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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市余光》作者:周弯弯(完结+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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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寂寞的鱼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5 23:29:39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文案:

    原来我们之间也有一赌 博,我手上唯一的筹码是你对我的感情,结果我输了,可我知道,

    真正输的那个人,不是我。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余慕和,唐奕维 ┃ 配角:唐奕源,萧重宴,杜若溪, ┃ 其它:海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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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风画扇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18:31:41 |只看该作者
    [s:34
    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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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冻的心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18:27:08 |只看该作者
    好看,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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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笑天涯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17:59:58 |只看该作者
    这个系列有好多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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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蜜三刀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17:23:34 |只看该作者
    爱一个人,不说出来,是深爱,要爱更要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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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烟思躺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07:20:44 |只看该作者

    ☆、番外----点点的烦恼



     

      唐点点篇

      关于家庭成员之间关系,点点一直觉得这是个格外复杂的问题。

      毕竟在她四岁之前,她只有妈妈,二舅舅和二舅舅的小英英,而妈妈没有小英英,所以她又一直以为这个世上男生和男生才能在一起,女生如果和男生在一起了,就会变成她妈妈那样,得一个人带着小朋友过。可四岁之后,她才隐约明白自己的想法似乎出了点小纰漏。因为她跟着二舅舅和小英英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看望陌生的老人家的时候,发现那个叫‘爷爷’的男生和那个叫‘奶奶’的女生居然是一对儿。

      她一直瞪着自己漂亮的双凤眼从爷爷身上转到奶奶身上,再从奶奶身上转回爷爷身上。其实她很想给妈妈打个电话,问问是怎么回事,可临上飞机前,妈妈叮嘱过她,要管二舅舅叫妈妈,小英英叫爸爸,一个字都不可以提到妈妈。于是她脑子里十分的凌乱,但又不敢乱说话,只能抱着二舅舅的脖子,凑到他耳边悄悄的问:“我们什么时候回西雅图?”

      结果因为她晚上醒来找不见妈妈,从大床上滚下来,费了好大的劲儿打开房门,想去找二舅舅和小英英,却意外的遇到了七叔叔,回西雅图的事顿时就被泡在了汤里。

      当然,她是很喜欢七叔叔的(虽然她私心的认为,她更应该叫七叔叔作七舅舅),喜欢到连二舅舅都吃醋了,一旦看到七叔叔连眼睛都不眨的盯着她看,立马就把她抱在怀里,亲了又亲,还故意说什么领养的小孩也特别像自家人。

      她觉得二舅舅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不太会撒谎,没等到上午过完,他就先后被爷爷、奶奶、七叔叔分别拉到书房、小客厅、花房里谈话。谈完之后,他立马就给妈妈打了个电话,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是在报告说自己的戏演穿了。

      二舅舅把戏演穿了的后果,就是她轮流被爷爷、奶奶问话。

      她以前也听二舅舅说漏嘴过家里的事,却没想到竟然会这么这么的复杂。好比爷爷就告诉她,她真的是爷爷的亲孙女,她还有大姑妈、二叔叔、三姑妈、六姑妈、八叔叔,对了,还有好几个堂姐、堂兄。她嘴巴张的好大好大,脑袋也被搞晕了,最后问了爷爷一句:“那二舅舅就没了?”

      相对于爷爷一个劲儿的往她的小脑袋里塞东西,奶奶的侧重点就明显了许多,来来去去的问题都是围绕着问:“点点啊,你喜欢吃什么啊?外婆做给你吃啊。”

      她眨巴眨巴眼,很认真的问道:“到底是叫奶奶还是叫外婆啊?”

      于是她就开始纠结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爷爷说得管他叫爷爷,奶奶说得管她叫外婆,二舅舅变成了二叔叔,还冒出那么多个姑姑叔叔,妈妈应该还是妈妈,但如果有了爷爷和姑姑叔叔,是不是就应该有个爸爸?

      以前妈妈总是不许她回国,果然是替她这颗本来就不怎么好使的小脑袋瓜子着想的。

      到了傍晚,她坐在花园里数人名,七叔叔抱着一大堆波板糖来找她。

      她兴致其实并不太高,但想到昨晚七叔叔一见到她竟然没忍住掉了眼泪,又担心要是不理他,他会掉眼泪,只能努力弯着一张小嘴礼貌的道谢。她才四岁,又长了一张纯真可爱的小脸,显然没能把七叔叔骗过去,等她接过一大堆波板糖,七叔叔也搬了张小凳子坐在她旁边,笑容满脸的看着她,和声和气的问:“点点有什么事不开心吗?”

      她撇了撇嘴,终于说:“我想妈妈了。”

      她看见七叔叔眉头突地动了一动,然后伸出大手圈住她的小身子,很温柔、很温柔的把她拥到自己怀里,说:“我也很想你妈妈。”

      她眼圈一红,仰着小脑袋瞅着七叔叔:“可妈妈不想我。她老想着别人,还总跟我说,要是我不听话,就把我送走。”

      七叔叔的眉头明显又动了一动,声音却沉了一些些:“点点你知道妈妈想谁吗?”

      她点头,长着小嘴说:“就是照片里的叔叔,她一有空就翻开来看,还不许我看呢!有次我趁她不在,偷偷翻出来看了。”然后凑到他耳边,悄悄说:“我觉得那个叔叔应该就是我爸爸,可惜这世上男生和女生不能在一起,只有二舅舅,哦,不,爷爷说应该叫二叔叔,只有二叔叔能和小英英在一起,所以我爸爸妈妈不能在一起。”

      七叔叔很认真的挑眉:“那点点,你还记得照片里那个叔叔的样子吗?”

      她格外诚实的摇头:“我只看过一次,不记得了。”又盯着七叔叔看了一小会儿,然后继续说:“好像和你有点像啊。”说完又摇头,叹气说:“哎呀,你们怎么都喜欢问这问那的啊。有这么多问题,为什么不直接找我妈妈问?”

      七叔叔恍然大叹,又握着她的柔软的小手:“我们明天就去找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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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帅猪国王子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03:31:01 |只看该作者
    ☆、番外----浮城



      唐奕维是从宴会上提前离席的,日日处在这样繁华的霓彩世界里,应付着一堆面具人,他渐渐觉得疲倦。

      上了车,新来的司机问他是不是回家。

      他喝了些酒,也没在意,胡乱应了一声。

      茶色的玻璃车窗外是刚开春的季节,自余慕和离开,已经五年了。

      五年来,这座城市的外貌每日都在发生着改变,不经意间,这儿又多了座高楼,那儿的街心花园又添了许多新树。对于这样的改变,他着实是有些讨厌的,每每见着了新样,心情就会变得糟糕,谁要是在这个时候出了差错,那就等同于自我流放偏远地区。

      谢凡生刚开始的时候还会帮着那些倒霉的人说说好话,后来也对这样的情景习以为常了,只吩咐下去,哪日见到唐先生眉头不展,千万要躲远些。

      当然,这样的话隔日便添油加醋的传到了他耳中。他待谢凡生与旁人不同,到底还是有许多情分在里边,所以并没有在意。反倒是谢凡生有些惶恐,立马就来给他解释。

      他那时刚听完私家侦探的汇报,仍旧没有半点余慕和的消息,心情极度不好,也不等谢凡生开口就直接说去喝酒。

      去的自然是余慕和先前那家酒馆。虽然老板不在,但郑音把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他原先不敢来这里,现在反倒成了常客。

      三两瓶酒下肚,话匣子也顺理成章的打开了,却是问谢凡生唐楚碧的胎安的怎么样了。

      谢凡生先是一愣,而后告诉他:“过了头三个月已经好很多了,就是大的那个有些调皮,在家里窜来窜去的,没个安生。”

      他十分羡慕的看了谢凡生一眼,又伸手比划了一下:“要是我们那个孩子还在,现在都有这么高了。”又压低了声音说:“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听起来十分的幽怨。

      谢凡生见他说着就要溢出眼泪来,也不晓得怎么安慰。

      他自制力过人的,很快把眼泪水都咽了回去,又笑着说:“你以后说话还是注意些,我虽然知道这其中的真假,但传来传去总归是不好。”

      谢凡生没想到他的思维跳跃的如此之快,不由得一怔,然后点头说好。

      也因为这一遭,公司的人都不怎么敢在背后谈论他。但也有些不知情总的年轻小姑娘总是变着法子想闯入他的心扉,于是把他之前谈过的女朋友们罗列了一张表。这表被他那好八卦的助手给弄到了手,壮着胆子原样送他到手里,却是说:“我觉得这张表上列的人实在太多了,流传出去影响您的正面形象,不如你动动手,划掉几个,我再不经意的流传出去?”

      他那日心情还算不错,就真的拿了笔一个一个开始划,到最后只剩下黄嘉萱的名字。

      好八卦的助手十分惊奇的“啊?”了一声。

      他抬头看她:“你有意见?”

      好八卦的助手认真点头,指了指被划掉的杜若溪:“杜**也不是吗?”

      他反问:“你觉得她应该是?”

