依旧觉得这会子楚恒白捡了一块地未免太舒坦了,于是说道:“不如叫余大将军去,虽有些大材小用,但他是直肠子的人,跟他那小儿子思渡的性子仿佛。你只跟他说,叫他去劝说老五由着他与钟将军一同把守燕回关,看老五怎么回他。”
       
        何必问赞同道:“正该如此,不然叫余大将军在益阳府内蹉跎岁月,余大将军还会以为王爷不器重他。再者说,既然早先商议定了给瑞王一块地的事,瑞王自然也明白,眼下余大将军所提议之事乃是王爷授意,他自会权衡要不要让出燕回关一半来换取一大块富饶的藩地。”
       
        “……此举,未免有些……”楚律想想亘州府也是软硬兼施跟楚徊讨要的,因此若说这会子讨要一半燕回关不甚仁义等等,又有些虚伪,再者说,燕回关实在太过要紧,若不拿了一半在手上,日后总有他犯愁的时候。忽地想到早先那大师说他只有四女,此时何必问又笃定地说除了贤淑,还有一个贤惠,多出来一个,甭管是男是女,都破解了那大师的话——有何必问在,自是不怕这贤淑贤惠出事——这般想着,不知不觉间已经十分信赖何必问的楚律又请教道:“何公子,你瞧这贤淑、贤惠是否可能是男儿?”
       
        何必问心知楚律十分不喜欢他却又倚重他,有意笃定地笑道:“女孩,必定是女孩。”
       
        石清妍瞅了何必问一眼,心说何必问能把出是两个孩子已经十分了不得了,他还能当真把出是男是女?
       
        楚律略有些失望,随即却又涌起信心来,心道既然能有五个女孩,兴许也能……想着,只觉得自己的担子越发重了,也有些理解为何楚恒会有那般作为了,毕竟眼下他们兄弟都不是只能为一个人筹谋就够了的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早先石清妍、何必问的话:“既是这般,本王便请了余大将军过来细说。”
       
        “王爷英明。”石清妍笑道。
       
        “那何公子轻便吧,外城墙已经动工,许多铺面早被何公子纳入囊中,何公子不如领着人去巡视一番?”
       
        何必问心说楚律果然是过河拆桥,这边叫他给石清妍诊了脉,那边就打发他出去,于是有意笑道:“必问还有几件事,要跟知己细说。”
       
        “不必细说了,再者何公子的字,刚若铁画,媚若银钩,何公子就将保养身子的法子写下来叫人递给王妃,王妃也能将那字迹珍藏,以作传家之宝。”
       
        石清妍扑哧一声笑了,心说楚律也会拐着弯说话了,开口道:“知己,你就不要吝啬写下来吧,此时乃是初春,兴许有桃花开了也不一定,你多去那些个寺庙走走,若是撞上了谁家出来游玩的闺秀,你就不要腼腆地过去搭话,然后不要挑剔地成亲吧。”
       
        何必问笑道:“知己叫必问这般轻易地定下终身,就不怕误了必问一生?”
       
        “知己,我信你,你误不了。”石清妍笑道,心想何必问这人,若安心过日子,哪个女人会不要?
       
        “好了,何公子且去赏桃花吧。”楚律又催促道,将何必问撵了出去,又一脸梦游一般神色地说道:“可见笃信高僧的话也误人。”
       
        “是呢,又不是戏词里,还能当真有人能看出谁命里有什么?”石清妍笑道,伸手摸了摸肚子,将肚子上的衣裳用力向上提,提到衣服绷起来,一个褶子也没有了,便笑着开口:“等过几个月,王爷就能看见臣妾躺在床上,将盘子碗都放在肚皮上吃饭了。”
       
        楚律闷闷地看了石清妍一眼,心道这女人将贤淑、贤惠当桌子腿用了?“王妃,本王早先感慨与老五愈行愈远,如今倒也明白了他的心思。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必定也是怕一日我先弃了他,然后益阳府坐大,将中洲府吞下。”
       
        石清妍点了点头,笑道:“王爷看开一些吧,若你们二人此时还在宫中,你们兄弟自是亲密无比,但此时你们已经离开宫里了,各有各的顾虑。”
       
        楚律点了点头,又笑道:“只愿你做事先告诉我一声才好,旁的不提,那五弟妹先向钟将军求亲一事,定然是五弟妹背着五弟先做的。”
       
        石清妍将衣裳放下,笑道:“除了上回子你问我来历的事,我可曾瞒了你什么?”
       
        楚律又听石清妍提起那事,就有些闷闷的。
       
        石清妍握了楚律的手,脉脉地看向他的眼睛,“王爷,臣妾唯一不告诉你的顾虑,就是怕你离开臣妾。”
       
        楚律喉咙一动,心想也是,除了此事,这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能有什么顾虑?
       
        “臣妾唯一前后不一的原因,就是要跟王爷比肩,跟王爷在一起。”石清妍又稍带哽咽地深情说道。
       
        “……过了。”楚律听到比肩二字,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心说这人只说前一句就够了,非要画蛇添足加上后一句,若要比肩,石清妍就不该投胎在石家人身上,“王妃交代下静乔此去中洲府要注意何事,再替静乔挑几个西院的猛士。本王去寻了余大将军说话。”
       
        石清妍原以为楚律要留下,谁知他撵了何必问走,便立时也要走,笑道:“王爷自己要走,何必撵了我知己走?剩下我一个,只能跟沉水她们说话。”
       
        自从石清妍被太医确诊有孕且坐胎不稳后,孙兰芝、窦玉芬等人都只敢跟着楚静乔身后出银子打醮替石清妍祈福,不敢凑过来,更不敢送了东西来,如此,这蒲荣院便也冷清了,只有楚静徙下课了偶尔过来热闹一些。
       
        “这院子后头有几棵桃花,叫丫头瞧着桃花打苞了,你就请了益阳府的姑娘们来说说话,跟她们隔得远一些就是了。”楚律建议道,心知石清妍有点爱给人做媒,暗道若挑中哪一个,就叫那人嫁给何必问,想来何必问成了家有了人约束,也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惹人厌了。
       
        “王爷说的是。”石清妍自己都不曾去蒲荣院后院转过,见楚律还知道那边有几棵桃花,心里便诧异的很,瞧见楚律要走,忙先令沉水等人退下,又拉着楚律的手,笑道:“王爷,臣妾这一直到生下孩子都不能陪王爷敦伦了,不知王爷有什么安排没有?”
       
        “什么安排?”楚律一头雾水地问。
       
        “就是那事。”
       
        楚律会意,原本想寻了太医去讨教,如今多了个贤惠,不用讨教便知不能了,毫不在意地说道:“本王原就不是十分热衷那事,早先不过是你想,就勉强陪你罢了。有没有,本王当真不在意的很。”
       
        好个正人君子,竟然将早先敦伦的事全推到她头上,石清妍心道莫非人到中年,老婆有喜了也是一个能逃脱床上差事的好借口?
       
        “既然如此,臣妾就放心了。”石清妍大出了一口气,又拍了拍胸口,心想当真糟蹋了怀胎十月的丰乳肥臀,竟然遇上一个不懂欣赏的,若换了她是男人,她定然会温情款款地说“娘子,不碍的。世上迂回之法何其多,为夫就爱你这……”正胡思乱想,忽地想到除了丰乳肥臀,还定会有个惊天地的大肚子,且肚皮上还会有许多裂纹,登时就将心里臆想的话抛在脑后,心道能欣赏的人,大抵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葩了。
       
        “嗯。”楚律十分满意石清妍脸上先是焦急后是放松的态度,伸手在石清妍下巴上一挑,待要说一句轻佻的话调戏她,一时又没想出来;但若是径直收了手,又显得尴尬,于是鬼使神差地,伸手将石清妍嘴上的胭脂一划拉,扒拉到她脸上去,然后便收手走了。
       
        石清妍心里纳闷楚律做什么呢,手在自己脸颊上蹭了一下,见手指上有胭脂,不由地失笑,又叫人喊了楚静乔过来。
       
        楚静乔并未过来,就先难得地见孙兰芝过来了。
       
        孙兰芝堆着笑脸过来,瞧见石清妍洗了脸,此时素面朝天的,心里有些微酸,暗道这边都动弹不得了,楚律也不肯光顾她们几个;转而,又想若是石清妍能生下个男孩来,兴许楚律大喜,她们也能跟着沾光多得了赏赐,于是问候了石清妍后,便忙笑道:“王妃,今日奴婢随着三姑娘去王府,看见陆娘子了。”
       
        “她的肚子显形了没有?”石清妍笑道。
       
        “已经显出来了,她说原本要来给你请安,又忌讳着孕妇相见不好的规矩,怕冲撞了,就不敢来。婢妾看他们家迎儿如今性子可人的很,也不似早先那般怕人了。”孙兰芝笑着称赞道,又细细地将陆娘子闲来抄大悲咒送给石清妍的事说了。
       
        石清妍对那佛经也不甚懂,早先叫众人抄大悲咒,只是因为提到佛经,她能够脱口而出的佛经就是大悲咒而已,此时也不知陆娘子抄了大悲咒送她合不合适,但既然陆娘子送了,就是心意,笑道:“下回子你见了她,叫她别累着了,她的心意我知道了。”
       
        孙兰芝将这陆娘子的话说完,又绕着弯子准备提正题:“二姑娘也这般劝她,可是她总不听。说起二姑娘来,二姑娘出了咱们王府,反倒多出了一股子王府里头姑娘该有的气度,说话行事也不差。但管家总有些生疏,王家里头原许多金贵的器具,下头人见冒出一个姑娘家来管事,又欺负她性子绵软,就偷了一些东西,被婢妾清点库房时查出,那偷东西的人又将东西藏在了陆家。二姑娘查出来,就当是陆家下人不开眼见乱偷拿了的,为了大事化小,就说寻回来什么是什么,这事不追究了。陆娘子是做过咱们锦王府庶妃的人,虽说人在屋檐下,她手上银钱又足,哪里能忍得下这口气,一定要二姑娘好好查,二姑娘生怕得罪人,被陆娘子逼得急了,就掉了眼泪生了气,生气的时候说了几句不轻不重的话,她原没那意思,偏那几句话打了陆娘子脸,是以陆娘子郁结在心,身上有些不好了。”
       
        石清妍心说吴佩依每常来王府要写琐碎东西,怎地这会子送了大礼过来,吴佩依一向心宽,哪里会郁结。楚静迁人在王家帮忙,也碍不着吴佩依什么事,反倒是这孙兰芝,只怕是碍着她的事了,是以她才会这般殷勤地“替”吴佩依传话,说道:“等二姑娘回了家,我问问她。”
       
        孙兰芝试探道:“陆先生如今事多不能回家,王爷还派了几十个士兵去王家保护陆娘子周全,二姑娘如今险些害得陆娘子见红,若是王爷知道了,必定会动怒。婢妾想,王家的那边的事,我们孙家就能料理了,也不必再劳烦二姑娘来回奔波了。”
       
        “你的意思,是二姑娘碍着你们的事了?”石清妍直言道,见沉水送了燕窝过来,便端着那碗,又瞄了眼自己肚子,心里想着自己的肚皮能被撑成什么样。
       
        孙兰芝讪笑道:“王妃这说的是什么话,婢妾怎么敢嫌二姑娘碍事?”嘴上这般说,心里不信石清妍不知道楚静迁碍事,楚静迁一心觉得是外人,进了王家,就被王家那**管事拿捏住,样样都不敢多开口说一句,叫她这跟着过去的人心急不已。
       
        “王家没来长辈,王家的事样样都该归锦王府操持,孙家虽是王家的亲家,但还没成亲呢,怎么能由着孙家人过去料理王家的事?传出去,岂不是叫人以为我们锦王府叫牛耕田还不给牛吃草,一边叫王钰去打仗,一边还不管他的亲事?”石清妍开口道,不轻不重地将碗放下。
       
        祈年过来,见孙兰芝在告楚静迁的状,就在石清妍耳边几不可闻地说:“二姑娘来了。”
       
        “叫她在外头听着。”石清妍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你妹妹好,但你妹妹还没过门呢,要收拾人等她过门了再说。眼下,是要叫咱们锦王府的姑娘过去学管家的,只怕你跟着二姑娘过去,也没少给她脸色看,叫她识趣吧?”
       