      好八卦的助手又认真点头:“坊间传闻,杜**至今未婚,都是因为在等您。这样痴情的女子,堪比日月啊。”

      他终于蹙起眉头,显然是要发火的前兆:“林笑笑,你要是想调往印尼,我不介意跟表姨妈解释原因。”

      于是隔日传出来的消息就变成了他与杜若溪从前有一段纠葛爱恋,以至于他不允许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杜若溪这三个字。当然,还有另一个版本,就是作为奥光一把手的他一直对已经嫁作人妇的黄嘉萱念念不忘,甚至为了她可以忽略其她数不胜数的优秀女性。

      他对这样的传言基本无视,偶尔还会觉得挺好,至少不会再有人像花蝴蝶一样围着他转。

      反倒是范淑莲对此十分关注,但凡他回一次唐家,都要问他有没有看上的姑娘,眼看着都三十好几了,就算不想结婚,谈一谈还是可以的。

      他没法给她说明这其中的原因,余慕和走了五年,除了时不时会从世界各地寄回一些明信片来报平安,连一个电话也没往家里打过,他找过宴小山,也找过唐奕源,甚至找人跟踪他们,却没有发现他们谁和余慕和联系过。如果他告诉范淑莲这一切都是由他引起的,他想这位现在待他如亲子的母亲肯定会恨毒了他。他倒也不是怕有人恨他,他只是怕一旦事发,他连看一眼那些明信片的机会都没有了。就如同那日他从唐家去往记者招待会,是怎么也料想不到此生再没有见到她的机会。

      可笑的是,当他满心欢喜的去往公寓,寻那份她送给他的礼物,得到的确实是她在美国用的那台笔记本,他送她的戒指,还有白纸上的两行字。

      他从未想过她会离开,只等看到她留下的只言片语才明白,原来世间万物,本就没有能两全的。她说‘原来我们之间也有一场**,我手上唯一的筹码是你对我的感情,结果我输了,可我知道,真正输的那个人,不是我。’

      台笔记本上除了旧年的照片,什么也没有,她说这些会成为他珍视的东西,她确实猜中了。

      而那枚戒指他握在手里许久许久。最后是谢凡生打电话来问他在哪里,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直到那个时候,他才突然间明白了当年唐晓明的心情。原来身不由己,是最痛的痛。

      司机把他送回了唐家。

      因为他常年住在公寓,偶尔才回来一趟,而且通常会先知会一声,所以来开门的佣人先是一怔,才问了声“七少爷好。”

      已经过了十一点,家里原本也没剩几个人,大家都睡得早,安安静静的。

      管家披着衣服匆忙出来接他,又告诉他:“二少爷今天回来了。”

      他“哦”了一声。

      人确实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五六年前唐晓明因为唐奕兴出柜而狠心把他赶出家门,可五六年后,唐家这些子女里边,就数唐奕兴是最讲感情的,时不时和张英一起回来陪陪唐晓明,甚至还提出说要请唐晓明和范淑莲去荷兰小住。

      他挥了手示意管家回房休息,然后自己上楼。

      多年前,若是有这样寂静的夜晚,他总会趁人不注意溜到余慕和房间。开始的时候,她总是会被吓一跳,后来次数多了,她就开始批评他,来的太频,她会很累的。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说他会温柔一点,她总是脸红,小声嚷着说:“我的意思是心里压力很大,会很累!”

      有些话那时并不在意,到现在回想起来才会明白其实任何一句话说出来都有它蕴藏的意思,她的压力一直很大,他却只当她是玩笑话。

      他不禁苦笑,杵在楼道里,怔怔望着余慕和房间的门。

      也不知是他的幻觉还是真的有声响,仿佛是有开门的咯吱声。

      光线不太好,他定了神朝那处望去,房门渐渐开启,他一颗心跳动的异常迅速,那一声呼唤已经到了嘴边,最后却只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手里拽着根很大的波板糖,嘴里喊着:“妈妈,妈妈。”

      他的心像是被柔软的羽毛扫过,急忙走上去,俯□子,一双手轻握住小女孩的胳膊,问道:“你是谁?”

      小女孩刚从睡梦中醒过来,突然见了这陌生的面孔,却又不害怕,用有些蹩脚的中文回答说:“我是点点。”

      他心里满是惊奇,正要再往下问,唐奕兴突地从房里出来了,见了这一幕,飞快的换了一声:“点点。”

      叫点点的小女孩立马挣脱了唐奕维的怀抱,跑向唐奕兴。

      唐奕兴很快把她抱起来,又笑看着唐奕维:“奕维,我女儿可爱吧?”

      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缓缓走向唐奕兴,目光却从未离开过点点。

      唐奕兴咽了咽口水,又补充说:“这是我和英英收养的女儿。”然后怂恿着点点:“点点,快叫七叔叔。”

      点点并不认生,只是眼前这个男人一直望着她,她心中十分疑问,又见他眼里似乎要泪水要留下来,侧头看着唐奕兴,悄悄凑到他耳边说:“他好像要哭了。”

      唐奕兴不知如何是好。

      唐奕维的眼泪本来还只在眼眶里打转,被点点这么一说穿,立马就落了下来。

      点点也急了,忙着把手里的波板糖送到唐奕维面前,认真说:“我,我把我最喜欢的波板糖送给你,你别哭了,好吗?”

      唐奕维倒吸了一口气,接过点点递来的波板糖,一边笑一边点头答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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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力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02:36:48 |只看该作者

    ☆、我是如此爱你(9)



      唐晓明和唐奕维是两天后才从北京赶回来的,新项目进行的十分顺利,总算为遍布阴霾的唐家带来了一丝光明,只是这丝光明并没有持续多久。

      范淑莲告诉余慕和,唐奕源与唐晓明正面冲击的十分厉害,甚至说出再也不回唐家的话来,大妈也心灰意冷了,与唐奕源一同搬到了唐楚贞的住处。二妈觉得自己上位的时机到了,所以整日在唐晓明面前说大妈等人的坏话,唐晓明听着烦了,于是堵了她一句话,她就再不敢吱声,隔天就借口说唐楚碧最近身体不好,要去照顾她也离家了。

      余慕和猜着唐晓明说的肯定是与当年的绑架案有关的事,到如今,这个家已经散的七七八八,也再不用顾忌什么了。

      她突然觉得唐晓明其实是个异常隐忍的人,面对自己最爱的女人和儿子、女儿因人为横祸而死,竟然还可以不动声色的过了二十年。人心,果然是最不可测的。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把奥光留给大妈或是二妈那边的人,他之所以待唐奕维疏远也不过是为了磨练他的意志,要执掌奥光这个庞大帝国的人必须是一路披荆斩棘,心狠手辣的胜利者。也许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她与唐奕维的私情,只不过这件事不但会影响唐家的声誉,更会连累唐奕维,所以他选择沉默,所以他才会在她与宴小山的恋情传出来之后表现出异常的热情,所以才会不断撮合唐奕维和杜若溪。

      常说姜是老的辣,唐晓明在商场打拼了这么多年,他们所有人的心思,怕是早已被他看透了。他们不过都是棋盘上的棋子,随着他的意愿而动。那么现在这个结局,是否是他设定的那个呢?

      虽然大局已定,但唐奕维仍是不敢掉以轻心,来医院看余慕和也是等到半夜。

      余慕和不比唐楚碧精贵,也没有因为失去孩子而哭闹,除了不爱说话,一日三餐都吃的十分让人放心,所以整个人的气色恢复了很多。

      唐奕维自知亏欠她许多,此刻也不晓得还能用言语表达些什么,只能同她一起安静的躺着,隔了许久才说:“慕和,谢谢你。”

      她微微闭眼,脑中不断回放着从楼梯上摔下来的画面,她静默了一会儿,缓缓说:“我觉得自己有些坏,可又觉得这世上原本就没有百分之百的好人。如今他们都离开了唐家,你的心愿是不是算已经达成了?”

      他想起在从北京回来的飞机上,唐晓明同他谈及奥光的将来,说等过阵子想退休,所有的事物都交给他来管理。他等这句话等了二十年,亲耳听到的时候却只是愣住了。

      大概人生就是这样,定下一个目标,费尽努力的想要达到它,等到真正达到的那一日,却仿佛置身于梦境中。

      唐晓明对一切都是了然于心的,说:“做生意不比别的,一旦心慈手软,被吃掉的就是你。这些年来,你很低调,但走的每一步都是精心设计的,甚至包括对付人的手段也相当高明,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带领奥光迈向新的台阶。”

      他赫然看着唐晓明。

      唐晓明只是微微叹气,说道:“奕维,我对不起你妈妈和你姐姐,但当时形势所迫,纵然我是一家之主,也有很多身不由己。但我希望你明白,我一直在关注着你的成长与进步,也给你安排了许多得力的人,像谢凡生和徐东奇,他们都是我精挑细选来的,今后也一定能祝你一臂之力。至于慕和,她的表现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我一直不希望你们纠葛的太深,毕竟这对你的前途有有很大的影响。我以为她怀孕的事被奕源爆出来,除了嫁到萧家并无别的路可走,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决绝,会不要那个孩子。这就是变数,是我没有料到的结果,所以今后往什么方向发展,大概也不可能再按照我的意志了。只是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萧家不好惹,萧家背后的陆家更是惹不得。你不愿意和她分开,我也不勉强了,但十年之内不能公开,除非你想把整个奥光推向灭亡。”

      一个人的一生会有多少个十年,其实是一个很不定的预计。也许你以为自己能活八十岁,结果下一秒就被飞车撞倒在地,也许你觉得自己患了病症,三两月就会向阎王爷报道,结果拖拖拉拉的竟又多活了十几年。

      他当初许了余慕和五年后娶她,那时只觉得她一个非亲生的女儿,并不会引起多少人在关注,至多是有一些关于纲常伦理的闲言碎语,可现在看,没有了孩子,确实解了燃眉之急,但想将她明媒正娶,其实已是不得不无限制押后的问题。

      他知道她一定会懂他的难处,但她越是懂,他越是歉疚。他一生都在向别人讨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唯有对她,欠下了太多太多。而他已经不能够放下奥光,所有曾经那些差点说出口的话都只能一一掩埋在心底深处,化成一句:“慕和,我们今后的路还很长。”

      离家小半年的唐楚雨因为家中这些突变而再一次回来了。她是带着小重生一起回唐家看余慕和的。

      小重生不爱睡觉,也不爱哭,总是睁着一双大眼睛笑呵呵的盯着抱她的余慕和。

      范淑莲怕她抱久了心里难受,要接手抱开小重生,余慕和不许,又往自己怀里拢了拢,像是生怕会冻着。

      其实已经开春好些日子了,连着出了几日的太阳,屋里也跟着暖和起来。范淑莲总是想法设法的哄着余慕和到屋外散散步,可她不爱动,整日整日的把自己关在房门,连宴小山也吃了好几次闭门羹。

      就因为这样又有小道消息传了出去,说她因为痛失了孩子,所以得了抑郁症,而且很严重,说不定哪日就会自杀。有些人说她福气薄,嫁入萧家的机会已经越来越渺茫,更多的人是在暗爽,觉得她这样的出身原本就不该妄想攀上萧家。

      宴小山渐渐也不如从前来的那样勤了,范淑莲十分忧心,但又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出来,反倒是忙着给宴小山编各式各样的借口。

      她倒也出去过一回,不过是和赵晗玉,没让范淑莲跟着,没两个小时就回来了。只是整个人看上去更加显得疲倦了,所以范淑莲也不催着她往外出。

      奥光上下这两日都在忙着唐晓明隐退,唐奕维接管的盛事。她有时会听范淑莲提到一些细节,但更多的时间是一个人呆着。

      记者招待会的前一日,宴小山终于又来了唐家。

      范淑莲高兴的不得了,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菜,只不过余慕和不大配合,席间也不顾还有唐晓明和唐奕维在,对着宴小山发了一顿火,又说分手。

      宴小山虽然是斯文人,但也有面子挂不住的时候,二话没说就走了。

      范淑莲急着只差掉眼泪,上楼就开始教育余慕和,说孩子没了大家都难过,她要是再这样无理取闹下去,只怕连宴小山也会没了。

      她生平第一次对范淑莲发火,吼道:“没了就没了,反正我也受够了这种生活。”

      范淑莲自然是哭着跑开,唐奕维跟过来,把房门关上,慢慢走到她身后,伸出手臂从背后环抱住她,侧脸贴着她的右耳处,好声说:“干吗对你妈发脾气。”

      她情绪也有些激动,但已然不是刚才那般大火气,只说:“不逼真一点怎么让她相信?”

      他轻叹:“让你难做了。”

      她摇了摇头,转身面对着他,像是许久未曾凝视过他的双眸一般,定定的看了许久,然后慢慢抱着他,头靠在他肩膀上,缓缓说:“明天就要开记者招待会了。”

      他“嗯”了一声,也不知是解脱还是什么别的情愫。

      从她眼睛的方向望过去正好是一面镜子,镜子里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让她一时失了神。

      他不出声,不愿打扰这一刻的宁静。

      她抿了抿嘴角,终于说:“我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给你。就在公寓里,你明天结束记者招待会之后去那里拿,好吗?”

      他并未察觉出任何的异样,还问她:“什么礼物?”

      她笑起来,说:“是我最珍惜的东西,你去了就知道了。”

      








    ☆、我是如此爱你(10)



      余慕和是在所有人都出门后十五分钟才和准时赶来的宴小山离开唐家的。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回头,结果就在车马上要驶出大院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回望了身后那些熟悉的场景。这个她生活了十三年的家,终于还是要说再见了。

      其实从第一次踏进这个大门开始,她心里就一直觉得,她会在今后的某一天决绝的离开。说不清楚原因,就是一种感觉,而今,这感觉成了真,倒也没有什么好惊诧的。

      宴小山说母子连心,她并不愿意相信这些,所以在摔下楼梯前从未动摇过,可看到裤子上印出血迹来的时候,她害怕的整个人都在发颤。

      她果然是疯了,爱疯了,竟然连属于自己的小生命都要残忍的丢弃。

      那是她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因为自己愚蠢的行为而感到了万箭穿心的疼痛。她反复念叨着害怕,眼泪流了一遍又一遍,抓着宴小山的衣角不断的恳求着原谅。她不晓得是要求得谁的原谅,只晓得若是孩子真的没了,她这一生也到头了。

      临进手术室的前一秒,宴小山告诉她,无论这个孩子保不保得住,对外都宣称没保住。她那时一句感谢的话都说不出来,只等从手术室出来,听到范淑莲的只言片语,才知道原来宴小山早已为她准备好了退路。

      她从来只知道自己是爱唐奕维的,为了他可以付出一切,现在才明白,原来她也有自己不能舍弃的。

      人人都知道她流产,人人都以为她得了抑郁症,人人都算准了她再不能嫁入萧家,所以她与宴小山的关系,亦应该走到了尽头。她费尽了心力得来这样的结果,却也明白她与肚子里的孩子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唐奕维从北京回来到医院来看她。她问他心愿是不是达成了,他停顿了许久,才说,他们今后的路还很长。

      她心里清楚,他们哪里还有什么路可走?她不是没奢望过他会与她远走高飞,可他已经无法放弃奥光,她也不再是那个能舍弃所有的余慕和。他认定了她爱他,不会介意名分,她也确实爱他,并不会介意名分,但她能等,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等。

      昨晚她本来想听他亲口说他现在必须以奥光为重,但这样的话,她又不敢听了,只告诉他,她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他。

      她说是她最珍惜的东西,也许今后也会成为他最珍惜的东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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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甜公子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00:59:41 |只看该作者

    ☆、我是如此爱你(7)



      宴小山每日都会到医院来陪余慕和,有时会带几本书,大多以轻快的情节为主,偶尔会有一些提到小孩子,虽然极其晦涩,但她明白这也是宴小山希望她不要轻易放弃一个生命而做的努力。

      唐楚雨得知她怀孕的事之后也几乎每日都要给她打电话闲聊,作为一个生育了三个孩子的母亲,唐楚雨有一套自己的经验之谈,恨不得尽数教授给她。她总是尽量的让自己对这些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以免有人发现端倪。

      不过人的情绪总有控制不好的时候,好比范淑莲买了许多种毛线,拾起多年未碰的长针,开始织小孩子穿的毛衣。她看着这些东西一颗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却也只能用开玩笑的语气阻止说:“这才一个多月大,不用这么早准备这些。”

      范淑莲不同意,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说:“小孩子长得快,眨眼的时间就会生出来了。他生在富贵之家,什么都不愁,我自然要准备些贴心的东西送给他,好让他从小就记得我这个外婆。”

      她不由自主的就红了眼圈,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范淑莲急忙帮她擦眼泪,瞅着她笑道:“都是要做妈的人了,怎么动不动就哭呢?总不会是因为吃醋,怪我没给你织吧?行啦,我这儿毛线多着呢,织件母子装送你们。”

      她眼泪流的越发厉害了,却只能闷住声,什么也不能说。

      范淑莲也被她弄得有些动情了,一边把她往怀里拢,一边欣慰的说:“我这辈子也就希望你过得好。现在这个结局,我还是挺感谢老天爷的。”

      她努力咬着嘴唇,生怕自己会哭出声来。

      唐晓明正好带着唐奕维过来医院,一推门见了这幕,都怔在远处。

      余慕和看到他们两父子来了,连忙瞥开头,伸手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

      范淑莲见她有异动,回头见是唐晓明和唐奕维,又尴尬的笑了两声,起身问:“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唐晓明缓缓往前走,说:“正好路过,就来看看。怎么哭成这样了?”

      余慕和不愿唐奕维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一直低着眉眼,默默不语。

      范淑莲见她这样,只好圆场说:“我们母女俩好不容易温情一次就被你们撞见了。”又主动与唐奕维搭话说:“让奕维看笑话了啊。”

      唐奕维是自制力极强的人,这个时候也不敢再多看余慕和一眼,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淡了回了一句:“我羡慕还来不及。”

      唐晓明微微一颤,转瞬又恢复常态,告诉范淑莲:“明天我和奕维要去一趟北京,奕源和慕和出院的手续楚贞会来办妥。”

      范淑莲答应了好。

      唐晓明顿了片刻,还是侧身看着余慕和,说:“今天重宴的爸爸给我打了电话,如果没有意外,等从北京回来,我们两家就正式见个面,把你们的事订了。”

      余慕和一直到很晚都没睡着。范淑莲夜夜都是留在医院陪她的,但唐晓明要上京,她要回去家里帮着收拾贴身的衣物,余慕和正好想一个人清静些,便也催着她回去。

      唐奕源因为明天就要出院了,格外的兴奋,一直在余慕和房里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余慕和并不怎么搭理他,只是偶尔听到他扬着音调反复唤她好几声,才缓缓回上一两句话,最后耐性被磨光了,才对他下逐客令。

      只是这房间里突然安静起来,她又觉得倍加冷清。外边不知何时挂起了大风,吹得那些永远无法光秃秃的树枝叶子沙沙作响。然后有开门的声音传来,她以为是医生来巡房,很快闭了眼睛。

      结果那人默默走到床边,默默坐在了床沿,停顿了片刻,又倾身半躺在床上。

      她终于察觉出异样,猛地翻过身,就要大喊,却发现来人竟然是唐奕维。

      他整个人显得十分疲倦,但还是对她微微笑了一笑,故意开玩笑说:“是不是觉得我真是胆大包天了?”

      她一下子就润了双眼,努力对他笑了一下,千言万语却只能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是明白她的,所以只是拉着她往自己怀里拢了拢,让她的脸颊紧紧贴在自己心口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那颗心还在跳动着。

      他从十岁开始就下定了决心要把大妈和二妈从唐家踢出去,把奥光拽在自己手里。在这将近二十年的日子里,他每一日、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着如何成功。为了成功,他必须比任何人都努力,必须比任何人都隐忍,在他的世界里,所有的色彩都应该是成功那日在天空绽放开来的烟花,光耀夺目,惊诧四方。可原来在无色的世界里也是能开出有色的花来。这花是余慕和,虽然不盛大,却异常的炫目,已然成为了他这一生除了报仇之外最珍视的人。

      那日他对她说这个孩子不能要的时候,并不比她好过,可他总安慰自己,这都是暂时的,日后还有很多时间,还有很多机会,他与她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他以为她足够坚强,也以为自己足够坚强,直到下午无意撞见她落泪痛哭,他才意识到她的坚强都是为了他而装出来的,而自己的坚强也不过是一层轻易就会被打碎的蛋卡。奥光是真的很重要,因为那是他毕生都在追求的梦,可她与孩子也一样很重要。

      他哽咽了许久,最后低头吻在她还未痊愈的额前伤口纱布上,缓缓说:“慕和,不如我们。”

      “别说。”她很快打断他,一只手抚上他的嘴唇,不允许他再开口。

      时间像是被黏糊的胶水给粘住了,停在这一刻,只有轻微的喘息声和窗外急切的风声,忽远忽近,迷迷蒙蒙。

      她狠狠咬了咬牙,最后说:“我们等这一天等了这么久,就算你想放弃,我也不会同意的。”