        孙兰芝干笑一声,猜到那个“她”就是楚静迁了,忙笑道:“婢妾过去只是辅佐二姑娘。”楚静迁那性子那能耐,当真叫人难以忍受。
       
        “此次叫二姑娘过去,先是要她明白王府的姑娘出了门,该有的是怎样的尊贵,其次才是打理好王家,即便她将王家收拾的鸡飞狗跳、一塌糊涂,但能叫她明白出了锦王府门,谁家都不敢看小她,她去王家的事也算得上是功德圆满了。”石清妍慢慢地说道。
       
        “但是陆娘子……”孙兰芝忙推了吴佩依出来做挡箭牌,因私心里已经将王家的宅院看成是孙家的,是以见不得楚静迁管家的时候叫人占了王家的便宜。
       
        “我会再叫人去安慰陆娘子,未免有人对陆娘子下黑手然后推到二姑娘身上,王家、陆家连同的巷子门暂时关闭了。王家的人不许去陆家,如此两边不妨碍,陆娘子又不是得罪人的性子,自然没人再去设计陆娘子。”
       
        “……是。”孙兰芝虽不甘心,但此时垂头立着,却也明白自己糊涂了,她不舍得楚静迁糟蹋了王家的银钱,但石清妍这习惯了赚大钱花大钱的人是不在乎王家那点家当的,指不定事后看楚静迁给王家糟蹋的多了,还会从锦王府拿了银子补给王钰。如今石清妍要的就是磨练楚静迁,自己为了一点银子来请石清妍将楚静迁弄走,当真本末倒置了。
       
        “出去吧,明儿个再随着二姑娘出去,记着捧着二姑娘一些。叫二姑娘进来。”
       
        “是。”孙兰芝说道,退到门边,帘子一掀开,瞧见外头不光楚静迁在,楚静乔也在,便讪笑道:“公主、姑娘进去吧。”
       
        楚静乔上下打量了孙兰芝一眼,心想这又是一个恃宠而骄的,她定以为她得了石清妍的宠,就能将楚静迁狠狠踩死呢。
       
        楚静迁心里恍如惊涛骇浪一般刮过,心里反反复复想的就是石清妍那一句不在乎王家最后被她糟蹋成什么样,都要叫她明白没人敢小看她。
       
        “母妃,怎地为了老二的事这样费神?”楚静乔也听说了替楚律去中洲府的事,人逢喜事精神爽,笑着看石清妍要漱口,便顺手递了茶盏过去,又将剩水递给祈年。
       
        “二姑娘听见我的话了吧?既然如此,我也不跟你多说了。你自己回去想想吧,陆娘子虽是没了诰命的人,但陆先生身份重要的很,陆娘子那边,你回头去不卑不亢地赔不是,既要叫陆娘子得了体面,能够下台,也别再叫王家下人将你看扁了。”
       
        “女儿知道了。”楚静迁小心地说道,又为如何不卑不亢费神,早先当着大永侯家人的面做戏已经很是为难她,如今面对的是熟悉的吴佩依,要做戏,就更难了。
       
        “当真知道了才好,若叫我知道我走了,你还叫母妃操心,等我回来,我定不饶你。”楚静乔横了楚静迁一眼,心里不明白楚静迁怎么就能够被王家下人、孙兰芝、吴佩依几个给难住。
       
        楚静迁哆嗦着忙答应了,又赶紧退了出去。
       
        “母妃,你可知道我要去中洲府了?”
       
        “想好了过去做什么了吗?”
       
        “这还用想,自然是替父王喝喜酒,顺道替父王探探中洲府究竟,若是能离间了钟将军跟五叔,拉拢了……”
       
        “你心太大了,你先想一想,到时候若是瑞王府安排你跟女眷坐在一起,你要怎么应对;若是你一番计较后,终于坐在了爷们们的席上,你要说什么话?若是有人有意挑起舞姬歌妓,你要如何答话才不尴尬?千万别叫人给你一个下马威才好。”
       
        楚静乔愣住,忙道:“这些琐碎事,五叔知道我替父王过去的,应当不会……”
       
        “谁知道呢,你能想出你两个弟弟被送来咱们家养吗?”
       
        “……不能。”
       
        “既然不能,那就事无巨细地多想一想,你此番过去,是头回子以锦王府少当家的身份去见外头人,一不能丢了锦王府的脸,二不能扫了你自己的威风。至于拉拢人等等,到了别人的地盘上挖墙脚,原就是叫人看不起的作为,且也容易给人空隙叫人设计谋害你,要知道,如今要害你的人就不少。你的性子还有些浮躁,此次过去无过就是有功。”
       
        楚静乔闻言,不由地将浮起的虚荣的心又压下,慢慢听石清妍事无巨细地交代她此去要如何应付。
       
        到了三月下旬,万事俱备的楚静乔,便踌躇满志地由着余大将军父子三人、武言晓等谋士并西院勇士陪同下出发向中洲府去。
       
        不管是楚律还是石清妍,都以为这次楚静乔出行再不能出差错了,谁知,等楚静乔出发四日后,就有一西院猛士回来报信,那时,楚律、石清妍、何必问三人正在商讨贤惠的事。
       
        只听得那被沉水领过来的猛士说道:“王爷、王妃,公主遇袭,如今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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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obdy8tdlf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7 22:09:30 |只看该作者
    第106章    春天到百花开十


        俗话说患难见真情,这话当真不假。
       
        往日里比起石清妍,楚律更像是楚静乔的后爹,此时听说楚静乔下落不明,楚律立时就急红了眼,震怒道:“怎会下落不明?这么些人跟着,余大将军也是久经沙场的人,怎会连个公主也保护不了?”
       
        石清妍也是心漏跳了一下,心里想着她跟楚静乔可是前前后后全都算计好了,怎会出了漏子?安抚楚律道:“王爷别急,先问清楚了再说。”说完,又示意那猛士说话。
       
        只见那猛士睚眦俱裂地瞪向何必问,勉强自己扭转了头后,又满心不甘、惭愧地说道:“此事要怪,只能怪何探花还有余将军父子三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楚律愣住,看向何必问,不信何必问、余大将军他们会背叛他,余大将军若是来益阳府做内应的,只单单掳走一个楚静乔,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那猛士又送上一封信,“这是那**歹人留下的,事急从权,武先生、余大将军为寻郡主,已经将信看过了。”
       
        楚律接过那信,便先蹙眉道:“这是熙王的字迹。”分辨完了字迹,便再往下看,不由地长出了一口气,将信递给何必问:“给你的。”
       
        何必问纳闷地接过信,看石清妍探着头想知道信里是什么内容,便读道:“何家小人背信弃义,伙同他人欺我亘州府,限何必问四月十五前进亘州府忏悔,不然便将何家探花郎人头高高悬与亘州府城门之上。”
       
        石清妍心知何必问早先跟熙王做买卖,又坑害了熙王的事,因此并不纳闷熙王会针对何必问,只是:“你家探花怎会被抓住?你消息这样灵通,怎不知你家探花被抓的事?”
       
        何必问淡淡地折了那纸,笑道:“王妃放心,探花定然无事,不用管他。早两日必问就听说他不见了,原来他这小子这样无能被熙王擒住了。”
       
        “你家探花可以不管,我们家白菜乃是金枝玉叶,不能不管。”石清妍心想这何探花到底是不是何必问亲生弟弟,腹诽道:难怪早先何探花要石漠风痛揍何必问。
       
        楚律因心知熙王一时半会不会对楚静乔不利,他擒住楚静乔的目的,也不过是想叫王钰、贺兰辞撤兵。因事情并不急,楚律就又镇定地对那尚且跪着的猛士说道:“起来,将那日的事细细道来。”
       
        “是。”猛士答道,站起身来,便将楚静乔被虏那日的事娓娓道来。
       
        却说就连如何应对瑞王府女人为难她的琐事楚静乔也跟石清妍商议好后,楚静乔就踌躇满志地领着一**文武之人向中洲府进发,只觉得的今次是自己扬名的好时机。
       
        才出了益阳府,恰到了一座山脚下,只见此时阳光明媚,芳草萋萋,几株桃花烂漫绽放。
       
        前面忽地传来一阵缠绵悱恻的箫声,那箫声引得文人如武言晓不禁出声作诗赞扬,惹得武将如余大将军抚须连连点头。
       
        待箫声没了,便有一青衫少年笔直地端坐在马上慢慢地在芳草桃花掩映下出现,只见他脸庞如玉,眼眸微垂,神态十分惬意,隐隐有一缕酒香从他身上飘出,可知他是饮酒了,又看他背后露出半截箫管,就又可知方才那箫声是他奏出。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不知是谁先提起这一句,众人只觉得应景的很,再看这春景配上这清俊的少年郎,当真是赏心悦目。
       
        这少年身边又跟着数十名的随从,个个也如那少年一般,穿着华贵。
       
        因那少年面孔与何必问仿佛,猛士们又因贺兰辞的缘故对何必问十分亲近,于是就先降低了警惕。
       
        又有从京城来的余大将军说:“这人定是何家探花郎了。”
       
        立时就有人告知轿子里的楚静乔,前头何必问的兄弟骑马过来了。
       
        楚静乔因想着是何必问的兄弟,又是探花,自然要客套一番,于是令人停下队伍,下了马车,嘴里喊着干叔就迎向那人,却见何探花依旧坐在马上,也不知下马见过众人,众人与他寒暄,他也不开口搭理,只是满脸诡异飘渺地微笑。
       
        待何探花领着的人到了他们一行人跟前,瞧见何探花背后的箫掉下,又见去替何探花捡箫的人神情不对,猛士们才警惕起来,可惜已经迟了,众多猛士们便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楚静乔也来不及上了马车,只能仓促地被余问津推上他的马。
       
        因终于看出这何探花是嘴里被塞了核桃,双手被绑缚在背后,于是楚静乔跟猛士们都想要救人。
       
        许是知道他们的心思,那**人便围着何探花不放,一番厮杀,楚静乔终于下令先撤退,谁知余思渡逞勇斗狠,一定要救下何探花,就被那**人缠住,余问津救弟心切,又被人砍伤,也落入敌手。
       
        余大将军见一对儿子落入他人之手,一时失了分寸,闯出去要救回余家兄弟,又乱了早先他们一**人摆好的阵型,恰在这时,那**人的同伙闯了过来趁乱抢了楚静乔的马,又狡黠地惊了队伍里其他马车,一时间众马嘶叫着向四方奔去,扰乱众人的视线。
       
        待最后那伙人散去,清点队伍时,就见其他马车已经寻回,余家兄弟也被余大将军救回,唯独楚静乔不见了。
       
        此时余大将军等人继续寻人,武言晓等先去了中洲府。
       
        听猛士这般说,石清妍微微蹙眉,瞥了眼何必问,心说这次果然怪不到猛士们头上,若是她看见了何必问的弟弟,也要放松警惕;只是这熙王的手下委实龌蹉,擒住了何探花就罢了,还利用何探花来了一招美人计,“知己,我们家白菜是叫你们探花给坑了。”
       
        楚律一巴掌拍在案上,冲何必问冷笑道:“你家探花当真可笑,若不是他神态安然,怎会叫猛士们疏忽了?”说话间,却也不信何必问的弟弟会叫一**粗人想起什么陌上少年来。
       
        石清妍忙又安抚楚律:“王爷,何探花定是被人下药了,不是说他神情诡异吗?”
       
        楚律细想也觉如此,但终归是何探花做了诱饵引得楚静乔被擒住,一口气下不去,只能气在何探花身上。
       
        何必问唏嘘道:“必问是定要留下给知己调养身子的,是以搭救探花的事,就拜托给王爷了。”
       
        “你当真不怕你家探花被挂城门上?”楚律凝眉。
       
        “不怕。”何必问笃定地说道。
       
        楚律冷笑一声,因这会子不是跟何必问计较的时候,忙对那猛士说道:“速速传信告诉贺兰、王钰此事,免得他们心急。”
       
        “你再去跟你们二当家的说一声,叫你们二当家的去找贺兰的道上好友,叫他们相助在路上截住熙王的人。”何必问建议道。
       
        那猛士看楚律点头,便答道:“卑职立时去寻二当家的说话。”说完,便起身退了出去。
       
        楚律不禁长吁短叹起来,心里想着若是楚静乔被弄到亘州府,贺兰辞、王钰他们就为难了;而且楚静乔没见过多少世面,指不定会被吓破胆子。
       
        “王爷,白菜有分寸的很,且臣妾一直叫到她挫折乃是机遇,想来她这会子遇事虽没有主意,但也不会十分着急。”石清妍又劝说楚律。
       
        楚律含糊地嗯了一声,又蹙眉问何必问:“你消息灵通的很,你怎不去叫人打听消息?”
       
        何必问泰然地笑道:“王爷,必问对探花放心的很?”
       
        “那我们家白菜呢?总是你干女儿,你这也是做干爹的行事?”楚律气急败坏道,深吸了一口气,缓和了语气,又对何必问说道:“还请何公子随本王去前院书房商议吧,王妃,这事与你不相干,你只安心歇息吧。”
       
        “哎。”石清妍答应道,瞄了眼五官轻浮的何必问,心道跟何必问长得仿佛,却能够叫人以为是陌上少年的何探花到底长什么模样?看楚律要走,略想一想,便说道:“臣妾有孕的消息想来已经传开了,王爷不若再叫人传一传,王爷原本跟白菜就不甚亲近,早先要立她为嗣,也是因家里没有男孩。如今不若叫外头人都以为臣妾有孕后,王爷就不再看重白菜了,并不叫人急着去搜救;然后臣妾再作势收买人追杀白菜。如此,也叫熙王明白绑了白菜也没什么用,如此,以白菜的能耐,再加上一个何探花,他们二人或要趁着熙王的人疏忽了逃脱,或将计就计趁机说服熙王的人与他们同谋,都是个摆脱那些人的妙计。”
       
        “话虽如此,但静乔那心性,倘若见没人去救,只怕当真以为锦王府舍弃了她;又听了些闲言闲语,只怕她会对你心怀怨恨。”楚律担忧道。
       
        “那就是她蠢了,她若犯了蠢,我决不饶她。”石清妍笑道。
       
        何必问点头,对楚律说道:“知己说的是,必问就是这样想的,才不去管探花的事。”
       
        “知己你是压根不想管,你知己我是真心想管。”石清妍纠正何必问。
       
        楚律思量一番,也知自己若大张旗鼓去救人,贺兰辞、王钰听说了越发会存了顾忌,熙王也更会以为自己得逞了,于是说道:“那便叫人先大张旗鼓地去找,然后将明面的人撤走。静乔到底能不能脱身,就看她自己的了。”说完,终归是又要拉了何必问去书房商议。
       
        这边厢楚律拉了何必问一同商议营救楚静乔、何探花的事,那边厢,被人扔在一个车厢里的楚静乔、何探花随着马车的颠簸在狭窄的空间里不时地撞在一处。
       
        楚静乔心里默念着挫折就是机遇,又见那何探花还在不时地傻笑,看他还被人绑着,就先动手去解他背后的绳子,扯了两下,总算解开了那绳结,又看何探花傻傻的不知去拿掉嘴里的核桃,于是又伸出手指探到他嘴里,替他扣出核桃。
       
        嫌弃地在何探花身上擦干净手指上的口水,又有些报私仇地在他脸上用力地拍打两下,楚静乔低声喊道:“干叔,干叔,你醒醒。”
       
        何探花痴痴地笑,因马车颠簸撞在了楚静乔身上,就干脆地将楚静乔当褥垫倚在楚静乔身上,被楚静乔推开后,又无知者无畏地向她身上爬。
       
       楚静乔狠狠地将何探花一推,听他的头砰地一声撞在车壁上,随后又跟木头人一样毫无痛觉地缠上来,冷笑道:“若你不是干爹的弟弟,本公主定要将你大卸八块,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因何探花晕乎乎地向她脸上嗅一双手还得寸进尺地向她腰上摸来,就又一巴掌打过去,“何探花,你可得想明白了,你敢碰本公主一下,本公主就要你后半生做了本公主三千面首中的一个!”
       
        虽年纪还小,但偶尔听人说她这身份的公主日后定然没有个正经男人敢娶,日后她定然会面首三千。于是她虽不以为然,却也记住了这话,此时就拿了这话来威胁何探花。
       
        那何探花此时依旧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又靠过来舒坦地倚在楚静乔肩上。
       
        楚静乔懒得将何探花再推开,只自顾自地说道:“你定是听说本公主要跟你儿子抢干爹身家,于是才与贼子里应外合引我上钩。”胸口被何探花压倒,尚在发育的胸口不禁针扎一般地疼起来,不多想,就又砰地一声将何探花的脑袋重重地推到车壁上。
       
        “停车,本公主不要跟这蠢材坐在一起。”楚静乔冲着车窗外喊。
       
        车窗外十几个人麻木地向前行进。
       
        这**人中的统领疑惑道:“这凤崎公主这样心浮气躁,沉不住气,怎会被锦王选中做了益阳府的少当家的?”
       
        “矬子里头挑矮个。锦王膝下无子,又不舍得过继子嗣,将家业送给他人,只能挑这个不中用的公主继承家业了。”另一统领嘲讽道,又听到马车里砰地一声,因前头两次偷偷看了是楚静乔将何探花的脑袋磕在车壁上,此时不用看,就知道何探花又受罪了,有些迟疑地问另一人:“给何探花的药是不是下多了?怎会直到如今还不见他清醒?”
       
        “兴许是何探花的身子不耐药力?”
       
        “定然是了。”不然这么重地一下下砸在车壁上,谁会连叫都不叫一声?“你说锦王爷当真会愿意为了这么一个浅薄的公主从亘州府外撤兵?”
       
        另一人听了,先是沉默,随即怅然道:“如今王爷被石将军堵在了金陵北边,不能再向南边前进一步,亘州府又有锦王的兵马围堵,不管有没有用,总要试一试。”
       
        正说着话,又听有属下来报:“统领,前面有一队山贼过来了。”
       
        “山贼与我们有什么相干?给他们留些买路财就是。”
       
        “统领,属下方才探听之时,隐约听那山贼说要寻公主。”
       
        这为首的二人闻言,立时警惕起来,一人冷笑道:“不想锦王还跟山贼有来往!绕进山里,避开他们。”
       
        “那公主与何探花的马车?”除了山贼开出的道路,这山上有的便只是蜿蜒曲折的小道,走不了马车。
       
        “叫他们下了马车,一个神志不清、一个娇生惯养,他们二人还能跑到哪里?”
       
        “是。”
       
        因有统领吩咐,楚静乔、何探花二人便被拉下马车,何探花的腿脚发软站不住,楚静乔走了两步,又赖在地上嫌弃她的丝履磨破了不肯再走一步。
       
        无奈之下,只得将他们送一匹马,缰绳由着统领牵着,一**人就又向山里赶路。
       
        直走了一日,待天黑之时,众人已经走到深山中,忽地瞧见火把靠近,那两个统领就将刀刃架在了楚静乔、何探花脖颈上。
       
        那火把不曾靠近又退回去了。
       
        “这**人为何又走了?”统领疑惑道。
       
        前去探路的人拿回来两张画着楚静乔图像的纸,说道:“看来这些人是不乐意再找公主了,连画像都扔下来。”
       
        众人纷纷看向楚静乔,楚静乔心里一慌,随即冷笑道:“胡言乱语,本公主乃是益阳府少当家,怎会没人乐意再找?”
       
        “……据说,锦王妃有喜了?”不知是谁将早先听到的小道消息说了出来。
       
        楚静乔闻言便慌乱了,眼睛一眨,就簌簌落下泪,随即却又倔强而傲慢地说道:“不会的,父王十分看重我,母妃待我也极好……”
       
        “公主说的母妃,是石王妃吧?”统领冷笑道。
       
        “是又如何?母妃将我视如己出,她跟父王两个定然……”
       
        “定然巴望着你没了,然后就能名正言顺地不理会早先立公主为嗣的话了。”那统领又拿了话挤兑楚静乔。
       
        楚静乔咬牙发狠道:“姓石的敢做了初一,我就敢做了十五!若是他们翻脸无情,本公主扭头就将他们藏在凤崎山上的那劳什子霹雳弹偷出来!”
       
        话音刚落,又有探子来报:“统领,那**山贼不管不顾地冲过来了。”
       
        “冲过来?他们不管……”那统领架在楚静乔脖子上的刀收回,对楚静乔冷笑道:“公主,看来,是有人要借刀杀人呢!要借了我的手取你小命呢!”因想定是那石王妃要借机杀了楚静乔,毕竟早先可是有传闻是楚静乔弄没了石王妃的第一个孩子。心道自己偏不叫石王妃如意!听到那霹雳弹三字,又立时想起鬼山人、太甲真人来,暗道这楚静乔留着有用,这等蠢顿骄纵的女娃,被人挤兑两句便激出狠话来,正好叫熙王拿来对付锦王!
       
        “走!我来对付这**乌合之众,护着公主,千万将她送到王爷面前!”这统领义薄云天地说道。
       
        楚静乔心里念叨着你们千万要保护好她,又见人将她跟何探花送到一匹马上,觉察到何探花将气息扑到她脸上,便一肘子捣了过去。
       
        随着那三五个没头没脑地向前跑,楚静乔低声对晕晕乎乎趴在她肩膀上的何探花说道:“干叔,等会我就带你走。”话音未落,忽地早先软趴趴压在她后背上的何探花一手勒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快速地猛地将缰绳向后扯,那只顾赶路的贼子一个不防,被扯下马。
       
        何探花潇洒地一甩缰绳,便握着缰绳调转马头,向岔路奔去。
       
        那几个“保护”楚静乔的贼子一时没有防范,醒过神来就忙又追去。
       
        “接住公主!”何探花忽地喊道,伸手就要将楚静乔推下马。
       
        眼看着楚静乔一声尖叫后身子就被推着要掉到地上,奉命保护楚静乔的几人忙勒住马,略一停顿,却又见何探花又将楚静乔拉了回去,待要追,就见这二人已经越过了山坡,再追过去,就只见一匹骏马在山上狂奔,不见了何探花、楚静乔。
       
        因不见了人,这几人又怕山贼追来,只能先顾着自己个的小命先去逃命。
       
        山坡那边,拉着楚静乔一起躲在矮树丛中的何探花舒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己额头,“公主要演戏何必非要小生受苦?”楚静乔那般言行,就连他也以为楚静乔是个粗暴骄纵的没用公主。
       
        “你不受苦他们怎么知道你还没清醒?”楚静乔见人走远了,才敢咳嗽两声,虽说何探花占了她便宜,但她也没吃亏,至少砸的何探花那几个是实打实的,“干叔,我们要不要沿着路去找山贼?”
       
        “你不怕山贼要了你的命?”何探花对“干叔”这个称呼好奇的很,自觉自己岁数不大,用不着称呼他一个叔字。
       
        “呸,山贼大多跟贺兰叔叔有来往,贺兰叔叔对父王忠心不二,母妃那般神机妙算,会傻到用父王的人来害我?若不是干叔你,我也不会被人抓住。”楚静乔低声道,听到一些细碎的脚步声,心里一跳,又侧耳去听。
       
        “……可否别叫小生干叔,还有小生并未娶妻,还没生子,虽不知公主干爹是哪个,但想来小生的儿子跟公主争家产的事是万万没有的。”何探花探着头向外看,待瞧见不过是只山猫经过,就松了口气。
       
        忽地,却听那山猫绵长地喵呜一声,仿佛是在吸引异性过来寻它□。
       
        “春天来了。”何探花感慨道。
       
        楚静乔不知那山猫是在□,急好奇地扒开矮树去看,低声问:“干叔,我们什么时候走?”
       
        “……黎明走,小生大不了你多少,叫小生探花郎就好。”
       
        “礼不可废,你哥哥是我干爹,你就是我干叔。”楚静乔说完,忽地又变了脸色,堆着笑脸问何探花:“干叔的大名是什么?”
       
        “必说。”
       
        “那干叔家还有必什么?”
       
        “还有必提、必念、必思、必信……”
       
        楚静乔大吃一惊,忙又问:“那干爹有多少侄子?”
       
        “嫡亲的,已经有了五个,我们辈分高,侄孙也有已经抱孙子的了。”
       
        楚静乔心道这么多人,虽是开玩笑,但是算算要跟她争何必问家产的人还真是数不胜数,待要说话,就见自己嘴被何探花捂住,随即就听外头有人口中喊着“公主”二字过来寻人,又听到刀斧砍在矮木上树枝断裂的声音。
       
        楚静乔透过树缝去看,虽看的不大清楚,但也隐约瞧见来寻的是官兵打扮的人,细算了算,这会子被余大将军等人追赶,此时他们是已经进了中洲府地面了,这官兵自然就是瑞王府的官兵了。
       
        “公主,卑职奉王爷之命前来救你了。”外面传出此起彼伏的呼救声。
       
        随即又听到远处余思渡那沉不住气的叫声:“公主,你在哪里?公主?”
       
        楚静乔原要摆脱何探花出声,忽地就见一刀戟直接插入自己所在的矮树丛,不由地心里一凉,心里明白为何何探花不许自己出声了,虽外头的人自称是寻人,但哪有寻人的时候直接将刀戟往树丛里捅的,明摆着是恨不得要了她的性命,且就算余大将军他们也来了,但隔着这么远,等余大将军他们过来了,自己也早死了。
       
        小心翼翼地避开那刀戟,终于听到外头的动静没了。
       
        楚静乔只觉得自己的腿脚有些麻木了,依旧不敢动弹,直到黎明时分,才敢小心翼翼地舒展身子,冷笑道:“不想五叔要取了我的小命。”
       
        “不是瑞王,瑞王亲自去燕回关迎娶新娘去了,这当是瑞王妃吩咐的。”何探花说着,就先试探着向外走,走了出来,见外头并无异样,便示意楚静乔出来。
       
        “那干叔,如今我们去哪?”
       
        “先去找一窝山贼或者土匪做小弟,将声势壮大起来,然后去瑞王回中洲府的路上堵住他,状告瑞王妃险些捅死了你我。”
       
        “……这能行吗?”
       
        “能,钟家送亲的人还跟着呢,钟家人巴不得见瑞王妃倒霉,瑞王眼下又要对瑞王妃冷淡以示对钟家亲近,定然会教训瑞王妃。”
       
        “那就听干叔的吧。”楚静乔说着,心想自己身边虽没有武言晓等谋士,但有个何探花做随从,也不算丢了她凤崎公主的分,等收了山贼,再将山贼个个依着必字辈起名,定会镇住那些对何家不甚了解的人。
       
        “说来,小生当初险些就跟石王妃定了亲,这般算来,小生也算得上是公主父辈,既然公主认了小生哥哥做干爹,不如连小生也一起认了吧?”
       
        “你有多少家财?”
       
        “小生两袖清风,并无多少家财。”
       
        “干叔,别闹,赶紧去找山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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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仑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7 22:47:59 |只看该作者
    第107章 陌上谁家少年一


        “你叫必读,你叫必诵,你叫必咏……”
       
        “公主,小人不识字啊,这读啊诵啊的,该是读书人用的吧。”被楚静乔挨个点着人头起名字的土匪苦着脸说,十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再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能见到传说中的公主娘娘,更没想到有朝一日不但会被公主娘娘收入麾下,还有幸被公主娘娘赐名。
       
        “……那你们自己说自己叫必什么?”楚静乔很是耐心却又不失风度地问,瞄了一眼自从知道她要给这**土匪依着必字辈起名字后就无精打采懒懒地靠在歪脖子树上的何探花,心想谁怕谁。
       
        话说他们一路避开瑞王妃派出的官兵,未免露出踪迹,就连其他人马来寻,也不敢相认,直到撞上了这窝匪徒,他们二人默契配合,借着雅道人的名头、何必问的财气以及从石清妍那边学来的三寸不烂之舌,口灿莲花地一同胡吹海侃一番后,这**往日里只当一辈子都会做土匪的土匪,就个个觉得自己个都成了要替公主娘娘打江山的猛将。
       
        “公主,叫这个名字旁人也不一定……”何探花总觉得有些不妥。
       
        “总有傻的人以为本公主领着的一**是你们何家的子孙。若不是气质相差太多,我还想叫他们个个都叫贺兰什么呢。”楚静乔说道,几日翻山越岭,脚上丝履早磨破了,此时穿着的也不过是山野妇人做的布鞋,她自己身上也狼狈不堪,如此相对而言,再面对这**土匪,也就不怎么觉得这**人面目可憎,反倒因这**人是她头回子收服的人,只觉得他们个个都是所谓的草莽英雄;甚至隐隐地,她觉得自己出了锦王府离了益阳府,天地之大,都能任凭她纵横其中。
       
        何探花悻悻地住了嘴,早两日还觉得楚静乔并非寻常大家闺秀,脚上磨出了血也能强忍着不叫苦,如今又看出她身上那深入骨子里的骄纵,就别过眼去,心道黄毛丫头一个,收服了几个土匪,就当自己有多大能耐了。
       
        懒懒地吊在那歪脖子树上,眼睛望向山脚,何探花瞅见一英姿飒爽的女人披散着头发骑着马随着他们收服的土匪中的一个向这寨子来,便示意楚静乔来看。
       
        楚静乔走来,扶着这树脖子向下看了眼,笑道:“这是闻姑姑,她可是贺兰叔叔将来的娘子。”说完,扭头看见那几人不喜欢自己给的名字,就有两分娇俏地嘟嚷道:“哎呀,你们不喜欢就自己给自己起名字吧。”
       
        “那小的就叫必赢。”
       
        “小的叫必胜。”
       
        “小的叫必得。”
       
        ……
       
        楚静乔心说这几人给自己起的名字哪里有自己起的好听,一一笑着点头,又说道:“好名字,将来人家一问是谁,都说是必赢将军、必胜元帅,当真是好不威风!”
       