      他久久无法言语,只能紧紧抱着她。

      她很努力很努力才把泪水悉数咽了回去,问他:“你知道这些年我最害怕的事是什么吗?”却又不等他回答,自顾自的笑了一笑,又说:“我总害怕你付出了这么多努力,最后却没得到奥光会是因为我哪里出了错,拖了后腿。其实这个想法当时看来是挺可笑的,我一个女人,能拖什么后腿?就算他们强迫你娶了哪家的**,说真的,我也会顾全大局,因为我知道你爱的是我,这就够了。可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竟然真的可能会成为托你后腿的人。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禁不住流了泪,呢喃着唤了她一声:“慕和。”

      她生怕自己要说的话被他打断之后就没法再接下去,又很快说:“其实不要这个孩子,我并不是很难过。我今天下午哭也不是因为难过,是因为我妈和我说起小时候的事。你知道的吧?我小时候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穿上我妈给织的新毛衣。我就是想起这些事才哭的,真的不是因为别的。孩子嘛,本来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来的,等以后一切都定下来,我们还可以生很多个。我都想好了,以后我们生四个,就叫‘日月星辰’。”

      他眼泪不住的流,她这些违心的话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刀直直刺向他的心脏。

      她往他心口又贴紧了些,缓缓闭上双眼,眼泪终于悄然滑落到他外衣上,她说:“奕维,我不希望等以后你回想起今日,会后悔做出那个贸然的决定,断送了所有的心血。”

      虽说是唐楚碧来办的出院手续,但实际上还是宴小山来接的余慕和出院。

      不知道为什么,经过这次的车祸,大妈似乎对谁都是一副防备的态度,像是生怕再有人伤了唐奕源。

      范淑莲为此不太高兴,说:“明明就是奕源贪玩连累了慕和,怎么弄得好像是我们的错?好在是没伤到肚子里的孩子,不然我非跟她拼了老命不可。”

      余慕和不太接腔,宴小山近来最怕看到她一直沉默着,有意挑起话题,说:“奕源没别的,就是比较好动,有什么好玩的都不愿意错过。我听说有次还因为偷溜和我们去露营而误了正事的。”

      宴小山说到这里,余慕和不由得想起那次露营,唐奕源和宴小山聊得十分投机,还说起了波士顿和温哥华。

      温哥华?她脑子里突地灵光一现。唐奕源似乎是说自己去过温哥华,那是不是可以猜想他那个时候撞见了她和唐奕维?如果他那个时候就知道了,那么自从他回国之后这一系列有意无意的事故,是不是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她一直想不到究竟是哪里出了错,甚至还臆测过兴许是某夜唐奕维过来的时候被他看到了,却不想他竟然这么早就知晓了。

      她脑子里似乎很混乱,但分明又有一条清晰的主线贯穿其中。她总觉得唐家这些兄弟姊妹一一中伏都是唐奕维对不住他们,却原来每个人心中都有谋划。她总觉得唐奕源从来都是顶关心她的,所以并没有把他殷情送配粥小菜的事放在心上,就好比那时在北京,他专程给她排队买了栗子,她接受的心安理得,因为他是唐奕源,是从小就待她最好的八哥。现在看来,自从那日她因为闻了羊肉而呕吐开始,他就已经在怀疑了,所以才挑着时间送了那些酸味的小食,还陪她吃了好些,不过是想确认心中所疑。而她竟如此大意,不但没发现他所图,甚至连自己身体的变化也没有注意。

      前阵子她托赵晗玉去打听唐奕源订的那款车究竟是不是真的那么急着去提,赵晗玉只当是她想再送一辆一模一样的给唐奕源,打听后高高兴兴告诉她:“那车虽然国内发行的数量不多,但你想再要一辆也简单,隔天就能提货了。经理还特意给我提了一下,说是奕源也是前一天说要,第二日他们就给弄回来的。”

      她那时早就猜到这其中有隐情,可亲耳听到还是不免震惊。唐奕源跟她说这车是早就订好了的,不马上去提就会被朋友笑话,原来这车只是他提前一日去订的,根本不会有人笑话他,因为他早就拟好了之后的车祸。如此苦心经营,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就是为了让她能光明正大的进医院,让她肚子里的孩子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让唐奕维在放弃她与放弃奥光之间选择。难道他不曾想过万一车祸严重到他无法控制的局面,万一他死了,或是她死了,这场戏又该怎么往下演?

      车祸之后他对她说对不起,他也确实该对她说对不起,却不是别的,只是对不起她这些年的信任与情谊,也对不起她心中对他一直存有的愧疚。他说大妈以后再也不会逼他,是啊,她也再不会给任何的机会让他们翻身。

      








    ☆、我是如此爱你(8)



      余慕和后来想,每个决定不要自己孩子的母亲在丢弃他的那一刹那所承受的疼痛应该不比锥心好受。所以她与大妈在楼梯间擦家而过,故意失足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时候放肆的叫出声来,仿佛只有这样的嘶喊才能减轻她身体与心灵的骤然缺失。

      楼梯的每一阶层都异常的冰凉坚硬,她狠狠的撞在上面,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切肤的疼痛,最后落在地面上,终于沉到了低端。

      范淑莲听到声响最先从厨房冲到蜷缩在地上的余慕和身边,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突地跪在地上,看了一眼白色裤子上印出来的血迹,一边把她抱起在自己怀里,一边嘶喊着:“慕和,慕和。”

      她额头上刚刚开始愈合的伤口又迸出血来,旧伤添新痛,她几乎已经晕死过去,却努力想要看清楚站在楼梯上那个女人的表情。

      宴小山正好从外面过来,撞到此等变故,刷的冲上来,二话不说就把她抱起来往屋外跑。

      范淑莲边哭边在后面跟着,但因宴小山今日是开了两座的车,她只能另叫司机来开车。

      余慕和摔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头晕目眩了,又被宴小山抱着跑了一段,眼睛迷离的都快睁不开了,她的声音虽然颤抖却仍旧带着一丝疯狂的笑意,反复念着:“终于结束了,结束了,结束了。”

      宴小山开的极快,好几次险些就要和别的车撞上,一时顾不上和她说话。隔了片刻,却是听到她抽泣的声音,他终于没忍住侧头看了她一眼。

      她整个人蜷缩在车门边,一双手死死按住自己的肚子,像只受了重伤的猫。

      他突然想起刚认识她的那天,她穿了一件水湖蓝的运动衫,坐在长椅上的小憩,正是太阳升起的时候,那些光线仿佛全都聚集在了她身上,有一种朝气蓬勃的美感。可现在她不但消瘦了许多,那种神采也再找不回了。他总以为爱情应该是这世上最最美好的事,原来爱情是这世上最最伤人的事。

      他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慰的说着:“没事,没事,马上就到医院了,不会有事的。”

      她那些呜咽声突地就变成了放肆的哭声,像是要耗尽身体的每一丝力气,夹杂着细碎的言语,说的是:“我害怕,小山,我好害怕。”

      范淑莲赶来医院的时候,余慕和已经进了手术室,宴小山拦住想要冲进去手术室的范淑莲,却也不晓得这个时候能说什么安慰的话出来。

      大妈、二妈、唐楚碧也相继赶来了。

      范淑莲这会儿已经红了眼,见了大妈二话不说就上去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大妈还没反应过来,范淑莲又上手要扇第二个,唐楚贞连忙拉住她,说:“小妈,有话好好说,你先别激动。”

      大妈平白无故被扇了耳光,自然气不过,伸手就要扇回,宴小山急忙拦着她往后了两步。

      范淑莲此刻已经气昏了,大声哭喊道:“我要是和你结了什么仇,只管冲着我来,为什么要伤害我女儿?”

      在二妈看来这一幕如同昨日重现,于是煽风点火的说道:“淑莲,这也没什么原因可寻的,她这人就是有这个爱好,见不得别人家子女有喜事。”

      大妈先是狠狠瞪了二妈一眼,而后瞥向范淑莲:“你们两个疯婆子,女儿出了事责任都往我身上推,简直是神经病!”

      范淑莲本来就在气头上,二妈又被这么一激,一时间两个人都像失心疯似的和大妈厮打在一起,宴小山和唐楚贞拦都拦不住。

      最后是因为坐轮椅到的稍晚的唐奕源远远见了这情景叫了保安过来,才把几个人分开。

      余慕和从手术室里出来,又昏睡了几个小时,等睁眼见到范淑莲的时候,她下颚和脖子上有明显被指甲划破的痕迹,一双眼睛肿的像核桃,还红红的,却又怕影响了余慕和的情绪,努力微笑着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余慕和在手术室里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情况,现在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只是见范淑莲这模样,忍不住反问她:“妈,你怎么了?”