        几句话,又叫那才给自己起了名字的土匪心花怒放。
       
        何探花心里嘀咕着雕虫小技,瞧见那单枪匹马过来的闻姓女子已经走来,便也随着楚静乔迎了过去。
       
        “公主,听说这边有兄弟要要打劫女人衣裳,我就跟着过来了。”闻天歌说道,山下打量了一番楚静乔,看她没缺胳膊少腿,就忽略了她脸上的伤口还有微微有些瘸着的腿脚,“等会我叫人捎信给王爷说你安然无恙。”
       
        “闻姑姑身后可有人跟着?”楚静乔笑道。
       
        闻天歌说道:“只怕少不了人,新近有些人要取了公主性命呢。我跟武大哥商议一回,武大哥说只怕公主在躲其他人不肯露面。我就自己出来找了。后头还有几个无胆匪类跟着我呢。王妃说越多人要取公主小命,就是说明公主有多厉害。”
       
        “当真?”楚静乔笑道,心想这也是,她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了。
       
        “喏,王妃给你的,王妃说了,谁敢追你,你就射谁。”闻天歌说着,将一把精巧的小弩递给楚静乔,又从后背拿了一个小巧箭筒给楚静乔背上。
       
        “公主,小的来背。”一看似憨厚实际上才给自己起名字叫做必胜的汉子说道。
       
        “公主自己背,不然她拿了弩有什么用?”闻天歌眉毛一扬,一身二当家的气势释放出来,叫必胜这小小贼窝里的毛贼不敢再献殷勤。
       
        楚静乔也心知这会子不是挑剔的时候,便忙将箭筒背上,又看那弩,见不是石清妍的金镶玉弩,而是架檀木的,料想定又是王钰做出来送石清妍的,拿在手上试了试,又仔细地背好。
       
        何探花看闻天歌说话利落的很,便也不拐弯抹角,“闻姑姑……”
       
        “姑姑?”闻天歌睁大眼睛,上下打量了何探花,“你是何大哥的弟弟,你叫我姐姐就行了。”
       
        楚静乔啧啧了两声,心说这何探花大一辈子的人凑什么热闹,还跟着她这小辈喊姑姑。
       
        何探花有些悻悻的,改口道:“闻姑娘,咱们赶紧走吧,只怕有人跟着你过来呢。你瞧,那边的鸟都惊飞了一片。”
       
        闻天歌点头,问必胜:“可还有别的出口?”
       
        “有。”必胜忙答道。
       
        “走。”闻天歌干脆地下令。
       
        “是。”必胜、必得等人奇声道。
       
        “叫人烧了这寨子吧,”楚静乔见自己发话后,必胜等眼中不舍,便慷慨道:“烧了这寨子,日后你们都不再是藏头露尾的土匪,而是我们益阳府的勇士,将来的将军、元帅!”
       
        “听郡主的,烧了!”必胜咬牙道,虽对这寨子多有不舍,但既然已经决心跟着楚静乔走,再留下这寨子也没用。
       
        “等咱们出了这寨子,看到烟,咱们的人就来了。”闻天歌说道。
       
        “闻姑娘,不必叫咱们的人跟上,若是咱们的人来了,要追杀公主的人反倒不敢跟上来了。如今咱们人少,咱们慢慢将要杀公主的人引到急瑞王面前。想来,那**人觉得只要灭了公主、闻姑娘、小生,就能够掩人耳目了,因此胆子也会大一些。”何探花击掌说道,他素来喜欢兵行险招,虽说这么着危险一些,但也能够将真凭实据摆在瑞王、钟家人面前,叫瑞王妃百口莫辩。
       
        “你比何大哥聪明?”闻天歌问。
       
        何探花不知道闻天歌这是什么意思,谦虚地说道:“小生只比必问哥哥聪明那么一点点。”
       
        “拉倒吧你,虽说你没何大哥聪明,但何大哥说了见了你就听你的。”闻天歌说道。
       
        何探花也不讶异何必问会跟闻天歌说这话,又凑在闻天歌耳边低声说道:“闻姑娘先行一步,想来锦王府要营救公主也派出几个有些头脑的人物,叫他们牵住中洲府派出搜救公主的领头人物,只将那些游兵散将引到我们这边来,那些人立功心切又没有头脑,才会不管不顾地追杀过来。”
       
        闻天歌听了,虽不甚明白,却也只管点头,又见必胜等人已经将火把准备好了,便叫人放了火,又一马当先地在前头走。
       
        楚静乔不敢冒险走在前头,就紧跟着闻天歌,脚下一拐一瘸的,忽地手臂上一紧,见何探花伸手扶住她,待要以男女授受不亲冷面训斥了何探花,又实在脚下疼的走不动路,有些怨怼地瞅了眼那牵着马在前头走的缺心眼的闻天歌,只能勉强叫何探花扶着。
       
        “多谢。”楚静乔低声道,因这会子事多,也不顾不得羞臊。
       
        “不客气。其实小生昨日就瞧见必得要给公主准备拐杖,小生只觉得拿了拐杖会坏了公主的威严,就劝说必得放弃了那糊涂念头。”何探花笑嘻嘻地说道。
       
        楚静乔待要抬脚踢何探花,又不舍得浪费那力气,哼哼了两声,因有闻天歌来,又放下心来,冷笑道:“当真想做本公主的面首?”
       
        “公主怎地这样不念旧情?先不提前头两日没寻到这寨子的时候,公主出恭也是小生把的风,但说当年琼林宴上,先帝称赞小生是难得的佳婿人选,叫公主送杏花给小生簪在头上,公主不还偎着先帝冲小生翻白眼传情吗?”何探花说着,手在楚静乔腰上摸了一摸,心说马车之上摸的果然没错,这位凤崎公主的小蛮腰当真又细又软。
       
        楚静乔一怔,脸上涨红地抬脚向何探花腿上踢去,心道这人当真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一再轻薄她!仔细回想一番,只记得先帝那时已经病重,强忍着病痛主持琼林宴,她那会子是后妃公主、满朝文武都要巴结讨好的小郡主,就她一个有胆子侍宠坐在先帝龙椅上挨着先帝看下头的那**跃入龙门的新贵们,依稀记得那一届有个十分年幼的探花,如今想想当是这位何探花了。
       
        没踢到何探花,反倒害得自己险些跌倒,楚静乔心道等回去了再算账,等回去了定要扒了这位何探花的皮。
       
        “干叔,你若再动手动脚,我就叫父王给何家下聘。”楚静乔静静地说道。
       
        何探花叹道:“荒郊野岭,就有这么一样可以怡情的事公主也不叫小生做。”说着,又因前头情形不对,收敛了神色,也收回了手。
       
        楚静乔向前头看了一眼对后头事不管不问的闻天歌,吸了吸鼻子,见此时他们走着的小道已经到了尽头,又看闻天歌停下,心里一喜,心想闻天歌这是等着叫她上马?
       
        “公主,你们先走,我去拦着过来的几个贼子。”闻天歌翻身上马,从腰后拔出那柄身经百战的圆月弯刀,便冲了出去。
       
        楚静乔虽没看见“贼子”在哪里,但也警惕地将弩拿在手上,看闻天歌走了,只能认命地赶紧地随着何探花等人逃命。
       
        逃了一段路,只见一身穿布衣之人追来,楚静乔待要架了弩,学着石清妍玩弩的时候样子射了那人,却见那人已经扑倒在地上,背上插着一支羽箭。
       
        “应当是自己人射的,听了闻姑娘的话不敢靠近咱们呢。”何探花说道,又拉了楚静乔走。
       
        万幸必胜几个常在山林里行走,熟知这山中小道,跑了一会子功夫,便甩开了那**人,虽不再见闻天歌踪影,但既然无人再来追他们,想来就该是闻天歌跟在后头替他们拦着人了。
       
        在山里躲了两日,终于一日又见了闻天歌赶来。
       
        闻天歌过来说道:“打听来的消息,明儿个瑞王爷的迎亲队伍就从山下的那条路过来了。”
       
        何探花笑道:“辛苦闻姑娘了,那就等明日就将公主扔出去,叫人来追杀她吧。”
       
        楚静乔对那一个扔字十分介意,但终归识趣地不言语,心想明儿个不是她死,就是瑞王妃亡,那初来乍到的钟家侧妃当真该好好感谢她,觉察到又有人将手放在自己腰上,便蹙眉转头去看,顺着手看向手主人的眼睛,不见那主人识趣地收回手,因几日风餐露宿又夜不成寐也没力气跟何探花计较,就扭过头装作没感觉地闭了眼睛歇息。
       
        待到了第二日,果然,楚静乔就被“扔”了出去。
       
        楚静乔有意装作小解之后迷路,在山间小道上喊着“干叔,你在哪?闻姑姑?”喊了几声,越走离着何探花、闻天歌他们越远。
       
        春山里万物孟苏,鸟啼声不断。
       
        楚静乔也有些怕了,听到一声树枝断裂声,心一跳,手上架着的弩就射出一箭,见地上没人,才要放心,却见两三个蒙面人飞快地向她袭来。
       
        楚静乔射了一箭,见歪了并没有射到人,就赶紧向山下道路跑去。
       
        那两三个蒙面人追着,却又被另一队官兵拦住,蒙面人寡不敌众纷纷扑倒,那官兵中的一人冲楚静乔喊道:“可是凤崎公主?我等乃是奉命来救郡主的。”
       
        “你们是谁的人?锦王府还是瑞王府?”楚静乔问。
       
        “锦王府的,公主快些随卑职回去吧。”那人说着,却提着刀满脸杀意地向楚静乔走来。
       
        楚静乔试探着向这十几个官兵走去,忽地又见被自己招降的必胜等人嘴里喊着杀地涌过来,就转身向山下跑。
       
        这十几个官兵,一半对付必胜等人,一半又向楚静乔追去,半路又撞上了闻天歌。
       
        楚静乔慌不择路地向山下跑,待瞧见瑞王府的旗帜,就嘴里喊着五叔向那边跑去。
       
       原本楚恒看见山上百鸟惊飞,又听有人喊杀,便下令队伍里停了鼓乐,此时高坐在马上,看见一狼狈不堪的女子向他跑来,侍卫们又严阵以待,又挥手叫侍卫许那女子靠近。
       
        不等那女子靠近,却见一**官兵追着十几个土匪一般的人冲过来,楚恒待要叫自己的将士协助官兵砍杀了那**土匪,便又见那女子不往官兵那边去,反倒躲到土匪们的身后寻求土匪相助。
       
        “可是瑞王爷?凤崎公主在此!”何探花扬声道。
       
        楚静乔方才一阵狂奔,此时稍稍停下,就觉腿肚子发软,脚上粘湿,似乎是脚上又流血了,看向那依旧陌上风流少年一般的何探花,心道这人什么时候将自己收拾干净的?
       
        一**乱七八糟的人里头有个醒目的一眼就能叫人认出是正经人的人,楚恒便又下令侍卫只围住那**土匪,走近了,见方才呼喊的女子果然是楚静乔,便疑惑道:“静乔怎会在这?”
       
        “五叔救我,五婶要杀我。”楚静乔声音有些嘶哑地喊道。
       
        楚恒怔住,看向那**土匪,又看向官兵,认出是中洲府的官兵,便冷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官兵忙道:“公主被土匪袭击,卑职乃是为了救公主……”
       
        “胡言乱语,他们都是何家的叔叔,若不是被你们追杀,我们何至于做了这副打扮?”楚静乔厉声道。
       
        “王爷,公主所言极有道理。不然,公主这等金枝玉叶,怎会跟土匪混在一处?”骑着马落后楚恒一个马身的钟将军长子钟武说道。
       
        楚恒沉默不语,又见新娘花轿边走来一个下人,那下人走来,说道:“姑娘说,她是新嫁娘不好下了轿子,请公主不要嫌弃,先用了她陪嫁丫头们的马车换了衣裳休息一番。”
       
        楚静乔脚下一个趔趄,又见自己腰肢被何探花箍住,顾不得窘迫,就忙仰头看向楚恒:“五叔,你不信我?”
       
        楚恒看向楚静乔,瞧见她脚下有血渗出,便闭了闭眼,心知楚静乔这会子纵使唱的是苦肉计,也是有所依据的苦肉计,不然她从没吃过苦头的人怎能这般狠心要算计已经进了庵堂的瑞王妃,“五叔会替你主持公道,你先去后头歇着。”
       
        “多谢五叔。”楚静乔说道,又有意喊道:“必说叔叔,必诵叔叔、必咏叔叔、必读叔叔,五叔来了,就交给五叔处置他们吧。”说完,又冲楚恒身边那人说道:“多谢这位爷爷替我主持公道。”见钟家姑娘体贴地叫婢女下了马车来接她过去,就点到为止地随着婢女去马车上看伤口。
       
        跟在楚恒身边的钟武一头雾水,有些拿不准那声“爷爷”是喊他的。
       
        何探花瞄了眼钟武的胡子,心说锦王府好家教,他这少年郎是父辈的,一脸胡子又只有几道褶子貌似才刚四十的钟武就是祖辈的了。
       
        “可是何家的人?”钟武开口问。
       
        “是。”何探花应道。
       
        “果然是何家的人,末将就说公主不会跟土匪混在一起。”钟武听说过何家何必问这一辈是必字辈的,就爽朗地笑道。
       
        楚恒却不信那**一看就是土匪的人会是何家必字辈的人,将眼睛扫过那外族女子装扮的女人,心想这位该是传说中贺兰辞的未婚妻了,又转向那与何必问十分相似的少年,问道:“你是何家探花郎?”
       
        “正是,五王爷还记得小生?”
       
        “不自称下官吗?你也是有官职的人,怎不去当差,反而出现在这里?”
       
        “陛下赐封凤崎郡主为公主后,太后先有意叫公主和亲,遭陛下反对后,又要替公主择婿并在京建造公主府。陛下听闻太后已经暗中发出懿旨指了个绣花枕头给公主,便令小生借着来中洲府吃喜酒,拦下那道懿旨。不想小生尚未到益阳府,就先被歹人擒住,随即一番辗转,就进了中洲府。”
       
        太后叫楚静乔回京的目的,楚恒也是一目了然,太后对楚静乔可没有楚徊对楚静乔的那份心,不将楚律的子嗣全部弄走,太后如何能够名正言顺地替楚律挑选过继之人。
       
        “……你不想拦了懿旨?”楚恒笑道,上下打量一番,也觉得何探花这女婿好的很,至少一眼看过去,便是立身很正的翩翩少年郎,与那风流轻浮的何必问迥然不同。看来楚徊对楚静乔终归是好的,这何探花敢不避嫌地箍住楚静乔,就当是楚徊露了口风告诉了何探花要将楚静乔指给他了。
       
        “小生哥哥不叫小生拦。”何探花直言道,反正那懿旨楚律不会接,楚徊不会认,就叫太后看清楚她如今有几斤几两,不将太后逼到穷途末路,怎么能看她癫狂之后自取灭亡。
       
        楚恒一笑,听出是何必问使坏,于是笑道:“还请何家众兄弟随着我们走一遭吧。至于你们,”瞥向那**官兵,又对部下交代道,“看住他们,一个也不许少。再向益阳府报信,就说公主平安无恙。”
       
        “是。”
       
        因楚恒要问话,何探花便得了马匹随着闻天歌一同驾马跟在楚恒向前走。
       
        楚恒也十分知趣,并不追问瑞王妃追杀楚静乔一事,只拣着京里的事问了几声。
       
        那钟武一心觉得抓住了瑞王妃的把柄,就追着何探花细细问他如何知道瑞王妃要杀人。
       
        因原就有这事,何探花便将瑞王妃派出营救之人将刀戟等插入树丛险些要了他们性命并一路追杀等等一一说出。
       
        一番话口灿莲花地说下来,再加上闻天歌的快人快人,钟武等钟家人的别有用心,瑞王妃的罪名依旧十分确凿。
       
        “王爷,这事该告知陛下的吧?陛下才封了郡主为公主。”钟武说道。
       
        楚恒晦涩地笑道:“钟将军,此事我也为难的很,尚未查明,不好就告知与陛下,但倘若确有其事,本王定然大义灭亲。”心里为瑞王妃叫了一声苦,暗道楚静乔、石清妍都是遇事不依不饶的人,只怕这次的事没有那么好摆脱。
       
        “探花郎,金陵那边的事如何了?”
       
        “王爷放心,贺兰、王钰已经在亘州拖住熙王、颐王,又有石将军在金陵与她们周旋,想来过了五月,熙王、颐王就要节节败退了。”
       
        “嗯。”楚恒点了点头,便不再问话。
       
        因事关瑞王妃,钟家人也不好太过咄咄逼人,一路言语也不多,就这般随着楚恒进了中洲城。
       
        待进城之后,因路上遇到楚静乔耽搁了一些时辰,拜堂等等,就有些仓促。
       
        待新人送入洞房后,楚恒看向那忍着痛楚我见犹怜却依旧不失风度地与前来贺喜的达官显贵寒暄的楚静乔,听楚静乔在何探花配合下遮遮掩掩地将身上所受之伤的原委一一道来,再坐不住,撇下满堂宾客还有那位心中不知是喜是忧的钟侧妃,便驾马领着几个随从向城北边的庵堂里去。
       
        一路春风拂面越发叫他心里烦闷,只觉得冬日的那一场雪后,自己早先所有的一切全都乱了套,如今楚律疑他,儿子离了身边,夫妻分居两地……自问后悔不后悔,他又说不出一个悔字。
       
        到了那庵堂下,一步步向前迈进,进了一所满是杏花香气的院子,听到瑞王妃宛若春风细雨的念经声,楚恒靠在那院子里的廊柱上,不再向前走。
       
        “王爷来了?”瑞王妃从屋子里出来,手里依旧握着一本经书。
       
        “今日本王迎娶侧妃,王妃还能心平气和地念经?”
       
        “王爷这是怎地了?”瑞王妃笑道,“王爷,那钟家姑娘性子如何?”
       
        “听说你叫人追杀静乔?”
       
        “王爷,绝无此事,臣妾心知因先帝的缘故王爷待静乔很是不同,哪里敢叫人追杀她?也不知静乔如今怎样了,王爷不在,臣妾擅自叫人帮着锦王府去救人了。”
       
        “本王会叫那些官兵改口替你洗脱,但三哥定会知道是你,飒枫、飒杨人在锦王府……”
       
        “王爷,臣妾当真没有做那丧尽天良的事,再者说,锦王爷素来宽仁,便是为了做戏给天下人看,他也会善待了飒枫、飒杨。且飒枫、飒杨心智并非寻常蒙童比得上,他们能分得清是非曲直。”瑞王妃笃定道。
       
        楚恒失笑道:“四哥笃信三哥不会害他,因此伤了眼睛后,他主动去了锦王府叫三哥给他医治眼睛,然后,果然三哥没在他的眼睛上毒手,但是四哥出锦王府的时候,已经被剥去了一层皮,此次的事……”
       
        “王爷,你有燕回关在手,锦王不敢造次。”瑞王妃又柔声宽慰楚恒。
       
        瑞王妃这一句话,便叫楚恒深信瑞王妃这次趁乱对楚静乔下手了,转过身子,看见在灯笼的红光下,那一地惨白的梨花也如染了血一般,最后看了瑞王妃一眼,“三哥三嫂不会对付飒枫、飒杨,却不会放过你。本王为了飒枫、飒杨明面上不会叫你难看,但也不会拦着三哥三嫂。你好自为之吧。还有新娘等着本王,本王先回去了。”
       
        “王爷,”瑞王妃唤道,见楚恒转身,便走近两步,替楚恒整理了衣裳,“臣妾不在王爷身边,还请王爷多多保重自己。”
       
        楚恒一笑,拿了手指在瑞王妃抚过的地方轻拂两下,似是要去掉瑞王妃留下的痕迹一般,想起初见瑞王妃时,他替先帝去取经文,她在要签,她的签文上写着的是“冲霄志气上心头,君子安宁久困穷,岁稔时丰财禄旺,万人头上逞英雄”,原当她身为女子所求的定是姻缘,这签该是替家人求的,如今看来,却是他错了,想着,转身踩着地上的梨花又向外走。
       
        瑞王妃看向楚恒转身而去的身影,拿着书卷轻轻地敲着臂腕。
       
        “王妃,王爷他生气了。”婢女轻声提醒,疑惑瑞王妃为何不干脆地留楚恒夜宿,也好给那钟侧妃一个下马威。
       
        “那又怎样?”瑞王妃反问道。
       
        “……可是兴许王爷会喜欢那位钟侧妃……”
       
        “喜欢不喜欢,又能如何?”瑞王妃嫁入皇家这十几年,看得最透的便是得宠的最爱的,不一定会成为最后的赢家,若是当真喜欢就够了,那如今的皇帝,就该是楚恒,得了益阳府的,也该是楚恒。
       
        “……何家探花郎当真是与郡主一同被救的?”瑞王妃问道。
       
        “是。”
       
        瑞王妃娥眉微蹙,随即笑道:“锦王虽有将女儿立嗣的魄力,但也难敌天下悠悠众口,这静乔年纪虽幼,荒淫的性子却也早早地露出头来了,孤男寡女,也不知这一路有什么事发生。”说完便是长长地一叹,心道若传出楚静乔荒淫的名,京里太后自然会借题发挥拦着楚律立楚静乔为嗣,如此,楚静乔终归不能做了益阳府名正言顺的少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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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恋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7 23:16:12 |只看该作者
    第108章 陌上谁家少年二