      范淑莲拉了拉毛衣的领口,想要遮住自己受伤的地方,不在意的说:“没事,不小心刮到了而已。”

      余慕和猜到了大概,抿了抿嘴,又看了宴小山一眼。

      范淑莲就怕她会想不开,急忙说:“你和小山都还年轻,只要把身体养好了,别的都好说。”

      虽然说得很晦涩,但她也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出神似的怔了许久。

      范淑莲心情很难受,又不愿意在她面前掉眼泪,于是匆匆转身,说:“我出去一下,让重宴陪陪你。”

      余慕和看着范淑莲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差点忍不住叫住她,反倒是宴小山开口告诉她:“医生说要多休息。”

      她猛地回过神,定定看了宴小山一会儿,艰难的说:“谢谢你。”

      他微微叹气,仿佛连翕动嘴唇的力气都没有了,隔了许久,才缓缓说:“我以为你和孩子心连心生活了两个月,会不舍得不要他。可原来你爱唐奕维甚过一切,你确实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就是红尘中一痴傻的女人罢了。”

      关于余慕和流产的消息,短短半日的时间就已经在城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各种版本的演说纷至沓来,而在每一个版本中,大妈都扮演着不可或缺的坏人角色。有的说她是残忍心性,经由这次的事件之后越发坐实了她之前害唐楚碧流产的事。有的说她是脑子被浆糊给黏住了,连萧家的子嗣也敢残害,想必是连带着子女也再没有出头之日了。还有的说她是因为在唐晓明面前失宠已久,早已对范淑莲母女恨之入骨,才会有如此出格的举动。

      当然,这些闲言碎语都是唐楚碧偷偷告诉余慕和的。因为在唐楚碧看来,现在的余慕和与当初的自己是同病相怜的,完全可以连成一气来放肆诋毁大妈。只不过余慕和一直沉默不语,着实让唐楚碧的气焰消减了大半。

      萧妈妈也是很快赶到了医院。二妈还以为萧家最看重的不过是余慕和的肚子,于是喧宾夺主的说道:“这个孩子没福气。”

      萧妈妈平日里都是极温和的,听了这话竟给了二妈一个十分凌冽的眼神,而后又缓缓看向余慕和,甚至握起她的手,安慰说:“人没事就好了,别的以后可以慢慢来。”

      二妈遭此白眼十分不解气,于是把大妈在拎出来责骂:“说来说去都怪大太太,作为一家的主母,竟然如此的不分轻重,白白残害了人命。”

      萧妈妈是世家出身,家中人多,但姻亲之间从未有过这样的谩骂,听了只觉得刺耳,冷冷说道:“慕和需要休息,不相干的人都出去吧。”

      二妈年轻时在商场上也算是个人物,但如今大势已去,也不便同萧家起争端,只能拉着唐楚碧恹恹的离开。

      萧妈妈这才舒了口气,看着一眼一旁静默站着的宴小山,然后对余慕和说:“早知道你家是这样的情况真该把你接到我们家住。”又见她额头上有了新包扎的纱布,满眼都是心疼:“这旧伤还没痊愈又添了新伤,别说你妈见了心疼难受,我见了也是十分厌恶那些女人的。”

      厌恶那些女人?

      余慕和心里终于有了些许宽慰。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只是此刻的她脸色苍白的如同蜡纸,脸也瘦成了巴掌大,眼睛里的水气一直未消散,让人看了越发怜惜。

      因为萧妈妈先前下了道不算命令的命令,所以这病房无意间成了受保护的地区,只等入了夜,唐奕源才征得了范淑莲的同意来看余慕和。

      他腿上的伤还未痊愈,只能坐在轮椅上,自己滚动着轮子,慢慢挪到她面前。

      这样的情景让她想起去年他刚回国的时候,坐在轮椅上由空乘推出来,当时她们都以为他真的糟了什么事故,他却在乍然间弹起,说这只是个玩笑。她真的好希望这只是个玩笑,一觉醒来,他正躺在她房里的那张沙发床上,十七八岁的他,口中反复说的不过是赵晗玉和储移飞又怎么怎么了而已。

      他定定望了她许久,像是从未认识眼前的她,又像是忽然间明白了一切,也释然了一切,想说的话千万句,却觉得没有一句是能说出口的,最后是问她:“当时你害怕吗?”

      她很想告诉他,她不害怕,因为是认定了要完成的事,也料定了结果,所以毅然而然的踏出了那一步。只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简单的两个字:“害怕。”

      他似乎是笑了一笑,竟有眼泪被笑了出来,他恢复以往渐渐上扬的声调,说:“小九,你真是个勇敢的人,而支持你这样勇敢的信念已经强大到任何人都无法阻止了。我一直希望你能转回方向,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你的方向未必就是错的,也许从一开始错的就是我们。所以你现在恨我怨我,我都接受,我唯一希望的,是日后你若是想起我来,前面十年的快乐能盖过这一年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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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ロ觜ロ觜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7 23:18:48 |只看该作者

    ☆、我是如此爱你(5)



      范淑莲买了面回来的时候,宴小山正在病房里陪着余慕和。

      范淑莲现在已经完全把宴小山当成了自家女婿,见他立马就从北京飞了过来,十分高兴,连面也忘记煮了,光顾着问他家里有什么反应。

      宴小山早已把家里的人都安抚好了,告诉范淑莲:“我爸妈都十分关心小九的伤势。我妈本来是要同我一起回来的,但今天还有些事要处理,明天才会回来。”

      范淑莲见他不提怀孕的事,心里生出一丝紧张来,又拐着弯说:“这伤倒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日子久了,肚子就大了。”

      他看了余慕和一眼,然后说:“阿姨您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会和我爸妈商量好的。”

      范淑莲一听果然就安心了许多,又忙着去煮面。

      他只怕余慕和连面上的功夫都不肯做了,于是分析给她听:“我家的面子虽然算不上最大的,但这其中牵连甚广,如果贸然抹了黑,别说我无法向家里交代,就是你,乃至整个唐家都会遭殃。你若是不愿意让这件事愈演愈烈,在没有想到解决的方法之前,都一定要好好配合我。现在你和奕源都出了车祸,他于情于理都应该会过来看看你们,一会儿我和你妈说说,让她回去休息,我在这里陪你,等他来了,你们俩也能好好谈一谈。”

      她想不出这样的安排还有什么不妥当的,于是点了点头。

      等到晚上快八点了,唐奕维才姗姗来了医院。先去看了躺在床上完全不能动弹的唐奕源,才去到余慕和的病房。

      宴小山一开门见是唐奕维,便十分识趣的借了打电话的理由出去了。

      唐奕维向他点了点头,然后放慢了脚步走向躺在床上的余慕和。

      她的头发十分凌乱,脸色看起来不好,尤其额头上还缠了厚厚的纱布,眼睛也略有些浮肿,整张脸看上去没有一点生机。

      他有些不敢过于直视她的模样,顿了顿步子,才又缓缓走到床边,在床沿坐下,伸手拨开她那些散落在脸颊处的细碎发梢,手指停留在她额前的纱布上,很轻、很不由自主的叹了声气。

      她又忍不住要落泪,只得低了低眉眼,声音几乎低的听不见,却是在向他道歉:“我给你添麻烦了。”

      他的心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在撕咬,那些多少次想要冲出束缚而说出来的话而今已上至嗓子眼,稍稍不留神,就会冲破而出。可他不是唐奕兴,不能为了爱情而放弃一切,他背负了太多沉重的过去,如果就此远走高飞,那他前半生的所有努力都将白费,而后半生也会活在煎熬中。

      他终于还是抑制住了一时的情绪起伏,抬了抬她的下颚,努力给了她一个轻松的笑容,说:“你是给我添麻烦了。伤成这个样子,害我今天和人谈判都是心不在焉。过安检的时候又特别着急,海关还以为我是恐怖分子,差点就把我留在香港不让回来了。”

      她抿嘴努力笑了一下。

      他见她脸上终于有些了表情,凑过去亲了亲她的眼睛,温和的说:“下次再不许干这么危险的事了。”

      她不晓得该怎么给他解释这次的意外,又觉得过程都是不重要的,眼下的问题是她怀孕而且被大家发现了。

      他是知道她心中所焦急的,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终于说:“这个孩子,我们现在不能要。”

      她一颗心停了一下,而后又正常的跳动起来。以一种比他想象中更加坚强与理解的语气对他说了个“好”字。

      他一下子就红了眼,缓缓向前抱住她,贴在她耳畔用一种几乎颤抖的声音说:“等我们结婚了,再生上三五七个,好吗?”

      她十分轻快的又吐了一个“好”字。

      他心里愈发的难受,从眼里划出的泪水滴在她洁白的后劲处,滑进她后背的脊梁上。他最后请求:“慕和,别恨我。”

      她认真点了头,说:“好。”

      恨一个人需要花费多大的力气,余慕和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恨唐奕维,她那样爱他,连怪他都是舍不得的。

      她知道那个词,身不由己。

      如果他没有经历过童年那些残酷的旧事,大概她与他的故事会是另一番光景,可如果没有那些旧事,也许她连与他相遇的资格都没有。

      她不是不知道这个孩子留不得,所以才会想要在第一时间把它解决掉。可宴小山拉住了她,问她是不是和他商量过了。那一刻,她是动心了的,也许和他商量一下,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可这不是物件,而是一个生命,面对两个大家族,他又怎可能会有办法?他不能放弃前面二十年的努力,她也不愿意他放弃,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她也不愿意嫁给除了他之外的人。

      条分缕析,所有的厉害关系都是她清楚明了的,她只是存了一点幻想,一点点幻想而已。如今这个幻想灭了,她也不恨他,不怪他,只是有些灰心。她总是憧憬着美好的未来而度过每一个难关,可这一次,她仿佛被什么蒙了双眼,未来在哪里,她已找不到方向。

      宴小山在唐奕维离开没多久之后就回来了。他在外面遇到了唐奕维,从唐奕维的笑容里看得出他们商量的结果并不好。

      他以为进到屋里会看到余慕和流泪的画面,却没想到她只是拿着手机在打电话,他只听到最末尾那一句“有结果了马上告诉我。”

      他惊异于她的坚强,但也清楚越是表面坚强的女子内里其实越是脆弱。他定了定,鬼使神差的对她说:“其实我也挺喜欢小孩子的,而且温哥华是个很好的地方。”

      她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果断决绝说:“小山,你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可这并不代表我能永无止尽的利用你的善良为自己挡风遮雨。”

      他尴尬笑了一下,又突地释然了,说:“小九,你也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她摇头,缓缓说:“我在唐家生活了十几年,要是像你一样善良,早就被踩在脚底下了。”

      他不同意,说:“即便你做了什么也都是为了自保。”

      她顿了一顿,终于说:“走到今天这步,谁都是为了自保。今天他为了自保伤了我,明天我为了自保而伤他。也许只有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的那一天,这样的自保才可以真正为自己创造一个安宁的世界。”

      








    ☆、我是如此爱你(6)



      唐奕源是第二天趁着大妈不注意,缠着护士放他到余慕和房里来的。

      她在看电子书,是赵晗玉前些时候提起过的那本《烟花会》,正好看到尾声的片段,男主角得知女主角离世的消息,却不得不因为先前和家里做了约定而无法去见女主角最后一面的片段。作者是成簌簌,文笔着实有些煽情,让她看着别人的故事也不由得红了眼圈。

      唐奕源自己滚着轮椅进屋,见了这情形,提着嗓子问道:“这什么情况?是要哭了成?”