         瑞王妃面上沉静,终归因今日楚恒迎娶他人心里有一丝丝烦躁,念了两遍经书,就早早地歇下,因晚间下了雨,风声雨声合在一起,又叫她混混沌沌地做起梦里。
       
        梦里头,忽地梦见楚飒枫、楚飒杨兄弟二人尚且年轻,壮志未酬,就接连发了病,兄弟二人躺在病床之上叫苦连天、哀声等死。楚恒见两个儿子如此,就提着宝剑,口中斥道:“贱妇!胆敢弄脏我们皇家血统,看本王取你性命!”话未说完,就一剑刺向她的胸口。
        低低地啊了一声,瑞王妃从梦中惊醒,先是用力地捂住胸口,随后伸手摸了下额头,见上面全是冷汗,又见值夜的婢女走来,便轻声道:“你且再找个地歇着吧。”
        那婢女只当瑞王妃是因今夜楚恒迎娶新人心气不畅,因此略安慰了她两句,便退了出去。
        瑞王妃待婢女走了,又从枕头下拿出家书,打开扫了一眼,就将家书匆忙烧去,因再无睡意,就又去念起经来。
        若说瑞王妃为何会做这梦,这其中的缘故乃是瑞王妃的父亲水丞相归隐之后,亲笔给她写了一封家书。
        这家书里细细将瑞王妃的祖母将无药可医的病带入了水家嫡支血统中的事详尽地说了一通,据水丞相所说,这病大约过了而立之年便会发作,先是四肢骨头里疼,寻了大夫来看,大夫也只说是风湿骨痛,后头就见骨节一节节增大,到最后,浑身的骨头再动弹不得,四肢百骸全都断裂一般剧痛无比。此病男子会发作,女子虽不会,却会将病带到旁姓血统中。
        水丞相又在信里将瑞王妃嫡亲叔叔何时发病发病时如何细细说了一通,最后告诉瑞王妃,她嫡亲的姐姐生下的儿子才十七就发病了。只不过她姐姐的夫家不明就里,只当是风湿骨痛,尚未往水家去想。至于水丞相自己,他的病也已经发作,未免被外人看见,叫包括皇家在内的亲家以为水家有意隐瞒然后追究水家罪过,他才选择归隐。
        水丞相最后在信中,特特嘱咐瑞王妃要及早地想好如何应对楚飒枫、楚飒杨发病,不然这玷污皇家血统的罪名,水家可担当不起,若是楚恒追究起来,夷平水氏一族的事也极有可能会发生;即便楚恒不针对水家,水氏一族也难以再被其他人家接受。
        虽说是从祖母那边传下病的事,水家也是新近才得的确凿证据证明确有此病,但旁人追究起来,水家当真是百口莫辩。
        拿了已经凉了的茶狠狠地灌下,瑞王妃吸了一口气,心里想起楚飒枫、楚飒杨,又为他们二人心痛,暗道他们兄弟二人千万莫怪她狠心,实在是不得不如此,叫他们离开身边,一是为了若他们兄弟二人发病,她可以将这事推到锦王府下毒上去;二是,他们兄弟二人发病之后定然会被楚恒嫌弃,既然如此,只能敦促他们二人趁着还未发病创下一番事业来……瞒下这些事虽有些愧对楚恒,但为了水氏一族,为了他们母子三人的性命,也只能狠下心来了,至少保住了她一个,待楚飒枫、楚飒杨兄弟二人病发后,还有她可以护住他们。
        瑞王妃伸手抚摸过自己的肚子,正月十五之前楚恒从益阳府回来在这庵堂里留宿,如今她已经有两月不曾行经,显然是又有了,这肚子里的孩子万万留不得,该寻来一个血里没病的孩子养着,如此她这辈子也才能有个盼头;如今她要远着楚恒一些,如此才免得楚恒看出破绽。
        一夜风雨,直到黎明之前才歇下。
        瑞王妃素来作息严格的很,因此虽有些疲惫也不肯去睡回笼觉,做了早课后,略吃了点粥水,听人说楚恒领着钟家姑娘来给她磕头,就又换了件鲜亮的衣裳,一身鲜艳的颜色,配上一夜未睡疲惫的面孔,虽不曾见到钟家姑娘人,但想来钟家姑娘见了她,总是会觉得她这瑞王妃已经成了昨日黄花吧。
        立在院子里等着楚恒他来,瑞王妃抚摸过自己的手腕,自从知道水家有那病后,她就懒怠保养,此时这手腕摸起来明显比早先瘦了许多,皮肤也粗糙了许多。
        “王妃,王爷来了,钟侧妃也过来,还有……”
        “五婶婶,我也来了。你瞧瞧还有谁来了?”
        楚静乔的声音乍然响起,瑞王妃脸色微变,但听到一声“母妃”后,就见楚飒杨奔来跪在自己面前,不待为见到儿子露出喜色,便先忧心起来,目光看向楚恒,见楚恒依旧是开朗豁达模样,那钟侧妃则是满脸娇羞,紧跟着楚恒的楚静乔长得越发不像耿氏了;楚静乔身后又跟着四个年轻出色的男子,可见自己并未说错,这楚静乔当真跟耿氏一般荒淫,“见过王爷,这是静乔?静乔越发出众了。”
        “兴许这就是旁人说的浴火重生?多谢五婶婶点的火。”楚静乔含笑地拄着拐杖笑道,摸到那拐杖上的龙头,就暗中瞪了何探花一眼,心说这人当真该死,叫人去寻拐杖,他偏横插一脚,叫人弄来了旁人家老封君用的龙头拐杖。
        瑞王妃一笑,似乎是没明白楚静乔这话的意思,又对楚飒杨嗔道:“你怎回来了?可是冒犯了你伯父伯母了?你大哥呢?”不见楚飒枫的踪影,不由地心里一坠,暗道锦王府好狠的心,留下楚飒枫,送回楚飒杨,如此,楚飒杨怎会不动了中洲府的心思,楚飒枫怎会不疑心她会偏向楚飒杨,这是锦王府要离间他们母子三人!最要紧的是,若是楚飒枫、楚飒杨二人双双发病,她又推脱不开干系了,那病虽说多数是在而立之年后发作,但她外甥可是十几岁就也发作了……心中忧虑重重,隐隐地竟有些巴望着楚律石清妍听说她对付楚静乔后,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地对楚飒枫、楚飒杨下毒手,如此也免去了她的后患。
        楚恒低低地哼了一声,又对身边钟侧妃说道:“这位便是王妃了。”见钟侧妃要给瑞王妃下跪,又伸手扶住她,“进了屋里再说吧,这地上湿得很。”见瑞王妃迟迟不叫楚飒杨起身,就又将楚飒杨扶起来,深深地看了瑞王妃一眼。
        “是。”钟家姑娘含笑道,目光扫过楚静乔,眼神不由地一暗,昨儿个她叫丫头前去试探楚静乔一番,盼望着与她同心协力惩治了黑心的瑞王妃,不想楚静乔直接回她一句“本公主不爱跟姨娘打交道”,一句话狠狠地打了她的脸,倒是叫她万分庆幸钟将军并未将她嫁到锦王府去。
       瞧见楚恒领着钟侧妃去给瑞王妃磕头上茶,楚静乔对姨娘磕头的事不感兴趣并不跟去,拐杖笃笃地点在地上,打量着钟侧妃那就连背影也十分清秀的身影,心道石清妍这一招好,质子只要一个就够了,如此也表明了他们锦王府的态度,等到讨要燕回关的时候,也不怕拉不下脸来说话。
        “郡主,看杏花,正所谓一枝红……”
        “杏出墙来。”何探花看余思渡开口,虽知道余思渡大抵是要故作风雅地说什么“一枝红艳露凝香”,却有意打断他的话。
        “不、不是,是……”余思渡有些着急,因他的错,叫熙王的人马擒住了楚静乔,昨儿个相见,楚静乔对他却没有怨怼,这般就叫他心里越发愧疚,恨不得立时为楚静乔死了,以报答她的宽宏大量。
        “思渡,咳咳。”余问津将手搭在他肩膀,虽旧伤未好,但因楚静乔脚上有伤尚且过来了,他便也只能跟了过来,说起那日的事,也跟余思渡一般惭愧,因这惭愧,不免就在心里发誓再不叫那日的事重演。
        石漠风拉了何探花,领着他往旁边站了一些,免得叫旁人以为他们是余思渡、余问津之流,他是今早上赶过来的,赶过来后,便听到有人对楚静乔身边总跟着几个年轻男子颇有微词。抬手攀上一枝红杏,稍稍用力,就将树枝折下。
        “送我的?”何探花过来问,极为顺手地将红杏接过去,微微一抖,那花瓣上的雨水便抖落下来。
        石漠风又伸手去攀折另一枝,蹭了蹭何探花的肩膀,示意他去看围着楚静乔转的余家兄弟,“你瞧,据说坊间已经有人下注赌凤崎公主到了二八年华入幕之宾会有几个了。”
        “当真?”何探花微微蹙眉,“可是我听说这些都是你们家石王妃教她的?”
        “胡说!我们家王妃才不会干这事!”石漠风此时再也不敢随口跟旁人提石清妍不是石家女儿的事,低声道:“据说凤崎公主师从甘康之女甘棠,可想而知她那点子事的能耐了。”说完,又坏笑地瞥向楚静乔“我下了注,赌的是十个。眼下就有两个死心塌地的,只怕后头更多。”
        “你这也是做人舅舅的行事。”何探花瞄了石漠风一眼,“去替我也下了注。”
        “你赌几个?”
        “一个。”何探花笃定地说道。
        石漠风摇了摇头,“我是从锦王府过来的,比你更清楚这凤崎公主的性子,她是被我们家王妃糊弄的……总之定然不会是一个。”
        何探花想起自己被擒住后何必问也不叫人来救,轻轻一笑,“若是我赢了,你回头再替我揍了我哥一顿?”
        “好。”石漠风爽快地答应道。
        何探花手里持着杏花,踱着步子向楚静乔走去,到了楚静乔身边,极为自然地将手臂搭在她肩头:“公主,杏花给你。”
        石漠风见何探花做出这举动,不禁目瞪口呆。
        楚静乔昨日背着弩,肩膀处已经被磨破了皮,此时被何探花一压钻心的疼,蹙着眉看向他,心道这人当真找死,一言不发地瞬间白了脸,将肩膀处移开,咬着唇却不言语。
        “何探花!”余思渡叫道。
        “何探花是否有些不拘小节过头了?”余问津也蹙眉。
        “问津哥哥、思渡哥哥,不怪干叔,是我肩膀上的伤没好,干叔是长辈,他是无心的。”楚静乔忙说道。
        余思渡闻言又炸开了,指着何探花说道:“公主莫为他辩解,依我看,他昨日跟公主一同逃命,怎会不知道公主肩头有伤?公主,思渡定然为你讨回公道!”说着,便提着拳头向何探花冲去。
        余问津忙拦住余思渡,“何探花,郡主将你当长辈看待,你岂可一再欺人太甚?还请何探花自重。”
        何探花瞥了楚静乔一眼,啧啧了两声,心说这丫头当真聪慧,难怪看见他这少年郎也叔叔叔叔地喊,原来是为了将自己辈分降低,如此日后这余家两个小子看见他跟楚静乔在一起,只会疑心他居心不良,不会怀疑楚静乔三心二意。
        石漠风眼神古怪地看向何探花,心说这人没事去招惹那惹不起的丫头做什么,待要拉了何探花去一旁细问前头几日的究竟,就听屋子里,楚飒杨委屈地喊道:“母妃,儿子不愿离了你左右,儿子要留在庵里伺候母妃……”
        “啪!”地一声,听着声音极为响亮,却不知是谁打了楚飒杨耳光。
        “钟妹妹,飒杨不懂事,还请你日后多多管教他。我身子不好,就将王爷、飒杨,全部拜托给你了。”
        外头人全部愣住,早先看瑞王妃十分的温柔,万万想不到她会对楚飒杨动手。
        屋子里的楚飒杨似乎也被瑞王妃吓傻了,就这般呆呆地随着楚恒、钟侧妃走了出来。
       “五叔,五婶婶她……”楚静乔瞥了眼脸色煞白的楚飒杨,虽说厌烦他的很,但往日里也羡慕他父慈母爱,此时看他这一副被打傻了的模样,难得地有些同情他了。
        楚恒疑心瑞王妃是因后悔叫他娶钟侧妃,是以此时才会这般火大,摸了摸楚飒杨的头,先对楚静乔笑道:“你五婶婶大抵是身子不舒坦,因此脾气有些急躁。”说完了,待要叫楚静乔喊钟家姑娘小五婶,又想余君言到了益阳府都不过是个姨娘,楚静乔哪里会屈尊降贵喊了钟侧妃婶婶,转向石漠风,“你要替三嫂问候王妃?免了吧,王妃有些累了。”
        石漠风心知楚恒是怕石清妍说出些什么要不得的话增加瑞王妃的心思,笑道:“王爷,若不完成了王妃交代的差事,学生就回不得益阳府了,且,王妃定还会再叫了旁人来。”
        楚恒思量一番,就点了点头,因不愿再面对瑞王妃,就牵了楚飒杨的手立在院子,“玉容陪着王妃见一见石家舅爷吧,静乔留下跟五叔说说话。”
        楚静乔心道楚恒这是要替瑞王妃求情,不叫自己进去为难她?
        “是。”钟侧妃答应道,便又带着丫头领着石漠风进到瑞王妃禅房中,然后立在屏风里与瑞王妃作伴,看瑞王妃穿的衣裳虽新鲜,却是一副死灰槁木模样,暗道瑞王妃当真不愿再打扮取悦瑞王了?
        待进去了,隔着一道屏风,钟侧妃将方才敬茶时的情形想了一想,心里也诧异这楚飒杨年纪这般小,瑞王妃怎会放心叫她教养孩子?
        “学生见过瑞王妃。”石漠风作揖道。
        “石家舅爷?不知三嫂子有什么话叫你传给我?还请你回去了,替我多谢三嫂子替我照看飒枫。”
        石漠风听到屋子里那低柔的没有一点锋芒的声音,犹豫一番,终于狠下心来将石清妍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述出来:“我们家王妃说:‘好大的胆子敢动我的人,别以为你父亲罢官了,你断情绝爱连夫君、儿子都不要了就抓不住你的把柄了,将你家老底翻出来,掘地三尺,也要列出你一百条罪名,管他是不是莫须有,总要叫你哭爹喊娘地后悔。’”忙要再说这话是石清妍的原话,请瑞王妃不要怪在他头上,就听屏风后砰地一声有什么碎了。
        “王妃?王妃?”钟侧妃忙转身看向瑞王妃,见瑞王妃脸色发白,脚下随着茶碗,直觉哪里不对劲,她又问:“王妃可要请太医?”
        “……不必,三嫂子当真厉害。”瑞王妃挥手道,“莫须有”三字,已经点明了锦王妃是不管什么真凭实据都要诬陷了罪名堆在她头上的,如此,若是叫她查出她姐姐的儿子跟她父亲、叔叔得了一样的病,她定会见到个影子就捏造出他们水家人有病的事……灭口二字跃上心头,微微握拳,暗道她那外甥既然医不好,不如就早早地替他解脱,如此,也免得有人将她外甥跟她父亲的病牵扯在一起,还有水家的侄子们,只怕也有已经露出苗头的,该说服水丞相在侄子们初初发病的时候就替他们一一解脱,毕竟,这可是关乎全族性命声誉的大事,不可叫人看出蛛丝马迹。
        往日里相夫教子的安宁岁月仿若黄粱一梦,瑞王妃心道莫不是所有似她这般被恶疾逼得穷途末路之人都这样狠绝,原本她这瑞王妃该顺顺当当地随着楚恒鸡犬升天做了皇后才是,“三嫂子当真快人快语,还请石舅爷依旧替我感激她照料飒枫。”再看一眼清秀的钟侧妃,心道旧人总会被新人代替,但看她能清秀几年。
        石漠风总算听到瑞王妃出声了,又说道:“方才那些话是我们家王妃说的,还请瑞王妃莫怪学生。”
        “……知道了,还请石家舅爷放宽心。”
        “除此之外,王妃送了一些锦王府一心礼佛的侍妾来陪着瑞王妃同住。这些人过两日就到了这庵堂。”石漠风心道仿佛刚才石清妍戳中了瑞王妃的虚心之处?不然她怎会失态,可见这貌似无懈可击的瑞王妃身上有个大大的短处。
        瑞王妃先不言语,心知这些所谓一心礼佛的侍妾乃是石清妍醋意大发撵出去的侍妾们,“多谢三嫂子盛情,但我素来清静惯了,不习惯有人打搅……”
        “我们王妃也清净惯了,如今身边也养了瑞王府的大公子。”但凡发现了谁的短处,总难免要看轻某人,此时石漠风要挟瑞王妃的话脱口便能说出,再不顾忌她是女子。
        瑞王妃沉吟一番,心知这庵堂里头安插不得侍卫,自己的侍卫也是多留在这尼姑庵的外头,若叫锦王府的侍妾们进来,人多眼杂,她要偷龙转凤换了孩子,定会被人瞧出破绽,“钟妹妹,请你替我问一问王爷,这等事,我做不得主。”
        “是。”钟侧妃一夜间从姑娘家变成侍妾,如今像个丫头一般引着石漠风进出瑞王妃的禅房,心里终于明白了为何楚静乔敢那般小看她,也明白了楚恒为何不将她介绍给楚静乔,即便楚恒面上多敬重她,终归是将她当做低人一等的侍妾看待。此时听得瑞王妃吩咐,也温顺地答应了,出去替瑞王妃问了一回,回来后说道:“王爷说,既然有人要陪王妃一同礼佛,王妃就留下他们吧。”
        瑞王妃一怔,万万想不到楚恒会答应这事,这事虽看似不痛不痒,但终归叫人心里不舒坦,心道自己该过些时日,就将又有身孕的事告诉……不,若告诉了楚恒,以他的性子,定会多派了人过来保护伺候她,到时候她又难以行事。
        “瑞王妃,学生告退。”石漠风又拱手低头道,心道他宁愿随着石将军去战场,也不乐意与这些女人针锋相对,石清妍、瑞王妃,当真个个都难缠的很。
       钟侧妃忙又领着石漠风出去。
        “石少爷,石将军那边还好吧?我在燕回关也见过打仗是什么模样,若是能用我这蝼蚁之命换得天下太平,我死也愿意。”钟侧妃觉得自己若不开口说句话,就当真被石漠风当做伺候人的丫头用了。
        石漠风笑道:“多日不曾与父亲书信来往,我也不知那边如何。”说完,看见自己方才放在台阶上的红杏还在,就捡起那红杏拿在手上。
        “石少爷要拿了这杏花送人?”
        “嗯,家里没过门的娘子、岳丈岳母也随着我来中洲府了。”石漠风手里拿着杏花,心道用石清妍的原话说,就是只费个过来的车钱,就能多带了人在瑞王府白吃白喝白玩,而且他也有心要避开叶家人,并非他优柔寡断,喜欢拖泥带水,而是那叶家人当真脸皮奇厚,可恨的很,叫人不作弄他们一番就一口恶气难以咽下。
        石漠风瞧见前头余大将军也进了院子,便对钟侧妃说道:“侧妃还是先去陪着王妃吧,这边王爷有大事要办。”
        钟侧妃心知石漠风好意,便停下脚步,隐隐有些羡慕能够光明正大与男子们商议大事的楚静乔,瞧见园子里四处种着杏花,心道该叫瑞王妃明白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她院子里的花是谁都能采摘的,“剪几枝开的好的杏花,拿回府里送人。”
        “是。”钟侧妃的陪嫁丫头答应道,巴不得替钟侧妃做些事给瑞王妃来个下马威。
        石漠风见楚恒、余大将军、楚静乔几人站在几株杏花下说事,待要靠近,又被人拦住。
        余家兄弟一同随着他远远地站住看那边杏树下的几人。
        “大哥,我留下就算了,凭什么姓何的探花郎能去听,你不能?”余思渡不解道,在他心里余问津是比得上何探花的。
        “这听与不听,是按资历来的,跟智慧、才华没有关系。”石漠风开解余思渡,也开解自己。
        余问津却没有言语,眼睁睁地瞧着那探花郎紧挨着楚静乔站着,暗道自己定要拜了贺兰辞为师不可,不然只怕他这辈子也比不上何家探花郎,如今自己庆幸的,只能是楚静乔心中,探花郎只是她干爹的弟弟罢了。
        那边杏花树下,不时有或深红或浅白杏花飘落。
        “王爷,瑞王妃追杀郡主,这事还了得了?如今虽打着仗,但皇帝还是管事的,一道折子上去,人证物证确凿,瑞王妃……王爷总该为两位小公子考虑吧?”余大将军以己度人,心道自己为余思渡连公主也顾不得了,这瑞王当也是如此。
        楚恒心里果然怕瑞王妃连累了楚飒枫、楚飒杨,送他们去锦王府,也是因信楚律会好好教养这二人,据眼下来看,虽说楚律并未待楚飒枫、楚飒杨十分亲近,但也不曾委屈他们,且他们的先生婆子媳妇,依旧还是瑞王府的人。
        楚恒道:“燕回关由钟将军把手,钟将军听命于陛下……”
        余大将军性急地说道:“王爷,明人不说暗话,瑞王妃追杀郡主的事传扬出去,我们王爷到时候霸占了熙王、颐王的封地,皇帝定然不会再将东北的地给你。你自己想一想要不要北边那地?”
        楚恒见自己与余大将军说了半日,余大将军只咬死了瑞王妃追杀楚静乔,他就该给出半个燕回关,暗道这可当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那燕回关钟将军把守住,岂会是他说给一半就给一半的?况且,虽不曾明说,但楚飒枫留在益阳府,便是已经给了楚律人质,有了人质,还要一半燕回关……
        “何探花,你可有话要劝说余大将军?”楚恒含笑看向何探花。
        楚静乔也瞥向此时一派正人君子模样的何探花。
        何探花嗅了嗅手上杏花,笑道:“王爷,待熙王、颐王的事平定后,王爷可有把握立刻起事?若没有,就劝说钟将军给了锦王爷一半吧。不然,到时候陛下连下几道圣旨召集钟将军回京换燕回关守将,钟将军若抗旨不尊,就是乱臣贼子。如今王爷的十万大军还留在那边,若叫了锦王爷的兵马也进去。陛下便是再糊涂,也不敢下旨同时令两方人马撤出燕回关。公主,对吧?”手上杏花忽地一甩,甩到楚静乔的脸上。
        楚静乔脸色铁青,此时正是说要紧事的时候,且何探花明摆着站在她这边,不能自毁城池冲何探花发作,只能忍下了。
        楚恒不禁失笑,心道自己当真糊涂了,竟然叫何探花劝说余大将军,何必问已然成了锦王府的人,何探花虽是朝廷命官,却明摆着也变节了。但何探花这话又有道理的很,早先因瑞王妃所作所为令他与楚律兄弟二人疏远了一些,如今借此时机弥补一番也好,毕竟,不管何时,都不能叫楚徊有机可乘,离间了他与楚律,“那就依你所言吧,钟家人自有本王劝说,待三哥拿下那两块藩地后,本王便拿了一半燕回关来换。”
        “五叔英明。”楚静乔含笑道,忽地就拿了拐杖用力地捅向何探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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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蜜三刀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7 23:16:59 |只看该作者
    第109章 陌上谁家少年三