      她抬眼瞥他,没好口气:“是要哭了,不过是因为怕你会半身不遂。”

      他虽然后背和脚上伤的严重,但手还是十分灵活的,三两下就滚到了她床边,笑嘻嘻说:“这次是我对不住你,我郑重向你道歉。”

      她摆出不愿意理他的面孔,他态度倒还十分端正,盯着她肚子的部分说道:“除了你,我还得向我的小外甥郑重道个歉。”又庆幸说:“幸好没伤到他,不然我可就是大罪人了。”

      她不愿意提及这个,转口问他:“你挨了多少骂?”

      他扬着一张得志的笑脸说:“我妈见我弄成这副模样,压根没让爸有机会插话骂我。”

      她点头:“你是她的命根子。”

      他挑眉笑了一下,轻快的说:“这次一闹,爸是彻底对我失望了,估计我以后也不用每天掐着时间点打卡上班了。至于我妈,希望她会明白我天生就是个成不了大器的人,能好好过了这辈子就不错了。”

      她看着他,没搭腔。

      他又重新把话题引回到孩子身上,问她:“宴小山昨天来说了什么?他要是敢不负责任,我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和他干一场。”

      她看着他摇头笑道:“他身子骨单薄,经不起你的拳头。”

      他觉得自己的预计十分多余,说道:“我看他喜欢你都来不及,肯定巴不得立马把你娶进门。”

      她还是看着他,点头说:“他今天回去和家里商量,不过最快也要等我的伤好了才行。”

      他提议:“那就先领结婚证。”

      她斜眼盯着他:“你怎么比我还着急?”

      他想当然的表示:“我是想我的小外甥能早日名正言顺。”

      她突然笑道:“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个男孩。”

      他猛摇头,说:“要是我能说了算,我倒希望是个女孩,撒娇的时候最可爱了。”又问道:“告诉二哥了吗?”

      她回答说:“没有。我们到底是出了车祸,告诉他,他那个性子,又该担心了。还是等过阵子再说吧。”

      他点头:“也好,等过阵子你和宴小山结婚了,再通知他回来喝喜酒。说来他还算是你俩的媒人。”

      两人说了会儿话,大妈寻过来,又把唐奕源给揪了回去。

      下午的时候,宴小山和萧妈妈过来医院。

      唐晓明一早得了消息,便也在医院候着。

      萧妈妈是直接从机场过来的,但一早吩咐家里的人煲好了汤,带到医院给余慕和。

      余慕和一反常态的和萧妈妈说了好些话,范淑莲和唐晓明在一旁见了都十分满意。最后萧妈妈还排开众人,说有些话想单独和她说。

      她以为话题离不开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想到萧妈妈反而是握着她的手,说:“大年夜的时候,重宴跟我说你们分手了,我挺惊讶的。或许你不知道,他在我家、他爸家都是同辈里年纪小的,从来都是哥哥姐姐们让着他,护着他。可以说这二十几年来,他从没遇上过什么挫折,即便他要走画画这条路,我们也是没有逆他的意思。他说你们是因为性格爱好不同而和平分手的,可我看得出,他还是很喜欢你。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分开,但我想肯定不是他先提出来的。这次你出了车祸,他很着急就赶回来了,是回到这边,他才知道你还怀了身孕。年轻人分分合合是很正常的事,但只要感情还在,就总有能回头的机会,也许这个孩子就是老天爷给你们的机会。他姥姥也挺喜欢你的,你离开北京之后,她还说你一看就是个好孩子,肯定不会欺负重宴。我和他爸的意思一样,等伤好了,就给你们办婚礼。我们家看着比较传统,但实际是很新式的家庭,不会特别在意出身门第,只要心思纯正,是真的爱重宴就可以了。”

      她知道宴小山对她的情谊,但从一位长辈的嘴里说出来,却又是另一种感觉了。她脑子有些懵,也不记得究竟是怎么回答萧妈妈的。只觉得原来并不是每个世家的长辈都是凶神恶煞的挑剔将要嫁进自己家门的儿媳妇,还有这样开明而慈祥的母亲。

      宴小山并不晓得自己的母亲和余慕和说了什么,唯恐会给她太大的压力,等萧妈妈走了,很快向她解释:“她一定要来看你,我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她见他十分紧张,扑哧一笑,说:“日后哪位**能嫁到你家,真是她莫大的福气。”

      他很想告诉她,如果她愿意,别人永远也得不来这份福气,但她心中所坚持的,他早已明了于心,终是笑了一笑,问她:“孩子的事有办法了吗?”

      面对这个问题,她总能显露出异常坚强的一面,摇头说:“还没有。不过我想越快解决越好。”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咬了咬下嘴唇,努力抑制住想哭的冲动,努力平静的说:“我怕他在我肚子里多呆一日,我就难下手一分。”

      他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显得温暖,开玩笑似的说道:“实在没办法,不是还有我吗?”

      她看着他,含笑点了点头,但心里下了决心,怎样都不能再搭上他的后半生来帮她了。

      唐楚碧一直没到医院来看过余慕和,范淑莲怕她心里有想法,于是说:“她那边流产没多久,你又怀上了,心里不舒服也是正常的,你不用太在意。”

      余慕和摇头:“她一直都是那样的心性,我在意这个干什么?”

      范淑莲又说道:“你二妈年纪大了,最近闹得那些事又不怎么得人喜欢,听说是想退居后方了。也是,反正凡生是个能顶事的,待楚碧又好,有他在前面撑着,她们倒也能过上舒坦的日子。”

      她沉默不语。

      范淑莲自顾自的说:“不过你大妈却是个不甘心的,还想着把楚贞和奕源推到风尖浪口上。其实何必呢,眼下的形势只要是个没瞎的人都能看得出。我原先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奕维平日里不声不响,竟不知不觉走到了这一步。他一个没妈的孩子,想必是付出了很多的。但说实话,越是看着不容易成功的人最后成功了,他的心思和手段肯定都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她也不正眼看范淑莲,只淡淡说:“他是挺不容易的。”

      范淑莲微微叹了声气,说起赵家晚宴的事来:“你还记得杜若溪吧?那时两大家都挺想撮合他们俩的。我见人家姑娘应该是对他有意,但他从来也不表态。那天晚上去赴赵家的晚宴,赵老爷他们又重提了这事,我还想着这么多人一层一层压下来,他就是不喜欢杜若溪,在那样的情景下也会先答应下来,没想到他竟和一尊佛似的,就是不答腔。老爷都有些不高兴了,好在杜若溪十分明事理,三两句就帮他圆了过去。后来老爷为这事又找他谈了一回,我也不知道具体谈了些什么,只知道老爷生气的很,似乎是说他要是不娶杜若溪,永远也别想继承奥光。”

      她突地一怔,又不敢让范淑莲看出端倪来,只能默默把自己的情绪压回了心底,似无意的问道:“不娶杜若溪就不能继承奥光,这也太逼人了吧?”

      范淑莲点头,说:“我也觉得这有些过分了。本来他担任总经理就该是年后的事情,但也因为这事就一直耽搁了下来。我猜你大妈也是因为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才一直不肯放手,想着自己这边还有机会能搏一搏。其实转头想一想,这些出身富贵家庭的人,也没几个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大多都是利益的结合。我见那个杜若溪其实也是不错的,和奕维是同学,又都是留洋回来的,总不至于会没有共同话题,想必生意上也是能配合的极好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这么死心眼。”

      她一颗心沉了又沉。难怪明明是说唐奕维年后就能当总经理,现在都过了十五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她那日无意问起唐奕维这其中的原因,他还告诉她是因为他手头上有个案子还没了解,等谈判完,弄妥了一切,唐晓明自然就会对外宣布他担任奥光总经理一职。原来这道命令拖着没宣布的真正原因竟然是这样的?自古以来为了利益而结合的婚姻数不胜数,可为什么唐晓明偏偏要选定杜若溪?还是说这其中有更多隐秘的禁忌?她从来不想做唐奕维成功路上的绊脚石,难道在这最后的关头她却成了他最大的障碍?想到这些,她心里又乱起来,无论范淑莲拿了什么到面前来都觉得没胃口。

      范淑莲只当她是因为怀着身孕而挑剔,于是劝她:“就算自己不想吃,多少也得顾着小的那个。”

      提到这个,她更是兴致全无。

      范淑莲又笑着说:“萧重宴他妈隔三差五的来看你,又带这,又带那的,结果你一日比一日消瘦,她还以为我们没照顾好她未来儿媳妇和未来。”

      她生硬打断:“妈。”

      范淑莲连连答应着,笑道:“迟早是要嫁的,这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这伤再过个三五天就能出院了,到时候就真该和萧家人正式碰面,谈正经事了。”

      她这些日子耳边都是谈婚论嫁的事,但她从来也没有正儿八经听进去过。唯有前两日赵晗玉来看她,把查来的消息亲口讲给她听之后顺道问她预备去哪里拍婚纱照的时候,她才赫然感觉到原来这门不会成真的婚事已然是万众瞩目。

      而越是这般的万众瞩目,她的时间就越是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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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惹上寂寞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7 22:28:29 |只看该作者

    ☆、我是如此爱你(3)



      关于唐奕维说的大妈那边已经补救不及的事,余慕和后来到第二日才从范淑莲口中得知是唐晓明几乎已经内定了唐奕维是下一任的总经理,只等到过了年就对外宣布。

      对于这个消息本身,其实她并不是那么惊讶,让她格外注意的反倒是唐晓明怎么会把如此重要的消息透露给范淑莲知道。她们母女俩在唐家的位置本来就很尴尬,原先唐晓明待她们没有特别的好,所以大妈和二妈只当是男人喜新厌旧,并没有太过于排挤她们。可自打她和宴小山表面好上,唐晓明又送了不少旗下子公司的股份给范淑莲之后,她们俩的存在感在这个家中就越发的强烈起来。虽然她下意识的回避了这个问题背后可深究的原因,但现在看来,她已经不得不承认在大妈和二妈你争我夺的过程中,范淑莲也成了‘渔翁’之一。