         何探花身手敏捷地要向后跳去,可惜脚后跟才离地,身子就被楚恒压住,脚上骨头裂开一般痛起来。
        “你是干叔,我可是亲叔。”楚恒淡淡地说道,虽说何探花的话有道理,可是何探花终归是站在锦王府那边的,该做点什么出了这口气。
        何探花疼得呲牙咧嘴,看楚静乔得意,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公主是要小生像老翁老妪一样陪你一起拄着拐杖?”
        “呸。”楚静乔啐了一口,“五叔,余叔叔,干叔总欺负我。”
        余大将军也如余思渡一般,看楚静乔干叔干叔地喊着,就觉楚静乔定然是天真烂漫不知事,于是也训斥何探花道:“探花郎,莫欺负公主,公主还小。”
        到底是老实人说话有用,一句还小,就将楚静乔方才捣何探花的那一下撇过去了。
        何探花弯腰揉了揉脚,又嘶地一声吸了口凉气,瞥了眼楚静乔胸口,心说不小了,又暗道这石王妃是如何养女儿的,这楚静乔相貌虽不显大,也并未开窍,但这身量这手段当真都差不多了。
        “方才的事,就这么一言为定了,至于王妃追杀静乔的事,原就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还请诸位莫再提起那事。咱们走吧——毕竟是佛门清净地,不好搅扰了人家。”楚恒说道,远远地瞥见钟侧妃领着几个丫头过来,见丫头们个个怀中都抱着一捧杏花,握着楚飒杨的手叹了口气,心道瑞王妃当真成了佛爷了,什么都不管不要了。
        楚静乔也不在这边多留恋,便随着楚恒等人离了这尼姑庵,众人或骑马或乘车,就回了瑞王府。
        这瑞王府可与锦王府有天壤之别,自然这天就是瑞王府了。
        先帝驾崩前,楚恒虽就藩,但因先帝宠爱不舍他离开,于是他得了藩地也没怎么在藩地住过,于是乎,就有了许多功夫叫人收拾瑞王府,再加上先帝赏赐连连,这瑞王府就更是集天下奇花异草、奇石怪木与一身了。
        从进了大门处见到的浮雕石屏开始,就叫人想不赞叹都不行,更遑论那前后两个大花园,花园里雕梁画壁,亭台水邬,百花盛开,当真是无所不有,无所不美。
        楚静乔足足有几年不曾见过这样精致的花园,一时间又有些埋怨耿氏、石清妍二人没将锦王府收拾好,又觉得先帝偏心。
        不独楚静乔,随着石漠风过来的古家三口,以及被石清妍打发过来的董淑君、萧纤妤、孙兰芝、窦玉芬,都爱上了这瑞王府,众人不顾疲惫,就先逛起了花园。
        楚恒与楚飒杨许久不见,父子二人离开去享受天伦之乐,钟侧妃还没送走钟家人,也还没见过瑞王府其他侍妾没接管瑞王府账册,便要先去应付这qun从益阳府过来的“贵客”,叫人布置了点心茶水酒席送到花园里。
        原本这些事已经够繁琐,偏这qun人又不爱在一处玩乐,楚静乔领着瑞王府的公子姑娘们一处说话,石漠风与古家三口在一处,锦王府四大侍妾又在另一处,至于余大将军、闻天歌等不爱看花草的,就又分了一撮去了那园子开阔处比武。
        钟侧妃虽明白这些人的意思大抵是大家伙都累了,就别聚在一处彼此间或要客套或要立规矩,况且男女有别,有些人又不甚熟络,聚在一处也不方便。虽明白,但因这么着累的就是她,余大将军等男子所在之处就交托给瑞王府的门客照看,其他三处,却少不得要她一一去照看一番。
        顾不得受了其他侍妾的礼,钟侧妃就领着两个还不相熟的孺人前去伺候着楚静乔那一撮。
        楚静乔喜欢高处,此时领着瑞王府的堂弟妹们就在瑞王府园子的最高处揽月楼上说话。
        因钟侧妃还不认识这qun公子姑娘们,是以见了面就很有些尴尬,公子姑娘们看楚静乔稳稳地坐着,就也坐着不动,只是好奇地打量着这瑞王府新的管家人。
        “公主,这边可缺了什么?若缺了什么,还请公主只管开口。”钟侧妃含笑道,暗道就是正经的宫中公主也该起身跟人客套两句。
        “暂时不缺什么,对面敞轩可是唱戏用的?”楚静乔好奇起来,锦王府能够摆下戏台子的地方不多,是以瞧见那专门设下的戏台,她就好奇起来。
        钟侧妃心道难不成楚静乔是乡下来的,“约莫是的。”
        “那就叫人来唱戏吧。”楚静乔笑道,又招呼弟妹们:“你们爱看什么戏?”
        瑞王府的公子姑娘们一是年纪小,二是早先听说过楚静乔说瑞王妃要追杀她,都敬畏瑞王妃的很,因此虽说瑞王妃人不在瑞王府,依旧不敢跟楚静乔太过亲近。
        “那就将府里的戏子们都叫来。”楚静乔将脚垫在脚蹬上,拄着拐杖环顾着这瑞王府的美景,心说这像是个王府,相较之下,他们家太寒酸了。
        “既然公主有雅兴,那就叫人来唱吧。”钟侧妃说道。
        “钟侧妃不用过来伺候了,去孙姨娘她们那边看看吧。”楚静乔瞧见楚飒杨过来了,就客套地冲楚飒杨招手,看楚飒杨扭过头,心道谁怕谁。
        伺候二字,针一般扎在她心上,钟侧妃不明白楚静乔怎么就能够一边对钟武等钟家人客客气气,一边就百般看不起她。
        退下之后,因站在高处,远远地看见楚恒领着楚飒杨向闻天歌、余大将军等人聚集的地方走,就先撇开身后那两个尚且不熟悉的孺人,叫一个熟悉瑞王府路的丫头领着自己快一步截住楚恒。
        快速走了一段路,只觉得身上香汗淋漓,钟侧妃心道若是自己熟悉了这地方,就该叫人抬了软轿子。赶到楚恒身边后,就有些气喘吁吁地说道:“王爷,锦王府来了这么些人……”
        楚恒也知道石清妍是将在锦王府吃白饭的人都打发到瑞王府来吃宴席了,笑道:“辛苦你了,你且委屈一下吧。”
        楚飒杨望了眼钟侧妃,心里很是不甘心,眼珠子一转,暗道自己在锦王府百般委屈,楚静乔在瑞王府却舒坦的很,这实在不公平,于是摇了摇楚恒的手,“父王,我去寻公主姐姐玩。”
        “……去吧,莫惹了你公主姐姐生气。”楚恒也并非闲着无事的人,不过是看楚飒杨十分委屈,才陪了他一会子;况且在他眼中自家儿子总是天真烂漫聪慧的,于是也放心叫他随着楚静乔玩去。
        “那孩儿告退了。”楚飒杨说道,冲楚恒一俯身,看也不看钟侧妃一眼,就去了。
        钟侧妃心里一堵,就见楚恒蹙眉对楚飒杨说道:“哪里学来的规矩?忘了侧妃也在吗?”
        “……侧妃,失陪了。”楚飒杨不甘心地说道,心想凭什么一个姨娘也敢叫他这般纡尊降贵?锦王府就没这规矩。
        “去吧。”楚恒说道,待楚飒杨走了,又对钟侧妃说道:“有劳侧妃了。”
        钟侧妃有心要告诉楚恒自己尚未接手府里的事,就听见钟武中气十足地声音传来“王爷快来,闻姑娘当真了不得,会百步穿杨呢。”
        这声音是从半山腰上传来的,显然是钟武在山腰上瞧见了楚恒的影子就喊。
        楚恒一笑,转身就向那声音传来之处走去。
        钟侧妃心知楚恒此时过去乃是为了多多打听消息,顺便缓和与益阳府那边的关系,但依旧免不了有些失落,瞧见一qun白鹭惊飞,问了婢女,得知锦王府的侍妾们在水榭边,决心先路过石漠风、古家那边,再去锦王府侍妾那边。
        石漠风与古家三口选的是桃花盛开的地方,此时古秀才正在挥毫画桃花,古老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由着石漠风、顾暮月在一处说话,自己个给古秀才磨墨。
        钟侧妃过来了,与几个人寒暄一番,心里狐疑着石家舅爷怎会看上这么一个小门小户人家的姑娘,待到了水榭边,却又听到一阵欢笑声。
        进去了,就见四个相貌十分出色的女子无拘无束地挨在水边说话。
        “四位贵客,这是我们侧妃。”钟侧妃的婢女开口道。
        “原来是钟侧妃过来了。”孙兰芝开口道,与窦玉芬、董淑君、萧纤妤四人见过钟侧妃。
        “四位就这般过来,锦王妃一个人可忙得开?”钟侧妃含笑道,同是侍妾,娘家却天差地别,有些看不上这四个。
        孙兰芝四人原是留在府中无事,恰又听说石漠风要带了古家三口过来,一时也动了出门一遭开开眼界的心思,原只是试探一番,谁知她们才开口,石清妍就答应叫她们都来瑞王府“走亲戚”。
        “我们王妃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她说万事有她呢,就叫我们过来了。”孙兰芝笑道,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这位钟家姑娘,看她十分秀气,就心道这瑞王爷好福气。
        钟侧妃乃是新嫁娘,脸皮尚薄,况且又弄不明白这锦王府的行事,心内腹诽这锦王府当真大度,竟然许侍妾们去旁的王府里走动。心内腹诽,脸上依旧要挂着笑陪着。
        “这园子真漂亮,哪一处都像是能够入画的。想来你们闲时都爱在这园子里作画扑蝶吧?”董淑君含笑道,也觉得坐在这园子里当真神清气爽——尤其是身为客人,不用发愁得去伺候谁。
        “我也才来。”钟侧妃拿了这话堵住董淑君剩下的话头。
        “说来惭愧,来的仓促,我们并未带了帐子被褥……”窦玉芬拿了帕子掩着嘴,将这布置在水榭里石桌上的酒菜看了一番,见瑞王府并未亏待她们,又开始挑剔旁的。
        “我才来,但想来瑞王府里这些东西是应有尽有的。”钟侧妃堆着笑脸说道,心想她就不信没人听得到她那句“我才来”。
        “那就好,我爱青纱帐,兰芝爱水绿的绢帐,董妹妹爱紫绡帐,至于萧妹妹,就叫她试一试桃红锦帐吧。”窦玉芬开口笑道。
        钟侧妃心说她这侧妃进门第一日可不是来给锦王府的侍妾们准备帐子的,笑道:“四位姐姐要什么,只管叫丫头们去要就是了。”
        孙兰芝笑了笑,忽地走来挽住钟侧妃的手腕,拉着她坐到她跟窦玉芬中间,“瑞王妃可还好?听说她病了。”
        钟侧妃一心要走,推辞了两次,就笑道:“王妃的脸色看着不大好。”
        “哎,想当初瑞王爷跟瑞王妃当真是羡煞旁人,可惜瑞王妃……”孙兰芝说着话,眼睛就向外头的媳妇婆子身上瞥去,示意钟侧妃屏退婆子媳妇。
        钟侧妃心想这是锦王妃要拉拢她,于是特意派了侍妾们过来?
        “我且陪着四位姐姐说话,嫂子妈妈们先去寻了姐姐们要的帐子被褥去吧。”钟侧妃十分识趣地说道,待锦王府的人走了,又示意自己的陪嫁丫头盯着瞧,然后就等着孙兰芝说话。虽说钟将军说过终有一日锦王与瑞王要反目成仇,但眼下这两家关系好着呢,且锦王妃那般胡闹,朝廷里太后、皇后也不曾下明旨训斥她,可见与这锦王妃交好也并非没有好处。
        孙兰芝待人都走了,就低声道:“我们在这边多留两个月,不妨碍吧?听说你们这客房无数,园子里也空着许多屋子没人住。”
        窦玉芬、萧纤妤、董淑君俱是乐意多在瑞王府逗留的模样,也纷纷看向钟侧妃。
        钟侧妃心道若是她说妨碍,她们就肯走吗?面上故作疑惑道:“你们当真不急着回去?听说锦王妃有喜了……你们当真不回去?”这会子不该是急等着回去争宠的时候吗?
        “私心里,我是乐意等过了十月份再回去的。”早先一直不吭声的萧纤妤低声说道,手里拿着一枝不知瑞王府谁送的杏花,慢慢地拿了染满了蔻丹的手指抠着杏枝上的皮。
        如今回去太危险了,倘若楚律憋不住了,一时拿了她们泻火,事后石清妍追究起来,楚律自是不怕,她们就要遭殃了;就算楚律憋得住,石清妍那肚子里又金贵又危险的贤淑贤惠若是跟她们扯上了什么关系,那这辈子就完了。
        钟侧妃心一坠,暗道要留到十月……这些还是锦王府的侍妾,莫不是这锦王府要叫这四个女子魅惑瑞王?未免有些太小瞧瑞王了吧,怎么都该叫几个黄花闺女来才是。
        “若是不方便,我们去庵里陪瑞王妃也好。说来,我们锦王府还有一些姐妹要过来,她们就是来陪瑞王妃念经的。”董淑君轻声道,虽不自傲,但言语里的优越也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她们四个可是出来游玩的,其他人可就是奉命陪着瑞王妃吃斋念经的了。
        钟侧妃并非心浮气躁之人,此时也不禁在心里骂道:这来的都是些什么人!那古家三口一瞧便是跟着过来吃喝玩乐的,这四个,看样子也不像是有什么正经差事的。
        “锦王妃,没什么叫你们告诉我的?”钟侧妃有些鬼祟地压低声音道,早先钟夫人提醒过她,告诉过她这皇家的妯娌间倾轧的也是十分严重,尤其是四个王爷里就锦王无子,早先其他三个王妃都争着算计着弄了自家孩子过继给锦王。如今虽说熙王、颐王在忙着造反,皇帝在忙着镇压,但太后、皇后还有瑞王妃、锦王妃清闲着呢,她不信她身为钟将军之女,她家又占着燕回关,石清妍会不想拉拢她,不想跟她说两句好话。
        “没有,王妃叫我们安心地在外头玩,万事有她呢。”孙兰芝和气地笑道。
        钟侧妃有些愕然,心道锦王妃这是什么意思?给她下马威?叫她刚嫁过来还没来得及料理瑞王府的事,便先替锦王府费心?
        “不好了,公主被二公子推下水了。”
        忽地有人过来喊道,钟侧妃一怔,却见孙兰芝四人吓白了脸,“公主人在哪里?”
        钟侧妃心中疑惑,心道人不是在山上么,山上哪里有水?
        “就在山上,公主听说咱们山上有一眼温泉,温泉便种着许多夏日才有瓜果,就要去瞧,结果没到温泉边,就被二公子推下水了。”
        若是瑞王府的人,自然不敢这般叫嚷,这叫嚷的人乃是随着钟侧妃陪嫁过来的媳妇,那媳妇有事要回钟侧妃,一时寻不着人,又当钟侧妃在陪着楚静乔,就赶到山上去了,恰瞧见了,就不安好心地嚷开了。
        “快些去瞧瞧。”孙兰芝忙道,心说这楚静乔当真是命途多舛,这楚飒杨莫非是在报仇?
        众人急忙向山上赶去,只见一路柳暗花明、曲径通幽,好不容易听到水声到了水潭边,就见闻天歌打横抱着楚静乔将楚静乔放在婆子抬来的软轿上。
        有人说了一声王爷过来了,孙兰芝等见楚静乔睁开了眼睛,知道她没事,就忙又回避了。
        楚恒过来,瞧见楚静乔不住地打哆嗦,就忙问:“静乔、飒杨,这到底怎么回事?”
        “二弟演苦肉计上瘾了,一而再再而三地使出这一招。五叔,要不是我把他拉回来自己掉进去,就说不清楚了。”楚静乔咳嗽了两声,瞪了眼此时还一脸委屈的楚飒杨,心道装什么装。
        “……情闻姑娘陪着静乔先去换了衣裳吧,明儿个再听戏。”楚恒说完,示意婆子将楚静乔抬到客房去。
        原本这山顶唱戏,山腰比武,山下嬉戏,也算得上是其乐融融,十分和洽,如今就因楚静乔落水,才缓和的气氛又有些僵住。
        钟侧妃忙护住楚飒杨:“王爷,公子还小。”
        楚飒杨不耐烦被钟侧妃护住,倔强地将她推了一下。
        “不甘你的事,你且去忙吧。”楚恒说道,楚静乔原本可以将计就计地推说是楚飒杨推她的,如今她说了那一番拐了弯的话,十有□就是真的,况且,才刚楚飒杨也说过锦王府如何苛待他。
        钟侧妃一噎,胸口略有些起复,忙又笑道:“听说锦王府的侍妾是过来玩的,妾身早先不知还有这规矩,她们说要留许久……”
        “你若开得了口,就告诉她们一茶一饭都要收了银子。”
        “王爷是在玩笑吧?来者是客,又是亲戚,怎么能够收了银子?”钟侧妃有些不敢置信,即便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也没有用这法子赶客的道理。
        “那就款待着她们吧,谁叫你脸皮薄呢。”楚恒苦笑,冷着脸对楚飒杨道:“你随着本王过来。”
        “父王。”楚飒杨抬头喊了一声。
        楚恒见楚飒杨满脸不甘,不由地眉头一跳,心道楚飒杨是不甘心被楚静乔算计,还是不甘心没算计到楚静乔?撇下钟侧妃,一言不发地向前走着,由着楚飒杨期期艾艾地跟在后头。
        走到半山,又听到山腰上传来一阵击掌喝彩声,楚恒就说道:“我早该知道,你宁愿不去看人比武也要去见你公主姐姐必定有鬼。”
        “父王,是公主姐姐冤枉我,她原本就猖狂惯了,父王不知,在锦王府的时候……”
        “你母妃素来心细,她亲自教导你们兄弟二人,怎会忘了告诉你什么东西不宜放在一处吃?还有那汤药,府里庶妃有孕你母妃尚且叫你们躲着一些,你不曾进过厨房,为何要去替你伯母煎药?”楚恒连连问道,心道这就是楚静乔说的苦肉计?
        楚飒杨怔住不言语。
        “你莫再胡说,我问过你的奶娘先生,他们说了,在锦王府里,你哥哥是只管每日去请教贺兰大人、何才子的,就你成日里盘算着如何围着你伯父转,如何能讨好你伯母。”楚恒颇有些失望地说道,楚飒枫倒是稳重,只是这楚飒杨太急功近利了。
        “……父王,伯父被伯母哄住了,母妃说过伯父命里只有四女……益阳府得是我的。”楚飒杨吞吞吐吐地说道,试图叫楚恒明白他不比楚飒枫差,不过是“术业有专攻”罢了。
        楚恒愕然道:“你母妃告诉你,益阳府迟早都是你的?”说完,不禁明白了为何楚律那般宽厚的人会疏远楚飒枫、楚飒杨两个,早先虽楚律也每常说要过继了楚飒杨,但那时是他先许诺送他一个儿子;如今自己直言拒绝了,石清妍又有喜了……闭了闭眼睛,将手重重地按在楚飒杨头上,眼眸晦涩地看向楚飒杨:“你母妃教你巴结好你伯母?教你对付你公主姐姐?”瑞王妃自己追杀楚静乔已经丧心病狂,竟然还教导楚飒杨……亏得他早先那般放心地将诸事都丢给她就去了益阳府,瑞王妃何苦将这些事也交给孩子。
        楚飒杨机灵地看出楚恒与瑞王妃之间不对,伸手抱住楚恒的腿,不提瑞王妃早先教导过他什么,哀求道:“父王,你把我送到母妃身边去吧,我想留在母妃身边,孩儿在锦王府天天夜里哭着醒来呢。”
        “你哪都不许去。”楚恒沉声道,“想露出爪子,你先学会守拙吧。”说完,又示意楚飒杨的奶娘过来,“领着公子去客房外等着给公主赔罪,赔了罪,就叫他闭门思过一个月。”
        “是。”
        “父王,”楚飒杨心中不服,又很是委屈地扯着楚恒的衣袖,“父王,你瞧,凭什么锦王府的人来咱们这就能逍遥,咱们的人……”
        楚恒拿了手掌堵住楚飒杨的嘴,见楚飒杨不敢再嚷嚷,才松开手,“你要是有那气魄到了锦王府也安之若素,你也能去锦王府逍遥——至于益阳府,别想了,等你大伯二伯的事了了,父王把东北那边新的地送你。”
        “当真?”楚飒杨蓦地睁大眼睛,心道竟然还有这好事?“母妃说这些都是大哥的。”
        “她说话比我说话算数?”楚恒示意奶娘将楚飒杨拉开,心内起起伏伏,总觉得瑞王妃与早先的大不相同了,拿了手敲着头,心说锦王妃性情大变后,难不成他的瑞王妃也变了性子?可是瞧着,瑞王妃又跟早先并无什么不同。
        “……王爷。”钟侧妃去而复返,立在楚恒身后为难地看着他,心里震惊与楚恒方才的话,风神俊逸的年轻王爷和蔼又大方地哄着二子,这是何等令人神往的画面。只可惜,那二子不是她生的,且有楚飒枫、楚飒杨在,其他孩子,包括她将来生的孩子,都是分不到多少东西的,无怪乎,瑞王妃追杀楚静乔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昨晚上洞房花烛,看见楚恒时,已经对这亲事十分满意,如今看来,这亲事还有所不足。
        “何事?”
        “王爷,因锦王府的客人们要几样帐子,妾身叫人去取的时候……”
        “这也有人拦着你不给?”楚恒心道既然瑞王妃连瑞王府都不要了,又怎会为难钟玉容?
        “不是,妾身已经从管家那取了钥匙,也没人拦着,是想着锦王府的姨娘们要过来陪着王妃吃斋念佛,那庵堂里也该多叫些人过去伺候。妾身不敢妄自做主,还请王爷吩咐。”看早上瑞王妃脸色乍变,若不叫人盯着她看,当真叫人难以安心。
        “你看着办吧。”
        “是。”钟侧妃说道,既然要她看着办,她自然会挑一些她放心的人过去,总之那边也有石清妍的人,若是瑞王妃出了什么事,大可以向那边推脱。
        打发走了钟侧妃,楚恒又叫了管家来,吩咐道:“王妃既然身子不好,就叫她安心歇着吧。早先有劳她代我处置中洲府之事,如今你吩咐下去,本王已经回来,谁也不许去搅扰王妃。如有人自称是依着王妃之名办事,那必定是在扯谎,依着渎职之罪办了他。”
        “是。”管家说道,暗道不过一夜,钟侧妃这股东风就彻底将瑞王妃那股西风压下去了?
        楚恒不管管家如何想,只管先收了瑞王妃的权,心道叫瑞王妃好好反省一番也好,随便坐在花园中的某一处,不时地听到管弦戏词声,心道这qun锦王府的人,当真将他这瑞王府当成白吃白喝白玩的地方了。
        作者有话要说:等会还有一更。先去吃饭了。要是急着看,就在百度搜:四库书小说网。然后,你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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