      而作为‘渔翁’的范淑莲,眼下最明显得利的事就是代替大妈操办家中过年的各项事宜。说来这虽是一件累人的事,但往往这样一件看似主持大局的事就能让许多人变了风向。短短不过一两日,外边已有传言称范淑莲极有可能取代大妈在唐家的主母位置,甚至有爱好八卦的人把电话打到了她这里,拐着弯问这其中的究竟。

      她觉得这样的风头毫无益处,也不希望范淑莲四处被人谈论,凡有提此问题的,都一律说是大妈最近身体抱恙,唐晓明怕她受累,所以才把这活指给了范淑莲。结果这好端端的话说出去,过了两三个人的嘴就变成了大妈快不行了,范淑莲大有越过二妈取而代之的架势。

      这实在让人哭笑不得,连唐奕源听了都来找她说:“要不是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听了那些传神的假话,肯定也要当真了。”

      她这几日的兴致本来就淡淡的,回他的话也是简单的一句:“果然是多说多错。”

      鉴于这样的情况,余慕和连那些公子**打来的电话也懒得接听了,最后是赵晗玉打到家里来,说没意思,想约她去泡温泉。

      她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而且赵晗玉绝对不会八卦她家中的事情,至多是讲一些和储移飞相关的。可这次赵晗玉一反常态,连储移飞也不提了,就说起近日看的一本书叫《烟花会》的书。她很好奇赵晗玉怎么会对一本爱情小说如此上心。

      赵晗玉整个身子都浸泡在暖暖的温泉水里,只露出一个头,雾气迷茫,余慕和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她的声音如同□在外头的肌肤触突地碰到寒冷的空气一般透凉彻骨。她说:“这世上的爱情大概也只有一方死了,另一方才会觉得日久弥新。”

      余慕和不想去猜测赵晗玉和储移飞之间又发生了什么,连当事人都说不清楚的感情,一个外人,看到的永远只是表象而已。

      她只是想到了唐奕维。

      这几日他越发的忙碌了,往往过了十二点才回来。她知道这是他们离目标又近了一些的表现,只是她全身上下那些原本应该喜悦细胞像是因为寒冷的天气而全都缩起来似的,怎么也溢不出来。她不能把这样的情绪带给唐奕维,她也没有机会把这样的情绪带给忙碌的唐奕维。

      暖人心脾的太阳一直到大年那日也没有露出脸面来。

      唐家上下每一个人在唐晓明的要求下都努力表现的笑逐颜开,就连已经势同水火的大妈和二妈也不得不在这样一个团圆的日子里表现的情同姐妹。唯一不太配合的人是唐楚碧,由头至尾都没有给过大妈好脸色,要不是谢凡生在一旁拦着,没准又会爆发一场家庭战争。

      她看着这样的画面,只觉得脸上的笑容十分勉强,像是吹了刺骨的寒风,一时半会儿化不开脸上的僵硬。

      吃过饭是放烟花的时间,以前唐奕兴在的时候,最喜欢就是这个环节,可他又是个怕声响的,总是堵着耳朵在她面前跳来跳去,一点不像是三十多岁的男人。今年的烟花仍旧和去年一样美,大朵大朵的色彩绽放在漆黑的夜空,照亮了许许多多黑暗的角落,可那也只是一时的明亮而已。巨大的声响回旋在耳边,仿佛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感觉到内心的一点颤动。

      联欢晚会照旧是那些项目,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去之可惜。

      唐晓明看到十点多些就回房休息了。大妈和二妈见唐晓明走了,没过两分钟也争先恐后的离开。唐楚碧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过来,早早就同谢凡生回了房间。原本就只是表面和谐的一大家子人只剩下余慕和、唐奕维和唐奕源三个。

      余慕和起身要走,唐奕源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扬着脸说:“回去也是看这个,还不如一起看,至少能交换交换对这些节目的看法。”

      她只得坐下,可对这些节目的看法,她是真的没有,因为压根就没注意看,只是由着花花绿绿的人儿在眼前晃过来再晃过去,好不容易熬过了十二点。

      屋外有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的礼炮声响,屋里的电话也响了。

      唐奕源精神极好,接电话的速度特快,结果是唐奕兴打来的,挨个祝新年快乐。

      她心里本来就聚集了许多种感情,听到唐奕兴那么鲜活有力的声音,不知怎么一下子就落了泪,想转过身悄悄拭去却被唐奕源逮了个正着。

      唐奕源只当她是喜极而泣,笑着批评她:“现在可是大年初一了,你这样掉眼泪,是要影响一整年的。”

      她听了这话,心里越发不好受,飞快说了句:“我回去睡了。”然后转身往楼梯那边走。

      唐奕源很快跟了上去,说:“我也回去睡了。”

      唐奕维默默看着他们上了楼,静坐了一会儿。摆在茶几上的手机不停的震动着,他发了会儿呆,终于拿起来看,都是些祝贺新年的短信。他每一条都回了‘新年快乐’四个字,唯有杜若溪又因为他回的这四个字立马返了一条回来,像是开玩笑的口气质疑道‘我以为我会比别人多几个字。’

      他顿了一顿,又给她多回了四个字‘心想事成’,然后关闭了手机电源。

      做生意的人最是讲究彩头。

      还不到五点,范淑莲就过来敲余慕和的房门,提醒她一会儿要敬神,该起床了。

      她早就听到楼下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只是窝在被子里不愿起来。这会儿范淑莲过来叫她,她只能起身,开始忙碌的一天。

      唐家是大家,来拜会的人十分多,说到去别家拜年,通常也只到了初二、初三才会去一去蒋家、赵家和储家。至于上广州去到吴家或是方家,那都是初七以后的事了。而余慕和作为女眷,从今天到十五,基本只有乖乖呆在家里的份。

      无论如何,家里来来往往的人一多了,就显得格外热闹。

      大妈和二妈争相穿了大红色的衣裳,虽然款式各异,但毕竟撞了色,还不如范淑莲穿的那件明黄色的袄子显得好看。也因此,来访者中那些爱嚼舌根子的又生出许多闲话来。

      撑着脸皮笑了一整日,终于过了晚饭,登门拜访的已经很少了。

      余慕和回到房间,想起给宴小山来,也不知道他家出了喜丧,这个年会过成个什么样子。

      范淑莲见她晚上没吃什么,于是端了小米粥过来。那粥碗还特腾腾的冒着气,香味十分诱人。

      她吃了几口,范淑莲故作无意的问道:“重宴家里的事还没料理好吗?”

      她不动神色的又吃了一口,才说:“差不多了。”

      范淑莲见她没有什么异样,便又说:“我见他今日也没往家里来电话,以为那边还在忙呢。”

      正说到这里,余慕和放在小椅上的手机响了。

      范淑莲十分迅速的瞟了一眼来电显示,发现是宴小山打来的。她十分识趣的笑道:“刚又来了两位客人,我先下去了。”

      余慕和看着范淑莲走出房间,又看了一会儿还在响的手机,最后拿起来接听。

      大概是因为新年的缘故,虽然家中有老人离去,但宴小山此刻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十分愉快的,头一句便向她问新年好。

      她见他心情不错,也跟着高兴了些,回了句:“新年快乐。”

      他笑着问她:“今天很忙吧?”

      她“嗯”了一声,想他那边的情况只怕比她要更加目不暇接。

      静了两秒,他下意识的清了清嗓子,平和的告诉她:“昨晚我和我妈说了我们分手的事。”

      她一颗心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上。

      他知道她此刻肯定是在认真听的,于是一字一句清晰的说道:“我和她说我们的兴趣爱好不太一致,最近又是聚少离多,所以和平分了手。她虽然有些惋惜,但还是十分尊重我们的决定。只不过现在这个时候还不方便和太多人说这件事,等过了十五,我这边自然会有消息传出去的。”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怔怔握着手机。

      他倒还十分的轻松,又笑着说:“我妈别的都没问,就问我们是什么时候分的手。我怕说得太早不好,就说是这两日的事。”

      她不自主的对他说谢谢,却又觉得要谢的地方太多太多。

      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只含笑回了几句“没事。”然后开玩笑般的说起:“有时候想想很多事情并不一定非要寻个原因出来,特别是像感情这种的,喜欢谁,不喜欢谁,都不是旁人能懂的。能遇上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真的挺不容易。今天是大年初一,我就想祝你能心想事成,等日后嫁给他了,我也会替你高兴的。”

      








    ☆、我是如此爱你(4)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越来越纠结的说。。。

      赵家派的帖子是初十的晚宴。

      小酒馆也是定的初八开始营业,所以余慕和借着这个由头说不去赵家那边了。

      虽说是新年开张,但也几个人愿意从年初开始就醉醺醺的,所以酒馆里的人实际并不多。

      余慕和大半日都是坐在某处发呆,期间给唐楚雨打了电话,知道她这个年过的十分安乐,心里亦很高兴。也许唐奕维说的没错,虽然他是利用唐楚雨的出走达到了打击大妈一房的目的,但唐楚雨现在确实过的很好。

      到了下午,郑音提议吃火锅。余慕和也觉得这样热闹,便一同去买食材,结果回来的时候看到唐奕源大摇大摆的坐在收银台处,一见着她们回来了,直嚷嚷:“有这等好吃好玩的事也不叫我,小九,你真是太没良心了。”

      她蹙眉看他:“你不是去参加赵家的晚宴了吗?”

      他一边摆手,一边故作伤心的神情表示:“我收到小道消息,说赵老爷子在晚宴上要宣布晗玉和储移飞订婚的事。这种众人乐、我独伤的事,还是不去的好。”

      她见他神情黯然,可那语气听起来确实玩笑多过于认真,一时也分不清真假,只好安慰说:“那你有口福了,我们买了很多新鲜的羊肉。”

      他那张受伤的脸一下子就活动了起来,快步走过去接了她手里拎着的食材,很是体谅人的说:“水凉,洗菜这种事交给我就好了。”

      她明显不信他这种从未沾过阳春水的人能把菜洗干净,于是一直在旁边盯着看,生怕他把泥巴、沙子也一同丢进锅里煮。

      但事实上,他还是十分认真的,把菜一根一根拨开了用水冲洗好几遍,也因此耽误了不少时间。等到开锅的时候,大家都饿得饥肠辘辘的,羊肉才刚下下去就都巴不得马上捞出来。

      唐奕源手握着大勺子,用手里的筷子敲开一众人的筷子,说道:“看你们老板把你们惯的。这第一个尝鲜的,肯定得让她嘛。”说罢就捞了一勺子羊肉放到余慕和碗里。

      余慕和一笑,伸了筷子夹上羊肉往嘴里送,临到嘴边只觉得这羊肉的膻味太浓,闻了闻胃里就有些翻了,于是又向郑音要了不少辣椒酱和沙茶酱,伴着才吃下去。

      唐奕源见她的吃饭,十分不满的表示:“你这简直是糟蹋羊肉嘛。”然后又捞了一大勺往她碗里送,说:“吃羊肉就是要吃白水煮的。”

      她胃里本来就不太好受,那一勺子放下去,很大一股膻味喷到她脸面上,胃里那股躁动再也忍不住。她急忙冲到洗手间,对着池子吐了好些东西出来。

      唐奕源和郑音很快跟上来,见她吃了些羊肉竟有这么大的反应,郑音急忙抚她的后背,又拿了纸放到她手里。唐奕源也去倒了温开水来。

      她吐得倒也不多,但面色瞬间就有些发白了,唐奕源把温水递到她面前,主动承认错误:“我没想到你这么不能吃羊肉。”

      她喝了口水,缓缓摇了摇头,说:“可能是着凉了,受不了那股味。”

      经此一遭,火锅是肯定吃不了了,于是唐奕源带她去喝粥。

      这粥店平日的生意很火,但因为还在过年期间,来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坐着。

      余慕和其实没有胃口,但唐奕源不许她不吃东西,所以点了白粥,又搭配了十几样小菜。

      她合着酸萝卜皮应付着喝了几口,只觉得又开始不舒服了,再不肯吃。

      唐奕源本来是看着她吃,见她不动筷子了,自己才开始吃些。

      他一口一口吃的极慢,她都看不过眼了,说:“这粥连嚼都不用嚼,你是不是吃的太慢了些?”

      于是他三两下就把剩下的半碗粥喝了,又因喝得太快,没忍住打了个饱嗝,那声音很大,在斯文人听来实在有些不雅。

      不过因为唐奕源那两大勺羊肉的缘故,余慕和到第二日都没什么胃口,稍微吃些口味重的东西都会想吐,最后只能喝些粥。

      唐奕源把这个错往自己身上揽,专门给她买了好多种配白粥的小菜。

      她觉得他这个殷情显的肯定没有这么假单,果然到了第三日晚上,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说是看上了一辆车,价钱不便宜,因为卡被大妈限住了,所以得从她这里先借些钱。

      这些年她确实是存了不少钱,但念及他现在的处境,怕是再花大钱去买车玩会惹唐晓明不高兴,不预备答应他。

      他急了,只好和盘托出,说:“这车我早都订好了,现在拿不出钱去买,让旁人知道了,面子上过不去。”

      她见他确实可怜,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车可以买,但现在不能开。”

      他立马就同意了,说:“我们去取了车就送到仓库锁起来。”

      结果去取车,办完手续都快六点了。

      唐奕源说要请吃饭,市区的交通状况实在糟糕,于是上环城。

      他得了新车,高兴的不得了,又因在高速上,时速就放开了。

      余慕和知道他爱飙车,夜里偶尔也会溜出去晚上一两把,但甚少把她牵进去。现在天色已经黑了,他又开的这样快,她心里不禁有些担心,便大声对着他说:“换我来试试车。”

      风太大,他听不清她说的什么,刚把脸凑过去想问她说什么,却被迎面而来的大货车灯闪了眼,方向盘一时偏移,直直的撞向护栏。

      余慕和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觉得整个人不由自主的要飞了出去,但又被安全带拦住了,最后硬生生撞在栏杆上,额头和手臂一阵刺痛,瞬间晕了过去。

      后来余慕和回想这件事的时候,只记得自己在昏迷中心里其实一直担心的并不是自己伤了哪里,而是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故,唐奕源在唐晓明面前更难翻身了。虽然事实证明,她对唐奕源的担心实在是多余的,但在那个时候,在那个混沌不开的局面前,她所在乎的,只不过是那个同她有着深厚感情的八哥而已。

      可笑的是,这世上的意外永远比意料之中的事要精彩和凶险百倍。

      她迷昏了半日醒来,范淑莲不是急着告诉她她伤了哪儿,伤的严不严重,而是怀揣着无比激动又无比紧张的心情,一字一句的说:“你怀孕了。”

      真是晴天霹雳,哦,不,应该说是被黑夜里骤然惊奇的响雷给劈中了。

      她怔的说不出话来,傻傻看着范淑莲,完全无视一旁站着的唐晓明和二妈。

      范淑莲以为她是还没从车祸中缓过神来,连忙伸手抚摸着她冰凉发白的小脸,几乎要落泪的说道:“没事了,没事了。只是伤了胳膊和额头,血都止住了,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她连轻微的呼吸都不敢了,任由范淑莲抱着。

      二妈见缝插针,添油加醋的说道:“这个奕源也太不知分寸了,小九怀着孕,还敢带她去飙车,幸好没伤到要处,不然该怎么向萧家交代?”

      她整个人都乱成了一团,但还是能明白二妈这话里的意思,缓缓抬眼看向唐晓明。

      唐晓明脸上的神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平静的告诉她:“他伤了后背和腿,比你严重一些,但也没有什么大碍。”

      她突然觉得疼,并不是觉得身上的伤疼,而是感觉到那张巨大的网已然将她牢牢困在了某处,她从未想过逃避,却不料这张网竟然会不断的缩小,仿佛要贴上她的每一寸肌肤。

      她不愿说话,范淑莲只以为她是受了惊,一直在医院里陪着她,一会儿说起车祸的惊险,让她以后少和唐奕源干这些事,一会儿又说起她和宴小山未婚先孕,不晓得萧家会不会不高兴。

      她听到怀孕的事心里忍不住发怵,告诉范淑莲:“怀孕这事先别和外人说。”

      范淑莲唉声叹气的表示:“你大妈和二妈都知道,怎么可能堵得上她们的嘴?别说到明天,可能现在就有很多人都晓得了。”

      她几乎失控,很快吼道:“就不能说医院查错了吗?”

      范淑莲怔住了,没想到她的情绪会失控,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才疑声问:“你不想要孩子吗?”

      她当然想要孩子,当然想要一个属于她和唐奕维的孩子,只不过不是现在,更不是挂着宴小山名头的孩子。她和宴小山的事前阵子才算是有了个了解,她还没来得及和家里说明,怎么能又重新卷进去?而且孩子的事非同小可,该死的是那个时候她正好又去了一趟北京,如果她说孩子不是宴小山的,就等于当着世人的面给了萧家一巴掌,可她说孩子是宴小山的,这不但对他不公平,她也面临着永远和萧家纠缠下去的未来。

      唐奕维肯定也知道这事了,她甚至不愿意去想象他的反应,因为无论是哪一种,这次都是她拖了他的后腿。眼下唯一能解决这件事的方法就是不要这个孩子。

      想到这里,余慕和沉了沉心,平复了心情,告诉范淑莲:“我饿了,想吃东西。”

      范淑莲见她沉静了一会儿,似乎恢复了正常,于是问她:“想吃什么?”

      她忍住哭腔,说:“想吃碗面。”

      范淑莲点头说好:“我到隔壁的超市去买面回来煮给你吃。”

      她认真点头,又添了句:“还想要两个鸡蛋。”

      范淑莲高兴起来说好,然后匆匆离开。

      等范淑莲离开,余慕和很快从床上起来。她额头上颤了厚厚的纱布,手臂也被夹住不方便,好在腿脚还是灵活可用的。她绕过唐奕源的病房,往医院的楼梯间走去。

      打开楼梯间的门,有一阵冷风通过墙上的窗户缝吹进来。她整个人十分的清醒,定定望着楼梯层,又伸手摸了摸自己还未拢起来的肚子。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果断的人,可在这件事情上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做一个了解。她狠狠闭上眼睛,左脚往前抬了一步,整个人开始往下倾斜,却在最后一刻被人强硬的拉了回来。

      宴小山的声音已然失控,平日里的温和气息全都消失不见,余下的只有震惊与愤怒:“你想干什么?”

      余慕和没想到宴小山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也不管他,用力想从他手里挣脱,继续刚才未完的事。

      宴小山只得用双手箍住她的身子。他力气太大,压在她受伤的手臂上,十分疼痛,让她不由得拧着双眉。他不想理会她的疼痛,但满眼都是惊诧与怜惜,声音透着一丝苦楚:“余慕和,他究竟有什么好的,能让你不顾一切?”

      她终于停止了挣扎,抬眼看他。他的轮廓明明还是那个样子,可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变了模样。

      他终是叹了气,无奈的说:“这不是别的,是一个生命,你真的想就这样扼杀他吗?”

      她眼底蒙生出一层雾气,转瞬已感觉到脸上有热滚滚的泪水淌过。

      他放松了手上的力度,伸出右手来想拭去她脸上的泪,可仍由他的手法再怎么快,也无法拭尽。他只得捧着她的脸,柔声道:“你看你,明明这么舍不得,为什么不想想别的办法?你这样做,可是同他商量过了的?”

      她缓缓低下头,不答话。

      他把她揽入怀中。

      他们相识大半年,被迫在一起的日子也有三四个月,可这还是他头一次这样怀抱着她。他曾经告诉自己,如果哪日她伤的很重,他一定会在原处等她,可现在他才知道,他并不愿意会有那一日,会有她这样伤心难过且无法抉择的这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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